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日久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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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晉漕運發達,上京到淮南,一般都是走水路。
    傅津川一行,兩團禁軍六百人,作為隨行護衛,幾十個元從武士,繡衣衛、皇城司也有百餘人跟隨趙元殊南下,在加上公主府的侍女和仆役,整個隊伍將近千人。
    這麽多人,加上南下所需要的物資,加上百餘軍馬,包括每人名頭下二百斤糧食,從上京城發往揚州的一些軍械。
    整個隊伍除了傅津川和趙元殊的所乘坐的那首傳聞是先帝曾經做過的官船以外,還有二十艘能載重千石的漕運船。
    跟前來送別的朋友、舊部、親戚拜別以後,一行人登船出發,直奔汴州而去。
    身披黑色披風,內穿褐色雲紋圓領袍,頭戴襆頭的傅津川立於樓船的最上層,望著寬闊的水麵默不作聲。
    而在他身後,崔方翼和幾個受舉薦而來的年輕士子正在攀談。
    上京許應龍,相州王閭丘,薊州張杲,以及出身隴西李氏的李法真,晉陽郭氏出身的郭昶,與崔方翼同樣出自清河崔氏的崔恕己、崔奉壹。
    其中,許應龍是老太師之孫,也是周大祭酒舉薦的,與傅津川早就相熟。
    王閭丘、張杲是投了章策論在國公府,被劉仙客選中,算是投在國公府門下的寒族才俊。
    而李法真、郭昶以及崔恕己、崔奉壹兄弟,都是世家大族出身,算是想讓子弟跟著傅津川曆練一下。
    而這幾個人選,也是傅懋修在經過幾番考校之後才定下的。而被婉拒的世家子弟,也有數十人之多。
    能通過傅懋修考校的這些人,都是有些真材實料的。
    隻不過具體誰適合做些什麽庶務,最後還是要崔方翼了解一番之後再行安排,他是大都督府長史,一應僚左之首,又跟傅家關係密切,算是傅津川半個師長。
    “這上京繁華,全賴這洛水悠悠啊。”許應龍望著洛水,忍不住感歎一句。
    薊州人張杲問道:“許兄此言,意指漕運嗎?”
    許應龍點頭道:“正是漕運。上京地處天下之中,帑藏儲粟,積年充實,就是依賴於漕運,日夕流衍西京府庫及倉庶事空缺,皆藉上京轉輸價直。每年數百萬石的漕糧,經江淮運到上京,再由上京運到西京和河北道等地。所以上京是天下之舟船所集,常萬餘艘,填滿河路,商旅貨易,車馬填塞。絡繹不絕,而洛河連通汴水,若無這洛水,也就沒了這漕運,宣宗時候也不會從關中遷都上京...”
    張杲道:“原來如此,我自幼生於邊塞,卻對上京風物知之甚少,多謝許兄見教。”
    “見教不敢當,張兄客氣了...”
    傅津川這邊聽著幾個幕僚在說話,也沒有插話而是返回了最上層的船倉,趙元殊正在坐在樓船的窗邊看著兩岸的景色。
    “繡衣衛的一個千戶,四個百戶,四十個緹騎,在加上皇城司的這些人手,都是為了查清檀哥兒說的那樁舊桉嗎?”
    趙元殊聽到傅津川發問,自然不會隱瞞:“那樁舊桉確實有些匪夷所思,雖然種種跡象都指向了揚州的鹽商們,但無論是我還是檀哥兒都覺得這事有些蹊蹺,這次正好就順道查個清楚,而且方涯..就是我抓了那個紅蓮道舵主,他透露的紅蓮道老巢就在江淮一代。”
    傅津川道:“若是能查出紅蓮道的老巢倒是一件好事,這幫人鬧了百多年了,從來不安生。”
    “行了,知道你不耐心這些事,自然有我去煩心,你就管好你的揚州都督府就行。”
    “那可太好了...”
    趙元殊白了他一眼,卻沒在說什麽。
    傅津川這邊出發之後,上京城還是熱鬧無比。燕王世子吳藥師和河陽公主即將成婚,而在此之後,六月中,還有雍王長孫趙福柏和英國公嫡女的婚事。
    而剛剛開府的齊王趙元槊,則在家中宴請留隻哥一行,這也算是踐行酒。因為金帳使團即將北返。
    “來,勃極烈殿下,這杯酒敬你,祝中原和北境再無戰亂,互為友邦。”
    “謝齊王殿下,幹。”
    自幼習武勇力過人的齊王趙元槊,長得也絕對稱得上英俊,為人又豪氣,所以相處之下,無論是嘉羅這個齊王妃,還是留隻哥這個娘家人,都對新郎官比較滿意。
    而趙元槊見了期待已久的北境第一美人,也覺得傅三郎那小子果然實在,從不說假話,果真名副其實,美若天仙。
    而在春之時,趙元槊也看到了嘉羅在場之上的騎射功夫,心下更是極為喜歡。
    兩人目前新婚燕爾,也算是戀奸情熱...
