第37章 N.獨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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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一宵原本一點也不想和景明喝酒。
    他討厭酒的味道, 更不習慣被酒精掌控身體的感覺。可很不湊巧,那天下午,幫他查消息的人告訴他, 蘇洄的外公死於腦梗, 媽媽則因車禍去世,兩起事故都發生於蘇洄全家搬去上海的第二年,也就是他們分開的第二年。
    被迫接受分手的事實,寧一宵幾乎沒有任何排解的方法, 他隻能選擇逃避, 盡可能地避開所有與蘇洄有關的事, 所以哪怕後來他聽聞蘇洄去歐洲留學,也就當沒聽到過。
    寧一宵並沒有想過,短短一年以後,蘇洄就失去了兩個家人。這兩個因他的成長相互角力、又彼此妥協的人, 給了他足夠富裕的生活, 也讓他的生命變得灰暗。
    正因如此,蘇洄才會對外婆的主治醫生說,這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能查到的信息並不多,即便是車禍相關的報道,至今能找到的也寥寥無幾。這些消息仿佛將寧一宵密封的回憶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想知道蘇洄當時難不難過, 有沒有想過來找他, 會不會覺得很可惜。
    還是真的如他外公所說, 這些其實都是他自欺欺人。
    太多太多的困惑,又一次將寧一宵湮沒, 他知道即便現在他衝到蘇洄麵前, 也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說你就是想得太多。”景明用非常簡單粗暴的方式給他指出另一個方向, “我讓你放下他,別管他了,你做不到。那既然你就是喜歡他,就放不下他,那你就攥緊了別讓他跑啊。”
    他打了個很簡單的比方,“寧一宵,你們之前在一起過,哪怕你現在覺得那可能七分假三分真,至少也有三分啊。要是換我,肯定得抓著這三分感情,就賴死賴活我也要追到手,至於什麽誤會啊矛盾啊,僵持著更解決不了,還不如先湊合到一起。強扭的瓜別人吃著不甜,我吃著甜啊!”
    景明越說越激動,拿起酒瓶,“你現在還不如就借著酒勁兒,你去告訴他,我就是還喜歡你,之前的事兒我生著氣呢,我生氣也喜歡你,結婚是假的,不可能和別人結婚。”
    寧一宵悶頭喝了好幾瓶,聽他叨叨叨得腦子疼,低聲罵了句“滾”,結果自己先倒下了。
    他也沒想到,景明直接給他搬了回去,強行讓他們見麵。
    “軍師”給出的直球猛進戰術,發酵了一整晚,雖然也使出來了,但和最開始的計劃也是大相徑庭。
    真的麵對了蘇洄,看到他如今自立的模樣,他又開始猶豫,現在這個時機,要求他將自己不那麽幸運的過去通通剖開,是不是太殘忍。
    何況他的外婆如今還躺在病房裏。
    於是他什麽都沒說。上了半天景明的單人輔導課,寧一宵還是隻會用“苦肉計”。
    但至少很有效,並且很容易上癮。
    “我沒有護手霜。”蘇洄湊近仔細盯了盯他的手,皺起了眉頭。
    “你不能再用消毒液了,都破了,還是紅的。”
    “不用很難受。”寧一宵很平淡地回答,也沒收回手。
    “這樣不行。”蘇洄自己煞有介事地站了起來,回到房間搜刮了一遍,滿臉失望地走出來。
    寧一宵靠在椅子背上,扭頭看他,覺得可愛,但嘴上並沒有說出來。
    他隻是說:“我還是戴上手套吧。”
    “不行,不要戴。”蘇洄聽到這句話,立刻又返回中島前,“要不要試試護膚霜?”
