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放開我！”
    陸雲挽下意識想要掰開楚玄舟的手指，但人魚的力量顯然不是“脆弱的人類”能夠相比的。
    楚玄舟幾乎沒有費一點力氣，就用另一隻手抓住陸雲挽的兩隻手腕，將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最後用腿抵住陸雲挽的膝蓋，打斷了人類的掙.紮。
    十幾分鍾前站在星辰下向全星際發表演說的攝政王，此時竟衣衫狼狽一動也不能動。
    隨著少年的動作，黑色的天鵝絨手套也被蹭了上去，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膚。
    楚玄舟已處於洄遊期的邊緣。
    海洋生物的豎瞳冷冷地注視著他，陸雲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那片暗紫吞噬了。
    “咳咳咳……”伴隨著氧氣的快速流失，他急速地喘.息了起來。
    人魚被血染紅的長發從陸雲挽的麵頰掃過，在他眼角劃出一道長長的猩紅印跡。
    生理性的眼淚與眼角邊的血跡融在一起，順著陸雲挽的臉的頰蜿蜒流下，如同血淚一般。
    楚玄舟突然抬起眼眸，深深地看向了他——
    人類纖長脆弱的脖頸，正在他手下顫抖著。
    血液的回流讓陸雲挽總是蒼白的臉頰染上一抹不大正常的鮮紅，配著黑沉的眼眸與眉眼間的血淚，他美的濃墨重彩。
    就在這一瞬，一段陌生的畫麵從陸雲挽的腦海最深處閃了出來：
    幾近墨色的深海中，數隻深陷洄遊期的人魚盤踞在一起，圍著一個人類分食著他的血肉。
    沒過多久，他們的眼神逐漸恢複清明。
    ……這是什麽東西？！
    哪怕曾經生活在滿是喪屍的世界，陸雲挽還是被這令人作嘔的畫麵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想要閉眼，但與畫麵相伴的記憶卻又阻止了他。
    這是屬於原主的記憶，多年前他曾參與調查過一樁有關米麗烏亞的案件，並從中得知……人類的血液可以暫時緩解這種藥物對人魚的影響！
    這個時候不能使用精神力攻擊楚玄舟，萬一他突然精神力覺醒那可就徹底完蛋了。
    而憑借蠻力，自己更不是人魚的對手。
    頃刻間一個無比瘋狂的念頭出現在了陸雲挽的腦海當中。
    ——陸雲挽要試著讓楚玄舟清醒過來。
    鮮血是喚醒他的唯一的誘餌。
    陸雲挽的四肢依舊被對方釘在地上，他幾乎無法活動。
    眼下他的選擇隻剩一個……
    陸雲挽努力調整呼吸，他慢慢鬆開發麻的齦齒，停頓幾秒後狠狠地向著自己的下唇咬了下去。
    絲絲痛意蔓延開來。
    和人魚那滿口的尖牙不同，人類牙齒平齊，並不能在瞬間刺穿皮肉。
    陸雲挽在心底暗罵一聲，他用盡全力再一次朝著舌尖咬下。
    鮮血溢了出來。
    細細的暗紅沿著他的唇角蜿蜒流下，滑過尖尖的下巴，融進了衣領當中。
    米麗烏亞會使人魚陷入幻覺，但陸雲挽到底是個人類，他並不確定對方眼前的場景究竟是什麽。
    所以哪怕頂著劇痛，他還是緩緩地朝楚玄舟露出了一抹微笑，然後一點點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
    “……殿下，您不想嚐嚐嗎？”陸雲挽的聲音微沉，帶著點氣音，配上這漫不經心的語氣，卻依舊那麽矜貴高傲。
    就算倒在地上、被人緊緊扼住脖頸，他也是帝國唯一的攝政王。
    那點腥甜的氣息似乎真的將楚玄舟的理智喚回了一點。
    他俯身看向躺在血泊中的陸雲挽。
    一點藍光自窗戶的縫隙裏溜了進來，正好照在楚玄舟的臉上。
    他眼底一片空洞，五官精致漂亮的不帶半絲人氣。
    就像一隻天真又殘忍的幼獸。
    就在這個時候，人魚猶豫了一下，他突然俯下身……輕輕用冰冷的唇.瓣吻在了陸雲挽的下巴上。
    然後緩慢又認真地舔舐起了這點腥甜。
    尖利的犬齒不時從陸雲挽的下巴上滑過，帶來一陣微痛。
    他的身體忍不住震顫了一下。
    不過短短半分鍾，陸雲挽下巴上的血液就被人魚舔了個幹幹淨淨。
    少年頓了一下，他緩緩抬頭憑借本能地將視線落在了陸雲挽的唇.瓣上。
    這裏有更多的鮮血。
    ……不行！
    這個真的不行！
    陸雲挽想都沒有多想，他突然用盡全力抬起一隻手，朝著沒有任何防備的人魚擊了過去。
    伴隨著手腕上傳來的劇痛，放鬆警惕的人魚終於倒在了地上。
    陸雲挽長舒一口氣。
    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玄舟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受了一身的傷……周圍的血，可能都是他的。
    陸雲挽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用手背蹭掉了唇角邊新溢出來的鮮血。
