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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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聲音,眾人轉頭去看,卻見那船艙中,鑽出一行人,當先那人容貌清俊,腰束錦帶,旁邊那人與其年紀相若,也是生得劍眉星目,唇黃齒白,卻是微微抬頭,看了顧卿雲一眼。
楊戢看他們衣著光鮮,神采奕奕,不免有些自慚形穢。
嶽寧皺了皺眉,看著當先出來那人道:“沈亮,怎麽回事,打什麽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南宮瑾,你來說。”
沈亮旁邊那人見得嶽寧來問,想必也有些怕這位威名赫赫的五師太,沉吟了一下,才道:“我若說了,五師太可不許生氣。”
嶽寧冷哼一聲道:“說。”
南宮瑾沉吟了一下,似是整理了一下頭緒,才道:“五師太與五師叔剛走不久,我和沈師弟閑著無事,便到甲班上看雪,忽見一魚兒躍出水麵,心有所感之下,說了一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哪隻話才出口,李兄卻大叫道:“什麽狗屁魚魚魚,不就是一條魚嗎,難不成你還能變成魚不成?”
楊戢眉頭一皺,暗道:“這李焱不知何許人也,當真是不學無術,竟連魚與漁都不分。”
卻聽那南宮瑾又道:“我當時聽得這話,不由一笑道:“李兄不知,我雖是不能變成魚,卻能知道魚快不快樂?”
楊戢心念一動,暗暗為李焱擔心。
南宮瑾接口道:“李兄當時一聽這話,頓時捧腹大笑道:你又不是他奶奶的魚,怎麽知道魚快不快樂,你若當真知道,等五師叔回來,他便親口叫一聲爹。”
我當時一聽這話,嚇了一跳,忙道:“我隻是開個玩笑,李兄當不得真。”
哪知李兄卻不依不饒,還說我若是敗了,便要磕頭認錯,我無奈之下,方才說道:“不是魚,便無法知道魚的快樂嗎?”
李兄大笑道:“那是自然,你他奶奶的不是魚,卻說知道魚快不快樂,這不是他奶奶的亂放狗屁嗎。”
楊戢暗歎一聲,已知李焱要遭。
果然,隻聽南宮瑾哈哈一笑道:“李兄,你不是我,卻斷言我不知道魚的快樂,這不是亂放狗屁,又是什麽?”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楊戢看了南宮瑾一眼,暗歎道:“此人不但博聞強記,且能變通自如,果然厲害。”
忽聽一人嘻嘻笑道:“南宮兄說知道魚快樂不快樂,我卻覺得這話荒謬無比。”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看了過來,卻見說話之人乃是一美貌少女,紛紛麵露疑惑之色,嶽寧雖想阻止,想了想,卻沒說話。
南宮瑾看了顧卿雲一眼,當下也沒放在心上,傲然道:“敢問姑娘芳名?”
顧卿雲微笑道:“小女子顧卿雲。”
南宮瑾‘哦’了一聲,雖是不知道顧卿雲是何許人也,但見他與青鬆等人一道,隻怕來曆不凡,當下也不敢怠慢,拱手道:“不知顧姑娘認為我這話何錯之有?”
顧卿雲笑道:“南宮兄說知道魚快不快樂,卻不知魚尚有各種各樣的顏色。”
南宮瑾疑惑道:“楊兄此話何意?”
顧卿雲點頭道:“既然魚的顏色不同,這魚,當然也就不同了。”
南宮瑾皺眉道:“難道對於顧姑娘而言,這魚與魚的顏色,還有區別?”
顧卿雲嗬嗬一笑,反問道:“難道對於南宮兄而言,這魚的顏色與魚沒有區別。”
南宮瑾點頭道:“世人皆知,金魚也好,黑魚也好,原本都是魚。”
顧卿雲搖頭道:“錯了,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這金魚怎麽會是魚呢?”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嘩然,心中均想:“竟然說出這種話來,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不成。”
那沈亮更是捧腹大笑道:“這那裏跑來的,真是哈哈哈,自取其辱。”
薛紅葉弄不清顧卿雲的來曆,雖是想勸,卻不知該說什麽。
楊戢則輕歎了一聲:“白馬非馬,南宮瑾身在局中而不自知,敗局已定!”
