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部長！”雖然文柳娘看起來和之前並沒有什麽不同，但趙同甫還是能感覺出她的精神處於極端的疲憊，而且和十多天前相比，也瘦了不少。
    文柳娘回應一聲，才問道，“肖遠呢?”她知道有段時間，肖遠一直在她的房門外等候，趙同甫和安靜因為身份的原因不清楚她和陳家的關係，肖遠自然是清楚的。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肖遠才更擔心自己吧。
    “肖掌櫃留在南海了，”趙同甫說道。
    安靜在一旁幫忙解釋，“這次我們在升龍城購買到的糧食足有八百萬斤，遠遠超過了羅漢軍所需，經過我和肖掌櫃商量，決定先押送一半的糧草回到廬陵，一是因為這已經夠羅漢軍支撐到今年的夏收季節，二來如果萬一這批糧食出現問題，我們也還有備用。”
    文柳娘心頭微動，她知道自己確實太過於關心兒女私情方麵的問題了，自從見到陳宜中，她就一直擔心自己是陳家未亡人的身份被江澄知道，而且陳家不答應文家的悔婚，她名義上更是陳家的媳婦。
    一向隻有好男配有三妻四妾，哪裏有過一女嫁給二夫。正因為如此，這段時間她才迷失在此不能自拔。
    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文柳娘在心中詢問自己，羅漢軍的士兵們日以繼夜地訓練，就是為了能夠增強自身的實力，為打敗元軍做準備，自己跟在他們的身後，不受風吹雨打，不受日曬雨淋，隻是為他們做點最基礎的事情，卻因為感情的事情而垂頭喪氣，完全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這樣還能算人嗎？
    但是自己真的好想嫁給那個人呢，成為他的妻子！
    文柳娘，你的父親為了抗元，可以拋棄富可敵國的財富，作為父親最寵愛的女兒，難道你就可以置羅漢軍士兵的糧食問題於不顧嗎？更何況這件事情還是那個男人交代下來的呢。
    如果那個男人知道自己此行並沒有好好完成他交給自己的任務，又會怎麽看待你的呢。
    安靜看著文柳娘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很是擔心，這般個月來，文柳娘已經是多出出現這樣的情況了，如果文柳娘是遇到生命安全問題，她自然是全力以赴，但現在她完全弄不明白文柳娘的狀況，想要出言安慰都無法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文柳娘才長籲一口氣，隨著這道濁氣，安靜和趙同甫都感覺出文柳娘整個人的氣質都癡線了明顯的變化，再也不像先前的強打精神，但是事實上還是軟弱無力。
    “很好！”文柳娘先是讚揚了安靜和肖遠的這個舉措，接著便又問道，“這一路上沒有出現意外吧。”
    趙同甫明白文柳娘說的意外情況就是指元軍。搖了搖頭，神色反而更加的凝重。
    他們南下的時候即便見到元軍也沒多少關係，畢竟他們是商隊打扮，而且攜帶了大量的茶葉和瓷器，這些物品即便是被元軍看見也隻會將他們當做正當的商人。
    但是這趟回來卻不一樣，上百艘船隻，沿著北江河連綿數十裏，元軍隻要眼睛不瞎就絕對能發現他們的船隊，但是即便這樣，也沒有半點阻止的行為。
    “你是擔心他們會在湞江設卡？”文柳娘問道。
    “沿途之上，斥候已經搜索兩岸三十裏，卻沒見到一個元軍！”趙同甫並沒有直接回答問流量的話題，“而且湞江水位比起北江淺很多。雖然我們在南海換了內陸船，但是依然不能保證這些船能行駛在湞江河麵上。”
    “前麵就是韶州吧！”文柳娘望著前麵隱約出現的城牆問道。
    “沒錯！”趙同甫也看了看前方，“北江就止於韶州城下，以韶州城為中心，東邊為湞江，西邊武江，這兩條河交匯之後才被稱之為北江。而韶州城也是我們江南西路到廣信府的必經之路。”
    “我記得四海商行在韶州也有一個網點，”文柳娘思索良久，卻始終不記得韶州掌櫃的性命，這也難怪，四海商行雖然是繼承文家商行發展而來，但作為文家二小姐，不可能對於文家商行每一個城市的掌櫃都能熟悉，更何況韶州地理位置雖然重要，但是也受限於地裏條件，城市規模並不算大，工商業的發展也難免差強人意。
