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再給邵榮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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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選的親家差點威脅到標兒的安全, 李貞十分狼狽,都不知道該如何和朱元璋道歉。
    結果他做好心理準備,拎著兒子一同來陳家道歉的時候, 看到朱元璋正在和兒子們打泥巴仗,那個笑聲大的喲,他們大老遠都能聽到。
    現代的小孩都喜歡玩泥巴,古代小孩沒什麽可玩的,自然更喜歡玩泥巴。
    堵不如疏,比起弟弟們自己撒尿玩尿泡的黃泥,陳標專門給弟弟們做了一個泥巴遊樂場, 裏麵的黃泥都是用開水煮過消過毒, 帶著弟弟們玩。
    朱元璋單人成軍,陳標帶著陳樉和陳棡一邊,兩邊匍匐在各自用麻袋堆起的壕溝裏, 戰況異常火熱。
    陳狗兒和陳貓兒已經學會走路, 但要打泥巴仗還是早了些。
    特別是陳貓兒, 這個被兄長吸走了大部分營養的可憐弟弟, 多走幾步路都會發燒。
    陳狗兒倒是精力充沛, 非常想加入哥哥們對親爹的忤逆。朱元璋這個狗爹, 居然用繩子拴住陳狗兒的腰,把狗兒子拴在了旁邊的樹旁。
    陳狗兒和陳貓兒在樹蔭下並排坐, 陳貓兒替哥哥們鼓掌, 輕聲細語地為哥哥們鼓勁;陳狗兒則一直在用他的小乳牙,磨拴著他的繩子, 試圖掙脫束縛。
    陳標、陳樉、陳棡雖然腿短, 勝在體積小, 很靈活, 又配合默契。
    朱元璋本來以為自己贏得這場泥巴仗輕而易舉,居然被三個稚童兒子逼入了絕境。
    見李貞和李文忠來了,朱元璋立刻道:“趕緊過來幫我!”
    陳標氣鼓鼓道:“爹!別找外援!你要不要臉!”
    朱元璋理直氣壯道:“你們三打一,要不要臉!他倆加入我這邊,我們三打三才公平!”
    李貞本來是來道歉,見狀,實在是沒忍住:“國瑞,三個成年人和三個小孩打泥巴仗,不叫公平!”
    陳標:“姑父說得對!”
    陳樉和陳棡跳著腳:“對對對!爹你輸不起!”
    朱元璋大怒:“誰說我輸不起!我一個人也能……啊!”
    陳標跳起來狠狠一投擲,泥丸正中朱元璋的腦袋。
    三個泥孩子相互抱在一起原地蹦跳:“贏啦!贏啦!爹被打爆腦袋啦!”
    李貞和李文忠父子二人欲言又止。
    打爆腦袋?你們也不嫌不吉利……
    朱元璋氣喘籲籲道:“標兒,你居然偷襲!”
    陳標得意道:“我又沒說停戰,你自己走神,還怪我偷襲?爹,你是不是輸不起?”
    陳樉和陳棡附和:“爹你是不是輸不起!”
    朱元璋生氣道:“誰說我輸不起?”
    陳標道:“願賭服輸,爹你記得賭注,別食言。”
    朱元璋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好,我答應你。姐夫,我先去洗個澡。”
    李貞看著朱元璋這一副頑童樣,心裏的忐忑消散許多:“好。”
    朱元璋戴著三個泥兒子去洗澡,順帶把陳狗兒的腰間的繩子解開。
    結果剛一解開繩子,陳狗兒就拉著陳貓兒往泥裏一撲,於是洗澡的又多了兩人。
    朱元璋無語極了:“我是不是給他名字取錯了?”
    陳標自己飛速洗完澡,然後幫弟弟們洗澡:“你現在才發現啊?趕緊給我四弟五弟改名!”
    朱元璋:“在想了在想了。”
    他現在事這麽多,哪有空取名?他朱家兒子以後是要當王爺的人,名字不能亂取。
    朱元璋已經決定好,給兒子們取名字的時候,順帶幫他們把子孫後代的字輩都取了。
    朱元璋洗完澡出來是,李貞又緊張忐忑上了。
    朱元璋主動拍著李貞的肩膀道:“這種事,誰也想不到,姐夫你不用愧疚。我們一起去大帥府找大帥。”
    陳標連忙道:“咱們沒證據,你可不要和邵榮撕破臉!”
    朱元璋道:“不會。我去道歉,與他和好,安撫他。”
    陳標滿意地點點頭:“對,去和好,爹,咱們忍得這一時,以後再收拾他!”