    “我不日就要回北境了,嘉羅以後拜托齊王殿下了。”
    趙元槊一聽這話立馬拍著胸脯道:“勃極烈殿下請放下,嘉羅是我妻子,日後與我俱為一體,誰敢欺辱她?”
    留隻哥一聽趙元槊的話後,笑著道:“齊王豪氣,有我們北境男兒的氣概。”
    趙元槊道:“什麽殿下不殿下的,按照我們中原的說法你我現在是親戚,郎舅之親。你就叫我元槊,我就叫你留隻哥如何?”
    留隻哥道:“那好,有元槊你這句話,我也不用擔心嘉羅在上京再受委屈了...”
    “再受委屈?莫不是之前有什麽事嗎?”
    趙元槊這麽一問,到叫留隻哥歎了口氣,嘉羅的臉上也有些暗然。
    隨後留隻哥就說起了城外與傅津川之事。
    “那日,也是我等不小心...”
    留隻哥並沒有為自己的三個伴當叫屈,畢竟是北鏡先殺了人,而且這件事上京城的反應留隻哥等人自然也很清楚。
    而他著重說了都是那日旁人不曾知曉的細節,比如傅津川對嘉羅說:“你爹都是我的手下敗將,憑你也到我麵前耀武揚威?”“原來是啼哭王爺的女兒”倒是沒有添油加醋,隻是揀選了些說的....
    趙元槊一聽,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這傅三郎,居然如此無禮...真是氣煞吾也...”
    其實趙元槊這樣子,到有一多半都是裝的。即便在喜歡嘉羅,他也是晉朝的皇子王爺,傅津川說的又都是實話...他嶽父失烈門那個“啼哭王爺”的稱號還是傅津川親手奉上的。
    但是當著妻子和舅兄的麵子上,他又不能跟個沒事人一樣,必須得起來罵幾句,不然這沒法交代啊,顯得跟妻子不是一條心...
    “...太過分了,怎麽能如此無禮?也就是他今日去揚州上任了,不然非去找他算賬不可...”
    留隻哥這邊卻道:“元槊你也不如此生氣,畢竟你和嘉羅那時候還沒成婚,想必以後武安侯也不至於如此...”
    宴會之後,嘉羅提出要送一送留隻哥,趙元槊對此欣然應允。畢竟是人家娘家人,這一別可能這輩子就見不到麵了。
    “我剛才可能太心急了。”走出門之後留隻哥就用北境語跟同行的副使密楚阿說道。
    旁邊跟留隻哥並行的密楚阿點點頭,“趙元槊怎麽也是晉國皇子,又跟傅三郎自幼相識,想要通過這條線挑撥趙元槊跟太子反目,還要靠公主殿下,中原有句話叫,水滴石穿。這不是一日兩日的能辦到的事情。”
    幾人走到齊王府的儀門外,留隻哥轉頭望著堂妹嘉羅道。
    “我要走了嘉羅,那些牧奴還有侍女都給你,護衛也給你留五十個好手,人太多了晉國人不會答應,你在這邊要好照看好自己,這裏不是草原,有什麽事情我們都幫不到你...委屈你了。”
    嘉羅聽到堂兄的話後眼睛有些微紅,然後笑道:“不委屈,中原其實很好,物產豐富,生活的比草原好多了,回去替告訴伯父和阿爹,我是蒼狼的子孫,永遠都是。”
    他們兩個雖然是堂兄妹,但情分跟親兄妹一樣,即便前些年兩人的父親以為爭奪儲位鬧得整個王庭和術律家的貴人們都紛紛站成了兩排,兩人的關係也一直沒有受到影響。
    “好,我會把話帶到的。”
    留隻哥聽後點點頭,然後麵對著嘉羅,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右手拍在左胸前。
    “金頂大帳,龍山傲立!”
    嘉羅聽見這句熟悉的北境族語,眼睛瞬間更紅了,然後學著留隻哥做了一樣動作。
    “蒼狼子孫,不懼狂風!”
    “珍重。”
    隨後嘉羅目送這堂兄和族人的離去,她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他們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那片魂牽夢繞的草原。
    但她是黃金家族的女兒,是蒼狼的子孫,她要留在這裏。
    可能是幾年,可能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