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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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怒道:“金軍兩個月前與我朝簽訂盟約,承諾停戰修好,如今卻突然來犯,著實可惡!”
陳泰初眼中滿是失望之色:“此戰,我北境軍也大有問題。頭一戰失敗,還可以說是匆促應戰之故。後兩戰失利,隻能怪蔡柏和岑明二人指揮無方。”
他來金陵之前,將指揮北境軍之權交給了北境軍副統領蔡柏和西營協領岑明。這二人都是在之前與樂正弘深率領的金軍一戰中表現出眾的將領,尤其是蔡柏,原先就是東營協領,經驗豐富。
陳泰初是怎麽也想不到,這二人竟然表現如此之差,在於金軍交戰中三戰三敗。
按照塘報,足足三千北境軍將士死在了這三場戰役中啊。
要知道,北境軍八萬人馬在之前與樂正弘深一戰中就損傷了兩萬,這幾個月雖說補了一些,但也隻有近七萬人。
金軍在北境附近的軍隊有十萬人,超過北境軍足足三萬人。若是不算新招的一萬新兵,北境軍則比金軍少了整整四萬人。
若是再大規模地死人,這仗還怎麽打?
謝學凡道:“大統領,好在兩位將軍守住了城池,事情還沒到最壞的那一步。”
陳泰初哼了一聲:“若是一年內丟了兩次城池,我北境軍的臉往哪兒擱?難道說,又要靠謝侯爺來北境,才能扭轉戰局?我北境軍,莫非都是廢物不成?”
陳泰初越說越氣,狠狠砸了一下桌子,不過馬上反應過來謝錚已經是個“廢人”了,對謝學凡道:“學凡,我失言了。”
謝學凡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陳泰初深呼吸了一下,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他看了眼身旁的許昌,吩咐道:“立刻派人傳信,八百裏加急,讓蔡柏和岑明堅守城池,不得出戰!”
“是,大統領!”許昌應了一聲,馬上走了出去。
“等下!”
陳泰初叫住了他。
“叫醒將士們,一刻鍾後集合,連夜趕往北境!”
八百裏加急的信件,用的都是上乘的靈獸,攜信的信使也至少是通識境的修士。從淮安到北境的大定府,途中不斷替換信使和靈獸,三四日就可以抵達。
一輪彎月掛在低空之中。
兩百軍士在黑暗中策馬急行,除了馬蹄聲外,沒有一點點其餘的聲音。
冷寂的秋夜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陳泰初騎在馬上,麵無表情。
他的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一定要盡快趕到北境!
這次他離開北境開平衛,帶人來到金陵討要戶部欠北境軍的數十萬撫恤金,目的是為了不讓北境軍中發生騷亂,防止北境局勢再次動蕩。
如今問題已經得到解決。戶部尚書程敏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早在半個月前就將撫恤金送往北境。
可是諷刺的是,撫恤金一事平定,北境卻又因為金軍提前冬掠,再次陷入了險境!
許昌策馬與陳泰初並肩而行,擔憂道:“大統領,蔡統領和岑將軍能守住雲州堡嗎?”
陳泰初冷聲道:“兵臨城下,不能守也要守!他二人若是丟了雲州堡,待我回去,一定要嚴懲不貸!”
許昌默然。
北境軍在與樂正弘深一戰中損失慘重,後又因撫恤金遲遲不到,軍心渙散。
如今的北境軍,隻有陳泰初回去才能穩住局麵。
甚至,連陳泰初也穩不住了…
金軍驍勇善戰,每次冬掠都會肆虐北境,丟城也是常有的事。
隻是過往金軍冬掠,不過是搶些修煉和生活的物資。他們奪了一兩座城,就會拿城池與朝廷交換物資,以便金國上下能夠在他們生活的那片苦寒之地度過冬天。
今年的金軍,還會這麽想嗎?
許昌已經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若是金軍再一次攻破四城,打到永嘉關,沒了承德軍,沒了謝侯爺,誰能擋得住他們?
倘若金軍破了永嘉關,自北向南逼近金陵,而滇王的軍隊又自南向北進攻,金陵豈不是腹背受敵了?
