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老娘招安他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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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軍不懂師父這是什麽意思,隻能撓撓頭,問道:

    “師父,聽說您被小厲王招安了?”

    他準備去跟師父說說話,但到了師父的門外麵,就被兩名神策軍給攔了下來,說他師父已經成了厲雲卿的幕僚,並加入了神策軍。

    今時不同往日了,姚軍要見花錦,必須要通報才行。

    花錦掃了姚軍一眼,將麵紗重新整理好,

    “招安?老娘招安他還差不多,隻是權宜之計,等給他把庶務捋順了,他愛咋咋地。”

    “可是師父......”

    姚軍不安的看向花錦,花錦卻不等他將話說完,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她沒有時間和姚軍多說什麽,因為厲雲卿給了她山一般高的折子讓她去批閱,這還隻是北地一塊封地的折子,穀旗州的折子還在路上。

    所以她的心情平複之後,得趕回去把折子給批了。

    望著花錦的背影,風姿綽約,窈窕纖細中,卻又透著一絲堅韌,姚軍心裏頭的不安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北地庶務之重,花錦是深有感觸,所以她在北地時,就一直在完善政務係統,一般小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花錦親自操持。

    城防有護城軍,監督護城軍的有監察院,監督檢察院的有二狗子,還有一整套賞罰分明的獎金製度。

    基本上,小事兒他們自己能處理。

    但是看著厲雲卿送過來的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厲雲卿故意的,按照這個折子上寫的來看,整個北地的政務係統完全陷入了癱瘓,一點點小事都要寫在折子上,往厲王府捅一捅。

    看得花錦心肝脾肺腎,無一不疼,恨不得現在就衝回北地去,把那些不中用的北地官吏都捆起來,一人抽一百鞭子。

    她就這樣被成堆的折子絆住,而侯盼縣主那邊,正積極開始活動。

    姆媽勸著侯盼,

    “眼看著這世道已經這樣兒了,縣主,咱們還是要早做打算呐,是走是留,也要想好了。”

    “走,又能走到哪兒去?去帝都嗎?可是咱們孤苦伶仃的,去了帝都又有誰能幫咱們呢?”

    侯盼縣主柔弱無力的坐在美人靠上,雖然日子安定了下來,可身上的肉,卻沒長幾兩。

    她的眼中落下了淚來,眉心微微攏起,

    “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一天中,沒有睡著的時候,侯盼大多數時候就是這樣,坐在這裏感歎命苦。

    侯王府的資財早已經丟失大半,王府如今沒有主事的男丁,去了帝都,便是宗室縣主,卻半個人都不認識。

    更何況侯王府在帝都沒有資產,侯盼去了帝都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又能去投靠誰?

    “原本想著,在這裏能遇上小厲王叔,正好是個照應,可是,可是......”

    說著說著,侯盼縣主的眼淚宛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哭成了個淚人兒。

    姆媽隻能歎氣,

    “這有什麽辦法呢,咱們還是要堅強的活下去才是。”

    話一頓,姆媽又說道:

    “老奴瞧著,那個姚統領的阿娘,似乎還挺喜歡縣主您的,縣主,您有沒有想過,不如咱們就留在這兒,至少還有個依靠。”

    天景國的皇室女,是沒有封地的,這一點便是長公主也一樣,再說侯盼是縣主,而非郡主,她隻是老侯王的孫女,這還隔著一輩兒。

    也享受不到侯王府的稅收。

    所以就算是去了帝都,大概率也隻是去宗人府報個備,最後由宗人府上報到宮裏去。

    運氣好的話,宮裏會指個人給侯盼婚配,運氣不好的話,侯盼就一直待在帝都,等著有人想起她來。

    至於泉水郡這塊兒封地,因為侯王府沒有世子可以繼承,所以會被收回帝都,由哪個王公貴族繼承。

    聽了姆媽的話,侯盼低著頭,臉頰微微的紅了一點,抿唇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才是小聲道:

    “姆媽,我不嫁。”

