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閣和雙誥命製(二更三更一百零二萬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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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有了燕龍圖的手稿後, 朱標以為自己能很快把蒸汽機甚至內燃機弄出來。
    沒有足夠多的理論知識,隻靠著工匠們用窮舉法摸索,探索效率低得可怕。
    朱標雖然有一些理論知識, 但他隻有一個人,還要忙更重要的事, 隻能把自己記憶中可能會用到的知識記錄下來,交給其他人琢磨。
    他之前摸索新式火器就用了很多年。有了圖紙, 再摸索個十年二十年的, 他等得起。
    朱標開始按照燕龍圖的圖紙研發蒸汽機和內燃機的時候是至正二十三年, 公元1363年。
    現在是洪武三年二月, 公元1369年這個時空的洪武元年是原本曆史中的吳元年)。
    足足五六年,朱標都從圓滾滾的福娃團子,變成了一個嬰兒肥和娃娃臉仍舊很倔強的俊秀少年郎。
    朱標樂得腦袋已經完全被“蒸汽機”三個字撐滿, 再也無暇思考其他。
    朱元璋擔心朱標跑太快摔著, 是因為朱標從燕乾那裏得到消息會後,和喝醉了酒似的,已經摔過一次。
    如果這時候還有其他穿越者在,一定會發現, 朱標現在的狀態,和《儒林外史》中中舉的範進差不多。
    若不是朱元璋攔著, 樂瘋了的朱標恐怕已經衝到了街上,從街頭像猴子一樣跳到街尾了。
    朱標換好了衣服,喝了一杯熱水之後, 再次用公鴨嗓子笑得停不下來。
    宋濂也跟著傻笑,隻有劉基和朱元璋還算鎮定。
    劉基道:“別笑了別笑了。那個蒸汽機、蒸汽機已經能用了?不是又是那個什麽, 什麽實驗階段吧?”
    其實早些時間,工匠們做出了一個大塊頭蒸汽機,隻是每個零件都需要工匠們精心手工磨製很久,且非常容易損壞,隻能證明“蒸汽機”這個東西確實能夠做出來,一點實用價值都沒有。
    朱標被朱元璋扯了好幾下臉頰軟肉,才冷靜下來,但又沒有完全冷靜,一邊說一邊笑道:“能用!雖然個頭還是很大,但能裝到船上!燕叔叔已經派人試過了!這次南京女學立下的功勞太大了!”
    朱標使勁點頭,眉眼彎彎道:“就是女學!女學不是專修數學、物理、化學等不能出仕的學問嗎?她們加入了研究,承擔了計算,還在學校中建立了模型,推導出變量公式……”
    朱標巴拉巴拉說了一堆,把宋濂和劉基都說暈了。
    朱標知道兩人沒聽懂,他隻是用這些專業術語表達心中的欣喜。
    眾所周知,西方科學技術發展,是因為他們口中的大航海,實際上的大殖民、大掠奪時代。
    那時候除了關著國門做著美夢的古老清帝國,全世界都被卷入了這場大航海的戰火中。
    西方國家重視數學、物理、化學,原本隻是為了計算炮彈軌道,能讓武器更具有殺傷力。
    當時除了新式火器,不需要更前沿的科技。
    火器從火繩槍、燧發槍發展到現代槍|支的過程,就是數學、物理和化學從挖坑開始一點點奠基的過程。
    都是從零開始,如果古老的華夏民族比西方更早得到了這個契機,那麽華夏民族能抓住這個契機嗎?
