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淼遞了筷子給賀嘯後, 賀嘯接過了筷子。筷子接過，兩人也沒再怎麽說話，拿了碗筷吃起了飯來。
    今天天晴了一天, 晚上倒是有了些陰天的跡象。坐在小廚房裏, 抬眼望出去, 漆黑的夜裏，沒有星, 也沒有月。
    萬物的寂籟, 讓小廚房裏聲音顯得更為清晰。
    碗筷的碰撞聲，湯汁的流動聲，還有夾菜時，伴隨著手臂動作, 而產生的衣料的摩擦聲，都在這個小小的廚房裏清晰地放大了出來。
    唐淼拿著碗筷吃著飯，對麵賀嘯也在吃著, 兩人吃飯的動作不快不慢，唐淼看著賀嘯, 看著他夾著菜, 和米飯一起吃掉。和昨天也沒什麽不一樣，唐淼看了一眼, 收回了目光。
    晚餐進行了大半, 唐淼拿著碗筷, 望著賀嘯這樣問了一句。
    她問完, 賀嘯抬眸看向她, 唐淼也安靜地與他對視著。兩人就像是普通的在學校教課的同事, 進行著晚飯中那不親不近的寒暄。
    唐淼這樣問完，賀嘯看著她, 應了一聲。
    賀嘯不鹹不淡地應完，唐淼眼睛動了動，倒是笑了一下。
    她收回看向賀嘯的目光，邊夾著菜邊道：“今天你上完第一節課後的那個班級的學生，上的是我的課。上課的時候，他們說了一些你上課時的事情。”
    唐淼說完，賀嘯也沒什麽意外，道：“說了什麽？”
    “說你課上得很好。但是可能看上去有些嚴肅，他們不是太敢問你問題。”唐淼說。
    唐淼這樣說完，賀嘯這才抬起頭來，又看向了她。
    賀嘯確實有些看上去有些嚴肅的問題。這來源於他的長相，和他的性格。任何陌生人看到賀嘯時，都不會覺得他會是個好相處的人。
    “小孩子都會這樣。比較遵循性你給他們第一眼時，他們的感覺。但是等後麵接觸下來，他們了解了你以後，就會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了。”唐淼說。
    說到這裏，唐淼抬眼看向賀嘯，對他道：“你平時可以多主動和他們說說話。也並不一定就是學習方麵的事情。可以問他們山裏的事情。他們從小都是在山裏長大的，關於山的東西，知道的比我們多。而且他們也很喜歡你問他們這種問題。因為他們自己也喜歡，那也會喜歡同樣對山好奇的你。這樣一來二去，距離就會拉近，也容易和他們打成一片。”
    唐淼像是在和賀嘯這個新來的老師傳授著一些和這裏的學生們打交道的一些經驗。說完後，唐淼和賀嘯道。
    “他們都是很好的孩子。你跟他們接觸久了就知道了。而且很容易地就會喜歡上他們。”
    她比賀嘯早來這裏半年，也已經跟他們一起待了半年。她認識學校裏的每一個學生，都和他們說過話，甚至玩兒過遊戲。
    她了解這裏的每一個孩子。他們活潑或靦腆，熱情或羞赧，性格千變萬化，但是都有一顆純淨赤誠的心。
    她性格溫和，確實比賀嘯的性格更容易和學生們接觸一些。可是一開始的時候，也不是誰都能馬上跟你熟到無話不談無話不說。
    但是到了現在，唐淼已經成了學生們最喜歡的老師之一。他們喜歡聽她彈琴，喜歡聽她說話，也喜歡帶著她去山裏。在她傳授著他們知識的同時，他們也會反饋他們的“知識”給她。
    唐淼很喜歡這個過程。
    人在長大後，有時候確實應該去到孩子堆裏待一段時間的。和孩子們在一起，能夠讓你接觸更多沒有固化的多麵思維，也產生更多的思考。同時，你也會從孩子身上學到很多東西，也會在學到一些東西後，反饋到孩子們身上。
    孩子們給予你天真爛漫，千麵萬麵，你給予孩子尊重，理解與勇氣，讓他們勇敢禮貌與大膽。
    這是一種良性的循環。在這種良性的循環之中，孩子們慢慢成熟成長，而已經成熟成長的你，在成熟成長中產生的一些負麵消極的東西，好像也會伴隨著這個過程在坍塌瓦解與消散。
    唐淼身上和心裏，有很多負麵消極的東西。她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否在這半年的時間裏已經發生了改變，但是她感覺，總歸她會越來越好的。
    她希望賀嘯也是越來越好的。
    唐淼這樣評價完了學校的學生們。在評價著的時候，她的眼睛甚至是有光的。她溫和地和他對視著，帶著光亮的眼睛裏，透著清澈與溫柔的暖意。這是一個人在感受到什麽之後，反饋出來的同樣的東西。
    賀嘯坐在餐桌的對麵，看著眸光和煦的唐淼。他的眼睛裏泛著平靜平和的光，隻那樣沉靜地看著她。
    在他這樣看著她時，因為自己的話而陷入這半年與學生們的美好回憶中而微微有些走神的唐淼眸光微微定了定，收了她的心神回來。
    在她收回心神的同時，對麵坐著的賀嘯道。
    賀嘯說完，唐淼眼中的光芒倏然凝緊了。
    賀嘯並沒有說什麽。他隻說了這麽一句話。在說完這句話後，賀嘯就收回了目光。他目光收回後，拿了碗筷將最後的一些晚餐吃完了。
    今天的晚餐，賀嘯照例是比唐淼吃得快的。更尤其在他說完那句話後，對麵的唐淼就坐在那裏像是沒有了什麽動作。
    賀嘯吃完飯，拿了碗筷起身離開了廚房。他去了學校的水池台邊，擰開水龍頭，將他的碗筷清洗幹淨了。
    清洗幹淨後，賀嘯拿了幹淨的碗筷回到了廚房裏。廚房裏，唐淼像是從剛剛他的話裏也回過了神來，重新安靜地吃起了飯來。
    賀嘯帶著外麵一身的潮濕涼氣，從唐淼的對麵走過，去放下了他清洗好的碗筷。
    他離開廚房的時候，走的還是他進廚房的那個路線。就是餐桌上唐淼坐著的對麵。兩人隔著一張餐桌，一個坐著，一個走著，在賀嘯離開廚房前，唐淼開口問了一句。
    唐淼問完，賀嘯微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在他看向唐淼的時候，唐淼端坐在長凳上，也在看他。她手裏還拿著碗筷，碗裏的飯菜比著他離開時，也並沒有少多少。
    唐淼坐在那裏，看著停下腳步朝著她看過來的賀嘯。她的眼中像是夜間薄雲後的月光，溫柔清亮。她看著賀嘯，對他道。
    “天還是有些涼。”
    “直接用水龍頭裏的水衝頭可能會感冒。”
    “今天你用熱水洗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