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九章 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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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盔甲鮮明,鋼刀耀眼,氣氛蕭殺而緊張。冷家全家從地牢便上了囚車,一張跟一張,排成一條長龍,從午時出發,緩緩向午門行去。前來送別的百姓,江湖義士,更是多不勝枚數。
    奉命一路押解犯人的,不是別人,正是李然,趙鋼,張庭座,方其蹤,鬼探花五人,五人平日裏意氣風發,今日卻是神色凝重,不停在人群中瞅來瞅去。
    一路無事,眾人浩浩蕩蕩開赴刑場之內,到了這裏,五人方才從心底長舒了一口氣,這裏圍觀的百姓更多,而戒備也更為森嚴,單守衛官兵,就有上萬人,周圍更是埋伏了無數弓箭手,整個刑場內外,猶如鐵桶一般,滴水不漏。
    監斬亭下,此時正端坐著一名老者,雍容華貴,麵白無須,雙目精光閃閃,舉手投足之間,盡顯一種威嚴霸氣,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權傾朝野的丞相——“蘇政”。
    趙鋼等五人將冷家解押台上後,方同時上前拜見,蘇政微微抬了抬手,五人謝恩後,便畢恭畢敬的站在蘇政身旁。
    隻見台上跪得密密麻麻的冷家大小,老到八十老翁,小到數歲孩童,見者直令人心中酸楚,黯然神傷,無奈官兵人多勢眾,眾人也隻敢怒而不敢言。
    蘇政看著台下諸人,忍不住放聲大笑道:“痛快,痛快,真是大快人心啊。”
    突聽台下一人怒吼道,蘇政:“你這卑鄙小人,老夫就算作了鬼,也決不會放過你。”
    蘇政眉頭一皺,循聲看去,旦見說話之人,百衣敦結,花白的頭發淩亂的披拂在頭上,麵若枯稿,可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隱透寒光,正是冷謙。
    蘇政一見說話之人是冷謙,不怒反笑道:“冷謙,我倆鬥了一輩子,現在終於分出勝負了。”
    冷謙怒喝道:“蘇政,你放屁,我還沒輸,我還沒輸。”
    蘇政冷笑道:“冷謙,枉你還做過朝廷威遠大將軍,難道也像市井小兒一般,相信鬼神之說,都已經上斷頭台了,你還不肯認輸,我現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你可是階下囚,便是今日,前來給你送行的,都無一人,像你這般,死了都隻能做孤魂野鬼,在這塵世之中受飄蕩流離之苦。”
    冷謙臉色慘變,渾身大顫,他本就不善於言詞,此時情緒一激動,更是連半句話也吐不出來。
    正當蘇政得意忘形之時,突聽遠處一人曼聲長吟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紫霓生。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這一首李白的俠客行,其間盡顯英銳之氣,此時此景被來人吟出,更是朝氣勃勃,虎虎生威。
    那聲音雖是由遠即近,卻絲毫不給人半點距離之分,猶如在耳邊沉吟一般,趙鋼等五人,一聽這聲音,心下不由“怦”“怦”直跳,不由自主的摸向手中兵器。
    當著如此多人的麵,被人如此打斷,蘇政直氣得渾身亂顫,怒喝道:“是誰,快給我滾出來。”
    此時來人剛好念到‘白首太玄經’中的‘經’字,一聽蘇政話語,陡然將‘經’字聲音加高,拖長,蘇政驟覺耳邊猶如擂鼓,“嗡”“嗡”作響不絕,體內血氣翻騰,頓時臉色大變,踉蹌後退。
    五人見狀,頓時麵色大變,急忙圍了上來,眾人方才站定,陡覺眼前一花,從半空中緩緩落下一人。
