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說完那句話，陸雲挽輕輕地拍了拍楚玄舟的肩膀便緩步離開了大廳，半小時後才重新出現。
    海浪狀的穹頂下懸著數萬盞水晶燈，就像墜在海底的星辰。
    攝政王取說。
    他剛一站定，水晶燈就伴著管風琴的樂聲亮了起來，一簾瀑布自穹頂傾瀉而下，嘩的一下粉碎成沙。
    包裹著他的冷藍色的水霧，將糜麗明豔的色彩衝淡，陸雲挽就像一朵被冰封的暗紅罌粟。
    危險、冰冷又遙遠。
    “非常榮幸能在今天代表帝國與皇室，與大家一道回顧過去……”他的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目光不疾不徐的從人群中掃過，每一個呼吸與眨眼都優雅到了極致。
    無論宴會廳裏的賓客，還是正在收看直播的觀眾全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情不自禁地欣賞眼前的美景，可有關於“陸雲挽”的一切，卻又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的危險。
    陸雲挽知道，但他並不在意。
    攝政王將雙手輕輕搭在罌粟花蕊上，緩聲總結起了過去的一年。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陸雲挽從來不會對著光屏念稿，他不但脫稿且永遠氣定神閑，似乎生來就擁有令人信服與追隨的能力。
    “星曆3612年帝國的疆域已擴展至格雷西星係，增添可居住行星二百九十三顆，在此我們必須感謝以下軍團……”
    陸雲挽準確的報出了那些軍團的名子，甚至將立下戰功的士兵點了出來。
    二百餘顆星球的風土人情他也信手拈來。
    聽到這裏眾人臉上都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攝政王究竟是怎麽辦到的？
    陸雲挽尾音微揚，像一彎銀月，下一秒就將眾人的心神鉤了回來。
    站在不遠處的楚玄舟看到——無論恨他還是愛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陸雲挽身上，他注定是特殊的那個。
    五分鍾後，演說結束。
    伴隨著雷霆般的掌聲，陸雲挽緩緩、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氣——臥槽，嚇死我了！怎麽還有瀑布啊？
    為了和原主一樣裝逼，陸雲挽不眠不休的背了好幾天數字。
    現在他一閉上眼睛，就能在腦海中勾勒出帝國的疆域。
    然而準備了這麽久，卻沒有人提醒他今年宴會廳裏多了個瀑布裝置。
    ……陸雲挽的一世英名險些全毀在了水花飛濺的那一秒！
    “攝政王殿下，您的口才還是這麽好。”陸雲挽胡思亂想的時候，公爵裴含霽輕輕向他伸出了手。
    他突然抬眸：“剛才那一秒我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幾年前在軍校的時候，那時您已經與現在一樣耀眼了。”
    《人魚帝國》中說陸雲挽和裴含霽是同齡人，更是多年的宿敵。
    但陸雲挽還真不知道，原主和裴含霽似乎還是……同學？
    “公爵殿下怎麽突然想起這個？”他隨口接話。
    在他按照帝國禮儀虛扶裴含霽的那一秒，對方說：“您有已經很久沒有像當年那樣強調人類的功勳了。”
    這個答案並不在陸雲挽的意料之中：原著裏麵“比人魚更人魚”的原主，竟然也會讚揚人類？
    但仔細想想似乎也沒有那麽令人意外——除了是個bug，精神力直接滿格的原主外，這個世界人類的精神力普遍比人魚低二十個百分點。
    然而原主的親信卻幾乎全是人類。
    他對自己的同族，或許並沒有那麽冷漠……
    裴含霽的話第一次讓陸雲挽好奇原主的過去，好奇《人魚帝國》裏沒有講的故事。
    ……
    宴會的後半程開始了。
    大廳裏的燈光再一次暗了下去，人們重新戴上麵具繼續著方才的狂歡。
    按照陸雲挽的了解……和後半程相比，剛才自己看到的那些隻不過是開胃小菜！
    到底不是真變態，陸雲挽決定趕緊帶著主角離開這個鬼地方。
    “啊——”
    就在這時，宴會廳南側傳來一陣尖叫，緊接著人群忽然躁動了起來。
    發生什麽事了？
    陸雲挽下意識感到不安。
    他握緊手杖，努力在黑暗中尋找楚玄舟的身影。