    寧一宵抬頭,看向他,“我試過,很疼。”
    蘇洄仿佛都感覺到那種刺痛,不由得又蹙了蹙眉,開始陷入沉思,片刻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突然開口。
    “我下去買點東西上來。”
    寧一宵喜歡看他有這樣的反應,仿佛很在意自己,哪怕隻是因為善心,哪怕就和他害怕卡爾丟工作所以一次次妥協一樣,寧一宵也喜歡。
    做好決定,蘇洄打算回房間穿衣服,可剛一轉身,手腕便被抓住。
    “我和你一起吧。”寧一宵站起來,也適時地鬆開了手,仿佛剛剛的行為完全符合“朋友”的範疇,絲毫不逾矩。
    但蘇洄的身體明顯僵了僵,說話都變得鈍,“我……自己就可以。”
    “我去買點解酒藥,頭疼。”寧一宵表現得並不在意,好像和他一起下樓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蘇洄想自己或許太過在意了,他不停說服自己這沒什麽,然後垂著眼回到房間,穿上外套才出來。
    很不湊巧的是,他們都選了黑色,裏麵又都是白色,蘇洄戴了灰色冷帽,寧一宵圍著灰色羊絨圍巾,整體看上去……
    就像是故意穿了情侶裝。
    蘇洄想進去換一件,可寧一宵已然牽著雪糕來到玄關處,開了門,並擺出一副等待的架勢。
    “好了嗎?”他問。
    蘇洄隻好又帶上自己的門,小聲回答:“好了。”
    雪糕是他們之中最興奮的一個,在電梯裏蹦躂個不停,而寧一宵和蘇洄都不說話,顯得氣氛有些詭異。
    直到抵達一樓,他們從電梯裏出來,這種怪異的氛圍都沒有消散。一樓的物業正在維護燈具,經理看到寧一宵,禮貌地衝他打招呼,寧一宵也點頭致意。
    兩人經過時,踩著梯子換燈具的師傅瞥了一眼,於是吊燈稍稍晃了晃。寧一宵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將手抬起來遮在蘇洄頭頂。
    大約是這個動作來得太過突兀,又實在不受控,寧一宵感到尷尬,發現蘇洄低著頭,沒有在意,他也很快收回了手,放在身側。
    外麵很冷,蘇洄把帽子往下拉了拉,手放進大衣口袋裏,目光四處找尋著街道上的藥店。
    寧一宵就站在他身邊,陪他走在人行道上,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曼哈頓的街道車流眾多,許多車經過,帶起一陣冷風,蘇洄走著走著,發現寧一宵繞到了他的左邊,靠近機動車道的一邊。
    這種突如其來的舊“習慣”總會讓蘇洄想到過去,為此他感到有些不自在,所以往右挪了一些。
    和寧一宵並肩走在路上,這樣的事,蘇洄一個月前根本想都不敢想。可現在明明走在一起,他卻覺得心酸。
    某一刻,他恍惚地聽到昆蟲鳴叫的聲音,仿佛他們並不是行走於這條繁華街區,而是綠樹濃蔭之下,七月的陽光穿透葉片的縫隙,落在他們肩上。
    夏天已經過去太久了。
    蘇洄恰到好處地清醒過來,瞥見路邊一家大型連鎖超市,想到裏麵也會有基礎藥品售賣,於是便朝那裏走去。
    寧一宵一直跟著他,不說話,保持幾十公分的距離,就像是他的影子。
    雪糕進不去超市裏,但好在超市的外麵有個便利藥店。蘇洄反應力不夠快,寧一宵先走了過去,他才遲一步看見,隻好跟在後麵。
    藥店的工作人員是個黑人女孩兒,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詢問他們需要什麽。
    蘇洄本來想讓寧一宵自己說,沒想到他壓根不打算開口。他便扭過頭,看了一眼寧一宵。
    寧一宵的圍巾遮住半張臉,露出的眉眼和鼻梁都十分具有攻擊性,又很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他隻是伸出手,對著蘇洄而不是店員。
    蘇洄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好像在裝啞巴。他隻好幫寧一宵向店員解釋。
    “所以是洗手太頻繁導致皮膚破損是嗎?”黑人小姐姐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很可愛,“那有皮疹嗎?”