    後世無數人的眼睛都注視著明朝,這個如果當時有更多英明的皇帝,可以讓一直領先於世界的我們繼續領先於世界的朝代。
    朱標回到了元末明初,得到了一位北宋年間科學家的“妄想手稿”,結合現代穿越者淺薄的科學知識,經過了工匠們五六年的研究,最後在女學提供了強大的計算力支持時,終於將成果厚積薄發。
    有了蒸汽船,大明就有了走向海外的資本。即使小冰河時期的到來不可避免,大明也有了和平換取資源的退路。
    朱標沒想到,那群勳貴官宦女眷居然經過了短短幾年的學習,就能發現和創造出能解決實際問題的數學模型,讓工匠們隻能靠著經驗嚐試的實驗,變成了有理論支撐的真正科學的實驗。
    女學手中的理論,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指路明燈,讓工匠們可以朝著目的地揚帆起航,而不是漫無目的地尋找終點。
    朱標沒想到,但事實發生後又不例外。
    且不說西方許多厲害的科學家都是在極短的時間內爆發出極璀璨的光彩,特別是吃天賦的數學家,很多在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舉世震驚的成就。
    就說原本曆史中不注重科學發展的古代,也有自學成才的女性數學家。
    朱標給了她們係統的教材,給了她們“巨人”的肩膀,她們衣食無憂,還有“誥命”這個足以讓她們努力的目標,女學學生們隻是活用自己學過的知識,創造可以解決難題的數學模型,不涉及任何創新創造,其實並不算匪夷所思。
    隻是在這個時代,理論科學第一次綻放的光芒,足以稱之為奇跡罷了。
    朱元璋更加沒想到,那幫學算數的女娃娃,居然能有如此能耐。
    他本以為,她們對算術等知識鑽研得再深,也不過是會算賬持家罷了。
    朱元璋畢竟是封建時代的男人,他骨子裏對女性的輕視不可避免。但他又是一個自身很強大、足夠自信的封建帝王,所以當事實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又很坦然地接受了女學中的學生們很厲害的事實,並且製定好了如何扶持她們、褒獎她們、激勵她們繼續努力研究的計劃。
    “標兒說,科學是第一生產力。可惜科舉不考這些,所以天下最聰明的人不研究這些。”朱元璋比起欣喜,更多的是感慨,“科舉是不是該改一改?”
    朱標搖頭:“科舉就是為了做官,官員隻需要知道一些科學的皮毛,增長見識。除了一些天才之外,人的精力有限,在一方麵投入太多精力,另一方麵就無法顧忌。研究科學,需要全身心地投入。以大明的國力,還養不起完全脫離生產的科學家。”
    “貴族女眷本來就不事生產,衣食無憂,正好適合搞科學?這倒是一個新奇……新奇的思路。”劉基捋著胡子道,“那麽一些無意仕途,或者仕途不順的官宦子弟,或許也能吸納進研究科學的人群中?”
    朱標點頭:“可以是可以,但除了自己興趣在那的人,他們研究科學的動力並不高。”
    朱標譏笑了一聲,道:“伯溫先生可能不愛聽,但世上高尚的人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人都要有利益,才有動力。女子獲得名譽、地位、金錢等利益的途徑很少,王朝統治越穩固,她們獲得利益的途徑就越來越少。所以一條研究科學就能穩定獲取利益的渠道,能讓她們瘋狂。女子除了力氣,沒有一處不如男子。否則曆代就不會嚴禁女子幹政了。”
    即使他們已經算這個時代不算太歧視女性的人,但朱標這話仍舊讓他們難以接受。
    不過朱標是“神仙童子”,在神仙眼中恐怕真的是這樣,他們也就很快不在意朱標離經叛道的話了。
    朱元璋沉思了一會兒,道:“這樣很好。”
    既有能用上女性能力的渠道,又不用擔心女性幹政,在現在看來,確實是雙贏。
    但科學是第一生產力。在不會太遙遠的未來,掌握了生產力,賺得了榮譽、地位、資源第一桶金的女性們,走向政壇是水到渠成的事。
    高層貴族女性衣食無憂,心無旁騖地研究科學理論;中低層女性如果能接受公學教育,也能增長見識,還有進入基礎公學當先生,進一步提升“野心”的機會。
    這個世界才有趣。
