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曼曼難以捉摸(林俏大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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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是緊張的,她們有至少五種造型要搭,每種造型還要學習相應的發型搭配,更要考量到林俏的巧手程度,最好不能有太複雜的手藝活在裏頭。還好林俏已練習了數周,又有一定的慧根。金曼曼和她關在臥室搗鼓了半小時出來,劉豫居然還沒走,而是在歸置買回來林林總總的雜貨。
正好拉他來當觀眾,其實如果是單修謹,效果會更好,不過想來劉豫也不至於掃興,金曼曼不怕他給出差評,“怎麽樣,一打眼是不是很不同了?”
林俏跟在她身後走出來,劉豫看過去的眼神微微一頓,他的詫異未加掩飾,“嗯……人靠衣裝,俏俏是大姑娘了。”
林俏底子並不算太差,清秀是有的,從前她走的是女大學生風,發型是千篇一律的碎劉海配馬尾,眼鏡時戴時不戴,長年累月都是大t+小腳褲,配板鞋,有時候還拿環保袋,這是大學生最不容易出錯的裝扮,也不能說是寒酸,但也和商場應酬格格不入。
這是一種強調了心理幼態的裝束,可以把一切都掩蓋在t恤底下,她的體態,並不是非常完美的身材——林俏在學校還保持著一貫的著裝風格,或許劉豫對金曼曼那些微的不以為然也來自於此,他並未看到林俏太多的改變。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林俏的頭發放了下來,發尾打著一點微卷,頭發一側別著珍珠發卡,她穿著白底千鳥格套裝,手拿珍珠鏈條包,薄如無物的天鵝絨絲襪為她的雙腿增添了細膩柔和的珠光,她穿著一雙黑白配色的蝴蝶結矮跟鞋,站在臥室門口,抬頭挺胸,微笑著看了過來。
和所有直男一樣,劉豫對女裝品牌的識別度並不高,自然對美妝更談不上有什麽認識了。他很難明確地說出林俏長相上的變化——林俏化的隻是淡妝,柔和的眼線擴大了眼部,大地色的眼影在直男眼中仿佛並不存在。
但他確實會發覺林俏的眼窩變得深邃了,這讓她的麵部一下立體了不少他不知道臉上還打了陰影),淡色的唇釉是他能識別出唯一的化妝品,這個女孩子換了一套衣服,又上了個口紅,好像突然就從皺巴巴的雛鳥變成了優雅動人的小天鵝。
她臉上那一絲帶了猶豫的笑意,絞緊手指中暗藏的忐忑,都是這美好畫像中值得點綴的青澀。劉豫的眼神在林俏身上身下來回掃了好幾回合,由衷地說,“你這副模樣會讓你哥哥和你媽媽很開心的,俏俏,終於長大了。”
林俏並不笨,她分辨得出真情假意,而她稀缺的正是這種真誠的讚賞,她眼睛裏透出了喜悅的光,肩膀仿佛也挺得更直了,感激而又仿佛是在征詢意見似的看了金曼曼一眼——她新生的自尊和自信似乎又被金曼曼的美貌潑了一桶冷水,林俏彎腰破功地笑了起來,金曼曼一拳打在她小肚子上。
“背挺直,這不是穿這套衣服該有的儀態!”
她嚴格地嗬斥,劉豫幾乎對她的僭越張口結舌,但林俏很吃這一套,趕緊又抬起頭維持好儀態,雖然仍忍不住笑意,但已知道抬手捂嘴,“就覺得很荒謬,不知道該怎麽說。裝得很像那麽一回事似的。”
“本來就是這麽一回事,”金曼曼嚴格地說,“每套造型都有潛台詞,代表的都是一種態度,你選擇這套造型時就要深信自己能裝出這麽一回事——而且很多時候本來就是這麽一回事。”
很拗口,但林俏是懂了,劉豫也不禁若有所思,他們進去換第二套,金曼曼跟在林俏身後為她總結重點,“妝容上要注意珠光色提亮的區域,我給你畫一張示意圖,在眼皮中部的寬度可以用眼線筆來比著……另外這套衣服出現在什麽場合,再回答我一遍。”
“和阿姨一起去別家拜訪小聚。”林俏回答,“或者在自家接待親密的朋友,親友餐敘。以家庭為主的場所,可以展示家庭財富的規模。”
“低調,會照顧人,少說話,多笑。”
她們的聲音消失在房門之後,過了多半個小時,林俏以全新形象示人,白襯衫、牛仔褲,很簡單的都市風,頭發綁成馬尾,留了少許碎發在鬢邊修飾臉部線條,手拿的包也變成了更低調的tote,劉豫覺得這形象似乎沒那麽亮眼,和從前的林俏差別不大,隻是看著成熟了一些,也更幹淨。
他誠實地表達出自己的觀點,林俏說,“因為妝容更簡單了,這個是通勤係的妝容,要穩妥,不出錯,然後化起來方便快捷。”
金曼曼不失時機地從房門裏竄出來,“補妝的時候從哪裏開始?”