    但她這個樣子,沒有人會覺得她是真的不想嫁。

    姆媽看一眼就明白了,她笑了起來,

    “老奴之前也瞧見過姚統領幾次,又壯實又有才智,聽說他以一己之力,整合了這個鎮子,抵禦住了孫國公的霍亂,但真稱得上是人中豪傑。”

    她越是誇姚軍,侯盼的臉頰就越紅,最後幹脆轉過身去,拿著絹帕捂住了自己的臉。

    這副小女兒家的羞澀,根本不必多說,侯盼也是想嫁給姚軍的。

    姆媽當即去找了姚娘子,身為侯王府的人,自然不能說侯盼想嫁給姚軍,畢竟姚軍隻是一介白丁。

    而侯盼是皇室血脈,身份尊貴,就算是她有這個意思,也得讓姚家先開口求娶。

    姆媽從側麵問了問姚軍的家世,又是對姚娘子歎道:

    “你們姚統領啊,這是什麽都好,一表人才,有勇有謀,隻是身份上差了那麽一點,否則以他的能耐,定能幹出一番宏偉的大事業。”

    這話可不是姆媽隨口亂說的,而是她和侯盼,真是這樣認為的。

    本來姚娘子被花錦叮囑了要遠離侯王府的人,這段日子也沒上門去尋侯盼縣主話家常,但又不好直接拉下臉來,顯示出自己有心想疏遠這個侯王府的姆媽。

    於是姚娘子隻能不住歎息,

    “可不是這樣嗎?我們姚軍真是不錯,起初我也沒料到,我們姚軍會這麽厲害呢。”

    她多少知道一些,姚軍之所以能夠成為姚統領,是因為他的身後一直有他師父幫忙。

    但這事兒不能出去亂說,姚娘子也隻能附和著姆媽,隨意敷衍著。

    那位姆媽便是暗示道:

    “如今之際哪,依我看你也隻能給你們家姚統領娶個身份高貴的媳婦,讓你們姚家更是添些彩頭,提提這身份出生上的短板。”

    姚娘子一愣,想了半天,才是反應過來,她試探性的問道:

    “這個,這個集鎮上,哪裏有身份高貴的貴女?真要說尊貴,除了你們縣主,還能有誰?”

    姆媽但笑不語,看著姚娘子,那將說不說的樣子,已經暗示了許多。

    一時間,姚娘子的內心也不知道是種什麽滋味兒,半天沒回過神。

    姆媽一見,臉便板了起來,

    “怎麽?姚娘子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們姚家還不願意不成?”

    一介白丁,能娶上皇室女,怎麽著都是一件感恩戴德的事情,可是這個姚娘子卻看著不怎麽高興。

    姚娘子扯出一個笑容,

    “怎麽會呢,唉呀,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我們姚軍這是走了什麽運,能娶上縣主,真是祖上燒高香了。”

    “能不能娶得上,還得看我們縣主的意思。”

    見姚娘子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姆媽這才心情舒坦了一些。

    但又不想男方那麽的得意,身為女方,好歹還是得擺一下架子。

    能不能成的,總得姚家先去求娶了再說。

    姚娘子內心複雜,表麵上又不好得罪侯王府的人,隻與侯王府的姆媽周旋著,等送走了姆媽,便去找姚軍商量這事兒。

    姚軍根本就沒心情娶娘子,因為最近幾天都見不到師父,有關集鎮上的事兒,得寫在折子上,才能匯報到師父那裏。

    這讓姚軍的內心十分難受,仿佛他與師父已經成為了兩個世界的人般。

    原本每日都能見到的師父,如今竟然變得高不可攀。

    因而姚娘子說起侯王府的姆媽,他便煩躁道:

    “她的姆媽又沒說啥,阿娘,您隻怕是會錯意了。”

    “這怎麽能是會錯意呢?侯王府姆媽就是那個意思,她就是要咱們去求娶侯盼縣主。”

    姚娘子一聽就急了,她一隻手抱著鐵頭,一隻手捶著姚軍,

    “你這個榆木疙瘩,你懂個屁啊你,她都這麽說了,咱們要是不上門意思意思,你這就是在得罪人你知道嗎?”

