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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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議?你有何異議?”
貞元帝眉頭微擰,實在沒想到崔慕之會有此言,崔慕之忙恭謹道:“此案是刑部差事,微臣上任之後,還未在刑部建下功績,實在有負陛下看中,此番,微臣想請命,親自南下督辦此案,還請陛下準允。”
貞元帝眼底露出一絲訝色,“你有此心甚好,不過南下查辦此案,少說要一月有餘,你作為刑部司主官,你離開京城了,刑部司怎麽辦?”
崔慕之立刻道:“有宋尚書坐鎮,必不會出岔子。”
貞元帝微微眯眸,“慕之,在朝為官不似沙場作戰,不是要事事帶頭衝鋒陷陣才是好官,衙差們遇害的案子,本該在去歲便被發現,可硬是拖了大半年之久,這是為何?還不是因去歲年末複核舊案多有疏漏。”
貞元帝語聲一沉,“明日便是九月初一,朕適才便聽聞今年各地送上的死案重案較往年更多,三法司要為這些案犯定案判罪,皆至最忙碌之時,你作為刑部司主官,應當確保每一樁刑名公允嚴明,怎還想著在此刻離京?”
崔慕之眉頭微皺,“今歲的死案重案——”
“共有三百七十二起,其中等著定罪的死刑案便占了大半。”貞元帝件崔慕之仍有執拗,略有不快道:“你們三法司的事,你怎還沒有金吾衛清楚?”
崔慕之心底“咯噔”一下,眼風掃向一旁默不作聲的謝星闌和祝邦彥,這時貞元帝歎道:“這本是你們刑部的差事,南下這一趟也頗為辛苦,但擔子落在謝卿身上,他也並無二話,待此案破了,你得好生感謝他才是。”
崔慕之心底更堵,“陛下——”
貞元帝擺了擺手,“行了,不是隻有追緝凶徒才是正經差事,你做好你的主官更要緊,謝卿生在江州,又曾數次南下當差,當比你利落得多,就這般定了,稍後將此案案卷盡數移交過去,他們不日便要離京。”
崔慕之極是不甘,他根本沒有推脫差事之意,眼下案子好端端要移交給謝星闌不說,謝星闌破了案,他還得去感謝他?
崔慕之隻覺胸膛內氣血翻湧,但話已至此,哪還有轉圜的可能?
貞元帝此刻又道:“朕留你在京中,還有一事,下月中旬南詔使臣入京,此番他們要來兩位皇子一位公主,其中那位三皇子你當打過照麵,到時候,朕打算將宮外的使臣護衛交給你和段柘負責,而你若南下走一趟,屆時誰知你能否趕回來?”
崔慕之少年入軍營,而長清侯府所領的鎮西軍,常年在邊疆與西邊各部族對峙,南詔便是最厲害的對手之一,如今使臣來訪,正是彰顯大周國威之時,貞元帝正是看重崔慕之,才令他擔此重任,思及此,崔慕之再不敢多言,忙拱手應是。
既要移交卷宗,謝星闌便與崔慕之一同告退,待出勤政殿後,崔慕之緊抿著唇角不言不語,謝星闌倒是意態悠然,“崔大人不必自愧,此案繁複凶險,龍翊衛雖辛苦了些,但追緝凶徒,還是要比刑部更勝一籌。”
崔慕之隻有憋悶氣鬱,哪會對他有愧?他聽見此言更覺不忿,忍著氣性道:“三法司尚未核算刑案,金吾衛怎知今年有多少起案子?”
謝星闌也有些意外道:“這便要問祝欽使了,昨日大理寺方大人來與祝欽使商討文州貪墨案,不知怎麽提起了這些,這才知道今年公務繁重。”
謝星闌一副公事公辦之態,直令崔慕之尋不出錯處,他默然一瞬,又道:“如今已入深秋,謝大人南下多回,倒不算什麽,但雲陽縣主身份尊貴,又不經勞頓,想來謝大人也不會令她一姑娘受這般苦頭。”
謝星闌輕嘖一聲:“人命關天,境況危急,崔大人竟生此念?我雖不願秦纓吃這般苦頭,但隻怕我不讓她跟著,她也絕不會甘心,去與不去,自全看她的意思。”
崔慕之口中尚稱“雲陽縣主”,謝星闌卻直呼秦纓之名,話頭雖是崔慕之挑起,可謝星闌話裏話外都透著與秦纓的熟稔,隻令崔慕之聽得刺耳,而謝星闌那驚詫反問,更像諷他婦人之仁,沒有刑部司主官的樣子。
崔慕之麵皮黑如鍋底,周身冷意嘶嘶外冒,眼見得宮門近在眼前,他忽然審視地掃了謝星闌一眼,“謝大人指揮使之位得來不易,而南下至少月半功夫,謝大人此刻離京,就不怕龍翊衛生變?”