    蘇洄轉過頭,看寧一宵,又用中文小聲給他重複了一遍,“有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要變身翻譯的工作,並且沒意識到這件事很怪。
    寧一宵搖頭。
    蘇洄轉頭看向店員,語氣很輕,“沒有皮疹,隻是發紅,還有點破皮皸裂。”
    店員彎下腰在後麵的貨架上找了許久,最後拿出一小罐東西,放在兩人麵前,“用凡士林吧。”
    誰知寧一宵忽然笑了出來,不過隻笑了一聲。
    店員有些莫名,睜大一雙眼睛盯著這個一分鍾前還冷著一張臉的男人,感到不可思議。
    蘇洄皺了皺眉,看向他,小聲說:“笑什麽。”
    寧一宵沒笑了,拿起桌上的凡士林,湊到蘇洄臉跟前,用冷淡的語氣平靜道:“我們用過。”
    看到這個,又聽到他說出敏感詞“我們”,蘇洄忽然想到一些不太合時宜的事,雪白的臉立刻泛起一層淺紅,仿佛被什麽燙到似的,很明顯起了不良反應。
    他奪過寧一宵手裏的凡士林,放回到桌上,很不自然地撇過頭,不去看寧一宵。
    店員還以為他們不想要,“你們是覺得這個不行嗎?凡士林很好用的,他現在手上的皮膚屏障受損,很多產品都用不了,會很刺激,這個配方很幹淨,什麽都沒有。”
    她還特意拿了一盒用過的,擰開蓋子,給他們講解,“你們就多挖一點,厚塗在手上,然後帶個手套什麽的。平時哪裏覺得幹燥也可以拿出來塗的。”
    雪糕仿佛是聽得最認真的那個,聽完還搖了搖尾巴。
    店員講得越認真,蘇洄就越尷尬,隻想趕緊離開,“就要這個,要一盒。”他付了賬,連袋子也沒要,直接把小罐子揣口袋裏,加快腳步朝外走去。
    寧一宵倒是十分受用,逗蘇洄比他想象中還要有趣。他又找店員要了一份解酒藥,付了款。
    看蘇洄一個人站在外麵,顯得有些迷茫,於是他也走出去,把手裏的遛狗繩塞給他,“我去一下超市。”
    他沒說“等我”,或是“我很快會回來”,就這麽直接隻身進去,留蘇洄在外麵發呆。
    太陽逐漸地升上天空正中心,氣溫似乎比昨天稍稍高了一些,但風還是很大。蘇洄走到一間賣書的店鋪,坐在門口的木頭長椅上等待。
    透過落地的玻璃窗,他看到很多很多書,但離他最近的是門口的雜誌架,就這麽看了一眼,蘇洄便鎖定了第三排的第一本,因為封麵出現了寧一宵的名字。
    他不確定是不是,眨了眨眼,似乎並沒有看錯。
    “雪糕,你等我一會兒哦。”蘇洄起身,將雪糕的伸縮遛狗繩放到最長,自己進了書店大門。
    雜誌架就在門口,他握著繩子,一抬頭就看見乖巧的雪糕趴在外麵。蘇洄翻開了那本雜誌,果然找到了寧一宵的專訪。
    文章很長,他一眼就看到右側的圖片,照片裏的寧一宵戴著眼鏡,正在和組裏的人開會,他站在演示稿的投影下,身穿藍色襯衣套白色針織衫,整個人看上去冷淡、有條理,唯獨眼神充滿野心。
    照片下方是采訪者的一條評價——“他擁有一副非常迷人的英俊外表,舉止紳士,醉心於工作所以顯得有些沉默,事實上,他是一位非常富有人道主義關懷的企業家,一個天賦異稟的工程師。”
    蘇洄不確定這些形容是不是接近真正的寧一宵,但他知道,這些都是他所不熟悉的部分。
    他又翻了一頁,重頭看記者對寧一宵的采訪,原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接受雜誌訪談,之前從來不對外公開。蘇洄不禁想,矽穀的其他創業者都將自己包裝成明星和領袖,寧一宵卻還是躲在程序與產品背後,默默攀登商業上的一座又一座高山。
    就像雜誌形容的那樣——他實在是最適合在名利場存活的人,但也是最格格不入的一個。
    不知道是不是寧一宵特意要求,通篇都沒有提到他即將訂婚的事,明明這是個充滿噱頭的消息。
    正讀著文章,玻璃忽然被敲了兩下,蘇洄抬頭,這才看到站在門外的寧一宵。他就站在雪糕身旁,一大一小,看上去就像兩個同時被他拋棄在門外的狗狗。
    蘇洄立刻放下手裏的雜誌,推開門走出來。
    “這麽快?”
