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女友對那一小盆冬石南的上心程度，超過了顧衡的預料。
    窗外晨光熹微，臥室裏尚還昏暗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某人輕手輕腳從被子裏溜走。
    好像一個小女賊。
    睜開眼，顧衡看向臥室外的陽台。
    林允兒正彎著腰，在給那盆綠色的小盆栽澆水。
    “開了花有那麽好看嗎？”
    閃過這個念頭，顧衡從枕邊摸過手機，稍微搜索了幾張圖片。
    早春嫩葉絳紅，初夏白花點點，倒確實是美麗的，隻是
    “冬石南，石楠？”他皺了皺眉，隱約想起點什麽，臉色一時微妙。
    記得念大學時，校園的教學樓附近就種了不少的石楠樹作為綠化。
    到了開花的時節，每次上課都是一場“享受”。
    他不太懂植物花卉，也不知道這種小盆栽究竟是屬於哪種，希望林允兒不會後悔吧
    剛將手機放下，臥室和陽台連通的房門就被輕輕推開。
    隻穿著單薄睡衣的林允兒回來了。
    四目相對，她心虛地眨眨眼，“你醒了呀。”
    顧衡無奈瞪了她，掀開了被子。
    林允兒眉眼一彎，晃蕩著將腳上的棉拖踢到地上，鑽進了溫暖的被窩裏。
    挪了挪身子，她伏在顧衡的身上，側著臉靠在他的脖頸處蹭了蹭，“早安，男親~”
    “早安，不安分的女親，多披一件外套就這麽難嗎？”顧衡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然後才遲疑著道，“那盆花，你真要種嗎？”
    “怎麽啦？”
    “我是說，我們可以換些別的，像是吊蘭、多肉之類的，放在室內養著也挺好。”
    林允兒心中有些感動，小聲道，“我下次會多穿一件衣服再出去的，而且也可以把它搬進臥室裏來。”
    顧衡一時噎住，“那倒也不必”
    林允兒大概是誤會他的意思了。
    放在陽台上，如果開花以後真有那種奇怪的味道，那將房門關上也就是了。
    但放到臥室裏來
    林允兒好奇地仰著臉看他，“你在想什麽？”
    在她眼中，顧衡的神色有些奇怪。
    “沒有，”顧衡低頭在她額上吻了吻，轉而問道，“伱今天還有行程嗎？”
    林允兒也沒在意，“下午和小賢去拍個畢業照。”
    雖然徐賢兩個多月前就已經正式畢業，但還沒有正式拍過用來留念的畢業照。
    而考慮到林允兒明年初春也要畢業，兩人就約到了一起。
    “在東國大嗎？”顧衡挑眉。
    “嗯啊，怎麽啦？”
    “沒有，”顧衡搖搖頭，“那你再睡個回籠覺？我一會兒還得去公司。”
    前幾日與崔再元形成了某些默契之後，景盛加快了對loen公司股份收購計劃的推進速度。
    loen畢竟是南韓的上市公司，許多程序都頗為繁雜。
    而這些事情，都需要在kakao與dau合並計劃完成之前結束。
    但聽到他的話，林允兒隻是應了一聲，並沒有從他身上下來。
    修長的四肢纏著顧衡，好像一隻黏人的小貓。
    顧衡低笑一聲，“怎麽了，要限製我的人身自由嗎？”
    “嗯哼，得交通行費，不然不讓走。”
    林允兒小姐現在已經學會熟練運用自己的“惡霸”身份。
    顧衡在她唇上輕啄一下，“這樣夠嗎？”
    搖搖頭，林允兒勾住了他的脖頸，主動湊了上去，“有點小氣哦。”
    半小時後，顧衡離家。
    林允兒則是賴床到了臨近中午的時候，才紮著頭發從床榻上掙紮起來。
    還是被徐賢的來電叫醒的。
    站在鏡前，將手機放在旁邊，林允兒動作熟稔地洗漱，一邊與電話那邊的徐賢
    “五分鍾！我一定到樓下。”
    “五分鍾？歐尼你剛才已經說過一次五分鍾了”
    林允兒嘿嘿一笑，正要繼續拖延，卻忽然瞥見鏡中的唇瓣上有小小的破損。
    “壞家夥”她臉上一熱，又趕忙補救。
    “歐尼你在說什麽？”
    “沒有沒有，我這就下來了！”
    林允兒加快了速度，匆匆完成洗漱換衣，便出了門。
    保姆車已經停在住處樓下。
    午後兩點，一行人抵達東國大學。