    “文部長是想讓四海商行的人幫忙？”安靜很快就明白了文柳娘的意思。
    文柳娘點頭，“你們能將一部分糧食留在南海，我們現在當然也可以效仿，由趙旅長和韶州城掌櫃亞總一部分糧食途徑陸路，翻山越嶺去到廬陵，我和安靜姐則繼續按照原本計劃，沿著湞江直抵盡頭，再由信豐上岸。”
    “不行！”趙同甫斷然拒絕，要知道他的任務是保護文柳娘的安全，在升龍城也就罷了，沒多少人知道文柳娘的身份，而且那時候的文柳娘財大氣粗，攜帶著大量的金銀，每到一處，都被升龍城的糧商視為座上賓。
    但是這是在北江河，還隸屬於廣信府，元軍隨時可能出現。
    如果元軍真的出現，趙同甫不敢保證糧草的安全，但要保護文柳娘突圍他還是信心十足的。
    安靜也拒絕道，“不行。”
    文柳娘很是驚奇，趙同甫拒絕也就罷了，畢竟保護自己這是江澄交給他的任務，安靜任務雖然也是如此，但是自己並沒有要求和他分開啊。
    看著文柳娘的目光，安靜便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根據斥候們的情報，我猜測廣信府，或者說至少在北江沿岸甚至於是上遊的湞江沿岸都不會再有元軍出現了。”
    “不可能吧？”文柳娘不敢置信地看著安靜，她知道安靜雖然被施行稱之為女俠，但是在江澄那，安靜也有另外一個稱號，那就是女諸葛。
    江澄的話文柳娘自然是無條件相信，但是眼下安靜的話還是出了文柳娘的意外。
    “我這猜測也不是無的放矢的！”安靜解釋道，“廣信府雖大，張弘範的三萬大軍也不算多，但是要說在北江兩岸各三十裏的範圍都找不出一個元軍布防，我還是覺得不大可能。”
    “我相信我手下的兵。”趙同甫急急辯解，
    “我也相信！”安靜微笑道，“他們都是江政委親自帶出來的，怎麽能不相信。”
    “那安靜姐你這是？”既然斥候的話可以相信，安靜怎麽又說這是不大可能。
    “所以我才猜測，不是元軍沒有在北江兩岸布防，而是元軍都集中在一起，去執行某個任務了。必然說都集中在廣信府的最東麵，那麽北江，甚至於廣信府的其他地區就顯得很空蕩了。”
    “安靜姐，你是說……。”文柳娘立即想到了一個她無法接受的事實，廣信府最東邊，那就是潮汕、梅州。而他的父親，還有家人，現在都集中在這一邊區域。
    能讓張弘範集中所有的兵力，也隻有找到父親蹤跡這唯一的一條理由了。
    想到這，文柳娘幾欲暈倒。
    安靜沒想到自己話還沒說完，文柳娘就有這麽大反應，不過她也能理解，當年聽聞自己的兒子被陳宜水的爪牙扔進糞坑淹死之後，她何嚐不是暈過去三天三夜。幸好那時候她還有諸白秋在身邊，兩夫妻互相安慰，這才走過了那段最難熬的日子，隻是直到現在，一想到慘死的兒子，她的心還是如同刀絞一般。
    “文丞相雖然聲明在外，但是恕我直言，他還不值得張弘範全軍出動！”安靜扶住文柳娘的身子，繼續說道。
    文柳娘頓時恢複了一半的精氣血。“安靜姐你是說江政委他也來到了廣信府？”
    安靜苦笑，這個她還真不敢確認，雖然表麵上來看，距離潮汕地區最近的抗元隊伍就是羅霄山上的羅漢軍，但有誰知道在其他的山林之間沒有隱藏的抗元誌士呢，更者潮汕地區距離福州也不算遠，說不定朝廷在得知了這位股宏之臣的消息後也派了大軍前來迎接呢。
    “應該是吧！”雖然有很多猜測，但是安靜倒也覺得是羅漢軍南下的可能性更大，畢竟江澄派遣人員在尋找文天祥並不算秘密，自己一行人出來這麽久了，江澄能得知到文天祥的消息也很正常。隻是她自然沒有想到，並不是江澄的人找到了文天祥，反倒是文壁親自回到了廬陵。
    “一定是江政委，她找到我父親了，”文柳娘的精氣血再次從一半直接拉到爆棚。“他早就說過，如果找不到父親，那就自己打出名聲，讓父親來找他，一定是這樣的。”
    安靜也沒想到文柳娘激動下說出來的話才是事情的真相，便道，“無論如何，我們也要抓住這個機會，盡快離開廣信府。”
    趙同甫倒是沒有開口，不過他心中也在猜測，難道羅漢軍真的來到廣信府了？但隻要文柳娘不提分批回去的事情，他也不會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