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二章 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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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夢刀等的就是這個時機,他已握住了‘碎夢刀’的刀柄。此時出手,他雖不能保證一擊必中,可也足可令那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可他並沒有出手。
隻因他看到了那個衝天而起的身影,月光下,隻見那人一身白衣點塵不染,頭戴鬥笠,黑紗蒙麵,身材婀娜多姿,身法如風如電,曼妙絕倫,竟是那白衣女子。
就在他愣神方的一霎,那白衣女子已離開柏樹,脫岀束縛,卻反而使了一個‘幹斤墮’身法,從半空中墮下,右腳於樹枝上輕輕一點,借樹枝下彎一彈之力,身子瞬間已在數丈開外,身法不停,直向南方竄去。
冷夢刀心想:“那白衣女子輕功冠絕天下,此時耗去了太多的精,氣,神,武功已然大打折扣,此時若然不追,以後就再沒機會追上了。”為了不想讓那白衣女子再糾纏自己,當下隻得暗歎一聲,身形一展,一式——‘大鵬展翅’,從窗口直掠而下,右腳在地上輕輕一點,躍出小院圍牆,直向那道白影追去。
隻見那道白影宛若禦風而行,兩隻寬大的長袖隨風而動,仿若鼓蕩的風帆一般,微風輕輕一送,便已飄出數丈之遠,其姿勢仿若閑庭若步,瀟灑之極,而冷夢刀則純走陽剛一路,一大步跨出,便是丈許,雖談不上瀟灑優雅,但長途奔襲,卻甚是實在。
兩人身法如電,向南而行,兔起鵲落間,已然出了‘石平鎮’。
那白影速度不減,直向北邊的樹林撲去。
冷夢刀雖然緊跟其後,但仍無法將之追上,心下明白:“自己的輕功實比其遜了不止一籌。”
那女子輕功本是超卓,無奈剛才僵持時間太久,耗去了太多的精力,體力,又加之內力不及冷夢刀,所以方才被冷夢刀追了個首尾相顧。
兩人身法快絕,片刻之間,已然掠進樹林之中。
冷夢刀眼見離‘石平鎮’越來越遠,心中擔心上官暄的安全,當下眉頭一挑,冷聲道:“姑娘若再不停步的話,就休怪冷某暗施偷襲,刀下無情了。”
白衣女子耳聽背後傳來‘嗖’‘嗖’‘嗖’的衣袂破空聲,背心處絲絲涼意直透心底,心知冷夢刀已然近前,當下身形突然一頓,右腳腳尖於地上輕輕一點,腳後跟立起,腰一用力,立時如陀螺一般滴溜溜一轉,身子陡然轉過,如箭一般直向冷夢刀射去,同時,左手於空中虛畫成圓,右手穿插其下,直向冷夢刀胸口拍出一掌。
這一串變化太過突然,就連冷夢刀也不由微微吃了一驚,待他反應過來之時,那白衣女子的身形已到身前咫尺處,那一掌已到身前。
眼見那一掌似虛似沉,飄飄忽忽,顯是動了真力,冷夢刀也不由眉頭一皺,他如果此時拔刀,白衣人可謂自己往刀上撞來,無異自尋死路,或者他全力拚出一掌,雖不能保證自己不受傷,但也足夠將白衣人震退,可他根本不想傷害白衣女子,而那白衣女子似乎也算準了冷夢刀不會傷害他,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推出一掌。
那一掌來勢極快極猛,本是避無可避,可冷夢刀突然雙腳猛然一頓,硬使一個‘鐵板橋’,腰猛然向下一彎,身子幾與地麵相平。
白衣女子身子如離弦之箭,速度極快,本是算準了冷夢刀避無可避,萬料不到冷夢刀竟會將身子扳平,如此之下,自己全力擊出的一掌,因為速度過快,恰恰從冷夢刀的上空直直掠了過去。
冷夢刀讓過此招,腰一用力,立時直起身子,冷冷的盯著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見一招無功,心知已再難得手,左手變掌成爪,猛然於前方一棵樹幹上一抓一拉一轉,原本直飛出去的身體頓時一緩,慢慢從樹後轉了過來,靜靜的立在地上。
冷夢刀冷冷的看著白衣女子,一字一字頓道:“秦征已經死了,以後請勿要糾纏。”
白衣女子全身一顫,沉吟了一下,還是道:“你用不著騙我,他根本就沒死,我能清楚的感覺到,他仍活在這個世上。”
冷夢刀絲毫不為所動,寒聲道:“既然如此,那你何不親自去找他?”
