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這還拿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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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殊察覺到芃芃掉隊後,立刻回頭撥開人群拉住了她。
“此處魚龍混雜,別隨隨便便與不認識的人搭話, 小心惹禍上身。”
這個惹禍上身,姬殊顯然是說給芃芃聽的, 畢竟她愛多管閑事逗貓惹草不是第一天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句反而鎮住了身後的那個布衣老頭。
布衣老頭作為演武場的皮條客, 修為根骨平平,不過偏門瞳術卻修煉得不錯,修士潛力如何, 他一眼就能瞧得七七八八。
他還維持著方才蹲在地上與芃芃說話的姿勢, 抬頭看著眼前逆光而立的女修。
眼前女修未染一點脂粉,但烏發雪膚, 眼尾微勾, 垂眸睨人時自帶慵懶厭世的清冷氣質, 一路上不知多少男修頻頻回顧。
但更重要的是,她周身靈氣潤澤,且不論修為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哪怕隻是築基修士,有如此純澈精深的靈氣, 日後也必定大有可為。
布衣老頭忙道:“老夫絕無惡意……”
原本走在前頭的月無咎見身後無人,也停下腳步,轉頭撥開人潮朝他們而來。
月無咎對上布衣老頭的視線, 又看了看芃芃手裏的糖畫。
“這個老爺爺給我買了糖畫, 還問我知不知道黑市演武場。”
黑市演武場他自然是知道的, 修道之路道法萬千,有人以善入道, 有人以戰入道,天樞門明令禁止修士們不死不休的血腥鬥法,黑市演武場就成了唯一可以不論生死的鬥法場所。
雖說隻要不碰上神經病,不至於真鬧出人命,但到底不是個適合小孩子去的地方。
“那不是你這種小孩子需要知道的地方。”
月無咎怕再有人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給芃芃灌輸奇怪東西,於是單手將小姑娘撈了起來,架在了自己的肩頭坐好。
“還有,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能隨便吃,想吃什麽可以跟我說。”
芃芃想了想:“那我可以再吃一碗冰酥山嗎?”
剛才路過的那家店買的酥山冰冰涼涼,甜絲絲的,她一口氣吃了五碗,還想再吃。
月無咎修為已入至臻,平日收斂靈壓,旁人隻知他修為不低,具體深淺卻不得而知。
這布衣老頭也看不出來。他看著被芃芃當做人形轎子的月無咎,還有簇擁在她周圍生怕她被什麽壞人盯上的師兄師姐們,再聯想起方才小姑娘意味深長的話——
能被這麽多高手保護得密不透風的人,會是普通人嗎?
“誒慢著慢著,真的不考慮一下來黑市演武場看看嗎?不僅可以在觀賞區押寶下注,還可以親自上台打擂台,與頂尖修士一較高下,還有頂級丹藥法器做彩頭——小姑娘,我觀你骨骼清奇,根骨極佳,必是不世出的修煉奇才!你若不來,演武場定然大失光彩啊!”
聽到前半句話時,眾人還沒什麽反應。
但布衣老頭後半句話一出,所有人都齊齊心道不好。
——芃芃這小二百五可聽不得這話!
果不其然,芃芃一聽“骨骼清奇”“修煉奇才”,立馬就兩眼放光:
月無咎猝不及防被騎在脖子上的芃芃抱住脖頸。
別看她人不大,手勁卻不小,月無咎差點以為自己堂堂一個大乘期修士要被一個小姑娘徒手掐死。
還好姬殊眼疾手快,一把拎著芃芃的衣領將她揪了下來,失笑道:
“你去了能做什麽?”
毫無形象被提溜在半空中的芃芃還不忘神秘一笑。
“當然是在黑市演武場中大展身手,技驚四座,雖然一開始會有許多人瞧不起我們,但是沒關係,我會用我實力打臉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幽……咳咳,我芃芃的厲害!”
布衣老頭聽得認真,腦中已經有這個天才少女站在擂台上一挑五的畫麵感了。
唯有熟知她菜雞本質的師徒三人冷眼嗬嗬。
要是她帶著阿雪來,他們還能信她兩分,但眼前赤手空拳的她別說實力打臉,人家一個腦瓜崩都能把她彈到牆上薅都薅不下來。
不過芃芃如此囂張,倒讓月無咎覺得應該帶芃芃去見見世麵。
雖說小孩子自信是件好事,但芃芃已經不是自信不自信的問題了,她屬於過度自信需要被現實的鐵拳製裁一下。
“既然如此,就麻煩您在前麵引路吧。”
月無咎對布衣老頭道。
布衣老頭的臉上霎時綻開一個皺巴巴的笑,畢恭畢敬地將這幾尊大佛迎入了隱藏在仙坊深處的黑市中。
黑市說起來神秘,但實際上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神乎其神。
眾人跟隨著布衣老頭,從一家商鋪的後門進去,穿過傳送陣,眼前便豁然開朗,入目所及的市集除了看上去比仙坊外更五花八門一些,倒沒有什麽特別光怪陸離的。
沒能滿足中二之心的芃芃遺憾歎息:
“這就是黑市?就這啊?”
