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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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行甚速,不多日,已從洛水進去無間海。
    說也奇怪,一進入無間海,好似瞬間從人間進入地獄,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李焱咂嘴道:“這什麽鬼地方,怎麽陰氣森森的,這哪是海,倒像是荒郊鬼墳。”
    楊戢看著這茫茫死水,想起當年衛叔叔便是在此處為自己以劍換骨,並於此處遇到師父,師娘,悠忽間,已是十年之久,滄海桑田,人事變遷,可惜衛子衿至今仍是生死不明,忍不住悠悠一歎道:“無間海!”
    李焱一呆,他自是知道這無間海與楊戢有淵源,看楊戢眼眶微紅,似是想到了當年舊事,當下叉開話題道:“這名字這般奇怪,想必有些來曆。”
    楊戢想了一下道:“確實有些來曆。”
    李焱一聽江湖秘辛,頓時來了興趣,忙道:“楊六郎,你快說說。”
    韓月也不由側了側身子。
    楊戢想了一下,才道:“你可知這天下原本有十三州,現在為何隻剩下十二州?”。
    耳聽老學究竟然考起學問,李焱聽得稀裏糊塗,正想開罵,韓月卻是眉頭一皺,她不是李焱那種草包,雖不比楊戢讀書萬卷,卻也大體知道這天下地理形勢,暗忖道:“北邙山鬼派占據幽、並,涼關外二三州,尚且剩下十州,此刻算來隻剩下九州,獨缺了一州。”念及於此,頓時臉色一變,訝道:“難道那消失了的司隸便在這無間海下。”
    此話一出,便是李焱嚇得一下站了起來,他雖是膽大包天,卻也沒敢往這方麵想,若整個司隸都被水淹了,那不知要死多少人,眼看楊戢一副哭爹死娘的模樣,想必這話多半不假了。
    這茫茫無間海下,竟埋葬著無數生魂,難怪大白天的,也這般鬼氣森森了。
    念及於此,低頭一看,隻見那死水黑漆漆的,深不見底,水中似有無數張慘白的小臉,正咕嚕嚕的轉著眼白,死死的盯著,把人來瞧,饒是他素來膽大包天,此刻亦是渾身毛骨悚然,慌忙正襟危坐,明定心神,不敢再看。
    卻聽楊戢歎了口氣道:“司隸被淹,全係一人所為。”
    兩人心頭一緊,李焱小聲道:“難道是北邊那一位。”
    大家心知肚明,這天下間能有這麽大神通者,寥寥可數,能做出這種事的,想來也隻有那一位了。誰知楊戢卻搖頭道:“跟那位倒沒什麽關係,而是另一個。”
    “另一個?”兩人愕然道。
    楊戢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吐出四個字來;“劍狂龍介!”
    四大宗師之一的‘劍狂’龍介!
    兩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這司隸之事,還能跟龍介扯上關係,李焱心下振動,忙問其故。
    楊戢眼望無間海,好久才道:“當年龍介不知何故,一劍劈斷北邙山山脈,導致地殼變動,無邊洪水倒灌入北門天關,將整個司隸化作了這無間海。”
    兩人聽得心下駭然,沒想到這龍介之威,真能逆天改命,劈山斷海!
    也不知過了多久,韓月才道:“後來呢?”
    楊戢緩緩道:“司隸被淹,天下震動,這便將一個人逼了出來。”
    兩人齊聲道:“誰?”
    楊戢微微點頭,輕歎道:“司隸後主白若揭,外號劍皇。”
    “劍皇!”,李焱嗬嗬一笑:“這姓白的真不知死活,這外號都敢叫,就不怕被人天天拿刀來砍,還真當自己是皇帝不成。”
    楊戢含笑道:“這話倒被你說中了,這姓白的還真是皇帝,真名已不足考究,天下人稱白帝,其所住皇城名作白帝城,與其餘九州共分關內天下。”
    李焱歪頭一笑:“還真他娘的是個皇帝,怎麽後來就滅了呢,嗬嗬,難道是這老頭後宮佳麗三千,荒淫無度,日日笙歌,以致天怒人怨,姓龍的才給發了大水,將這司隸給洗白白了。”
    楊戢搖頭道:“你這話倒是大大錯了,說來這白帝,不僅是個治國能手,更是個武學奇才,天下劍士無數,但能得‘劍’字冠名者,可是寥寥可數。”
    這話便是韓月也難得讚同。
    李焱濃眉一皺:“既然你把這皇帝老兒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姓龍的將司隸淹得幹幹淨淨,我就不信姓白的甘願做縮頭烏龜。”
    楊戢正想答話,不知怎麽的,耳邊竟莫名聽見一聲輕歎,那聲音極輕,似是要將所有的心酸往事全部歎出,又似含了無數的心酸往事,讓人聞之心弦顫動。當下臉色一變,遊目四顧,周圍卻是空空蕩蕩,連個鬼影不見,還道自己錯覺,忙正了正心神,忽聽那茫茫無間海,突然傳來一陣琴音。
    琴音飄飄蕩蕩,淒淒咽咽,若斷若續,襯著周圍的無間海,更顯得鬼影飄忽,聞之讓人不寒而栗。
    故事剛說到了要緊處,忽然聽到這煩人琴音,李焱頓時大怒,叫道:“誰他娘的大半夜不睡覺,叮叮咚咚,哭喪嗎。”
    楊戢眉頭一皺,琴音幽咽,彈的卻是名曲《漢宮秋月》,卻不知彈琴者是何人?
    卻聽琴音不停,確實越來越響,好似那彈琴者正想這邊而來。
    三人心頭一緊,尋聲看去,茫茫霧氣中,隻見一個船影兒隱在霧中,黑漆漆的,看不真確,一個清脆女聲罵道:“臭小子,罵誰呢?”
    韓月低聲道:“船上有兩人。”
    楊戢目力不及韓月,凝神細看,卻仍是隻見兩個人影,其中一人似是一個少女,另一人一身白衣,正在低頭撫琴,是何模樣,看不清楚。
    李焱哪管什麽三七二十一,喝道:“怎麽著?大半夜的叮叮咚咚,哭喪還有理了。”
    那少女大怒道:“臭小子,你可知這人誰?”
    李焱冷笑道:“老子管你是誰?”
    那少女正想回罵,那彈琴者卻是輕輕一歎:“哭喪,這話倒是不假。連老夫都忘了自己是誰,世間又有誰人能記得闕九重!”
    那少女見其一付落寞神態,想來也不想在這無間海上惹事端,冷哼一聲,悄悄劃船離開。
    李焱本想對方不會善罷甘休,哪知對方竟不戰而逃,當下也覺沒意思,側過身子,繼續催促楊戢說故事,搓手道:“那白帝老二後來怎麽樣了?”
    楊戢眼望無間海,好一會兒,才道:“這劍皇人中之龍,劍道奇才,如此深仇大恨,豈能幹休,當下攜了配劍闕九重,便去找龍介。”似是考慮後來措辭,說到此處,卻是一斷。
    李焱著急道:“後來呢?後來怎麽樣?”
    李焱雖是問得很急,楊戢卻是搖頭苦笑道:“闕九重一折為二,劍皇從此好似人間蒸發,再無音訊。”
    兩人聽得不甚噓噓,沒想到故事得結尾竟是這般,想來著劍皇也是太慘,好好的皇帝當不成,還落得這般淒慘下場,這龍介不愧劍狂之名,一劍之威,竟然如斯!
    船行甚速,不幾日便出了無間海,轉入長江之中,順長江而下,便到了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