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州大概數了一下，前前後後有二十多隻木桶，若裏麵裝的都是河豚的話，楊齊宣要那麽多河豚幹嘛呢。
    看著楊齊宣府上大門緩緩關上，萬南山突然學了聲鳥叫。
    這是他的暗號。
    不一會，一個濃眉寬臉的漢子小心的朝這邊走了過來，探了四下無人注意到自己，一個麻利的溜身，轉到了三人所在的角落處。
    “可探得他府上木桶裏裝的是什麽？”
    萬南山粗中有細，那日留意到楊府的那些木桶，便特意囑咐手下暗中查看。
    漢子朝幾人作了個輯：“回李少尹、萬參軍，那些木桶中所裝的是河豚，都置於廚房之中，也並未發現有何怪異之處。”
    果然都是河豚。
    李九州想了下，對漢子說道：“你們回去再仔細盯著，尤其是那些木桶。”
    漢子便退去，一溜煙轉進街上人群中，偽裝的功夫做得不錯。
    “楊卿，你可見過京中有誰家會一下買數十條河豚的。”李九州問楊昢。
    楊昢低頭想了想：“這個季節河豚並不多產，況且要從遠處運到長安，頗費功夫，因此此間的河豚最是昂貴，即便有錢也很難買到一條，更別說數十條。”
    “就算再怎麽喜歡吃河豚，也不至於這般吧，況且他隻是一個小小的諫議大夫。”李九州表示認同，接著說道：“日間與聖人用膳，聽得聖人說到這些河豚乃是渤海所獻。”
    “那這可就奇怪了。”楊昢略作猶豫，“即是渤海所獻，尚食局為何卻將這麽多河豚運到楊齊宣府上，難道尚食局有意討好楊齊宣，可也說不通啊。”
    “那尚食局官吏和商人此舉可疑。”李九州轉向萬南山，“你派兩隊人馬，一隊盯著那商人，一隊跟著那官吏。”
    萬南山應道：“這就去辦，我親自去，定要查出其目的來。”
    “等等。”李九州叫住了他。
    “暗中跟蹤，官差不宜露麵，為減少麻煩，你便召不良人去辦。”李九州擔心派出去跟蹤尚食局的人被認出，給京兆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私下跟蹤宮中官員，明麵上怎麽也不好看。
    萬南山早已想好，坊中不良人已早早聚集於隱蔽之處，於是便朝那邊去了。
    李九州看了看楊昢，“若是沒事，楊卿不妨且先回去，改日有空我再拜訪。”
    楊昢已知他要忙公事，卻還是有些不放心，“此事頗為怪異，李君定當小心。”
    “多謝。”
    楊昢拱了拱手，先自回府了，李九州亦回到京兆府中，等著萬南山的消息。
    “案情可有線索了？”一見到李九州，鮮於仲通便忙問了起來。
    李九州假裝愁眉苦臉，歎息道：“人手不夠，我需要調動府上所有人員及坊間所有不良人的權力。”
    “我早說過，你全權查案，府中所有人員，皆聽你調配。”鮮於仲通自己沒什麽本事，隻要能破案，便將權力全部下放給他。
    李九州趁勢說道：“為防止凶手逃逸出城，我還需要武侯鋪、左右監門衛協助。”
    武侯鋪、左右監門衛不在他的管轄範疇，鮮於仲通說道：“這個恐怕難辦，我去請求於楊公。”
    李九州謝過，爭取到了這些權力，一張天羅地網便緩緩在長安鋪開。
    這才長長吐一口氣，又沉思了一陣，隻覺有些疲憊，為免夜裏精神不濟，便強迫自己在府中淺淺睡了一會。
    次日，還沒有新的消息傳來，無論是楊齊宣府，還是萬南山那邊。
    雖是有些焦急，不過想想這也正常，哪有那麽容易查清楚的。
    而且楊齊宣府那邊沒再傳來有人被害的消息，已算是這幾日的盯防有了些成果。
    正想出去看看，外麵已傳來了萬南山的聲音：“我回來了。”
    “可有何消息？”李九州眉尖輕輕一挑，萬南山雖回來了，臉上卻不是那麽歡快，看來還是不容樂觀。
    “那隊商人的身份已經查明了，是從渤海而來。”這不重點，商人進出長安皆有記錄，要查其身份也不難。
    “尚食局那官吏，進了宮以後便再沒消息。”萬南山又說了一句。
    李九州將挑起的眼眉又垂了下來。
    “不過有一點很是可疑，那商人運來的河豚卻是不賣，一份送進皇宮，一份送到楊齊宣府上。”
    李九州麵色冷硬，“這我知道，有什麽可疑的？”
    萬南山瞧見桌上有水，也不管喝沒喝過，拿起來喝了一口，“十份倒有九份是送到了楊齊宣府上，他要那麽多河豚幹嘛，難道他一個小小的五品諫議大夫，竟比聖人之威不成。”
    “這確實值得懷疑。”李九州口氣平淡。
    “楊齊宣府那邊盯梢的也傳來消息，府上時不時便開壇作法，也不知要搞什麽。”
    李九州眉頭微皺，低下頭默默的理了理思路。
    “那幾具屍體現在何處？”突然，他像想到了什麽，抬頭問到。
    “在義莊。”
    “可有人前去動過屍體？”
    萬南山回答得很快：“我也怕有人會在屍體上做手腳，便一直派人盯著呢，屍體自從送到義莊以後，再無人去過。”
    “好。”李九州一拍大腿，“叫上仵作，現在去義莊。”
    幾人沿著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來到義莊。
    屋裏陰氣撲麵而來，明明是秋分的中午時節，卻感覺寒意嗖嗖，萬南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義莊還真是陰氣森森，這陰氣竟可比寒冬。”
    “你這五大三粗的還怕鬼不成？”李九州調侃。
    萬南山裹緊了衣服，“隻是覺得有些冷。”
    李九州雙手一背，大踏步走了進去。
    義莊內並沒有棺材，一具具死後無處安放的屍體用白布蓋著，整整齊齊排放在屋內。
    “我要看看楊齊宣楊大夫府上送來的那三具屍體。”李九州亮明了身份，高聲說到。
    年輕人是沒人願意幹這個行當的，看守義莊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眼睛半眯著，接過他的銀魚袋看了一眼，便沒說什麽，迎麵作了個輯，帶著幾人往裏麵走去。
    隱隱的腥臭味傳來，李九州用袖子捂著鼻子，萬南山則是一隻手拉了拉衣服，很冷的又打了個寒戰，緊緊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