此處黑市在昆侖墟勢力範圍的邊界,已算是淩虛界數一數二的大黑市了,沒想到竟還不入這小姑娘的眼。
果然,人家是見過大世麵的!
布衣老頭一邊引路一邊殷勤問:“不知小道友想象中的黑市應是什麽樣的呢?”
芃芃也說不上來,隻在空中用手指比比劃劃:
“我總覺得,這種神秘的隱藏街道,應該是用什麽東西在牆上敲打幾下,然後牆磚就會嘩啦啦地自動打開一道門讓人進去的……”
布衣老頭聞言頗為新奇。
修真界結界並不少見,不過她口中描述的這種結界倒是十分有創意,有種大隱於市的樸素機巧。
不愧是少年天才,連一道尋常結界都能如此有想法!
“此處便是黑市演武場了,演武場不論生死,不論身份,門口有遮擋身份的麵具與鬥篷,若要上台,隻需向台前人遞交自己的代號和修為境界即可,老夫引導至此,後麵就請諸位自行探索了。”
月無咎、姬殊和宿懷玉三人剛穿戴好麵具鬥篷,轉頭就見芃芃整個人都被裹進了寬大鬥篷裏,揮一揮手臂宛如蝙蝠展翅,格外憨態可掬。
她還在撿起了門口樹下的一根樹枝,神神叨叨地拿在手裏擺弄。
宿懷玉蹲下身給她整理衣服,見她拿著樹枝好奇問:
“此物有何特別?”
芃芃把樹枝舉得高高的,對著日光看了看去,似乎也沒看出個什麽結果,隻說:
“就是覺得……穿這身黑鬥篷手裏就是要拿個這樣的東西才對味兒!師尊師姐師兄,你們也拿一根吧!”
???
人手拿到一截樹枝的月無咎等人表示困惑。
而發完魔杖的芃芃很快便邁著小短腿衝在了前麵。
演武場並非隻有一處擂台,順著一條甬道往下走,兩側皆是正在進行中的鬥法比試。
每一處擂台前寫有雙方修為與所修技藝,有同級切磋,也有越級比試,皆戰得如火如荼,確實比尋常鬥法激烈。
戒指中沉寂許久的夜祁難得冒出了幾分蠢蠢欲動的戰意。
【想不到修真界竟也有這樣能痛快打架的好地方……】
他活著時對金錢權勢女人都不感興趣,唯獨對找人打架這件事格外癡迷,對他而言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
人活著,但不能打架。
但芃芃這個小身板,還不知道何年何日能調養好,沒有足夠的靈力支持,他連個虛影都幻化不出,隻是一個寄宿在戒指中的意識,又談什麽與人交手?
想到這裏,躺在識海草地中的紅衣少年百無聊賴地翻了個身。
【算了,再是能痛快打架,與我何幹。】
芃芃見不得有人在她麵前垂頭喪氣,立馬道:
【這有何難?你打不了我幫你打!】
夜祁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二郎腿晃晃悠悠,嗤笑她的天真。
【你連那個擂台都爬不上去,就憑你現在的實力,上去了也是挨打,算了吧。】
芃芃卻不氣餒:【挨打怎麽了?強者的強是越戰越強的強!挨打是變強的必經之路!】
這番話倒是讓夜祁有些刮目相看。
看來她也不隻會說些大話嘛。
“師尊!”芃芃拉了拉月無咎的衣角,“我也要上台跟人比一場!”
三人齊齊回頭看向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姑娘。
月無咎:“上了擂台可不是開玩笑的,這兩邊的戰況如何你已經見到了,不怕受傷嗎?”
芃芃挺胸抬頭道:
“不是還有師尊你們嗎?師尊你隨便寫一張符給我,我自己打不過知道跑的!”
……她為什麽能把逃跑認輸這種事說得如此坦蕩。
月無咎仍有些遲疑,畢竟芃芃年紀實在太小,就算想讓她見見世麵,但讓螞蟻與大象搏鬥一番屬實沒有必要。
恰在此時,一旁傳來一個少年聲音:
“不不不不——饒了我吧師尊!我上去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我帶了足夠的丹藥,你死不了!帶你來這裏就是為了練練你的膽量,今日無論如何都給我上!斷了手腳師尊給你治,治不好師尊養你後半輩子!”
