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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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袁叢雲便將他製作的沙盤拿出來了。
    這個沙盤足足有兩個桌子大小,上方丘陵、河水、密林位置極盡詳盡,一眼便可將其納入眼底,除了地形,在四方蠻族部落和匈奴王庭的位置上也被插了旗幟標注。
    袁叢雲搓搓手道“聞公看看位置可對這是您手下糧料院屬下幫我一同繪製的。”
    元裏仔細看了一遍,找到了自己同賈青躲避匈奴騎兵的那個山丘。他頷首道“大致無差錯。”楚賀潮立刻給了袁叢雲一個讚賞的眼神,“做得好。”袁叢雲鬆了口氣。
    從沙盤上看,就能清晰地看出來匈奴王庭距離北疆有多麽遠了。
    元裏心中猜測到楚賀潮想幹什麽了,他轉頭看向楚賀潮,認真問道“你想去打匈奴”
    楚賀潮頷首"沒錯。"
    元裏心道果然,看這個沙盤就不是短期內可以做出來的,估計楚賀潮心裏早就有了攻打匈奴的想法了。
    他直接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打"
    "初春," 楚賀潮言簡意賅道, "這個季節打匈奴人最好。"
    沒錯,元裏點頭讚同。
    攻打遊牧民族最好的季節便是冬季和春季,尤其是初春。
    匈奴人會在冬天躲起來生育子嗣,冬天結束,他們的女人也懷了身孕,壯勞力則必須回到牧群中勞動,整體力量處於最虛弱的時期。匈奴的牛羊馬匹也餓了整整一個冬季,馬瘦得跑也跑不動,為了照顧牲畜,匈奴人會分散在廣大的草原上放牧,他們很難組織起有力的騎兵抵抗楚賀潮的軍隊。
    這個時候打擊遊牧民族是最有利的,敵弱我強,與秋季時匈奴人兵強馬肥的形式完全調轉了過來。如果能做得更好,還能借著戰爭摧毀匈奴的牲畜群,沒了牲畜,匈奴就失去了遊牧的優勢,經濟基礎徹底崩塌。
    之前楊忠發也說過,他們最想在冬天攻打匈奴了,可惜沒有糧食和保暖衣物,因此也隻能想想而已。如今他們有了過冬儲備的糧食,有了禦寒衣物,倒是可以試一試在冬末初春之際攻打匈奴,直搗匈奴王庭。
    估計楚賀潮也早就惦記著這件事了。
    元裏瞥了楚賀潮一眼,感覺自己好似看到了家底足了就敢出去胡作非為的孽子。
    楚賀潮眉毛一跳,忽然轉過頭盯著他,雙眼直勾勾,“你笑什麽?”
    元裏壓住嘴角的笑,正經地道“你看錯了。”
    楚賀潮眯起眼睛,若不是袁叢雲還在這裏,他已經上前逼問了。
    三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沙盤上,元裏用自身經驗告訴了他們走哪條路最為安全,“初春便打的話,將軍一個月後便要出發。此戰將軍有多少把握?”
    "八成," 楚賀潮垂首看著沙盤,眼神微冷,"為了你拚死帶回來的地圖,我也會給你一個大勝。匈奴王庭終究會遷移,越早打,他們就越防不勝防。”
    元裏其實沒覺得自己深入草原時受到的磨難是委屈,但楚賀潮覺得他委屈,想要為他出頭時,他也忍不住揚起唇角,鏗鏘有力地支持道“打。”
    打匈奴前,他們還要好好過年。
    這個年元裏沒有和元家一起過,他找了個借口打算和楚賀潮兩個人單獨在楚王府過。
    楚賀潮每次過年都不願意放元裏一個人回去,元裏也不舍得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楚王府。但楚賀潮同元府內的人融不進去,一坐著,兩方總有一方不自在。
    過年過得不痛快,這個年過著還有什麽意義?元裏昨日裏偷偷去拜訪過了父母親,提前跟他們拜了年,言明了過年時無法前來元府的事。
    他如今已是聞公,父母自然不會多說什麽,還以為元裏是過年也要忙著公務,讓他盡管忙自己的事就好。
    元裏心裏頭還有些心虛。
    他忙的不是事,而是忙著搞男人……
    過年這會難得能睡會兒懶覺。一大早, 元裏還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 楚賀潮就醒了。
    他從窗口看了看外頭的天氣,冷測的寒風瞬間吹得他精神一振。楚賀潮呼出兩口熱氣,出門靜悄悄的洗漱,等換好衣服後才來喊元裏“起來了,今日要去你家中過年。”
    元裏把頭埋得更深,用後腦勺對著楚賀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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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賀潮樂了,伸手就摸到了元裏脖子裏。他的手冰涼,一碰上去元裏就被凍得一個激靈,不滿地卷著被子又往裏麵躲了躲,"別鬧。"
    "元樂君,趕緊起來," 楚賀潮彎著腰, 掐著元裏下巴親了他一口, "快點。"
    荷葉味直竄入鼻端,清爽中透著寒冬冷意,元裏迷迷糊糊地道∶“今年不去元府過年,你再讓我睡一會兒。"
    說完,他翻過身繼續睡著覺。
    楚賀潮愣住了,不去元府?
