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教導朱元璋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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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眾人的反應, 朱文正麵有喜色,朱元璋麵帶嫌棄。
陳標看著朱文正的神色若有所思。
堂哥天天嘴上嫌棄自家爹,一副白眼狼侄子的模樣。實際上堂哥其實很在乎老爹吧?
“標兒, 你說什麽傻話?”朱元璋嫌棄道。
陳標笑道:“我和爹也是親父子。所以我和正哥像親兄弟, 對不對,正哥?”
朱文正見到朱元璋的嫌棄,本來嘴上條件反射想頂嘴,聽了陳標的話立刻道:“為了標兒, 我就勉為其難和你像親父子了。”
朱元璋大手一揮, “啪”地一聲拍朱文正頭頂:“勉為其難?你還嫌棄上了?”
馬秀英領著一群人端來茶水和熏蚊子的香爐, 道:“好了,你們爺倆別再打岔, 不是說正事嗎?”
陳標拉著馬秀英:“娘, 你也來聽聽。”
馬秀英微笑道:“這種事, 我婦道人家還是不用聽了。”
馬秀英很聰明,為了獲得權力,她就要做出不願意沾染權力的態度。
陳標看見馬秀英使的眼色, 明白了馬秀英的意思。
娘的意思是, 等明日有空單獨給她授課。
陳標道:“那娘早點睡, 不用守著咱們。”
馬秀英點頭:“娘不困, 我去哄你弟弟們睡覺, 再來看你們。”
說完,馬秀英和眾人告辭離開,陳標等人繼續回到正事上。
陳標見自家爹對官製變遷一問三不知, 為了讓爹看懂張昶寫的三種官製中蘊含的陷阱,先簡略地介紹了從唐開始的官製變遷。
最了解典籍的宋濂先頻頻點頭,然後越聽臉色越蒼白, 甚至冒出了一頭冷汗。
宋濂道:“標兒,停一下!”
陳標正說得起勁,見宋濂喊停,疑惑道:“宋先生,怎麽了?”
宋濂抹了一頭冷汗:“你、你……”
什麽君權和相權的矛盾、中央和地方的矛盾、朝廷和豪強的矛盾、君王和武將的矛盾……這些事是你能大大咧咧說出來的嗎?
這還真是陳標能說出來的!因為他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
但標兒並不知道自己是太子,卻能毫不畏懼的說出這些話,讓宋濂頗為驚訝。
難道是因為標兒是神仙童子,所以對俗世權力沒有任何敬畏嗎?
朱元璋看了欲言又止的宋濂一眼,心中略一沉思,恍然笑道:“標兒,你把宋先生嚇到了。你說這話,就對皇帝沒有一丁點害怕嗎?”
陳標疑惑:“我們不是都該不害怕嗎?我們都是造反的人,還怕什麽皇帝?”
朱元璋拍著大腿大笑:“哈哈哈哈哈,標兒你說得太對了!”
朱文正看了朱元璋一眼,道:“現在咱們頭上那個皇帝,我當然不怕,我還想親手砍下他的腦袋。”
朱元璋笑容戛然而止,瞪了朱文正一眼。
他雖然知道朱文正說的是元朝那個皇帝,但這兔崽子瞅自己幹什麽?
其他被陳標嚇到的人愣了好一會兒,都浮現出無奈的笑容。
完全沒體會過陳標平時有多喜歡扔炸|彈,被嚇得最厲害的康茂才也不例外。
陳標說的沒錯,他們現在都算造反。
朱元璋道:“標兒,過來。”
陳標蹦到朱元璋身邊,一屁股把朱元璋擠開,挨著朱元璋坐著,偏著頭道:“怎麽,爹,我說的不對?”