到那時候,恐怕黎國江山也是危在旦夕了吧……
風在呼嘯,馬蹄聲似乎更急了。
但此時還有比陳泰初等人更心焦的人。
北境,雲州堡,北境軍大營。
雖然已是深夜,但是軍營中到處都是火把,將整片天空都照出一片赤紅。
一個身披重甲的中年人不斷在房間內低著頭踱步,還時不時歎氣一聲。
另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一身輕衣,坐在營帳的最上方,看著案台上的一張輿圖,緊鎖著眉頭。
似乎是被那中年人一聲聲哀歎擾亂了思緒,老者重重拍了一下案台。
中年人停住了腳步。
老者啞聲道:“岑將軍,都這個時候了,歎氣有用嗎?”
原來這位身披重甲的中年人,就是北境軍西營協領,岑明。
“唉呀!”岑明狠狠跺了跺腳,整個盔甲都顫了一顫,“我說蔡將軍,蔡統領,蔡大人!那你也不能整日端坐在這裏,對著個輿圖看個不停吧?”
老者沒有理他,而是又看起了輿圖,眼中露出幾分沉思之色。
“哎呦,真是急死人了!”岑明不敢繼續打攪老者的思緒。
眼前這位老者不僅僅在年紀上比大得多,更是立下了無數軍功。
他可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半晌後,蔡柏抬起了頭,揉了揉充滿血絲的眼睛。
那雙眼睛,在他飽經風霜的臉上,仿佛已經看淡了世間萬物。
可如果你仔細去看,蔡柏波瀾不驚的眼神內,藏著的是深深的不安。
隻是他作為北境軍副統領,如今大統領陳泰初還未從金陵返還,他相當於行使著大統領的職權。
北境再亂,他也不能亂。
他緩緩起身,久經沙場的氣勢隨著這個動作升騰而起。
“傳我將令,自今日起,死守雲州堡,任何人不得出城迎戰!”
岑明滿臉的不甘,大聲道:“蔡統領,若此時死守,之前三千個北境軍兄弟,不是白死了嗎?”
“岑協領,大統領臨走前除了將統帥北境軍的責任交於你我之手,還給了我臨場獨斷之權。你是要違反我的將令嗎?”蔡柏沉聲道。
岑明盯著蔡柏看了許久,終是恨恨歎了一聲,單膝跪地道:“不敢,末將這就去傳令!”
說罷,他扭頭就走,似乎連看就不想再看蔡柏一眼。
蔡柏看著岑明離去的身影,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一絲悲傷的神色,喃喃道:“不是我不想為死去的將士們報仇,而是,我北境軍實在是承受不了更多的損失了啊……”
一個軍士從外麵走進營帳,跪地道:“稟副統領,有赤城堡和雕鶚堡的消息送到。”
蔡柏從軍士手中拿過一封密函,拆開後仔細看著。
金軍雖說目前主力都集中在雲州堡,可是根據以往冬掠的路線,他們可能會選擇同時進攻數個城池,然後挑選防禦最弱的地方全力攻破。
雲州堡外全是金軍,蔡柏的探子根本無法探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更別說了解到金軍十萬大軍的整體動向。
所以,他必須要了解到北境前線各城的情況。
蔡柏讀完後收起了密函,對那個軍士輕輕一點頭:“你去吧,告訴送密函的人,若發現什麽異常,一定要第一時間向我稟報。”
“是!”
待到軍士走後,蔡柏又盯著輿圖,仔細看著北境各城的兵力分布,尤其是開平衛的官軍數量。
“太少,太少了啊……”蔡柏搖了搖頭,隻覺得自己身上的壓力實在沉重。
赤城堡內隻有五百官軍,雕鶚堡則隻有三百官軍,大多還是自與樂正弘深一戰後招的新兵,毫無戰力。
若是金軍選擇暗度陳倉,從十萬大軍中派出千人,就能輕鬆攻下這兩座城池。
自己該如何打探到金軍後方的動向呢?
蔡柏已是過百的歲數,經過這些日子的晝夜煎熬,盡管他有著開元境的修為,可還是覺得識海發脹,精神都有些恍惚,隻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不過,此時誰都能睡,唯獨他不能睡。
一旦金軍有了任何的風吹草動,他都要第一時間指揮應對。
蔡柏用枯瘦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腦門,緩緩走出了營帳。
風在吹,北境軍大營的旗幟在空中獵獵作響。
他看著軍旗,久久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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