    他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一身錦衣華服,不去元府他起這麽早、穿這麽好幹什麽?
    楚賀潮嘴角抽抽,把身上衣服脫了,鑽進被窩裏就抱住了元裏,哼笑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專門不同我說想看看我笑話"
    元裏被煩得不行了,轉過身敷衍地親了口楚賀潮,“哥,你讓我再睡一會兒。”
    楚賀潮不說話了,順了順他的背部,跟著元裏一起睡了個回籠覺。
    這一覺, 兩個人都舒舒服服地又睡了一個半時辰, 一直快到中午時分才醒了過來。醒過來了才發現,外頭的天不知道何時陰沉了下來,竟下起雨雪了。
    被子裏暖得人骨頭犯懶, 元裏賴著不想起來, 最後還是想上茅廁才披了衣服起床。
    等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凍得哆嗦,鼻子都被凍通紅了,連忙關上門道∶“外頭好冷。”“在屋裏待著吧,”楚賀潮給他搓著手,也往外頭看了一眼,“反正今日不用出門,在屋裏待上一天也沒事。"
    但大過年的,也不能這麽敷衍過去。元裏想了想,讓廚房送上了麵和餡料,準備在屋裏和楚賀潮包餃子。
    屋子裏燒了炕床,暖融融的,同屋外成了兩個世界。
    包餃子前, 元裏把過年準備要送給楚賀潮的禮物拿了出來, “你看看。”
    楚賀潮嘴角揚起,眼裏都是笑意,“什麽東西”元裏神秘一笑,賣著關子,“你看了就知道了。”
    楚賀潮便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木箱,裏頭是一套毛線衣褲。
    他拿出來看了看,覺得這衣服款式奇怪極了,“這是衣物?”
    元裏連連點頭,拿出了另一身一樣的衣物,“是衣物。咱們兩人一人一身,在屋裏穿著毛線衣才舒服,你趕緊換上試一試。”
    這衣服瞧著當真是醜,但媳婦兒都陪著自己一起穿了,楚賀潮也不嫌棄,三兩下便在元裏的指導下將衣服換好了。
    元裏比他快一步換好了衣服,含笑看著他,“好看。”楚賀潮被誇得心花怒放,湊上前親親他,“你也好看。”
    這衣服雖然奇怪,但穿上身卻十分的舒適。寬鬆又貼身,比穿著長袍可要方便多了。
    餡料、麵皮都是廚房準備好了的。元裏帶著楚賀潮包了幾個餃子後,楚賀潮也就上手了。隻是包得實在難看,歪七扭八,站都站不起來,讓元裏嘲笑了他好一頓。
    楚賀潮嘖了一聲,“能吃就行,還管什麽好不好看。”
    話糙理不糙, 元裏放過他了。
    這般兩個人坐在桌旁說著話包著餃子的樣子太過熟悉,元裏的餘光偶爾僭過自己和楚賀潮身上現代化的毛線衣褲,都有幾分恍惚,總有種穿越時光回到後世的感覺。
    先前一直不知道怎麽同楚賀潮說明自己來曆的元裏,忽然之間升起了傾訴欲,他拿著筷子把餡料放到麵皮裏,閑聊似地道∶“哥,我小時候做過一個夢。”
    楚賀潮小心翼翼捏著餃子皮,“什麽夢”
    "十分神奇又真實的夢," 元裏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從何處知道的關於養兵、沙盤、細鹽之事嗎這些便是從夢中學來的,在那夢裏,我的父母早亡,我被我父親的同鄉收養……"
    聽著聽著, 楚賀潮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 專注地看著元裏。
    門外的寒風呼嘯吹著,時不時吹得院落樹木瑟瑟作響。宛如鬼哭狼嚎,卻撼動不了屋內小小的暖黃的蠟燭火光。
