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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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人見了李九州的號箭,已來到鳳翔城。
李九州表明了身份,由鳳翔太守劉永言親自帶著,去查看災情。
鳳翔的災情並沒有扶風嚴重,但農田已盡毀,百姓亦損失頗多。
看過了災情,劉永言又說起了自己的治理之法,看鳳翔城中已恢複了正常模樣,街道百姓亦像往常般,李九州這個賑災使不吝言辭,好好誇了他一番。
眼下重點是城外農田中的排水。
劉永言給李九州一行安排了食宿,雖然簡陋,李九州心裏還挺高興。
“這劉太守是個好官呐。”張老頭感慨到。
李九州斜眼看著他,似乎覺得他下定義太早,“好官貪官,如何定義?”
“從他的行事作風便看得出來。”這是張老頭對好官的定義。
李九州反問:“難道貪官就一定要告訴世人,我是貪官?”
張老頭啞口,無言以對。
“你不累嗎,趕緊回去歇息了。”李九州說完,徑自回到屋中躺下。
朝陽染紅了天際,透過層層霧靄,照在擁擠的街上,微風撫過,雲淡風輕。
朝廷派來的賑災使來到了鳳翔,消息傳了出來,但好像跟這裏沒有什麽關係,人們依舊像往常一樣的匆匆忙碌著。
平頭小老百姓誰又會關心這些,以往的賑災使來了無非都是走個過場,這次還不也一樣。
黎明一過,長條石的街道上人來人往,還算熱鬧,走街商販挑著擔子大聲吆喝著,路邊的水果攤子正在張羅生意,雜貨店裏稀稀疏疏的幾個人進進出出。
當然,少不了的是衣衫襤褸的乞丐,蹣跚的沿街乞討,這樣的場景,讓人感歎人世的悲涼。
街上更多的是步伐匆匆的行人,提著破舊的袋子,像是急著去撿錢一樣的往和府走去。
今天,是徐府發糧救濟窮人的日子。
徐姓是鳳翔大姓,徐善人家,世代都是鳳翔的豪門大家。
徐善人是鳳翔有名的大善人,徐府到了他這一代,每個月定期發放糧食救濟窮人,對於這時節遭遇了水災,正為了吃飯而發愁的人們來說,徐善人簡直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一個衣不蔽體、瘦骨嶙峋的老人背著一個孩子,手裏拿著個破碗向行人乞討著,旁邊,一輛馬車飛奔而過,車上的人隨手扔下幾枚銅錢在地上,老人對著消失在遠處的馬車彎腰說了聲謝謝,俯身撿著銅錢。
馬車上坐著一個清秀少年,衣著體麵,一身鮮豔的衣服掩蓋了他白皙的皮膚,眼神焦急的催著車夫:快些,再快些。
車夫衣袖襤褸,露出長滿老繭的手掌,手上用了些力,使勁揮著馬鞭,那馬吃痛,拚命的朝前方跑了起來。
年輕人正是徐渡,是城中首富、徐善人的獨子。
馬車來到徐府旁邊停了下來,門口已經像趕集一樣熙熙攘攘,擠滿了等待發糧的窮人。
徐渡昨天在李九州麵前露了相,一直未下馬車。
馬車停好,車夫下車,順著擁擠的人群中擠到了門口,走了進去,不一會,便搬出來了大袋行李,放到車上,又駕車走了。
來到徐府門口,準確的說,是一片開闊的廣場,東、南、北三麵各有轉角木樓一幢,青頂黃牆,鳳翔城中,這般大的宅院隻此一所。
李九州跟劉永言正要出城去研究治理農田水災的辦法,被這一幕吸引了,看著擁擠的人群,轉頭問劉永言:“這是何事?”
劉永言臉上露出笑意,“徐大善人發糧救濟窮人,說起來這徐大善人真是鳳翔的活菩薩,下官自歎不如。”
張老頭也說道:“有錢而不忘本,甚是難得。”
“劉太守那可有城中百姓名冊?”李九州不接這個話題,突然問到。
劉永言不知道他要幹嘛,答道:“名冊是有,在衙門裏,不過記錄的未必周全。”
“不妨。”李九州說道,“我想去看一看。”
劉永言楞了一下,“賑災使若要看,我派人去取來便是,咱們且出去城外看災情,到得城外,名冊也已取到。”
李九州同意,“那便最好。”
劉永言當即派人回府衙去取名冊,一行又往城外出發。
來到城外,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李九州,李九州卻兩眼望著被大水淹沒的農田,緊閉著嘴唇。
朝廷欽差不開口,劉永言這個鳳翔太守自然要先開口,“水災已經一個多月了,今年老百姓恐怕得喝西北風了,搞不好還會造成混亂。”
說到這的時候他望了一眼李九州。
李九州隻是安靜的聽著,卻並未說話。
“朝廷若是能給些錢糧,那便最好,不然的話,即便水災退去,百姓顆粒無收,也得餓好幾個月的肚子。”劉永言終於說出了他的訴求。
李九州這才開口:“這事,我做不了主,回去以後我自會在禦前奏上。”
“我先前遞過折子,請求朝廷發派錢糧前來賑災,卻不知為何沒有下文。”
這擺明了是在向李九州這個朝廷派來賑災的欽差討個說法。
旁邊的人都有些驚愕。
李九州沒想到他把擔子壓到自己這個賑災使頭上,怔了一下,接著說道:“聖意難測,我等身為人臣,便隻能聽命行事。”
“正是。”劉永言說道,“聽聞先前在扶風,有刁民殺了賑災使。”
張老頭不滿,代替李九州說道:“你這話何意?”
劉永言答道:“我隻是擔心如此下去,民心會亂。”
“劉太守說得不錯。”李九州接話,“所謂賑災,不光是治理水災,還得解決了百姓的吃飯問題。”
這話李九州說得很是低沉,自己暫時也還沒想好怎麽解決這群百姓的吃飯問題,總不能一直靠著城中善人行善吧。
“若是讓城中大戶人家出錢出糧,可行得通?”李九州輕聲問劉永言。
劉永言睜大了眼睛。
張老頭原本半眯著的眼睛也倏然睜得很大。
“隻怕是行不通。”劉永言沉吟了半晌才說到。
李九州又瞥了一眼張老頭,“為何行不通?”
他這話表麵上雖是問張老頭,實際卻是問劉永言的。
所以,也輪不到張老頭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