“……不不不不救命啊!”
這出鬧劇吸引了不少人頻頻側目。
月無咎等人瞧了一會兒。嗯,年紀看上去十一二歲,修為大約築基一重境,在這個年紀中算是很不錯的水準了,正好屬於什麽都大概懂一些,但又不至於太懂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看上去是個慫包,不會下狠手。
月無咎三人對視一眼,彼此交換了眼神,決定就派出這個弱雞受氣包,讓他們家過於自信的小姑娘見識見識什麽叫社會的殘忍!
“這位仙子,打斷一下——”
月無咎上前與那少年的師尊打招呼。
“您的弟子可否需要一個上擂台切磋的對手?若不介意,我可派我的弟子與他切磋一番,大家點到為止,你覺得如何?”
臨嬅仙子看著被月無咎推出來的芃芃,一時有些遲疑。
小姑娘昂著腦袋,臉雖被麵具遮住,但一雙杏眼水汪汪的,看上去人畜無害,讓人見了隻覺得想給她吃糖,哪裏舍得讓她挨揍。
“這年紀是不是也太小……”
人畜無害的小姑娘往前走了一步,看向臨嬅仙子身後的少年:
“躲在師尊身後算什麽本事,與你交手的人是我,站出來與我說話!”
臨嬅仙子:“……”
年紀雖小,倒、倒是很有氣魄。
月無咎師徒對此習以為常。
被點名的小少年原本見是個五歲小姑娘還鬆了口氣,結果對方一張口就如此氣勢洶洶,像個精神抖擻的小公雞,倒讓他心中又開始打鼓。
“……在下樂修,煉氣三重境,不知道友修什麽?是何境界?”
芃芃剛想自信說自己是雜修,但又總覺得雜修這個詞不是好詞,聽上去像在罵人。
於是她道:
“無需多問,我修什麽待會兒打一架你就知道了。”
少年聽芃芃如此自信滿滿,立刻當場表演起了退堂鼓。
“師、師尊,我突然覺得有些肚子疼……”
“給我忍著。”
臨嬅仙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芃芃的實力,不過隻是一個煉氣一重境的小仙子,在修仙一途上隻算剛剛入門,和她的自信程度完全不匹配。
但正因如此,她才覺得這小姑娘很適合與她的徒弟打一架,讓他瞧瞧什麽叫自信的力量!
臨嬅仙子:“我同意了,咱們這就去登記上台!”
月無咎也滿意頷首。
趕緊揍她一頓,讓她見識見識什麽叫真實的修真界!
月無咎拍了拍慫包少年的肩:“盡你所能,切莫手下留情。”
慫包少年當即腳步一滯。
……這是在暗示他,他的徒弟很強,需要他全力以赴嗎!?
臨嬅仙子也摸了摸芃芃的頭:“我徒弟秉性純良,你隻管放手一搏,無需有所顧忌。”
臨嬅仙子的意思是她徒弟不會對她下死手,讓她大可放心。
芃芃卻完全理解錯誤,以為是在說她徒弟脾氣好,可以隨便揍,心想這位可真是毫不偏私的仙子。
心思各異的兩人站在了登記台前,慫包少年心如死灰地隨便寫了兩個字做代號。
轉頭一看,一旁的小姑娘龍飛鳳舞地寫下兩個字:
龍王!
慫包少年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相信她竟然以如此浮誇如此囂張的名諱作為代號。
芃芃也瞥了一眼他的。
代號小白。
……弱小!實在是太弱小了!
擂台前的侍從接過兩人的對戰表,看了上麵的代號好幾眼才道:
“築基一重境小白對戰煉氣一重境龍王,第五十九場擂台賽正式開始——”
聽到兩人代號的路人:???
芃芃對路人的詭異目光視若無睹,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式一對一與人交手,得打起精神。
上台前,月無咎給了她一張急速符用來逃生,姬殊給了她一顆護心丹保命,宿懷玉也將自己隨身帶著的玉佩戴在了她的脖子上,說裏麵封有些許靈力。
她天虛之體難以存儲靈力,用此玉佩可以施術數次。
不過芃芃覺得他們都多慮了。
對上這麽慫包的對手,哪裏需要這些道具,她覺得自己隨手一推都能把他推倒——
錚!
琴音撥響的瞬間,空氣中凝成的氣浪驟然朝芃芃而去,轟然炸出一堆塵埃!
