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俊霖說完, 他看著唐淼，眼神顫動。唐淼透過紀俊霖，像是望著他, 又像是望著別人。她的神情依然平靜, 和他剛才說完那句話時沒有任何的變化。紀俊霖的眼睛緊緊地看著她, 他說：“我們還可以走不是現在選擇的這條路對不對？”
    他們可以走不是現在選擇的這條路。
    他可以和柯怡分開，唐淼也和賀嘯分開, 他們不是按照現在的生活, 繼續這樣發展下去。
    紀俊霖問完，唐淼也並沒有因為他的這個問題的天真而覺得可笑，或許對她來說，紀俊霖的任何話任何決定, 都不會讓她覺得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了。
    唐淼望著紀俊霖，她沒有什麽動作，隻是平鋪直敘地和他道。
    在唐淼否認他的問題時, 他想或許隻是唐淼恨他，恨他當時的不忠, 甚至她現在所做的一切, 也是為了報複他曾經的不忠。
    但是在唐淼說完最後兩句話後，紀俊霖覺得確實都變了。唐淼對他的感覺, 唐淼和他的感情, 都已經像是被火燒透的紙, 一捏全散了。
    燒過的紙是不可能複原的。即使上麵還能勉強看清未燒之前上麵的圖案與文字, 但是也不是曾經的紙了, 碰一下會碎, 風一吹會散，甚至連上麵的圖案和文字也都全都不見了。
    唐淼現在的人生, 像是一張新的報紙。報紙上有她結婚的頭條，有她和她丈夫恩愛的見證，有她和她丈夫的照片。
    曾經滿是關於他的一切的唐淼的報紙，現在已經沒有了他的絲毫痕跡。唯一有的，或許是在角落的位置，寫著唐淼伴隨著她的丈夫，來參加他堂姐的訂婚宴，而他堂姐訂婚宴的新郎是他。
    不管是他和唐淼十年的感情，還是現在他和唐淼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夢裏他的感覺並不真切，他像是淩空了自己的意識，看著現在劇情的發展，像是看著一場荒誕的戲劇。
    他在意識淩空中，也逐漸品味到他也屬於這荒誕戲劇中的一員。他的情緒在回味著過去的劇情時起伏，他這樣問了唐淼一句，問完後，他有些可笑的看著唐淼，眼睛裏目光收緊，像是朝著她逼近。
    “我們十年的感情。你怎麽就能走得這麽快？”
    紀俊霖像是在質問她。
    而聽了紀俊霖對於她關於他們感情的質問，唐淼的情緒依然平靜。她望著紀俊霖，說：“你不也挺快嗎？”
    “一開始是你先走的。”唐淼說。
    唐淼平靜地告知紀俊霖，他們關係改變的緣由。她的話裏沒有對他的任何指責，隻是簡單地陳述。陳述這一切的開始，正是他先起的頭。
    這比她痛斥他還令人難受。
    她是真放下了。所以對於和他的那段感情，再聊起來時，沒有了絲毫的悲痛，隻是像是講述著一個故事，在當事人有所不滿時，恰當地提醒他一下。而提醒完，她也無話可說了。
    紀俊霖在唐淼說完那句話後，眼睛看著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的情緒太過複雜外露，在他的眼睛裏，透過他看向她的視線向她一一流露。
    他很痛苦。
    盡管唐淼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痛苦。
    他擁有了他想擁有的一切，事業，金錢，還有未來坦蕩的人生。
    是他主動邁出這一步獲得的這一切，現在他不該以一個被害者的姿態，流露出如此悲傷的情緒。
    唐淼在說完話後，就沉默地看著同樣沉默的紀俊霖。但是她也沒有看太久，在紀俊霖還不打算說話後，她準備拿了咖啡離開去花園繼續看書了。
    但她還沒動，紀俊霖的話就脫口而出。
    “我不愛她。”
    紀俊霖說完，唐淼停下動作看向了他。
    紀俊霖的目光依然落在她的身上，在翻湧的無數情緒後麵，有克製不住的愛意翻湧而出。唐淼望著他的眼睛，看著他那洶湧的愛意，她微抿了抿唇。
    “我很愛賀嘯。”唐淼說。
    唐淼和紀俊霖說了一下她對她丈夫的感情。說完後，唐淼對紀俊霖道。
    “因為不管怎麽說，他都比你優秀得多。”
    老太太昨天晚上打了一晚上麻將，被管家催著去休息的時候就比平常要晚了。今天中午吃過飯後，和唐淼又聊了會兒花茶，等去午睡的時候，也比平時要晚了。
    而雖然這兩日比平時休息的時間少，老太太醒過來的時間卻比平時要早。中午小憩了那麽半個小時，老太太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
    老年人的休息和年輕人比不得，睡覺睡得淺，清醒時卻幾乎是睜眼就完全清醒了。
    清醒過來後，老太太看了一眼時間，竟然比平時午睡時間起床的時間都早。她看了一眼時間後，起身離開了房間的臥室。
    平時老太太休息的時間裏，家裏不管是管家還是傭人也都是休息的。所以老太太起床後，偌大的洋房裏也沒有什麽人。她剛剛起床，感覺有些口渴。因為洋房裏沒人，老太太也沒有另外叫，就直接去了茶水間。
    中午的午餐吃得有些重，老太太醒得早應該也是感受到了口渴才醒的。以後就算是放縱，也不該吃那麽重的口味，年紀大了，她自己也還是要多注意一些。
    老太太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後，沿著鋪著地毯的台階往下走著，一邊走，還一邊想著養生的問題。她腳步輕，走得也慢，因為有些出神，所以在走到茶水間門口時，才把自己的意識從少吃些口重的東西上收回來。