    朱元璋揉了揉陳標濕漉漉的頭發:“去把頭發擦幹,這件事交給爹,爹絕對為你報仇。”
    陳標揮手目送朱元璋帶著李貞、李文忠離開。
    出門時,朱元璋順帶通知了常遇春和李善長。
    李善長已經回到應天城坐鎮,其他幕僚分別坐鎮各個重要城池。隻劉基拿了個類似禦史的官職,輾轉於各個城池間,監督官員屯田和推行井田製的情況。
    李善長原本還不知道邵榮可能會謀逆之事,昨夜朱元璋才派人通知他,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今日朱元璋回大帥府,李善長和常遇春隨後得到通知,但速度飛快,比朱元璋還早到。
    他們倆在大帥府相對枯坐,忐忑極了,腦門都起了一層汗。
    邵榮可以算是目前朱家軍的二把手了,他的謀逆處理不好,可能會引起朱家軍內部分崩離析。
    最好的處置,就是悄悄將邵榮擒拿,然後賜死。邵榮的家人,則寬大處理。
    邵榮在朱家軍中的名望太高了,他若不是已經舉起叛旗,而是叛逆前就被壓下,絕對不能對其處置太狠,否則會引起許多非議。
    可邵榮好死不死,怎麽就盯上了標兒?李善長絞盡腦汁,都不知道要怎麽勸朱元璋放過邵榮一家人。
    甚至李善長自己心裏都窩著火,恨不得親自提著大砍刀把邵榮剁了。
    李善長和常遇春都以為,朱元璋此番回大帥府,一定會非常痛苦難過陰鬱。他們一定要謹言慎行,一不小心就可能火上澆油。
    哪知道,朱元璋人還沒到,笑聲先至。
    李善長和常遇春茫然抬頭,看著朱元璋腳步歡快,笑容滿麵的走進來,那神態舉止輕鬆的啊,步伐都帶著一點雀躍的小跳步。
    李善長和常遇春瞬間傻了。
    我家主公難道被刺激……瘋了?
    “都來了啊。來,說說邵榮的事。”朱元璋笑著坐到上首處,李貞和李文忠分別入座,“那個張家很有問題,我懷疑張家比邵榮更重要。”
    朱元璋說正事的時候還帶著笑,嚇得李善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啊,是,屬下立刻去查!”
    “不用了,這件事交給我姐夫。他以家事的名義去查,更不容易打草驚蛇。”朱元璋道,“你且看好應天物資動向。”
    李善長起身拱手:“是!”
    朱元璋又道:“常遇春,你統領應天兵力,巡邏各處機要重地,以防邵榮部在應天引起騷亂。”
    常遇春起身保全:“末將領命!”
    朱元璋道:“李文忠,你這幾日住進陳家,隻需保護好夫人和標兒他們。但你不要和夫人說有人謀逆之事,也不可與夫人說標兒遇到過危險。”
    李文忠起身領命:“是……義父,我……”
    朱元璋搖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去捉拿張家,為標兒報仇?且忍一忍吧,放長線釣大魚。”
    李文忠深呼吸:“是。但若捉拿張家後,我請親手剮了張家老頭!”
    李文忠滿目赤紅。
    一想到標兒因為他遭遇危險,李文忠就滿心憤怒,夜不能寐。
    朱元璋再次搖頭:“我不許。張家畢竟差點成為你的嶽家,我能殺他們,你不能。此事別提了,你護好標兒就是。等這件事結束,標兒想去洪都看望文正和文英,你陪他去。你也休息休息。媳婦的事別急,這事你爹做不了主了,我給你尋一個。”
    李貞嘴唇翕動,最後輕輕歎了一口氣:“早知道給他選個知根知底的老鄉農婦多好,我就不該貪心。”
    李文忠:“……”我是你親兒子?!
    朱元璋、李善長和常遇春也十分無語。
    他們都知道李貞謹慎過頭,最愛看的就是囂張跋扈外戚被砍頭的戲。但這也謹慎過頭了吧!
    朱元璋知道自家姐夫的臭毛病,道:“放心,我給你尋個知根知底、知書達理、家世簡單的!”
    李貞道:“不知書達理也沒關係,知根知底、家世簡單就好。”
    朱元璋無語極了:“我想還是需要。”
    李文忠小聲道:“義父,能不能再加一個條件,比如長得好看一點的?”
    李文忠話音未落,李貞的大拳頭已經落到了李文忠腦袋上。
    朱元璋忍不住大笑出聲,一直板著臉的李善長和常遇春也忍俊不禁。
    李文忠抱著被他爹揍了的頭,委屈極了。
    他隻是想要一個稍稍好看一點的妻子,有什麽錯!
    邵榮聽到朱元璋回大帥府後,立刻急匆匆求拜見。
    他聽說李文忠也在,心裏升起擔憂,腳步不由加快。
    直到聽到屋內發出的笑聲,邵榮才鬆了一口氣。看來李文忠這個小傻子並沒有發現不對,沒有告狀。
    邵榮進屋後,先掃了一眼屋內的人。
    李善長、常遇春、李文忠……另一個人是誰?他隱約覺得有點眼熟,但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個人。
    朱元璋主動笑著介紹:“邵榮,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叫李貞,是陳國瑞的姐夫和心腹,我義子李文忠的親爹。他聽說兒子得罪了你,特意來我這,讓我牽線說和。”
    邵榮心中疑惑打消。他就說怎麽有些眼熟,原來是李文忠的親爹,可能和李文忠眉目有些相似,才讓他有這種錯覺吧。
    邵榮在朱元璋麵前挺恭敬,立刻道:“不不不,應該是我道歉。我腦子糊塗,本來隻是看著陳標聰明伶俐,很喜歡,就想多逗逗,結果把孩子逗哭了。”
    邵榮對著李貞抱拳:“實在是對不住了。”
    李貞立刻起身道:“犬子頑劣,得罪邵元帥,是我教子無方。”
    李文忠當晚已經向邵榮道過歉,李貞再道歉一次,此事就算揭過了。
    邵榮又對朱元璋道:“大帥,我不小心嚇哭了陳國瑞的兒子,我是不是該親自向陳國瑞道歉啊?”