    “不知道。”

    姚軍搖頭,顯得很耿直憨厚,他認真道:

    “阿娘,她一個縣主怎麽可能會想嫁給我,就算是真的,我對那位侯盼縣主也是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誰成親之前,跟要娶要嫁的那位是兩相情願的啊?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姚娘子對姚軍翻了個白眼,又琢磨道:

    “按說啊,那位姆媽說的也挺有道理的,你如今是這個集鎮上的統領,的確就是身份上差了那麽一點兒,若是你娶了侯盼縣主......哎,哎我話還沒說完呢,回來!”

    望著姚軍已經離去的身影,姚娘子氣得要死。

    她本來就是個沒主意的,姚軍不理她,她便又想去找花錦商量商量。

    結果到了花錦的院子門口,她也沒見著花錦。

    這回倒不是花錦門口有神策軍攔她,而是花錦去找厲雲卿了。

    姚娘子沒人商量了,隻能回到家裏自己琢磨。

    但是沒兩天,姆媽又上門來,暗示姚娘子趕緊的去求娶縣主,話裏話外都是姚軍高攀了王府的意思。

    現在侯王府給他這麽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姚軍錯過了這村,便沒這店了。

    三番兩次的催促,讓姚娘子感覺壓力挺大的,幹脆心一橫,自己拿了主意,找媒人提了禮去侯盼縣主那裏提親。

    反正姚軍現在又沒娘子,侯盼縣主長得不錯,人又標致,體質弱了些也沒關係,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一定知書達理,又品行端正。

    姆媽拿著禮品單子,有些嫌棄的看著禮品數量,因為侯盼是待嫁女,這個時候不方便出麵,便由姆媽一手操辦她的婚事。

    她忍著心裏的氣,暗示坐在媒人身邊的姚娘子,

    “按說我一個做下人的,也不該管這麽多事兒,但我在侯王府幾十年,伺候過郡主,也將縣主伺候了長大,當年郡馬爺求娶咱們郡主的時候,那聘禮可是從侯王府門口,一路排到泉水郡都城的城門口。”

    所以現在來提親,就提這麽點兒東西,那就算了,但聘禮可不能少了,否則怎麽對得起侯王府的臉麵?

    媒人和姚娘子同時一愣,姚娘子聰明的沒有在這個時候表現出內心的不滿來,隻是嘴裏應著,身為侯盼縣主的未來婆母,在一個下人麵前,表現得唯唯諾諾的。

    媒人做事比較可靠,當即笑道:

    “那是如此,縣主身嬌體貴,咱們姚統領自然不會委屈了縣主,定然傾盡全力置辦聘禮,隻是......不知縣主可有娘家長輩兄弟來商量商量此事?具體要多少聘禮,也得仔細說個數才是。”

    姆媽當即仰著鼻子,嗤道:

    “你們盡最大的努力去置辦便是,不能委屈了我們縣主,否則,小厲王可是我們縣主的王叔,他就在集鎮上住著,若是丟了皇室臉麵,咱們縣主好說話,小厲王爺那邊兒,可就不那麽好說話了。”

    聽到對方搬出小厲王來,媒人與姚娘子都不再說話了。

    隻等兩人從侯盼住的地方出來,媒人才拉過姚娘子,語重心長的對姚娘子說道:

    “這自古以來啊,婚事都講究門當戶對,低娶高嫁,拋去身份來講,你們這家世如今比起侯盼縣主來,可謂遊刃有餘,姚娘子,你也別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她做了這麽多年的媒,其實不太看好這段婚事,原因無他,侯盼似乎還搞不太清白,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麽處境。

    若說侯盼真有小厲王做依靠,那她根本就不用嫁給姚軍,畢竟姚軍隻是個白丁。

    若說侯盼無依靠,她的姆媽字字句句都在踩壓姚家,一個下人尚且如此,侯盼縣主就不用說了。

    其實事到如今,侯王府算什麽?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侯王府如今什麽也不算,侯王府的下人,也就隻能在這個小地方,欺負欺負姚娘子這種沒什麽見識的婦人。

    真是去了帝都,以這侯盼縣主的身家,能配上誰啊?