    校園的一處廊亭裏，金荷娜幫著林允兒補著妝容，等待著攝影師的到來。
    負責攝影的團隊是單獨過來，似乎在校門附近被學校保安攔下了，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這個領子是不是有些翹？”林允兒抬了抬下巴，讓金荷娜幫自己檢查。
    “唔，還好，”金荷娜抬手幫她壓了壓學士服的衣領，“這樣就可以了”
    “好看嗎？”林允兒小姐朝她眨眨眼。
    “好看好看，全漢江的魚逆流而上都隻為多看一眼我們允兒歐尼。”金荷娜咧咧嘴，無奈“奉承”著。
    林允兒一愣，“你去哪上的文學進修班？”
    “沒，就是前陣子書店在打折促銷送書，領了一本《與領導溝通的藝術》，參悟之後略有所得，”金荷娜朝林允兒狡黠一笑，“咦，歐尼。”
    “怎麽了？”
    “你的嘴唇”金荷娜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她的上唇，皺了皺眉毛，“是最近沒有用潤唇膏嗎？有點開裂了。”
    雖然林允兒應該是有稍微遮掩了一下，但她湊得近，所以還是看到了。
    林允兒一怔，臉上微微一紅，偏過了臉，“嗯，是，最近秋天，天氣有些幹燥，所以就”
    “哦，這樣啊，你還是要記得塗的，不然”說了半句，金荷娜的目光移到林允兒的下唇處，“奇怪一般不都是下唇幹裂嗎？”
    眨眨眼，她若有所思，小聲咕噥道，“這麽激烈嗎？”
    林允兒俏臉漲紅，“金荷娜！”
    “嘿嘿，我什麽都沒說，”金荷娜一邊幫她遮瑕，一邊又小聲問道，“歐尼啊，那iu真成你小姑子了呀，她有叫歐尼你嫂子嗎？”
    林允兒忍住抿唇的衝動，安靜了一會兒才小聲應道，“哪有、哪有那麽快。”
    “哪裏快了，你想想啊，iu跟你年齡接近，比較容易攻略，有了小姑子幫忙，顧衡oppa的其他家人還不是手到擒來？”金荷娜努力慫恿著。
    林允兒詫異地瞥了她一眼。
    雖然金荷娜這丫頭的語氣很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但又似乎有那麽幾分歪理。
    “我送過她一件衣服。”
    “那怎麽夠呢，要讓她成為你的閨蜜才行！”金荷娜一拍她的肩膀，“以歐尼你的社交能力，這肯定不成問題的！”
    “閨蜜”林允兒頓感壓力，“有些難吧？”
    如果沒有和某人的戀人關係，單純讓她去和李知恩處成閨蜜，她倒還有些信心。
    但想想顧衡和她重述過的那份約法三章
    “多聚餐多逛街多聊天，有什麽難的？”
    “聚餐嗎？”林允兒嘴角微動，“我”
    “歐尼，攝影師來了！”不遠處的徐賢打斷了她的話。
    “嗯嗯，我這就過來。”
    “今天顧先生能來，真是我們忠武路影像中心的榮幸。”
    “李先生客氣了，”顧衡握住身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的手，“這次電影的後期製作，還要仰仗影像中心的諸位。”
    李武赫，忠武路影像製作中心後期製作部門的負責人。
    前幾日閑聊時，秘書韓嫣就和他提起過《重返二十歲》部分後期製作要到漢城這邊完成的事情。
    當時他並未過於放在心上，隻是讓她安排漢城這邊的公司全力配合。
    今天清晨，林允兒和他提到要回東國大拍畢業照，倒是讓他又記起了這件事。
    於是下午也就多了這麽一個行程安排。
    “是合作才對，怎麽能說是仰仗呢？”李武赫兩隻手掌都按在了顧衡的手上，笑道，“以後如果有機會，還希望顧先生能照拂一二。”
    兩人向著大樓外走去，助理和隨行的人跟在後邊。
    “顧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們影像製作中心掛靠在東國大學的影像研究生院之下，”李武赫指了指不遠處的校園建築，“所以無論是工業製作還是人才培養，我們中心這邊都有相應的項目，如果”
    他向顧衡介紹著，一直走到路邊才告一段落。
    一行人分別。
    安排好隨行的其他幾人離開，小秘書韓嫣連忙上前，給顧衡遞了一瓶水，“老大。”