白衣女子身體微微晃了一下,雖看不到她的臉,但能清楚的感覺到,她聽到冷夢刀如此體無完膚的諷刺,臉色變得有多難看。
靜默了良久,白衣女子仍不放棄,嘶啞著吼道:“我隻想知道,他在哪兒?”
那嘶啞的口氣,看似是一種瘋狂,實則是一種近乎讓人撕心裂肺的哀求。
冷夢刀卻如一座冰山一座,沒有被熔化掉半點,森然道:“無可奉告。”
那白衣女子見問不出什麽,轉而叫道:“那你把‘驚夢刀’給我,我從此不再糾纏你們。”
“不行。”冷夢刀斷然道。
“為什麽?”白衣女子急問道。
“承諾。”冷夢刀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便答道。
白衣女子語氣一僵道:“你要如何才能將‘驚夢刀’給我?”
冷夢刀靜靜的看著白衣女子,一字一頓道:“除非你殺了我。”
白衣女子全身一晃,默默的看著冷夢刀,良久,突然輕聲嗚咽起來。那嗚咽聲嘶啞而沉悶,痛苦而悲淒,一聲一聲,若斷若續,卻又有著一種莫名的力量,在支持著它,延續著它,每一聲,都仿似一把琴的琴弦,拉到最緊處,再突然放開,嗚咽數聲之後,卻又變成一陣輕微的哭泣聲,哭聲如夢如幻,如歌如泣,極輕極柔,輕的似乎每哭一聲都怕要打破周圍的寧靜一般,聲音還未發出,但已然咽了回去,柔得仿似情人的手,讓人心酸難過。
伴隨著幽咽的哭泣聲,讓人感覺到一種撕心裂肺的疼,仿若身邊的柔弱女子根本經不住半點打擊,否則她就會立刻煙消雲散一般,忍不住就想上去輕聲安慰。
聲音如絲如縷,讓人再也無法堅強。
白衣女子輕輕開口道:“思念,乃是一種能讓人崩潰的病,一種讓你的心,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疼的病,讓你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可你卻無法抗拒,你明白嗎,你思念過誰嗎?”白衣女子的聲音仿若無邊的雲,飄忽得不沾半點邊際,卻又仿若寡婦夜哭,杜鵑啼血,淒淒楚楚,讓人心碎,讓人軟弱。
冷夢刀身體輕輕一顫,自己何嚐沒有受過相思之苦,一切隻源於花柔水那簡單的一句話:“你們絕不能在一起,因為你們是親兄妹。”每每想起,皆如刀子一頓紮在胸口。
那本已是埋藏在最心底的秘密,被無數枷鎖封住的痛苦卻隨著那白衣女子的如夢如幻,淒淒慘慘如幽靈囈語般的哭聲,輕輕的被挖掘了出來。
那本如鐵一般的心,也在這一瞬間開始慢慢疼了,猶如刀一般輕輕的,慢慢的割著,如淩遲處死,可割的,卻是心。
白衣女子輕聲抽泣了片刻,又緩緩續道:“當我第一次見到他,我就仿若一瞬間陷入了萬丈深淵,我再也無法自拔,其實我心裏也知道,這根本就不可能,可我仍無可抑製的想,時間越久,這份思念也就越深,我也就更痛苦,所以我忍不住出來找他,可是長時間的思念,已經讓我徹底改變,變得連我都不敢再麵對自己,我仿若一個幽靈,隻能在天地間遊蕩,你看,你看,你看我現在究竟變成了什麽模樣?”說到此處,白衣女子已是聲嘶力竭的怒吼,那嗚咽的聲音,伴隨著這聲怒吼,仿佛一時間讓人墮入了無邊苦海,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是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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