朱元璋攬著陳標的肩膀,道:“標兒說得對。我們是造反的人,是最不怕皇帝的人。隻是現在大帥成了明王,將來會成為大明的皇帝。我們不怕大元的皇帝,會怕大明的皇帝啊。”
聽了朱元璋說的太過直接的話,其他人都丟給了朱元璋一個難以言喻的眼神。
康茂才捂著自己“撲通撲通”直跳的小心髒,被人格分裂的主公嚇得不輕。
陳標道:“爹你居然會說這種話,真不像你。爹你不是最信任主公的人嗎?”
朱元璋道:“信任是一回事,但現實是另一回事。”
陳標笑道:“如今的現實是,主公還不是皇帝,所以我們該把這些皇帝將要麵臨的問題告訴他。所有王朝,就算第一代皇帝不能解決問題,也要把解決問題的根基打好,讓第二代、第三代皇帝做到。若第二代、第三代皇帝都做不到,那這個王朝就積重難返了。”
大宋不就是那樣嗎?
雖然陳標也嘲笑宋太|祖奪取孤兒寡母的皇位,來位不正。但若宋朝做得好,這事連汙點都算不上。
評價皇帝的唯一標準,就隻有他這個皇帝本身當得好不好,其他都是虛的。哪怕他把父母兄弟妻子兒女都殺光,私德上是完全的不可回收垃圾,隻要他是個好皇帝,無論史書還是後世人都會紀念他。
趙匡胤自己很清楚這件事。所以他勵精圖治,南征北戰,試圖完成柴榮未完的一統河山功績。
趙匡胤本人是個很厲害的武將統帥,若他再活個十幾年,大宋恐怕就完全不一樣了。
可惜,他暴斃了;可惜,他的繼承人是那個高粱河車神,拿著沙盤陣圖在後方遙控指揮前方打仗第一人。
被嚇破膽的趙光義知道自己很丟臉,擔心武將們不服他,定下了大宋重文抑武的基本政策,之後代代皇帝在“祖宗家法”上掙紮。
人人都罵大宋,不是不喜歡大宋,而是太喜歡大宋的文采風流,因此恨其不爭,遺憾大宋本可以創造出的文武盛世。
後續朝代鄙視大宋,又都是大宋。
大元、大明、大清,之後每個朝代積重難返的問題,也都是從朝代建立一開始就留下的病根。
陳標希望大明不要太像大宋,能從一開始就解決一些問題,讓老百姓多幾代人的好日子過。
哪怕亂世必將到來,也有一個輝煌的盛世存在於文明記憶中,免得讓人說大明幾百年給人留下的隻有暮氣沉沉苟延殘喘的黑暗。
所以,朱元璋一定要了解這些開國時就要控製的矛盾。否則一二代皇帝要麽被這些矛盾坑死,要麽全部精力都用來解決這些矛盾。
王朝缺少了兩代皇帝的休養生息,百姓就又要多痛苦幾十年。
陳標以宋朝和元朝做例子後,道:“主公現在還不是皇帝,所以我們才要告訴他如何做一個皇帝,做皇帝要麵臨的大問題是什麽。若主公做了皇帝,再說這些就晚了。”
陳標苦笑了一下,道:“主公做了皇帝,再以臣子的身份和他討論皇帝和大臣會有的矛盾,除了不怕死的聖人,誰敢做?”
朱元璋抬起手,使勁揉了揉陳標的頭發,道:“標兒說得對。”
朱元璋看著陳標的眼神溫柔至極。
他想,如果沒有標兒,大概這些當皇帝應該注意的問題,沒有人敢教他。
就算有人想到了這一點,也隻會委婉的提意見。自己沒讀過多少書,根本不懂其中彎彎道道,靠自己琢磨,能琢磨懂多少?
