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很貪心的秀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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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捏住陳標捏緊的小拳頭:“你捏什麽拳頭?”
“哦, 爹,娘要和秀英夫人一起搞個女子學院,我去當先生沒問題嗎?”陳標含著藥包, 轉移話題道, “我不會傳出什麽流言蜚語吧?”
現在水泥還沒做出來,不給他爹過高的期望值。
朱元璋的手高高舉起, 輕輕敲下陳標的腦袋:“你才多點大?什麽流言蜚語?你娘讓你去, 你就去唄,順帶看看哪個姑娘順眼,爹給你定下來。”
陳標給了他爹一個鄙視的眼神:“滾!”
朱元璋假裝生氣道:“你居然讓你爹滾!有你這麽不孝順的兒子嗎!該打!”
朱元璋把陳標撈起來, 扛在肩膀上開始瘋跑。
陳標嗷嗷叫道:“停下!停下!要顛吐了!”
朱元璋不僅瘋跑, 還上躥下跳:“你吐啊,你吐啊。”
陳標氣得大喊:“娘!娘!”
朱元璋哈哈大笑:“你娘今天不在家裏,你喊再大聲也沒用!”
陳標氣得使勁試圖去捶打朱元璋的腦袋, 但朱元璋速度太快,他根本無法控製自己出拳的方向。
“放下大哥!”
終於有人來救陳標了,可惜是陳樉和陳棡兩兄弟。
這兩兄弟揮舞著小拳頭,試圖從可惡的老爹手中救下受苦受難的大哥。但兩人腿太短了, 根本追不上。
朱升和季仁壽前來拜見朱元璋的時候,就看到朱元璋扛著陳標在前瘋跑;兩個幼子努力地追逐叫喊;陳標一副快顛吐的模樣, 淒慘極了。
朱升臉色一變:“國瑞!你在做什麽!”
朱元璋停下腳步, 絲毫不臉紅道:“逗兒子玩,哎喲!臭小子,你們敢踹我!”
陳標緩過氣, 立刻道:“弟弟快跑!”
陳樉和陳棡勇敢道:“不跑!保護大哥!”
說完,他們繼續抱著朱元璋兩條腿使勁捶打。
朱元璋把可憐的陳標放下,陳標一屁股坐在地上, 捂著嘴幹嘔。
朱元璋左手拎起二兒子,右手拎起三兒子,作勢就要拋兒子。
朱升麵無血色,文人雍容全無:“陳國瑞!把孩子放下!孩子拋不得!會摔壞!”
陳標也放下捂嘴的手,道:“你敢把弟弟拋出去,我和娘都不會放過你!”
朱元璋訕訕把二兒子三兒子放下,道:“你這個當兒子的,還威脅起你爹我了?有你這麽當兒子的!朱先生,季先生,你們要好好訓訓標兒,他簡直一點都不知禮!”
季仁壽已經心疼地把陳標抱起來順背,並狠狠瞪了朱元璋一眼。
季仁壽還未見過朱元璋。朱元璋剛回應天,事務繁忙,也沒召見他。
今日他和朱升一起被朱元璋邀請到陳家吃飯,心裏本來很忐忑,不知道那外界評價兩極分化的雄主朱元璋,會是怎樣的人物。
他詢問劉基,劉基隻陰陽怪氣道,“就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還能怎樣?”,好像對朱元璋很有意見。
但劉基現在攬了許多事,忙得腳不沾地,為朱元璋嘔心瀝血,不該是對朱元璋有意見啊。
季仁壽更忐忑了。
劉基見季仁壽如此忐忑,才道:“你要見的不是朱元璋,而是陳國瑞。朱元璋可能是雄主……大半個……半個……小半個雄主吧。陳國瑞就隻是一個很和氣的商人。師兄見到就知道了。”
季仁壽見到了,知道了。
這叫很和氣?這叫很頑皮頑劣吧?!
無論朱元璋是雄主還是梟雄,像個頑童都不太對吧!!
“標兒,還好嗎?需要去看大夫嗎?”季仁壽又瞪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好脾氣地笑笑,然後用腳踢開兩個還試圖繼續打他的不孝子。
陳標喘著氣道:“還、還好,緩過來了。爹,我一定會和娘告狀,一定會!”
朱元璋挑眉:“怕你?”
朱升氣得用拐杖砸了一下地麵:“國瑞!”
朱元璋笑道:“我就和標兒鬧著玩,咱父子倆交流感情呢。”
他一邊說,一邊繼續踢兩個兒子。
陳標看不下去了,拉了拉季仁壽的衣袖,讓季仁壽放他下來。
陳標牽住兩個弟弟的手,道:“別打了,你們倆打不過他。等娘回來,咱們告狀,讓娘收拾爹。”
陳樉和陳棡對朱元璋齜牙咧嘴,就像是兩隻小凶獸。
朱元璋齜牙咧嘴回去,還作勢要揍他們。
陳標趕緊用自己不算大的身軀,擋住完全擋不住的兩個弟弟:“好了好了,爹,季先生和朱先生都來了,別鬧笑話。”
朱元璋道:“和兒子玩算鬧什麽笑話?”