林俏從包裏掏出小巧玲瓏的瓶瓶罐罐,開始背誦,“先噴霧,再按平,然後重上一點粉底……”
她們說著劉豫不懂的外文,轉身再度消失在房門後,這一次時間很久,金曼曼跑進跑出好幾次,翻找新買的時裝,她連拿三雙高跟鞋進臥室,劉豫看她窈窕的身影在客廳裏來回走動,忽然覺得指尖有些發癢,他想抽一根煙。
——金曼曼今天就穿著簡單的t恤+小腳褲,隻是她把t恤下擺打結,效果便和林俏截然不同,她滿口教著林俏‘衣服代表態度’,但她的態度卻似乎遠非衣服所能局限,她的魅力似乎也超越了衣裝所代表的金錢。
這是個很能幹又很漂亮的姑娘,看來林俏已經對她癡心一片,她也確實能給林俏帶來劉豫所無法引入的稀缺資源,不僅僅是穿衣打扮的知識,還有對林俏多方麵的指導。這種指導必須先獲得林俏的信任,反之即使幹貨比金曼曼更多,林俏的抗拒心也會讓課程效果打折。
劉豫知道自己隻能接受也應該接受林俏身邊多了一個新密友,說實話,這對劉豫的利益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但他必須麵對一個事實,金曼曼是個漂亮姑娘,林陽目前單身,而且金曼曼完全知道他是怎樣一種人,他們同類之間的確能識別彼此。
他低下頭查看微信:林家財大氣粗,投資金曼曼的工作室根本不算什麽,但林陽對妹妹有一定的期望,他不會養成林俏隨意敗家的習慣,隻需幾句話,他可以讓金曼曼失去所有被投資的希望,甚至能讓林俏和她絕交——林俏還是蠻聽哥哥話的。
臥室門又開了,金曼曼走出來找配件,他們的目光有短暫的交集,金曼曼眼神澄澈,坦然地和劉豫對視,仿佛對他心中估量著打算著的利益得失一無所知,但劉豫有種感覺,她似乎看透了他,隻是比起央求,這個一無所有的女孩選擇了更高傲的姿態。
她是認定了自己將因出眾的外表被善待嗎?她覺得世上所有男人都會以貌取人,被她的美貌迷住,罔顧自己的利益考量?
劉豫仿佛感到一絲被輕視的不快,他幾乎要因此衝動逆反地拿起手機,但這時金曼曼已經一轉身跑進了臥室,不到三十秒,在她熱情的配樂聲中,林俏拎著裙擺慢慢地走了出來。
“這當然不是那種誇張的大裙子,基本上你描述中的晚會商業氣息都較重,整體裙身的設計還是要偏保守低調,但即便如此,手製也會比成衣更能襯托你的身材,凡是貼身的裙子,除非是自帶彈性的那種,否則手製永遠勝過成衣。”
“你的身材曲線比較平,因為胸小,這其實穿很多成衣時是優點,尤其是奢侈品牌,很多設計隻為了0號身材和平胸考量,有胸部的女生穿著都不好看。但在禮服裙這塊,會覺得上半身曲線有些平,所以我們用較搶眼的肩部線條來營造出曲線感,但我不希望用公主袖,太搶眼了,我覺得你會希望自己在場內得體、美麗但又沒有太囂張,這其實也比較適合你的定位。”
“裙長在小腿肚會分割身材,及膝顯得比較青春,也夠顯高,當天如果你判斷不用站太久,我們就用這雙紅底鞋,更貴氣成熟一點,但如果要站半小時以上,還是這雙f家的高跟鞋,它會比較適合你的腳型,可以多站一會兒也不會影響到儀態……”
金曼曼圍著林俏不斷地解釋著自己的設計理念,而林俏在不斷打量著周圍,在各種鏡麵中尋找著自己的倒影,她看起來幾乎換了個人,雙眼更大,眼窩也更深邃,這使得她眼波流動時多了幾分嫵媚,像是在某方麵從幼童一下變為成年人。
她雙頰淺暈微紅,鼻子似乎比之前更挺,頭發卷成一個複雜的包掛在腦後,低低地垂著,鬢發打卷,微微垂落,劉豫遲緩地意識到,金曼曼一直在為林俏梳出鬢發來遮擋麵部輪廓,原理是什麽他不知道,但……林俏的確變得好看了。