但朱元璋不怪身邊的人。
他站在陳國瑞的角度道:“標兒,別怪我們膽小。人要活著,才能考慮其他事。比如我,我再敬仰主公,但我有夫人、有你、有你的弟弟還有文正、文忠、文英,我一個都舍不得。所以有危險的事,我一定會三思而後行。”
陳標靠著朱元璋蹭了蹭:“爹你有這種想法就好,我就擔心你對主公太忠心,把我們一家人的安危都拋到腦後。哼。”
朱元璋輕笑:“放心,不可能。”
其他人的眼底隱藏著震驚,又隱藏著一絲不可覺察的溫暖。
康茂才若有所思。有點明白“陳國瑞”存在的意義了。
陳標又哼哼了兩聲,沒臉沒皮地和爹撒了會兒嬌,才繼續道:“現在主公讓我們商量官製的事,正好是將官製中的彎彎道道詳細解釋給主公聽的好時機。我們的坦白,一定會讓主公很高興和感動,才會讓‘君臣兩不疑’的時間延長。”
陳標見幾人似乎快被自己說動了,再接再厲道:“你們換位思考一下,主公如此信任我們,如果我們在這麽重要的事上對主公隱瞞。到主公自己醒悟的時候,他會不會認為自己信錯了人,會不會感到自己被背叛,會不會覺得心裏很受傷、很難過?”
陳標手放在心髒處,道:“主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會受傷、會失望、甚至絕望。若是他失望後再也不肯相信大臣?那才是我們真正的危險啊。”
眾人背部皆立刻挺直。
朱元璋笑著拍拍陳標的腦袋:“好了標兒,別嚇唬你的叔叔伯伯們。”
陳標嘟囔:“我沒嚇唬。”
李善長深呼吸,抑製住聲音的顫抖,道:“標兒說得對。如今是我們可以與主公開誠布公,聊以後主公當了皇帝後無法聊的事的時機。”
朱文正曲著食指,揉了揉鼻子下端,道:“我們是反賊,主公現在也是反賊,反賊和反賊說話,當然可以無視什麽皇帝的威嚴。”
陳標對朱文正豎起大拇指:“堂哥,你說得非常正確!堂哥你好厲害!”
朱文正得意:“那是。”
陳標問道:“那你看了這三套官製方案,有什麽想和主公提的話嗎?”
朱文正攤手:“沒有。完~~~全看不懂!”
朱元璋本來正欣慰地點頭,心道這個侄子原來是個大智若愚的人。現在,他單手捂著臉,又想抽大侄子一頓。
其他人都忍俊不禁,因朱文正的耍寶,心中懼意消散了許多。
他們看著陳標的眼神都溫柔極了,紛紛讚同陳標的話。
“標兒說得對,此刻不說,今後就沒機會說了。”
“主公什麽都不懂,若讓主公自己摸索,讓朝綱起了混亂,豈不是我等陷主公於不義?”
“呃,我能說我真的不懂嗎?不是我不想和主公說啊!”
“其實我也不懂。”
“標兒,你再仔細說說!”
“老師,我們看的是同一卷史書嗎?官製我也研究了許久,我完全沒看出這麽多矛盾。”燕乾歎氣,“除了格物,老師你能不能也教我如何讀史書?”
康茂才聲音變得又尖又細:“老師?!”
花雲酸溜溜道:“沒想到吧?他是標兒入室弟子,送過拜師禮的那種。”
陳標臉紅彤彤,使勁搖頭:“沒有沒有,不能這麽算……好吧,算就算,但別叫我老師!怪不好意思!我教你!”