謝星闌挑眉,像此刻才反應過來,“是了,我此刻離京,便隻剩祝邦彥在京中,如今鄭欽與段柘尚未歸來,陛下隻有祝邦彥可倚重,若遇事端,隻怕待我歸來之時,龍翊衛便不止一個指揮使了,你之擔心極有道理——”
見謝星闌終於發現隱患,崔慕之心底總算舒坦了一分,他眉眼間閃過一絲不屑,心道謝星闌升官之後實在太過飄然,竟對祝邦彥失了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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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謝星闌哂道:“但那又如何?”
崔慕之一愣,便見謝星闌步伐加快,先一步走入幽暗的門洞,光影昏沉,卻越發襯得謝星闌英姿軒昂,他出門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著後一步出宮的崔慕之。
他正聲道:“龍翊衛有幾個指揮使都不算什麽,你我在朝為官,自是以為百姓請命,為陛下盡忠職守為要,怎可為了爭權奪利不顧百姓之死活?”
見崔慕之聽得滿麵古怪,謝星闌看了一眼天色道:“將卷宗送去金吾衛,時辰尚早,我先往臨川侯府走一趟——”
他馬鞭輕揚,很快便疾馳出百步之地,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禦街盡頭,站在宮門外的崔慕之卻半晌未回過神來。
等在一旁的崔陽也是匪夷所思模樣,“世子,小人沒聽錯吧,剛才那話,竟然是從謝星闌口中道出?!他為了得陛下看重,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如今卻來說什麽管百姓之死活?真是活見鬼了,他定是故意拿話激您……”
崔陽略一遲疑,又問道:“世子,他為何說將卷宗送去金吾衛?什麽卷宗?”
“衙差遇害案的卷宗。”
好半晌,崔慕之才緩緩開口,見崔陽一臉驚色,他又道:“陛下令他南下查辦此案,這案子從今日起,不歸咱們管了。”
崔陽倒吸一口涼氣,“什麽?他搶這個差事做什麽?此行至少大半月功夫,死的七品縣令也不是什麽世家之後,他能得什麽好處啊!”
崔慕之盯著謝星闌離開的方向未語,他眉眼間陰雲密布,直駭得崔陽不敢再問。
去臨川侯府的路上,謝堅也一臉不解地瞅著謝星闌,“公子算是達成所願了,但屬下還是覺得這差事來的不好,若崔慕之走了,而咱們留在京中,那下月使臣護衛接待的差事,必定是給咱們的,聽說南詔人頗為刁鑽粗蠻,若辦好此差,公子升任左右將軍的希望,便不輸於鄭欽與段柘——”
謝堅念個不停,謝星闌卻八風不動,他不由小聲嘀咕道:“您剛才的話也就是氣一氣崔慕之,小人都不可能盡信,且這趟南下,還真不知什麽結果呢,那些凶徒喪心病狂,又極會逃竄,萬一咱們跑了兩月都未抓著人,可是沒臉麵回京的。”
說至此,謝堅忽然看向不遠處的飛簷鬥拱,“不過,若是縣主隨咱們一起去,是定能事半功倍的,就不知縣主願不願隨行。”
謝星闌一言未發,待快馬到了臨川侯府之前,方才勒韁下馬,他親自步上台階叫門,門房一見是他來,連忙入內院通稟。
秦纓才回府不到兩個時辰,一聽謝星闌前來拜訪,忙快步而出,到了前院之時,便見謝星闌站在廊下,正望著中庭的兩株梅樹沉思著什麽。
秦纓揚聲道:“你怎麽來了?”
謝星闌轉身看來,待她走近些才開門見山道:“楚州出事你可知曉?”
見秦纓點頭,謝星闌繼續道:“死了朝廷命官,陛下也頗為震怒,他定下章程,令最好明日便啟程南下,你可願同去?”
秦纓聞言並不意外,隻是眉眼間凝重更甚,“我猜到了,早間去了刑部,剛說了沒多久,便有人宣召崔慕之入宮,他也提過想親自南下調查此事——”
說至此,她看去院門方向,一臉嚴峻道:“我跟著同去許能早些破案,便走一遭吧,不知崔慕之何時派人告知,若真明日出發,現在便得收拾行裝。”
“崔慕之不會派人來。”
謝星闌一句話拉回了秦纓的視線,見她有些迷惑,笑意從謝星闌眼中流淌出來,“因為與你同去楚州之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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