南宮瑾強忍笑意道:“金魚非魚,顧姑娘何出此言。”
顧卿雲一本正經道:“這世上,魚的顏色少說也有千萬種,紅、白,銀,金,各色皆有,關於這點,不知南宮兄可否同意。”
南宮瑾點頭道:“當然,那又如何?”
顧卿雲笑道:“那便對了,如果你有一條金魚,被人借去賞玩了兩天,卻還給你一條銀魚,告訴你都是魚,反正都一樣,你能同意嗎?”
南宮瑾皺了皺眉,喃喃道:“這個這個,不能同意。”
顧卿雲點頭道:“反過來說,有人說金魚等於魚,銀魚也等於魚,那豈不就是說,金魚等於銀魚。”
南宮瑾臉色一白,隱隱感覺到不對,卻又說不出話來。
顧卿雲見他模樣,接口說道:“所以說,魚不等於金魚,也不等於銀魚,這話對嗎?”
南宮瑾默然不語,豆大的汗珠子從額頭滾滾而落。
顧卿雲一字一頓道:“這便是了,既然魚不等於金魚,那我說金魚不是魚,難道這話不對嗎?”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嘩然,都不免轉頭看向南宮瑾,卻見其滿臉大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沈亮大怒道:“強詞奪理,金魚怎麽會不是魚呢?”
顧卿雲聳了聳肩,笑道:“你又不是魚,卻斷言金魚就是魚,這不是強詞奪理,又是什麽?”
嶽寧眉頭一挑,暗暗點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好一個詭辯之才。”
忽聽一人哈哈大笑道:“南宮瑾,還不磕頭認輸。”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一人忽從地上一躍而起,年紀與楊戢相若,卻是生得濃眉大眼,深鼻闊口,顧盼生豪,卻不是那先前躺在地上裝死的李焱,還能是誰?
南宮瑾見得李焱,臉色便是一變,諾諾的說不出話來。
嶽寧雖是心恨李焱闖禍,但此時借顧卿雲之手搬回一城,教訓了一下平日裏趾高氣揚的南宮瑾,暗地裏也是高興。當下佯怒道:“李焱,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麽。”
李焱一聽嶽寧發話,立馬溫順得小貓也似,幹笑道:“沒沒什麽,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玩笑而已,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顧卿雲這般戲弄,那沈亮不由得惱羞成怒,恨聲道:“小姑娘莫狂,僥幸而已。”
顧卿雲還未說話,李焱已然叉腰大叫道:“怎麽,你小子要是不服氣,大可再來比試一場。”
沈亮臉色一變,他大怒之下,雖是有些衝動,卻也不是草包,連素有詭辯之才的南宮瑾,都不是顧卿雲的對手,更何況自己,而此時,有青鬆與嶽寧在場,又不能動手比武。忽地心念一動,笑道:“在下口拙,若論辨合之術,實是甘拜下風,正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刀兵爭勝,不免有傷和氣,君子坐而論道,不如對弈一局。”
“下棋?”顧卿雲眉頭便是一皺,她雖會弈棋子,卻算不上什麽高手,一時間,倒也不敢貿然答應。
李焱大怒道:“我操,你他奶奶的,這不是無事找事。”
這李焱說話,當真是粗俗不堪,沈亮不由得眉頭一皺,嗬嗬冷笑道:“李兄若是不服,盡管下場,若是有本事贏我,再說風涼話,也不遲。”
李焱一聽下棋,倒真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嶽寧喝道:“沈亮,顧姑娘乃是秦門主令愛,不得無禮。”
沈亮吃了一驚,心想:“還道是哪裏來了個刁鑽古怪的小丫頭,原來是別派中人。”念及於此,不由得一笑道:“原來是顧師妹,在下莽撞,還望海涵。”
他嘴上雖這般說,卻半點無海涵之意,顧卿雲出身名門,何時受過這等閑氣,一見沈亮那趾高氣揚的表情,心底驀地騰起一股怒氣,差點就要出言應戰。總算她年紀雖小,尚能保持冷靜,遂道:“這有何難,我下船之前,必定贏你。”料想從此處到青丘,還有好些路程,憑自己的聰明才智,隻要這段時間專心學棋,怎麽也不會輸給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