    旦見來人一身黑衣,雙眉斜飛入鬢,目若朗星,唇黃唇白,肩上竟扛著數壇烈酒和一紮大碗,全身散發著一種豪邁與陰冷的複雜氣息。
    陡見此人,五人不由渾身一顫,麵容慘變,失聲道:“秦風。”
    蘇政一聽來者竟是名動天下的‘驚夢殺手’——秦風,當下又驚又喜,哈哈大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今日不僅可以除去冷家這個絆腳石,還可順便解決你這個心腹大患。”想到開心處,不由自主大笑起來。
    秦風眉頭一皺,回頭冷冷看了蘇政一眼。
    蘇政隻覺全身仿若被萬千利刃同時穿透,不由自主的止住笑聲,僵在當地,神色尷尬之極。
    秦風冷聲道:“你休要得意得太早,我遲早取你狗命。”
    蘇政被其氣勢所攝,直嚇得渾身亂顫,半句話也說之不出。
    突聽冷謙在場中顫聲道:“風兒,你,你怎麽來了。”
    秦風心中一痛,淒楚道:“我來給冷伯父與諸位兄弟姐妹送行。”
    此話一出,冷家眾人齊齊心頭一震,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直直的看向秦風,不管他們以前知不知道秦風,但在此刻,他們的心裏都對秦風由衷生出一股既感激,又佩服的複雜之意。
    冷謙更是熱淚滿眶,激動道:“風兒,你為何這樣傻,你難道會不知這是敵人的奸計。”
    秦風哈哈大笑道:“人生之事,不過數載春秋,今日我若不來,豈不讓天下人恥笑我冷家無人了嗎?”
    冷謙被秦風豪氣所染,頓時愁慮之氣盡去,仰頭哈哈大笑道:“我冷謙今日有你秦風送行,當死而無憾。”
    秦風抽出兩隻大碗,在碗中注滿烈酒,朗聲道:“冷老伯覺得我剛才所吟之詩如何?”
    冷謙點頭道:“太白之詩,氣勢磅礴,豪情萬丈,有若天成,特別是這首《俠客行》,讀來直令人熱血沸騰,豪氣大生。”
    秦風大笑道:“古來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至今未泯,俠骨猶存,單憑此點,能不痛飲一杯否?”話音甫落,秦風右手一托,一碗酒直遞過冷謙麵前。
    冷謙大聲道:“好,好,好。”伸手接過大碗,咕嚕咕嚕,仰脖子一口喝盡。
    秦風抬頭將碗中的烈酒喝盡,不由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今日品酒論詩,當真痛快之極。”說話間,又給兩隻大碗中注滿烈酒,口中大聲道:“再來。”
    冷謙點頭應諾,兩人你來我往,隻片刻間,一壇酒已然喝得精光。
    此時兩人每人皆已喝了十來碗,可仍是臉不紅,氣不喘,眾人見之,無不駭然。
    又喝數碗,秦風見冷謙仍然酒到杯幹,心下不禁大為歎服,忍不住大讚道:“‘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冷老伯不僅做人頂天立地,酒量更是讓人折服,佩服,佩服。”這兩句寫的本是戰國時期,‘信陵君竊符救趙的故事’,魏國的公子無忌,是魏昭王的小兒子,也是魏安釐王的同父異母的弟弟。昭王死後,安釐王即位,封公子為信陵君。
    公子的為人,心性仁厚而又能謙遜地對待士人。無論士人的才能高低,公子都謙虛地以禮相待,不敢因自己富貴而對人驕傲。因此,周圍幾千裏以內的士人都爭著來依附他,招來賓客三千多人。在那個時候,各諸侯因為公子賢能,賓客多,有十多年都不敢出兵謀取魏國。
    魏國有一位隱士名叫侯嬴,七十歲了,家境很窮,做大梁城夷門看守的小吏。公子聽說有這麽一個人,叫人去問候他,想要送他一份厚禮。侯嬴不肯受,說:"我幾十年來修養口德,純潔操守,決不會因為看守城門窮困的緣故,而接受公子的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