    姚娘子也有些後悔自己衝動了,可一想到小厲王,她又有些後怕,雖然花錦說了,皇室之人的感情並不如尋常百姓的宗室那般團結。

    可是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而且她也有一種僥幸心理,她家姚家確確實實需要這門婚事,來提高身份。

    一想到以後她們姚家的後人裏也有了皇室血統,姚娘子就想不到更深更複雜的東西了。

    媒人見狀,歎息著搖搖頭,也不再說什麽了,隻管幫扶著姚娘子,準備姚家的聘禮,好迎娶侯盼縣主過門。

    就在她們身後等媒人一走,姆媽就對侯盼縣主抱怨著,

    “這小門小戶的就是小氣,要是放在以前,就這麽點兒見麵禮,也想見縣主您一麵,啐,窮死了。”

    侯盼縣主坐在裏間的屋子裏,望著媒人提來的禮,委屈的擰著手絹。

    這點子禮,便是平日裏有個什麽人來拖侯王府辦事,送給下人打點的禮都不夠,更遑論這還是媒人上門議親。

    又聽姆媽精明說道:

    “縣主,老奴已經打聽過了,這姚家兒郎的鐵鋪生意做得大,往年在咱們泉水郡的時候,姚家鐵鋪就挺出名,如今又手握這麽大個集鎮,往後您進了姚家,中匱都歸您管,咱們的日子還是能慢慢好起來的。”

    聽她這麽一說,侯盼也隻能哀怨道:

    “還是隻能衝以後的日子想想,唉......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她整天都在哀歎自己的命運,哀歎完了又哭,哭累了,便吃點東西歇下,醒了之後,又坐起來哀歎自己的不幸。

    花錦對此事還不知情,她這幾天找了厲雲卿好幾次,他要麽在集鎮外練兵,要麽在去練兵的路上,反正就是沒得空。

    今日好不容易逮住了厲雲卿,她將手裏的一遝折子丟進了厲雲卿的懷裏,怒道:

    “厲雲卿,你是吃幹飯的啊?你自己看看這麽點常識性的東西,你都還要我給你批閱,你沒長手嗎?北地是你的封地又不是我的封地,我的時間和精力全給你處理這些屁事了!”

    火大,花錦是真的火大,這些折子都寫的是什麽啊?

    春季要放糧,奏請王妃批閱,穀旗州要收水費,奏請王妃核算......怎麽折子上寫的全都是“王妃”?那是因為厲雲卿這個廢物,自去了北地之後,就沒管過北地庶務。

    現在花錦都走了,這些折子上還寫著“奏請王妃”,嗎的這就算了,關鍵是這些放糧啊,收水費啊,這種事厲雲卿不會管嗎?

    他不懂嗎?

    厲雲卿厚顏無恥的坐在榻上,擺出一副佛祖自在坐的姿勢,挑眼看著花錦,

    “本王的手殺人殺慣了,從未批閱過折子。”

    “那你就寫個‘已閱!!!’”

    花錦朝他吼著,氣到了極致,也沒想那麽多,往厲雲卿的手裏塞了一支朱砂閉,抓起厲雲卿的手來。

    她的小手,握住厲雲卿的大手,在一封折子上寫下兩個大大的紅字,

    “已閱。”

    “就這麽寫?你告訴我你不會?嗯?你殺人都殺傻了嗎?你敢說這兩個字你不會......”

    她靠得他太近,近到厲雲卿可以清晰的聞到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香氣。

    自在坐著的厲雲卿,眼眸深不見底,眼睛從麵前的折子,挪到了花錦的側臉上。

    她依舊裹著那層黑色的麵紗,銀色的發在黑紗下晃動著,仿佛閃著碎光一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