    朱元璋笑道:“陳國瑞不是這麽小氣的人。他兒子居然能被你嚇哭,他因兒子膽小揍兒子訓兒子都來不及,哪還會記恨你?”
    李善長眼皮子跳了跳,李貞垂眉順目,李文忠咬了一下舌頭。
    連剛知道陳國瑞就是朱元璋的常遇春,想起自家主公回去後抱著兒子哭了那麽久的黑曆史,一張冷麵都忍不住輕微抖動了一下。
    邵榮歎氣:“大帥,就真不能給我介紹一下嗎?我好奇得不行。”
    朱元璋道:“陳國瑞替我做暗地裏的事,除了原本認識他的人,知道他的人越少越好。”
    說完,他笑道:“不過你既然這麽想認識他,等他回應天,我和他說說。”
    邵榮皺眉:“他不在應天?”
    朱元璋道:“不在。他是商人,一年到頭到處跑,難得回一次應天。”
    邵榮心中歎氣。人不在啊,那他現在要策反陳國瑞,就不太可能了。
    可惜他沒能帶走陳標。若能把陳標帶到張士誠的地盤,讓張士誠把陳標收為義子,哪怕陳國瑞不肯投靠張士誠,朱元璋也不會再信任陳國瑞,算是斬斷了朱元璋一根臂膀。
    邵榮壓下心中遺憾,道:“好。等陳國瑞回來,大帥一定要替我介紹一下。”
    朱元璋點頭。
    邵榮又道:“大帥難得回來一趟,要不要閱兵?我也剛回來不久,我手下的兵兔崽子們都期望聽聽大帥的鼓勵呢。”
    朱元璋微笑表情不動:“閱兵?”
    邵榮道:“是。正好中秋了,這幾年都放煙花,平民們看得也膩了,不如用閱兵展現一下咱們的士氣,順帶震懾一下平民中的宵小。”
    朱元璋微微頷首:“是個好主意。在哪閱兵?”
    邵榮撓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看大帥選唄。”
    朱元璋道:“你部營駐紮在三山門附近,那就在三山門閱兵吧。我帶些真金白銀去,到時候給你的部將撒錢。”
    邵榮立刻興奮道:“那好!兵兔崽子們肯定高興極了!我先替他們謝謝大帥!”
    朱元璋道:“你先準備吧,準備好了和我說一聲。”
    邵榮沒想到朱元璋居然這麽爽快地答應,當即高興地立刻告辭。
    邵榮離開後,朱元璋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消散。
    回家後因標兒而生出的好心情,讓朱元璋被舊友背叛的痛苦消散了許多,能夠坦然麵對這件事。
    但看到邵榮確實有反意,朱元璋仍舊心頭再次湧出痛苦。
    李善長忍不住道:“閱兵?難道他想……”
    朱元璋漠然道:“想刺殺我吧。”
    在場眾人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
    他們以為,邵榮謀叛,頂多是率領部眾叛逃。
    沒想到,邵榮居然膽子這麽大,想在應天城謀殺主公?!
    李文忠焦急道:“義父!你怎麽能答應他?難道你要身入險境?!”
    朱元璋手指頭動了動,緩緩從腰間掏出一塊牌子。
    那是濠州紅巾軍的帥牌。
    朱元璋盯著那一塊帥牌,道:“我已經知道他有反意,就不危險。我再給他一次機會,最後一次機會。”
    常遇春立刻道:“主公!他已經決意謀反,主公何苦再縱容他!”
    朱元璋搖搖頭,道:“他若能懸崖勒馬,他為我立下的那麽多功勞,足夠換一個免死的機會。我意已決,不用再勸。”
    常遇春還想說什麽,李善長伸手拍了拍常遇春,製止常遇春繼續勸說。
    李善長歎了一口氣,道:“主公,若他決意謀逆,我也請放過他的部下和……家人。”
    朱元璋平靜道:“我知道。以邵榮資曆和功勞,即便我抓住他謀逆的證據,外界肯定也傳聞我隻是忌憚他功高蓋主吧。”
    他自嘲地笑道:“誰會相信,我朱家軍中地位僅次於我的人,會投奔他人呢?”
    朱元璋自己都不信。
    八月初,朱元璋前往三山門外閱兵。
    三山門內,邵榮與趙繼祖伏兵其中,想等朱元璋進入三山門內,立刻舉兵刺殺。
    朱元璋站在三山門外靜靜佇立,與邵榮、趙繼祖的伏兵隔門相望。
    秋風吹過,朱元璋感到手腳很是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