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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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這話,眾人情不自禁的向門外看去,隻見門簾忽地一掀,這一次,卻不是什麽黑毛大手,反是一隻纖纖玉手。
那手生得青蔥也似,白皙的皮膚上,竟隱隱能看出幾根青筋,雖是如此,卻也給人一種浮想聯翩的感覺。
門簾掀處,一人已走了進來,隻見來人年約三十四五歲,白衣勝雪,相貌頗美,比之嶽寧,可謂一時瑜亮。手上牽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生得肌膚如雪,瑤鼻櫻唇,雖隻是豆蔻年華,但舉手投足間,卻也是容光照人。
來人竟是一美貌女子,眾人不由得一呆。
青鬆目光一掃,落到了那白衣女子麵上,隻見那女子雖然神光未退,卻是臉色蒼白,印堂處生有晦暗之色,心中一顫,不由黯然輕歎。
嶽寧低聲道:“秦沛!”
青鬆點頭道:“若是蘇紅袖出的手,也就難怪要出動靈音寺的兩大明王了。”
嶽寧‘嗯’了一聲道:“看其臉色蒼白,額頭見汗,雖是極力掩飾,可其呼吸節奏仍是高低起伏不定,應是趕了不少路。”
青鬆點頭默然。
秦沛見得慧通、慧閑,似是一下便放下心來,蒼白的臉色上閃過喜色,領著那小女孩徑直走了過去。
那小女孩畢竟年紀幼小,何曾見過慧閑那怒目金剛,登時花容失色,悄悄躲到秦沛背後。
秦沛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輕聲道:“多謝明王不忘舊情,趕來相救。”
慧通歎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秦掌門莫要客氣,事不宜遲,咱們這便走吧。”邊說邊站起身來。
青鬆見他兩人果是為了接應秦沛,便即放下心來,正欲開口說話,忽然抬起頭,側耳聽了聽,臉色微變。
不約而同的,慧通也忽地變得緊張起來,凝神靜氣,似乎在極力聽的什麽。
便是嶽寧也是沉吟不語,雙眉緊皺,麵露憂色。
秦沛臉色更白,伸手將那小女孩往自己懷中拉了拉。
便是沈臨風,此刻也好似忘了殺父之仇,宛如中了定身法一般,定在原地,雙眉緊皺,臉色變化不定。
那小女孩雖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眼見眾人的臉色,心裏也不由害怕起來,心兒怦怦亂跳不止。
店外的雪,好似下得越發大了,呼呼的北風,不時將雪從外麵送了進來,方才落地,便化作了冰粒子。
屋中眾人卻是誰也感覺不到冷一般,隻呆呆的坐在桌前,微微的喘著氣,氣氛壓抑得令人莫名的緊張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那漫天的風雪之中,卻忽然傳來一陣‘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音,好似風鈴,相互碰撞間,發出一陣陣動人心弦的樂章。
眾人心頭莫名一震,都情不自禁的靜了下來,露出凝神傾聽之狀。
秦沛臉色一動,沉吟了一下,忽然道:“北邙山鬼派!”
沈臨風本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此刻也是一臉緊張神色,點了點頭,悶聲道:“好像是。”
杜玄陵皺眉道:“怎會來了這麽多?”
他這話好似反問自己,場中竟沒一個人回答,便是那名喚慧閑的巨人,此刻也是緊抿嘴唇,呼呼喘氣,好似打雷一般。
慧通低眉斂目,沉吟不語,便是青鬆夫婦,也未見得輕鬆。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鬆方才眉頭一展道:“不是朝這邊來的。”
慧通也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眾人聽這麽說,方才稍稍放下心來,他們幾撥人本是互不相幹,有些人之間,尚還有些嫌隙,明顯是為了這北邙山鬼派的意外出現,才打破了彼此間的界限,變得同仇敵愾起來。
凡喜心中大奇,不知店裏人為何人人自危,說話都不敢太大聲一般,好似怕極了那北邙山鬼派,他縮了縮身子,輕輕問杜玄陵道:“掌櫃的,那北邙山鬼派,究竟是什麽?”