    “你是不是希望我在超市裏待著別出來了?”寧一宵像是吃了槍藥,故意拿話噎他。
    蘇洄很認真地反駁,“沒有……我隻是進來隨便看看。”
    寧一宵也不留情麵,“嗯,然後就把雪糕留在外麵。”
    蘇洄皺了皺眉,“那是因為他們不讓雪糕進。”
    寧一宵彎腰,揉了一把雪糕的頭,“真可憐,沒人等。”
    雪糕嗷嗚了一聲,好像在說:我才是等人的那一個啊。
    蘇洄懷疑寧一宵在指桑罵槐,但他不確定,又不知道如何懟回去,隻能默默咽下。
    一看他低下頭,寧一宵便沒了繼續揶揄的心,他將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遞給蘇洄一塊剛出爐的華夫餅,“吃嗎?”
    蘇洄愣了一下,抬起頭,懵懂地眨了眨眼。
    “我想吃,多買了一份。”寧一宵打開包裝紙,“不想吃就說不想。”
    蘇洄沒說想,但伸手接過了華夫餅,咬了一口,是巧克力味的。刮著大風的街道上,他吃著熱乎乎的華夫餅,忽然覺得沒這麽冷了。
    寧一宵果然變了,他以前最不喜歡吃的就是甜食。
    蘇洄發覺自己總會不自覺拿現在的他和過去比較,這似乎並不是好習慣,所以他立刻在腦海中叫停。
    一直到回到公寓,華夫餅也隻吃了一半。他進食實在太慢,寧一宵有時候想,或許齧齒動物吃飯都比他快很多。
    寧一宵將超市買來的一些食物放進冰箱,站在廚房整理了片刻。蘇洄忽然走過來,小聲叫他名字。
    寧一宵轉過身,看到蘇洄手上拿著罐子和棉簽,還有一次性手套。
    “你坐到沙發這裏來,把這個塗上。”
    寧一宵照做了,走了過去,然後伸出手,可蘇洄卻站了起來,像是想讓他自己動手,不打算幫忙。
    寧一宵也沒主動要求,隻是抬手到嘴邊,牙齒咬住指尖,將一隻手套拽了下來,然後慢條斯理脫下另一隻。
    他的動作很慢,戴著眼鏡,看上去比過去斯文很多,可一想到他在藥店的笑,蘇洄又覺得,他變得比以前還要不正經。
    蘇洄已經將凡士林的蓋子扭了下來,敞開著,他遞給寧一宵,“要多塗一點。”
    “嗯。”寧一宵照做了,挖了很大一團放在手背,然後很用力推開。
    “你輕一點,皮膚本來就受損了。”蘇洄開始看不下去。
    寧一宵也非常適時地抱怨起來,“輕點推不開,太厚了。”他搓了搓手指,假裝嫌棄,“好黏。”
    說著,他還故意嘀咕,“之前用沒有這麽黏,是不是買錯了……”
    蘇洄不想讓他繼續“之前”那個敏感話題,因此最終還是沒能袖手旁觀。
    怕被潔癖念叨,他用棉簽沾了一點,試著推開。
    寧一宵有些看不下去,“我手都推不開,你覺得棉簽真的可行嗎?”
    好像確實不行。
    蘇洄沒覺得他在找茬,很簡單地放棄了這個選項。
    “你直接用手吧。”寧一宵很灑脫地說。
    蘇洄頓了頓,像是在思考,最後他還是戴上了一次性手套,“那我試試。”
    “我不嫌棄。”寧一宵說。
    蘇洄不相信潔癖人士的話,也很想小聲罵他笨蛋,但現在寄人籬下,最終也隻是想想。他的腦海裏總是浮現方才雜誌上的圖文,心想好端端一個創始人,平時那麽聰明,怎麽現在這麽笨,這麽麻煩。
    而且明明都說了做朋友,一直拿過去那什麽的時候幹的事兒取笑,難道不會很尷尬嗎?