    在收回來的同時，老太太落在茶水間門把上的手停在了那裏。
    茶水間有人。
    因為茶水間的門並沒有完全關上，所以透過虛掩的門縫，裏麵細微的說話聲也一並飄了出來。
    雖然裏麵說話聲很小，但老太太也能聽得出不是家裏的管家和傭人。反而是因為昨天一同見過，所以能在這麽小的聲音中也認出了說話的是紀俊霖和唐淼。
    唐淼是一直在家裏的，但紀俊霖卻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到的。
    據兩人昨天的表現，兩人像是昨天第一次剛見麵，而現在聽到茶水間傳出的說話聲，好像又不隻是如此。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輕。
    可是語氣卻各不相同。
    唐淼的語氣和她的聲音一樣地輕，帶著些警告和商量。而紀俊霖則激動得多，他像是在控訴，又像是在哀求。
    “我不愛柯怡。”
    “我想我是被現實衝昏了頭，才跟她在一起。我現在天天都在想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們十六歲就在一起了唐淼，你不可能忘。”紀俊霖說。
    “我不可能忘！”
    紀俊霖的情緒越說越激動，甚至壓製的聲音都有些抬頭，在他聲音變大前，唐淼眼睛微動，警告似的看向他，一句話打斷了他的話。
    “但是那又怎麽樣？我對你沒有任何的感情了。你對我來說就是我丈夫堂姐的未婚夫。我很愛我的丈夫。所以對於我們以前的事情我一直隱瞞，我擔心奶奶或者賀嘯知道後，他們會因為這件事情，讓我和賀嘯之間的感情產生隔閡。”
    “我很害怕。”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阿嘯。”
    “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像現在這樣這麽愚蠢的事情了。”
    “算我求你。”
    唐淼和紀俊霖一連串地說了很多話。
    而說完後，她也得離開茶水間了。她不能和紀俊霖在茶水間裏待太久的時間，因為這會很奇怪。
    她在和紀俊霖說了上麵的那番話後，紀俊霖就沒有再開口。而不管他是否開口，唐淼都沒繼續和他囉嗦，拿了咖啡杯離開了茶水間。
    茶水間的門是虛掩著的。兩人剛才的說話聲就算很小，也會傳出去被人聽到。而好在這個時間，奶奶在休息，周叔和傭人們也不在，整個洋房都是空蕩蕩的。
    唐淼離開茶水間後，目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二樓奶奶房間的方向。奶奶房間的門是關著的，唐淼看了一眼後，收回目光去了花園。
    唐淼回到了花園的藤椅上繼續看書。
    有了剛才那麽一番事情，即使她沒喝咖啡現在也不困了。唐淼坐在藤椅上看著書，手上的紙張翻動。
    沒過多久，外麵傳來了車聲。
    紀俊霖離開了。
    車聲由近及遠，慢慢消失到徹底聽不見。唐淼目光垂落，重新放到了手上的書上。
    唐淼看了一會兒書後，奶奶午睡起床了。她先去茶水間倒了杯水，而後直接來到了花園。聽到花園門開的聲音，唐淼回過頭去，奶奶端著水杯衝她一笑，說：“老周說你在這裏看書。”
    “您起來了。”唐淼看到奶奶，也是笑了一下，從藤椅上站了起來。
    “坐吧。”見唐淼起來，奶奶走過來後，笑著和唐淼這樣說了一聲。說完後，奶奶也已經走到了遮陽傘下，坐在了另外一邊的藤椅上。坐下後，奶奶湊過來，問道：“看的什麽書？”
    唐淼聽了她的問題，將書遞了過去，道：“隨便看看。”
    是一本巴西的小說，講的是一個女人嫁給丈夫後，一直生活在前妻陰影下的一部小說。唐淼覺得這小說還挺有意思的，女主把自己當成了自己丈夫前妻的替身，整部小說就是在講她如何從這個陰影下走出的故事。
    “這本我也喜歡。”奶奶說。
    聽了奶奶的話，唐淼衝她笑了笑。
    “我聽老周說，俊霖來了？”
    在唐淼衝著老太太笑著的時候，老太太這樣問了一句。老太太問完，唐淼落在書上的目光重新抬起，她看向老人，老人也看著她，眼中隻是帶著平靜地問詢。
    紀俊霖開車過來，不管周叔在不在，司機肯定是知道的，因為要幫忙停車。而司機幫忙停車後，肯定會告訴周叔，所以周叔知道紀俊霖過來也不算什麽驚奇的事兒。
    而周叔知道了，自然也會告訴奶奶。
    唐淼看著奶奶，而後笑了一下，說：“對啊。”
    “他說是來替柯怡拿什麽東西。剛好我有些犯困，去茶水間衝咖啡了，就跟他打了個照麵。”
    “然後他說要找東西，我發現也幫不上忙，衝了咖啡後就回來了。”
    “他應該剛走不久吧？”唐淼說完後，這樣和奶奶說了一句，“我有聽到剛才他離開的車聲。”
    “應該是。”
    唐淼這樣說完後，奶奶隨口說了這麽一句。她說完後，笑了笑說：“柯怡就是這樣，老是喜歡使喚俊霖。”
    老太太說完，唐淼不在意地笑了笑，說：“我也會讓阿嘯幫我做一些事情。”
    “你們是夫妻，幫忙也是應該的呀。”奶奶笑著說，倒是不在意她使喚她的孫子。
    老太太心胸豁達，說出來的話也讓人喜歡。聽了奶奶的話，唐淼隨著她一並笑起來，點頭說。
    “對呀。”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