    否則都是男人爭來爭去,沒有些危機感,這世界為免太為無趣,發展太慢。得讓所有人都努力動起來才行。
    隻是不知道現代社會來臨的時候,在新的華國,會不會出現新的文理歧視,比如“男人滾去學文科,他們的腦袋生物構造就讓他們不適合學理科”之類的暴論。
    那可是太有趣了。
    被家裏人傳染了一點樂子人屬性的朱標,真想再穿越一次。
    女學立下了大功勞,又有朱標為朱元璋剖析女學的未來和前景後,廢除女學的聲音終於銷聲匿跡,支持擴充女學的聲音越來越高。
    元末明初是一個百廢待興的時期——不隻是物質,思想也一樣。
    多年戰亂打得全國青壯年男性數量驟降,在外勞動養家的幾乎都是女性。這時候除了一些從未關注過平民百姓的豪強官宦世家養出來的道德先生之外,不會有約束女性拋頭露麵的聲音。
    就算有,在推行放腳和女子分田政策的朱元璋這裏,他們都得忍著。
    朱元璋被傳統文人圍剿了這麽久,現在圍繞在朱元璋身邊的文人們,就像是後世“粉絲提純”一樣,精神上高度統一,且極具攻擊性。
    比如劉基,天天都想罵死一兩個人。
    在這種環境下,朱元璋仿照翰林院等文臣榮譽稱號,給了女性一套全新的獨立於丈夫的誥命,就沒有任何反對聲音地順利推行了。
    之後女性可以擁有兩種誥命。一種是由丈夫官職所獲得的誥命,一種是“科學閣”頭銜。
    “科學閣”和宋時的“龍圖閣”等一樣,設立“學士”“大學士”等職位,其俸祿等同於相應品級的官員,遠遠高於誥命俸祿。
    女性雖然可以有雙誥命,但俸祿隻算最高的一種,也就是說,進入“科學閣”的女性,就隻領“閣老”的俸祿。從這一點,可以看出朱元璋還是挺摳門的。
    除了建立“科學閣”之外,朱元璋還準備製定助學和獎勵計劃。這些計劃,當然就交給朱標了。
    後世大學製度雖然不完善,會衍生出學閥、水論文等相應弊端,但在這個時代,已經足夠先進,夠用了。
    設立科學閣,無論在華夏曆史,還是在世界曆史,都是足夠稱之時代裏程碑的壯舉。
    在這個時代,絕大部分並未意識到這一點。
    對於勳貴官宦們而言,他們隻是開心自家人有在戰場上立功之外的獲取利益的途徑而已。
    特別是家中男人沒用的小官宦,天天督促自家女兒上進,自己賺個誥命,就可以嫁給他們本來高攀不起的大官宦。這樣,家裏無用的男兒就能依靠裙帶關係起飛了。
    朱標聽了娘親口中半抱怨的八卦之後,一笑置之。
    嫁個好人家,也是誘使封建女性研究科學的利益之一,這沒什麽可指摘。
    男人想要個十全十美的好老婆,女人想要個十全十美的好老公。人的基本欲|望而已。隻要不傷害別人,而是依靠讓自己更加完美而吸引更加完美的人,那應該支持和讚揚才對。
    馬秀英因朱標這番話沉思許久,最後也笑道:“標兒說得沒錯。娘隻是想著有些人不思讓兒郎上進,指望著攀附裙帶,有些不喜。”
    朱標安慰道:“就算沒有科學閣的事,不思上進的人照舊不思上進,仍舊會想攀附裙帶。他們的女兒若能讀書賺得個誥命,至少能成為正室夫人,不用被家裏送給哪個老大人當妾。”
    馬秀英再次苦笑:“的確如此。”
    她便不再提這件事了。
    世上有再多不完美,隻要今天比昨天好,馬秀英就不會皺著眉頭。
    朱標安慰娘親時,得知原來讓女學參與造船廠和蒸汽機計算研究,是馬皇後的主意,不由對這位女性更為敬佩。
    他趴在自家爹的肩膀上感歎:“皇帝真是天命之子,氣運化身。不但當了皇帝,還有如此完美的皇後,怎麽什麽好事都能被他遇見?”
    朱元璋得意:“那是。”我不僅有完美的皇後,還有完美的太子呢,嘿嘿。
    朱標歎氣:“蒸汽船出來了,我好想親自參與後續研發啊。嗚嗚嗚,燕叔叔壞蛋,他還說給我當徒弟,給我當護衛,結果自己一直留在工坊。”
    平定張士誠後,長江出海口掌握在了朱元璋手中。朱元璋自然把最為核心的工坊都搬回了應天,又在南京新建了造船廠,廣州的造船廠隻負責造現有科技的船隻。
    朱元璋無語:“讓燕乾去管理工坊,不是你的命令嗎?”
    朱標理直氣壯:“我的命令,我就不能抱怨?”
    朱元璋沉默了一會兒,道:“可以。”
    嘖,這小子還說性格和我不像,明明和我一個模子印出來!