    按照原主的記憶，人魚清醒之後，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會留下點模模糊糊的印象，就像是從宿醉裏醒來似的。
    他不確定楚玄舟能記得多少，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決定叫手下過來將對方帶離。
    剛發出信號，他就看到楚玄舟的眉緊緊地蹙在了一起。
    少年痛苦的蜷縮在地上，下意識用手指按向自己的太陽穴。
    ……這裏是？
    精神核！
    米麗烏亞會影響人魚的精神核，要是放在往常或許沒事，可最近一段時間楚玄舟一直都在接受實驗。
    他的精神核，處於極端脆弱狀態。
    自己不能就這麽把他扔在這兒……
    擔心主角出事，陸雲挽立刻單膝跪在了血泊中。
    在他過去生活的世界，精神係異能有兩個發展方向：治愈與攻擊。
    陸雲挽咬下手套，輕輕將指尖貼在了楚玄舟的額上。
    溫水般舒緩的能量，如一條柔順的絲帶纏在了楚玄舟的精神核上。
    楚玄舟精神力尚未覺醒，他平時幾乎感受不到精神核的存在，實驗的時候則隻能覺察到疼痛。
    此時額間的感覺對他而言是從未有過的陌生與舒服，就像回到了深海中……
    少年緊緊蹙著的眉一點點放鬆了下來。
    這股陌生精神力滑過額間的感覺，也在不自覺中被他刻在了心中。
    幾分鍾後陸雲挽停下動作，緩緩地退向暗處。
    ……
    混亂沒有結束。
    就在陸雲挽整理好衣服，等待手下來的時候，一個穿著暗紅色長袍的人魚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過來。
    等他走近陸雲挽才看清——暗紅並不是這件衣服的本色，這全是他染的血！
    獵殺的欲.望讓他注意到了倒在一邊的楚玄舟。
    而意識到危險的降臨，人魚的本能也在這個時候將楚玄舟喚醒。
    少年猛地睜開眼，不等對方舉起手中的量子槍，便重重地將他打倒在地。
    男人腦後傳來一陣鈍痛，血順著後頸流了下來。
    陸雲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不愧是主角啊！
    然而還沒等他徹底放下心，倒在地上的人魚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突然亢奮了起來。
    他立刻暴起，再次向楚玄舟衝了過去。
    臥槽！
    陸雲挽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快步走到了楚玄舟的身邊，同時用精神力向他襲去。
    “啊——”對麵的人魚尖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陸雲挽竟然在瞬間摧毀了他的精神核！
    按照人設，自己是不是不應該這麽見義勇為？
    陸雲挽沉默了。
    “……攝政王大人？”
    楚玄舟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陸雲挽忽然生出一種正被野獸打量的錯覺。
    他頓了幾秒，突然笑了起來：“殿下，您還是太仁慈了。”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陸雲挽已經養成了見到楚玄舟就入戲的本能。
    沒有經曆過流亡黑化，楚玄舟到底還是仁慈了一點，剛才居然沒有對襲擊者下狠手。
    他之後政敵那麽多，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陸雲挽再一次俯下身，單膝跪在了血泊之中。
    他仔細為楚玄舟擦掉頰邊的血汙，語重心長地說：“麵對想要殺了您的人，以及一切獵物，您必須要徹底地讓對方沒有任何還擊之力……”
    “獵手從來都不會仁慈，”陸雲挽笑著用指尖卷起楚玄舟一縷長發，他壓低了聲音輕輕說，“殿下，麵對對手的時候……尤其當你的對手是我這樣的人時。”
    “一定要記得切斷他的所有退路，斷絕一切反擊的可能。”
    陸雲挽早已經將自己收拾整齊，並清理掉了身上的血汙。
    此時的他除了臉色蒼白一點外，看不出任何異常。
    楚玄舟看到——明明周圍已經一片狼藉，所有人的身上都帶著血與傷，可攝政王依舊優雅矜貴的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他的身上有一種不符合身份與傳聞的幹淨。
    陸雲挽明明單膝跪在一片鐵腥味的血泊裏，可楚玄舟卻覺得他正站在神壇上向自己俯瞰。
    盡管楚玄舟已經清醒了過來，但此刻洄遊期邊緣的那種衝動，卻並沒有完全消失。
    一個無比危險的念頭，突然從他的腦海之中生了出來——
    真想將陸雲挽拖下來，拖到這片肮髒的血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