小白怔怔看著芃芃的方向,臉色慘白:
“我……我還以為她已經準備好了……”
姬殊和宿懷玉皆心頭一緊。
月無咎麵色沉靜,並未驚惶:
“放心好了,沒打中她,你們這些師兄師姐就是太護著她,才令她養成了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囂張脾氣……”
宿懷玉看著月無咎的手,低聲提醒:
“師尊,護欄被您捏碎了哦。”
“……”
煙霧散去之後,靠著急速符及時避開的芃芃瞪大了眼,指著小白大喊:
“你偷襲!你不講武德!”
臨嬅仙子也跟著喊:“就是!你怎麽偷襲別人!小姑娘你莫怕,站起來揍回去!”
小白:!!!
您到底是誰的師尊!!
芃芃這才意識到,對方雖然看上去柔弱,但實力確實比自己強上許多。
可惡!竟然使出了扮豬吃虎這一招,她大意了!
就在此時,識海中忽然響起了夜祁的聲音:
【等等,你師兄給你的那塊玉佩……裏麵有封存的靈力是吧?】
芃芃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
【怎麽了?】
【唔……雖然不夠我現身,但或許也能用來玩一點小把戲——接下來的話我隻說一遍,給我一字不差地記住了。】
芃芃剛想說區區小弟怎能和老大如此說話,就聽夜祁下一句道:
【……否則就等著挨打吧!】
芃芃:!她不想挨打!!
對麵的小白見芃芃神色驟然凝重,一時間心中忐忑。
這個樣子,應該是準備好了吧……
就在他猶猶豫豫地準備撥響琴弦時,隻見芃芃搶先一步,大喊:
“神靈道同,真官來下,萬妖共伏,天地悉歸——!”
此咒一出,言出法隨。
擂台之上乍現一道刺目金光!
月無咎見此情景愕然怔住。
他已經有數百年未曾聽過幽都神咒了。
幽都覆滅之後,通曉幽都馭妖神咒的大妖皆躲藏起來,修真界的馭妖師有心想學,奈何無人指引,更不會憑空召喚靈妖,馭妖師空有虛名,隻能習得皮毛,根本不得要領。
他這個看起來神神叨叨的小徒弟,究竟是從何處學來的幽都神咒?又會召喚來什麽大妖呢……
“怎麽是你啊秋秋!”
芃芃失落大喊。
費了牛鼻子勁的芃芃好不容易才記住那一串咒語,還以為能召喚出什麽厲害的幫手。
至少也該是阿雪那樣一爪一個弱雞修士的威風雪豹吧!
“啾?”
嘴裏銜著一粒骰子的秋秋也很困惑。
它明明在平邪峰上和阿雪玩丟骰子的遊戲,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少主這裏了?
夜祁:【別抱怨了,就你那點靈力也隻夠叫來秋秋這種程度的小山雀,不過對付築基期修士,派秋秋上也行。】
對麵的小白看著突然出現在此處的靈妖,恍然大悟。
難怪那個小師妹如此囂張,原來是因為她修的是馭妖之道,有此天賦者實是少數,確實有囂張資本。
小白想了想,決定再嚐試一次。
這一次他十指皆置於琴弦,奏出了一首完整的神弦曲。
秋秋頓時大喊:“少主救我救我!!”
芃芃:“!?你是來救我的,給我衝!”
秋秋:“衝不了!秋秋是廢物!”
芃芃:“……”
芃芃眼看著弦動浪來,生怕自己又挨劈,立馬在心裏炸了鍋地大喊:
【三弟救我救我救我——】
夜祁:【都說了誰是你三弟啊!】
嘴上這麽吐槽,但夜祁還是怕芃芃真被炸得缺胳膊少腿的,立馬吸收了玉佩中的最後一點殘餘靈力。
【區區築基期修士,一邊待著去吧。】
芃芃隻覺得手中戒指一陣躁動,她的手不自覺被牽引著抬了起來。
被夜祁轉換過的靈力自掌中凝聚,匯聚在了秋秋的身上。
轟——
在空中胡亂翻騰的靈雀雙翅一震,驟然掀起一道靈流,竟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小白的攻擊!
芃芃詫異地哇了一聲,霎時收起了方才的慌亂,臉上又浮現出一抹自信笑容。
她果然不是一般人,這不就覺醒大招了嗎!
哼哼,大招在手,這還拿不下你?
小白:“我……我認輸……”
此時台下傳來月無咎的聲音:“她已耗盡靈力,撐過去再出一招你就能贏。”
芃芃發出了與小白同樣的震撼質問:
“!?師尊!您到底是誰的師尊!!!”
月無咎別開了臉。
沒辦法,雖然芃芃是他的徒弟,但她剛才那個自信表情……
實在是太欠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