杜玄陵臉上頓時露出緊張神色,靜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天下十三州,雍州的青丘、冀州的靈音寺、兗州解家、豫州百花坊、青州折劍山莊、徐州添香紅袖、揚州青冥書院、荊州神霄閣、再加梁州唐門,大體將這關內九州分作九派,而北邙山占據關外幽,並二州,因為地處關外偏遠的北邙山,其修練之法,更是劍走偏鋒,血腥殘忍,為人所不齒,所以一直被中原人士視為魔教,雙方每每摩擦不斷,日積月累之下,更是結下血海深仇。九派之間貌合神離,但在北邙山鬼派之前,卻是同仇敵愾,北邙山鬼派能以一派之力,對付中原九派而不倒,足見其實力是何等可怕。”
說到此處,杜玄陵不由頓了頓,方才道:“沈臨風身配十裏長亭,出自青州折劍山莊,那對青鬆夫婦,便是青丘派的人,你道姓沈的會那般好心,忽然罷手,那是因為他心中明白,他敵不過青鬆,更不想節外生枝,惹出舊事,不得不收手。此番各派高手盡出,會聚於此,想必就是為了北邙山重入關內一事。”
凡喜微微一點頭,杜玄陵又暗指慧通道:“那兩個和尚名喚慧通、慧閑,出自冀州靈音寺,靈音寺有四大金剛、五大明王之稱,這兩人便是其中的兩位,一品四境,混元,浩然,知微,觀照,姓沈的口氣雖大,但比起兩人,那可就嫩得多了。”
凡喜環顧四周,又看向秦沛。
杜玄陵隱居二十餘年,畢竟是湖,那秦沛卻也識得,低聲道:“那人名喚秦沛,乃是徐州添香紅袖的掌門,聽聞添香紅袖近來出了一個極厲害的人物,想必被奪了掌門之位,孤兒寡女請求靈音寺庇護吧。”
卻見秦沛神色嚴肅,轉頭看向慧通與青鬆,悶聲一問:“是圍殺?”
那兩人也是麵色凝重,想了一會,終還是點了點頭。
場中眾人,自是與這兩人修為最高,既見兩人點頭,心裏自是信服。
那三人當下也不再說話,心中卻在想:“是什麽人物,竟值得北邙山鬼派傾巢而出,於這風雪之中傾力圍殺?”
北風呼呼,漫天的風雪中,那‘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音,好似越發急了。
慧通忽然眉頭一挑,嘿了一聲道:“對上了。”
眾人雖是看不見,聽得這話,也不由神色一緊,急忙凝神傾聽,隻聽那狂風急雪之中,不時傳來‘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響,好似圍住了什麽人。
忽聽得一聲低呼,便是鈴聲一斷。
青鬆一揚眉道:“好厲害的劍法,人死了,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
想來被圍的是個高手,人數雖多,卻好似仍有些圍之不住。
忽聽鈴聲急走,幾人神色一緩,異口同聲道:“向東走了。”
嶽寧秀眉一蹙,向著青鬆道:“可知道是誰?”以她的見識,自是看出了屋中幾人的來曆,可那被圍之人,所使劍法,她卻半點不識,所以,方才有此一問。
她問的是青鬆,但眾人心下都明白,她問的是場中所有人。
一時間,眾人皆是眉頭一皺,沉默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慧通方才緩緩道:“不是靈音寺的人。”他這話雖是說得沒頭沒尾,但在座眾人卻是聽明白了。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青鬆神色一動,看著嶽寧道:“難道是他?”
他倆本是夫妻,自是心意相通,青鬆方才開口,嶽寧便即明白,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不可能,若是那人,北邙山鬼派絕對追不到這裏。”
青鬆點了點頭,暗忖道:“的確如此,那人當年一怒之下,便可一劍劈斷北邙山脈,店外區區幾人,他斷然不會放在眼裏,更何況,那被圍之人,武功雖高,比之那人,仍是要差上一截。”
眾人猜不透那人來曆,當下便也不再說話,心底卻在想:“那被圍之人,究竟是什麽人?”
雪,總是能加重氣氛,此時此刻,下得好似越發淒涼起來。
忽聽的遠處又是一片叱喝,繼而便是一片‘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音,想是雙方又交上了手。
這次聲音頗為雜亂,又相隔甚遠,風雪漸皺,屋內聽不清楚,這時屋內個人的武功修為便顯現出來,杜玄陵受傷之下,武功更是大損,有心想問,卻是強忍著沒有開口。
忽聽得沈臨風皺眉問道:“怎麽樣?”
青鬆歎了口氣道:“被圍在了北方,衝不出去。”
那小女孩神色緊張,好似也忘了害怕,忙問:“他人呢?”
眾人雖是不知道那被圍之人是什麽人,但心裏都痛恨北邙山鬼派,想來那被圍之人定是好人,心裏不由都替那人擔心,聽得你小女孩這一問,皆是神色一正,看向青鬆。
青鬆正想回答,嶽寧歎道:“好像受了傷。”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但沒生命危險。”她修為不如青鬆等人,之所以開口,乃是對那小女孩,頗有好感。
慧通對她點了點頭,似是讚賞。
忽聽沈臨風“咦”了一聲,悶聲悶氣道:“怎麽、怎麽人不見了?”
眾人赫然一驚,慌忙側耳傾聽,隻聽外麵北風呼呼,不時傳來‘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音,好似在尋找著什麽。
那小女孩滿懷希冀問道:“衝出去了?”
嶽寧皺了皺眉,似是難作答,青鬆方想開口,忽然眉頭一皺,抬頭看向門外。
不約而同的,其餘眾人也抬起了頭,看向門外。
見得眾人臉色,那小女孩驚奇之下,也不由抬頭看向門口,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忽地出現在門口,腦中突地一窒,隻覺這黑影忽地使得這店內暗得一暗,那詭異的感覺一閃而逝,卻一直盤留在心中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