燕乾笑道:“謝謝標兒。”
朱元璋捏了捏下巴,略有些好笑地看著燕乾。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有點狡猾。
不過這種狡猾隻是為了能向標兒請教更多的學問,朱元璋懶得管。
朱元璋道:“標兒,你繼續說,這三套方案中有什麽問題。”
陳標道:“這三套方案看似不同,其實隻是官職名稱和架構的不同,其內在的本質都差不多,挖的坑也一樣。”
陳標不意外這些人看不出來其中的坑。
就像是他之前所說的皇帝將要麵臨的幾大矛盾,他點明後,宋先生等人可能恍然大悟,但他沒提之前,即便宋先生和葉先生對史書倒背如流,也不一定會想到這裏去。
原因無他,現在的人對皇帝天生敬畏,不會往那邊想。
現代人在智慧心機上不一定比得過古代人,但他們有兩點,隻要是經曆過正統教育的人都能比得過古代人。
第一是對皇權沒有絲毫畏懼;第二是蓋棺論定和高屋建瓴的視野。
這兩點能讓現代人站在“全知視角”上,對史書進行評價。
陳標雖是理科生,但理科生也要經過統考。大部分學生在統考的時候都是“開卷考試”,或者直接理科抄文科,文科抄理科。
但陳標是個優秀學生,即便他學的是理科,文科的課他也好好聽了,考試也認真地準備了。
不過陳標現在知道的知識很淺顯,大概就是“鍵政”的級別。
若是讓文科生來,曆史高考題除了極少數的背誦題,全是材料分析,他們閉著眼睛都能指點上下五千年。
陳標本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來當一個“鍵政高手”,但他爹說官製的製定是他當負責人,陳標就管不了那麽多了。
若不說服了這群人,沒有解決官製中的坑。當朱元璋變成了洪武皇帝,這些坑在之後朝政實際運作中逐漸顯現,朱元璋肯定會發現自己被坑。那自家爹不是死定了?
好一點,他和自家爹父子被處死,其他人流放;差一點,全家人都完蛋。
再者,陳標也不想看著朱元璋陷入陷阱,更不想看著喜愛自己的長輩們因此事埋下抄家滅祖的隱患。
陳標一邊說,一邊無奈想,他在這個世界牽掛的人越來越多,真不是一件好事。
朱元璋要了紙筆,一邊聽一邊做筆記。
其他人見狀,也都學著朱元璋做筆記。
陳家的人調亮了燈籠,並從屋內搬來了更多的燈架,讓附近照亮如白晝。
張昶在管製上挖的坑,主要有三點。
第一,他加強中書省的權力。
宋朝為削弱勳貴、丞相、外戚、武將等權力,故意設置許多官職,讓百官職權既分散又重疊,因此宋朝無外戚勳貴相權之憂,但冗官成了沉重的負擔。
張昶在方案中詳細闡述了宋朝官製混亂,“差遣、本官階、散官階、勳官、爵位,貼職”等官製並行,所以需要大刀闊斧的改革,砍掉職能相同的職位。
這一點很正確。
但張昶將包括武將任命的全部權力都集中到了中書省,宰相幾乎成為“副皇帝”。朝政中所有事,宰相不需要稟報皇帝就能自己處理。
若宰相謹慎,或許會事事稟報皇帝再處理;若宰相權力欲大,恐怕皇帝就被架空了;
第二,他增強地方的權力。
原本封建王朝收的稅都要千裏迢迢運進國庫,路上肯定有損耗,這部分損耗一般都會轉嫁到百姓頭上。
如果地方上受災,朝廷又從國庫調撥錢糧,千裏迢迢運到災區,途中又會有損耗,且耽誤時間。
而且這運輸的過程中,貪官汙吏就很容易伸手層層吃拿卡要。
於是張昶建議,就地建倉庫,各省直接就地入庫,隻分很少一部分入國庫。這樣各地有事,立刻就能開庫救人,百姓身上的負擔也輕了。
這一點也很正確。
但以前朝代難道不知道錢糧運輸會消耗嗎?他們不這麽做,是因為各地錢糧上繳,是朝廷控製地方的主要甚至是唯一)手段。
且大筆支出,比如出兵、治河、修路、賑災等都需要朝廷負責,國庫沒錢,你指望臨時從地方上調集嗎?
何況說什麽運輸途中會層層克扣吃拿卡要,錢糧直接放在地方,以如今的科技條件朝廷沒可能經常查庫,怕不是直接整個庫都被搬空了。說不定被搬空了好幾年,天高地遠的皇帝都不知道。
第三,文武關係更加割裂。
武將隻能當武將,文臣隻能當文臣,兩者涇渭分明,按照升官途徑完全沒有交際。
如果文臣要參與武事,就要當“督軍”,即直接成為武將的上司,監督和掌控武將的人。
這看上去好像是不讓文臣武將搶占各自賽道,也給了朱元璋控製武將的手段。但仔細一想,文臣武將割裂,文臣一旦和武將合作就是當“督軍”,這不是人為製造他們的矛盾嗎?