不過他看到朱先生和季先生不讚同的眼神,還是放過了兩個不孝子,邀請朱升和季仁壽在書房小敘。
陳標鬆開牽著弟弟的手,鬆了一口氣。
“大哥,沒事吧?”兩個弟弟撲上來,差點把陳標又壓下去。
陳標勉強撐住兩個弟弟,道:“沒事沒事。你們以後再見到爹欺負我,不要衝上來,你們打不過爹,還可能挨揍。如果娘在家裏,你們就去找娘。娘不在家裏,你們就去找姑父。”
兩個弟弟異口同聲道:“姑父也不在呢?姑父不在的話,我們可以揍爹了嗎?”
陳標哭笑不得:“我都說了,你們倆揍不過他。娘和姑父都不在家裏,你們就別管了,自己在一旁玩。大哥不會有事。”
他爹鬧歸鬧,不會拿他的健康和安全開玩笑。他隻要真生氣了,他爹立刻就會認慫。
兩個弟弟滿臉不滿。
顯然,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兩個才到朱元璋腰的小屁孩,真夢想著如何把平時很少回家,回家就欺負人的臭爹給揍趴下。
陳標希望他們倆長大懂事後,還有這樣的雄心壯誌吧。
這次回來,馬秀英終於有空把女子學院辦起來了。
朱元璋將領們的子女們都會互相聯姻,教好這些女童,就是教好自家未來的當家主母,女眷們都很上心。
朱元璋會當皇帝,這些女童未來少說都有個誥命在身,有些可能還會隨丈夫鎮守邊疆,主持政務。
女子雖不能從政,但邊疆將門婦人,可就得如同現在的馬秀英一樣,承擔一些政務了。
馬秀英本就愁著要讓女童們學什麽,心裏非常暴躁,回來後聽說朱元璋又在欺負兒子,當即擼起了袖子。
若不是陳標拉住了她,朱升和季仁壽就要看一場未來馬皇後暴揍未來朱皇帝的戲了。
看完這場戲後,恐怕朱元璋登基後,會在這兩個老頭還沒死的時候,就率領文武百官去他們家哭喪。
看在朱升和季仁壽的麵子上,馬秀英暫且放過了朱元璋,開始向朱升和季仁壽討教建立女子書院的問題。
馬秀英認為,《女誡》中一些內容有些不合適了,應該重新編纂女子所學的書籍。
比如讓女子一味溫順,討好丈夫。那如果那個丈夫是個壞人,做殘暴的事呢?女子難道助紂為虐?
既然史書中有稱讚大義滅親的女子,那麽世間應該是不讚同女子一味溫順的。女子當與男子一樣,知道大義,知道對錯,才能規勸丈夫,養好孩子,照顧好家人。
馬秀英又認為,現在商貿發展地比以前好,女子在教養孩子之餘,也能去做工幫扶家中。應天城中若是一家男子種田女子做工,家境會比旁人寬裕不少,也有更多的錢送孩子讀書。
所以女子不能拋頭露麵這種規矩,或許能鬆一鬆。不隻是亂世這種沒辦法的情況下讓女子可以拋頭露麵,待太平盛世來了,女子也可以出門幹活,讓家裏更輕鬆一些。
而女子出門時需要遵守哪些規矩,可能就要仔細斟酌了。
陳標在一旁聽著。他認為,娘親從秀英夫人那裏聽來的女學內容,還是太過保守。
不過比起前朝南宋,又已經寬鬆不少。
至少,她們已經抓住了女子地位提升的重點,那就是勞動,獲得獨立的經濟地位。
朱升和季仁壽其實在女性問題上較為保守,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馬秀英說得很對。
他們倆都是吃過苦的人,所以知道普通百姓家中,一個人幹活不如兩個人幹活更能吃飽。
而且,他們也知道班昭書寫《女誡》的真實原因,所以對更改《女誡》中一些內容,並無意見。
陳標這輩子熟讀史書後,自然也知道。
班昭寫《女誡》時已經五十四歲,《女誡》說是為教導未婚女兒所寫,她當時根本不可能有未婚女兒,這自然是托詞。
班昭當時是東漢宮廷女子的老師。東漢多短命皇帝,外戚和宦官輪流執政。班昭入宮當老師時,為鄧太後執政,她也是鄧太後的老師和幕僚。
班昭寫《女誡》,其實是假托教導班家女子,委婉向鄧太後勸誡。
西漢後宮廷貴族女子多幹政,且淫風盛行。《女誡》是班昭這位老師,試圖約束宮廷貴族女子的一點嚐試。
班昭自己大概永遠也想不到,自己這《女誡》,會成為幾千年約束普通女子的刑具。
就像是程頤和朋友聊天時一句“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口嗨,沒有記載到任何自己的著作,他自己也在實際行動中支持寡婦再嫁,隻是被旁聽的弟子記載在後世人編纂的《程式遺書》中。而且程頤這話的對象也不是女性,而是所有人。
北宋人程頤肯定也想不到,他這句話被南宋人翻出來曲解,逼死了多少無辜女子。
可惜就算讀過書的人都知道這些是曲解,也不會為女子逆天下大勢。
封建時代的女子弄鬆枷鎖的唯一機會,就是改朝換代之際,百廢待興之際,前幾代的皇後頒布新的“女子勸誡”。
如長孫皇後的《女則》。
可惜,這些皇後也如班昭一樣,視線僅集中在宮廷貴族女子身上。
秀英夫人,則是想編纂一本也適合平民女子的“誡言”,十分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