    “攝政王大人……”剛才那個戴著櫻粉色麵具的人魚少年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他突然抓住陸雲挽的衣擺，雙目迷離像是喝醉了一樣，“幫，幫我……求您。”
    說著便努力起身，試圖用手臂勾住陸雲挽的脖頸。
    陸雲挽：！！！
    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他壓下當場彈開的衝動，蹙眉沉聲說：“滾開。”
    攝政王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少年的臉上。
    他眼神裏滿是懼怕，可依舊沒有鬆開陸雲挽的衣擺。
    這時陸雲挽才注意到……不愧是種族天賦，竟然連這個少年都比自己高一點！
    陸雲挽冷冷地笑了起來，用力捏住了少年的下巴：“拿開你的手，不要弄髒我的衣服。”
    黑眸裏一片空洞，半點情緒都沒有。
    冷漠的注視終於讓少年找回了一點理智，他鬆開了陸雲挽的衣擺，然後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修長的雙.腿突然當著陸雲挽的麵變成了一條煙粉色的魚尾。
    臥槽！
    陸雲挽終於明白了，少年並不是喝醉，而是突然到了洄遊期！
    ……這麽說來大廳裏的混亂也與它有關？
    就像回答陸雲挽的疑惑似的，下一秒有溫熱的液體濺在了他的臉頰上。
    血腥味隨之襲了過來。
    幾米外有人魚用尖利的指甲剖開了侍者的胸膛，淌滿一地的鮮血都沒有喚回他的理智，甚至叫人魚愈發興奮。
    “攝政……攝政王大人是，米麗烏亞……”在一片淩亂的呼吸聲中，傳來了粉尾人魚微弱的提醒。
    聽到他的話，陸雲挽終於知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就像楚玄舟的父親一樣，這世上有無數人魚選擇沉溺欲.望，成為它的奴隸。
    “米麗烏亞”是一種助興的藥物，他能誘導人魚進入洄遊期，讓他們徹底失去理智。
    早在好幾年前，它就因為藥性過於強大而被帝國禁用。
    可盡管如此，還是有無數人魚難以抵擋它的誘.惑，在星際黑市裏購買使用它
    ……這一回麻煩大了！
    魚類的洄遊本來就是一種集群運動，他們非常容易互相影響。
    也就是說眼下大廳裏的數千人魚，都會受到米麗烏亞和彼此的影響，陷入最原始的欲.望中去。
    ——殺欲、情.欲。
    陸雲挽用光腦把自己的手下叫了過來，讓他們將眼前的人魚帶走，接著自己與他們一起分散出去尋找楚玄舟。
    開玩笑！主角可不能出事！
    宴會廳裏人魚瀕死的尖叫，與淫靡的聲響交織在一起。
    一邊血流成河，一邊氣氛旖旎。
    血液、體.液、被打翻的紅酒交融在了一起，產生了令人作嘔的氣味。
    陸雲挽屏住呼吸，在一片混亂中尋找著楚玄舟的蹤影。
    期間有無數失去了理智的人魚想要靠近，都被陸雲挽直接用精神力擋了回去。
    他踏著血與殘肢，從深陷情.欲的人魚中穿過，就像是從地獄走來修羅。
    終於，在大廳的角落，陸雲挽終於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楚玄舟。
    銀白的長發被血液浸染出了淺紅的色彩，他的身上滿是血汙，甚至眼神已經無法聚焦……米麗烏亞的毒素會使人魚出現嚴重的幻視、幻聽狀況。
    大廳裏米麗烏亞的濃度高的不像話，此時楚玄舟明顯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但不幸中的萬幸是，楚玄舟的雙.腿並沒有化作魚尾！
    果然！！我就說主角意誌力強大，還沒有覺醒血脈與精神力的他竟然扛了過來！
    陸雲挽不由鬆了一口氣，他快步走了過去，想都不想就打算將楚玄舟扶起來。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失去聽覺與視覺後，楚玄舟變得無比戒備。
    就在陸雲挽俯身準備扶起主角的那一瞬，對方突然用力用手鉗住了他的咽喉。
    “啊——”
    冰冷的指尖觸在了他脖頸間的動脈上，陸雲挽的背後瞬間傳來一陣劇痛，他忍不住咳了起來。
    人魚的力量野蠻而強大。
    等緩過神來的時候，陸雲挽的世界已經在刹那間顛倒——
    他被楚玄舟鉗著脖頸，按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