而且文臣除了當督軍就不能上戰場,那除了能自學的天賦異稟的文人,其他督軍不都是紙上談兵?督軍對武將指手畫腳,這軍隊戰鬥力能好?
陳標歎息道:“我想他本能還是遵從宋朝文人一定要壓製武將這一套吧。你看看這條,以後各地封疆大吏的折子和考評都要經過中書省,現在徐叔叔、常叔叔他們地位比李叔叔之外的文臣高,對吧?但一旦按照這個官製,他們若想過得好,連中書省的小官都得討好。”
在場披著文臣皮的武將們紛紛倒吸一口氣。
武將除非年紀大了,否則肯定都會被派到各地鎮守。他們若所有和皇帝聯係的手段都必須通過中書省,豈不是身家性命都在中書省的文臣們手中?
文臣們的臉色也不好看。給中書省這麽多權力,最初他們都事事稟報朱元璋,可能看不出弊端。但不是人人都能經受得住權力的誘惑,總有人野心越來越大,到時候恐怕官場就會被震怒的朱元璋大清洗。
他們這群跟著朱元璋的老臣們知道朱元璋有多厲害,所以絕不會小看朱元璋,一定會恭恭敬敬。
可朱元璋如今還不到四十歲,他們都已經五六十歲了。當朱元璋當皇帝的時候,可能沒幾年宰執就會換成一些年輕人。那些年輕人飽讀詩書,才高八鬥,不一定看得起朱元璋這個乞丐皇帝。
朱元璋的臉色已經發青了。
他現在心中湧現出暴虐的殺意,恨不得現在就去把張昶千刀萬剮,剝皮充草。
一個官製,張昶居然都能埋下這麽多隱患!再讓張昶活下去,不知道張昶會做出什麽事來!
朱文正不知道張昶的事,疑惑道:“這樣的人,怎麽會被義父委以重任?”
陳標道:“他這麽會挖坑,就說明他真的很有才幹。隻要主公和主公身邊的人知道他的問題,他翻不出花樣,還能幫著幹活。”
朱文正道:“至於那麽麻煩?找沒問題的人幹活不是更好?”
陳標笑道:“堂哥,若隻找能完全信任的人幹活,叔叔伯伯們就要累死了。你行軍打仗的時候,手下所有軍士都令你完全信任嗎?”
朱文正搖頭:“怎麽可能?”
陳標道:“主公統帥文武百官,和你行軍打仗一樣。主公座下那麽多大臣,以後還要開科舉,別說以後大臣是忠是奸,主公連他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陳標屈指敲了敲桌上的奏折:“將來主公當了皇帝,就隻能從臣子上的奏折中揣測臣子的真實意圖,判斷采用什麽政策。主公明知張昶不忠誠還留用他,正好拿張昶練手。我們要相信主公。”
朱文正瞟了朱元璋一眼,道:“義父明知張昶是奸細?那沒事了。義父肯定撐得住。”
朱元璋心中殺意散去,頗有些頭疼:“標兒說的有道理。隻是……唉,主公以後都要從這些奏折中研究人心嗎?是不是太困難了?”
陳標道:“當皇帝當然困難。”
朱元璋扶額,頭更疼了。
朱元璋還不是孤家寡人,就已經窺得了孤家寡人的痛苦。
若以後他坐在高高的皇座上,地下站著的都是不知忠奸的人,每一封奏折都要嚼碎了琢磨那群人的心思,真不寒而栗。
陳標見朱元璋露出痛苦神色,疑惑道:“爹,怎麽了?吃撐了肚子不舒服?”
朱元璋放下手,把挨著自己坐的陳標抱到懷裏,抱緊:“沒事。”
蹭蹭標兒,我老朱才不是什麽孤家寡人,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