這是一個直男所能想到的最高讚美,劉豫甚至難以說出細節,隻覺得此時的林俏雙頰淺醉、眼如秋水,氣質典雅中帶著純淨,她穿的裙子一如金曼曼所說,並不搶眼,“是一條黑色的,上半身一層一層的裙子”——劉豫隻能如此描述,但就像是一朵蘭花,凝注片刻便可發覺其中暗蘊的芳香優雅。
在他心裏,林俏一直是林陽的附庸,一個陰鬱少語,用犀利來遮掩自卑與平庸的小女孩。她不過是林家的二流貨色,哪個林家人都比她聰明,他們看透了她的平庸,所以從未對她有什麽過高的期待,因此也就沒有多少關心。
林俏的將來會怎樣?大學畢業後,在家族企業掛職貼金,承受一些訓斥般的教育,被後媽打扮一番,和生意夥伴的兒子相親……劉豫沒想過林俏會有什麽別的可能,她連離經叛道的自信都沒有,而她的長相和氣質就像是她的能力一樣普通。
但現在,一切截然不同了,林俏沒有脫胎換骨,一朝擁有明星或網紅級別的美貌,但她就像是一朵遲綻的蘭花,也有了一番亭亭玉立的風度,而且正如金曼曼所說——隻要你相信是這麽一回事,那其實就是這麽一回事。她看起來還真蠻像一回事的。
林俏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她看起來蠻‘稱頭’的,這大概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對自己頗感滿意,她正充分地沉醉在這種讓人陶醉的感覺之中,甚至還怯生生地望著劉豫,等待他對自己這盛裝的評價。
金曼曼當然在誇讚她,但這是她的設計,她的誇獎是不太算數的。劉豫知道隻要他流露出一絲保留和勉強,哪怕說出口的話依舊是誇讚,都會對林俏新生的自信造成毀滅般的打擊,這朵剛開的花會立刻經曆風霜雪雨的洗禮,甚至會造成她對金曼曼的猜疑——
他張開嘴,深吸一口氣,望著因他的沉默而逐漸開始遲疑的林俏——
林俏頓時喜笑顏開,“太過了,劉經理。”
劉豫由衷地說,“真心話,這件衣服很襯你。”
他幾乎可以見到林俏的自信正在緩緩建立,這一刻劉豫恍惚都要以為金曼曼並非他所想的那種人——那種攀龍附鳳的‘傍友’,而是一個真正對林俏有益的職業女性,她對林俏的影響的確非常正麵,而且相當的有效。這其實是件蠻悲哀的事,隻能證明林俏在自身家庭中幾乎什麽溫暖都未曾得到過。
但劉豫見慣了內心荒蕪的有錢人,他不會同情太久,他拿起手機醞釀了一下,開始向林陽匯報今天的工作,同時說著。“俏俏,你哥哥今天來不了了,公司突然有事,他要去園區開會,晚上我帶你們吃飯吧?”
林俏並不失落,她哥哥遲早能看到她的新造型,她興奮地和金曼曼討論著這套造型應有的態度,適用的場合,並大方地表示會為這條裙子另行付費。金曼曼在繼續教導她那些對直男來說亂七八糟卻又仿佛還有點道理的小細節,她漂亮的杏眼轉過來瞥了劉豫一眼,似笑非笑,仿佛對他現在的動作心知肚明。
林陽過不來了,劉豫正對他匯報自己的看法,他的態度基本就是林陽的態度,金曼曼後期想要扭轉絲毫,都不容易。
但金曼曼隻是看了他一秒鍾就把眼神移開了,她似乎根本不在乎劉豫的匯報,就好像這隻是一次性生意,除了兩萬元的報酬,她並不打算從林俏身上獲得更多。
劉豫都有了幾分舉棋不定,他看人一向很準,這是他引以為豪的優點。但他發現他拿不準金曼曼,這女孩非常貧窮,卻對奢侈消費了如指掌甚至堪稱專家;她在拉攏著自己和富家女的距離,卻又仿佛並非趨炎附勢——好像她一點都不拜金。
她這會兒在想什麽呢?她知道林俏想要投她嗎?林俏這個機會,對她來說真就這麽無關緊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