    “你要是想自己參與,就把工坊搬到海津鎮去。海津鎮本來也要建水軍基地,不是嗎?”朱元璋道。
    雖然會多花一些錢,但蒸汽機造出來了,不留在朱標眼皮子底下,朱元璋心裏還是不安穩。
    朱標道:“好啊。不過南京也要留著,最厲害的女學在南京。”
    朱元璋道:“在北京辦個分校就是了。官員跟隨皇帝北上的時候,女眷也會隨行,正好不耽誤課業。”
    朱標點頭:“說得也是。就讓馬皇後操心去,嘻嘻。馬皇後一定操心得很開心。”
    朱元璋失笑:“你也不怕累著馬皇後。”
    朱標搖頭晃腦:“身為皇後,她不累誰累?皇帝累,皇後累,然後才輪到大臣累。”
    朱元璋心道,你要是知道馬皇後就是你娘,怕就不會這麽說囉。
    朱元璋很快回到南京。
    在朱元璋的雷厲風行下,海津鎮在新的水軍基地修建好的同時,也修建好了大明海船新工坊,專門製造蒸汽船。
    因朱標精力有限,蒸汽機和內燃機的進一步研究應用繼續在南京進行,由燕乾直接向朱元璋負責。
    燕乾已經完全卸下了盔甲,全身心地投入了祖先未竟的事業中。
    在大明建國的時候,朱元璋大赦了一次天下,赦免了邵榮的家人。
    邵榮的長子被燕乾收為義子,也帶在身邊醉心科學事業。倒是燕乾的親兒子燕祥是個坐不住的人,比起算數更樂意去打仗。燕祥就被燕乾派到了朱標身邊充當護衛。
    燕乾沒有告訴眼線,朱標的真實身份。不過就算不告訴他,朱標身上的諸多光環,也讓燕祥激動不已。
    何況朱標還是親爹的老師。如果朱標看中自己,收自己當徒弟,自己豈不就是親爹的同門平輩師弟了!
    “你在想什麽?你是應天小學的學生,本來就算我的弟子。”朱標打消燕祥的妄想,“至於入室弟子,你數學多少分?”
    燕祥頓時不敢說話。
    “哼,你怎麽完全沒有遺傳燕叔叔的優點?”欺負了一下小侍衛後,朱標背著雙手去視察造船工坊。
    他來到造船廠的時候,剛遠航回來的陳迪正在和造船工坊的工頭談生意。
    “公子。”陳迪一見到朱標,就興奮道,“我們可以組建遠航船隊了嗎!”
    朱標道:“你現在就想出航?”
    陳迪笑道:“我想試試。”
    朱標問了一下造船進度,道:“現在大明沒有新水戰的計劃,造出的四艘船可以都給你。無論你去哪,在明年年底都得回來,把船隻航行的遠航數據交給我。”
    陳迪立刻道:“公子,你放心!”
    朱標道:“這次船上就不做生意,帶夠你們的物資就行。不計成本,懂嗎?”
    陳迪拍著胸脯:“我懂!不過如果不小心還是賺了……”
    朱標失笑:“賺了就賺了,難道送上來的錢還不要嗎?”
    陳迪也跟著笑。
    大奸商和小奸商笑得如出一轍,怪不得旁的人都從未懷疑過陳迪是朱標族人。
    朱標放心讓陳迪帶走這四條船,除了暫時沒有水戰的計劃之外,這四艘試做船容量設計較為保守,不適合安裝大型火炮,無法成為戰船。
    海津鎮造船工坊設計的下一艘船才是戰船。這四艘船本就要用於商業。
    那商業用途,不久等於國姓爺朱國瑞一家幫皇上用了嗎?
    朱元璋早就把這四艘船交給朱國瑞任意使用了。
    左手倒右手,朱元璋很熟練。
    出海很辛苦,但陳迪是個天生的商人。他特別喜歡經商和打探情報,越刺激越好。之前朱標讓陳迪一邊經商一邊打探其他軍閥的情報;現在陳迪的經商重心放到了海外,他很快就愛上了海上的生活。
    現在陳迪天天念叨要趁著還能動,多跑一些地方。
    他大兒子陳泰天天念叨親爹快退休,把海外航線交給他,親爹乖乖留在國內。
    陳迪的夫人天天念叨兒子能不能好好讀書,以後科舉做官,比當商人強。
    陳迪的小兒子說,不想讀書,想去打仗。
    陳迪出海後,朱標經常去陳迪拜訪,看陳迪家有沒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每次他去陳迪家,就看見陳迪的夫人拎著荊條追逐大兒子小兒子讀書,頗有一番趣味。
    朱標沒有勸陳迪兩個兒子讀書。他們如果天賦不在四書五經上,經商或者從軍雖然辛苦,隻要跟隨自己,其實是一條更為坦蕩的官路。
    陳迪也知道如此,所以沒有拘著兒子的夢想。
    隻是陳迪夫人就算理智上知道這一點,仍舊對不愛讀書的兒子報以慈母的鞭撻。
    就算不科舉,也不可以不愛讀書!
    雲南。
    已經時近六月,昆明卻非常涼爽。
    王褘和兩位副使節文官泛舟湖上,吟詩作畫,好不快活。
    他已經來雲南半年了,每個月派人去和雲川交界處大明的軍營報一聲平安,然後就在梁王府蹭吃蹭喝,好不快活。
    梁王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王褘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