    還是隻有自己尷尬,寧一宵一點都不在乎,所以才能笑得出來。
    蘇洄搞不懂,也有些自暴自棄地不想去猜。
    隔著手套,他將凡士林放在手心,雙手合掌,用掌心溫熱後揉搓開來,直到手上占滿了融化開來的乳狀物,才去輕輕抓住寧一宵的手。
    他的手很大,溫度也好高。
    蘇洄頭腦有些昏沉,感覺房間裏的空調溫度調得太高,可他還是硬著頭皮,輕輕將乳霜揉在寧一宵的手背、手指、指縫。
    塗完一隻手,他又取了新的在掌心揉開,然後攤開手,下一秒,寧一宵便將另一隻手放在他的掌心。
    和雪糕好像……
    蘇洄垂著眉眼,安安靜靜地替他塗,每一個角落都照顧得很好。
    寧一宵盯著他,陽光投射在蘇洄的臉上,讓他的皮膚幾近透明,睫毛的陰影晃晃蕩蕩,落下一小片,遮蔽了眼瞼下方的皮膚。嘴唇很紅,認真的時候和過去一樣,會半抿著。
    “晾一下,我給你戴一次性手套。”說著,蘇洄拿出新的手套,很仔細地從指尖一點點往上套。手太黏,他還會輕輕推一下。
    蘇洄怕寧一宵又在這時候笑,果不其然,他真的輕笑一聲。
    “怎麽了?”蘇洄有些怪罪地抬眼,耳朵都是紅的。
    寧一宵忍住上揚的嘴角,搖搖頭,“沒什麽。”
    可他擺明了一副“你知道我在笑什麽”的樣子,令蘇洄更加生氣。
    “你……”蘇洄想說他,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我怎麽了?”寧一宵挑了挑眉。
    蘇洄拿他沒有一點辦法,隻能悶悶道:“你不要亂想。”
    說完,他便起身,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雪糕比誰都會看眼色,回頭看了一眼寧一宵,還是決定跟著蘇洄回房。
    蘇洄關上門,自己坐到床邊的地板上,把過熱的腦袋埋在被子裏,試圖冷卻。
    他打算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至少四小時不出去。隻要不和寧一宵麵對麵,就不會有那麽多的麻煩。但大概是因為吃過藥,又或者是昨晚神經太緊繃,沒有睡好,他很快就陷入困頓中,迷迷糊糊就這樣趴在床邊睡著了。
    可真的睡著,就連夢也故意欺負他,讓他更具象地回到了過去,被迫重溫了令他感到難以啟齒、寧一宵卻可以拿來當笑話的記憶。
    蘇洄整個人都冒了層汗,熱得昏昏沉沉,力氣也泄了大半,忽然間,夢境之外傳來響而悶的撞擊聲,一下接著一下,像是錘子砸在蘇洄汗涔涔的背上,打破了這個濕熱黏膩的夢。
    他恍惚間驚醒,抬起頭,懵然尋找聲音的來源。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撞他的房門……
    雪糕也站在門口,蘇洄手扶著床沿,借了點力才站起來,腿都是軟的,他揉著眼睛走了幾步,打開了門。
    門外沒有人。寧一宵坐在沙發上,膝上放著筆電,看上去很認真,不像是嫌犯。
    蘇洄神思倦怠,低下頭,才發現門口停著一個掃地機器人。門打開後,機器人發著不大不小的聲音,轉動著溜進蘇洄房間。
    寧一宵也站起來,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了幾句,“科菲不在,我看家裏需要打掃一下,就把它打開了。”
    蘇洄並不相信,覺得這就是打破他自閉計劃的手段之一。
    “剛好你出來了,吃點東西吧。”寧一宵勾著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