    “謝謝。”
    “這位李先生嘴皮子可真”韓嫣作了個魔音灌腦的動作。
    她是韓語小語種專業畢業的，自然能聽懂李武赫的話語。
    “生意，正常的。”顧衡笑了笑。
    雖然按著李武赫所說，忠武路影像製作中心隸屬於東國大學，但顯然，單靠學校劃撥的經費不可能支撐起這麽一個偌大的的機構。
    “老大，那我送你回去？”等顧衡將礦泉水瓶蓋合上，韓嫣問道。
    “不用了，你先走吧，”顧衡朝著不遠處的東國大抬了抬下巴，“我等個人。”
    “哦”韓嫣眨眨眼，用一種詭異的目光打量著他，“你上次還說自己和徐賢沒有關係”
    之前大永高等學校那個視頻放出來的時候，她就試探過顧衡。
    當時他明明否認得幹脆。
    顧衡沒好氣看了她一眼，“徐賢都畢業了吧。”
    “你竟然連她畢業的時間都記著”
    勉強忍住給這丫頭腦門一個彈指的衝動，顧衡扯了扯嘴角，“在東國大讀書的，又不止她一個。”
    丟下這句話，他就要徑直離開。
    韓嫣睜大眼睛，下意識道，“兩、兩個？”
    顧衡腳步一個踉蹌。
    影像製作中心的位置距離東國大很近，不過一兩公裏的距離。
    顧衡驅車來到附近，正要給林允兒打電話，車窗就被敲響。
    抬起頭，顧衡恍惚愣了兩秒，“知恩？”
    一直等到李知恩上了副駕駛，他還是有些不解。
    不過還沒等他詢問，李知恩自己就先開口了。
    “oppa我跟你說，我是正好結束了行程，又恰好在這附近，才勉強答應她的，”李知恩係好安全帶，認認真真道，“你要跟她說，我很忙的，可沒有時間吃吃喝喝”
    “她”顧衡嘴唇翕動，“允兒約你吃飯？”
    “誒，她沒告訴你嗎？”李知恩疑惑地皺皺眉。
    看著遠處出現的一道身影，顧衡神情微妙。
    “告訴了。”
    餐廳的包廂其實很寬敞。
    但三個人坐下的時候，不知為何忽然有一絲擁擠的感覺。
    坐在中間的顧衡尤其如此。
    向右邊看看露出八顆牙齒、笑得比空姐都標準的自家女友，又向左邊看看小臉繃緊、高冷得不行的李知恩，他陷入了沉思。
    如果沒有自己意外闖入，今天究竟會是什麽場麵？
    服務員將烤肉的盤子都送了進來，又關門離開。
    林允兒從桌子下輕輕踢了他一腳。
    顧衡回過神來。
    鎮定將烤盤拿到身前，他拿起夾子，“烤肉我來吧。”
    林允兒偷偷看了眼李知恩，似乎想說點什麽，又有點尷尬，隻好將目光看向顧衡。
    李知恩重複了一遍她的動作。
    顧衡有些不自在，“要不你們先倒些飲料？”
    兩雙目光不約而同從他身上移開，顧衡莫名鬆了口氣。
    幾塊烤肉在鐵架上滋滋作響，冒出白煙。
    順手將一塊烤肉放到林允兒的盤子裏，顧衡隨口道，“趁熱”
    林允兒下意識眉眼彎成小月牙，“謝謝~”
    顧衡嘴角剛勾起一點弧度，就忽然察覺到了來自自己左手邊的目光。
    默默將嘴角的弧度一點點壓回去，他夾起第二塊烤肉，送到李知恩的盤子裏，然後才重新笑道，“吃吧。”
    李知恩看了看盤子裏的烤肉，又朝他眨眨眼不說話。
    為什麽她先？
    李知恩不開口，顧衡都領會了她的意思。
    凝視著烤盤上僅剩的一塊烤肉，他鎮定將之夾到了左邊的盤子裏。
    李知恩咧開嘴，笑容燦爛像一朵春天裏的小花。
    但下一刻，似乎想到什麽，她又將一塊烤肉夾到了顧衡的盤子裏，“oppa也吃。”
    顧衡笑了笑，“好。”
    看著眼前兄妹情深的一幕，林允兒抿抿唇。
    要做閨蜜、要做閨蜜
    咬著嘴裏的烤肉，她默默催眠著自己。
    催眠了片刻，她悄悄吐出一口氣，不著痕跡將手放到桌下，尋到了顧衡的手。
    輕輕一捏。
    顧衡側眸，正看到她嘴角微微向下彎著，在偷看自己。
    好像有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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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