    元裏斷斷續續地說著,跟講著故事一般。等他講完之後,餃子也煮好了,他也說得口幹舌燥。楚賀潮把一碗餃子水放在他手邊, 元裏端起就幾口下了肚, 雙眼發亮地看著楚賀潮, 半是驕傲半是好奇, "怎麽樣, 我夢裏的世界精不精彩? 你有什麽感覺? "
    楚賀潮遲疑了片刻,謹慎地問道“你要聽真話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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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裏眼皮一跳,"……假話是什麽"楚賀潮麵無異色道"精彩。"
    "……" 元裏腦子開始疼了,他揉著額角,就看著楚賀潮還能再說出什麽話,"那真話是什麽"
    楚賀潮老老實實地道“我聽不懂。”
    剛開始還好,元裏一邊同楚賀潮講還會一邊解釋什麽叫轎車,什麽叫九年義務教育,但等元裏越說越上頭之後,完全顧不得給楚賀潮解各種名詞了,楚賀潮聽著"摩天大樓"、"衛星"、"電視機”……他是越聽越糊塗,這都什麽跟什麽。
    這誰能聽得懂
    哪怕楚賀潮再怎麽聰明,每個字都認得,每句話都能記在腦子裏,但元裏的一句話隻有那麽三四個字他知曉是什麽意思,就是聖人來這也聽不懂。
    "你說的 ""電腦""、"抽水馬桶""……" 楚賀潮艱難地把這幾個拗口的詞說了出來,"是什麽東西”
    電是雷電,腦是腦子,他知道。那這"電腦"就是被電過的腦子?
    楚賀潮表情古怪,他媳婦喜歡這玩意
    元裏"……"
    他沉默地按著額角,反複深呼吸,在心底默默跟自己說∶莫生氣莫生氣,氣壞身體無人替……
    但終究還是忍不住, 元裏抬起頭複雜地看向楚賀潮 “你應該能聽懂的啊。”在小說、電影、電視劇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 楚賀潮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楚賀潮無奈地道"我是真沒聽懂。"
    元裏都快要蔫兒了,剛剛的一腔激情全部化成了灰燼,他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道∶“算了。"
    楚賀潮歎了口氣,拽起元裏到了自己的懷裏。元裏被拉到了他的腿上坐著,雙腿分開,手臂沒精打采地搭在楚賀潮的肩膀上。
    楚賀潮捧著元裏的臉,哄道∶“是我太笨了,才沒聽懂你的話。你再細說一遍給我聽好不好"
    元裏輕輕搖了搖頭,淚喪,“我終究無法用語言說出來夢中的樣子。”
    楚賀潮心裏一疼,更是好言好語,“雖我聽不懂你夢中之城的樣子,但我卻看明白了一件事。”元裏∶ “什麽”
    "你想它了,是不是" 楚賀潮道。
    元裏幾乎一瞬間熱淚盈眶,他說不出話,就點了點頭。
    楚賀潮溫熱的手掌一遍遍撫摸著元裏的臉頰,又疼又癢,他低聲跟元裏賠禮道歉∶“我愧疚不能借你的眼睛去看那夢中景象,讓你無法找到個相通之人與你一起思念那地方。但樂君,你的思念可盡情與我訴說,無論我是否聽得懂,但我感受到了。”
    他輕輕地壓下元裏的腦袋,在元裏額頭上親了一口,歎息般地道∶“隻要你不要突然離我而去,鑽入夢中不見,那就好了。”
    元裏眼睛酸澀,過了片刻,他湊過去親住了楚賀潮。
    不會的。元裏心想,不會的。
    因為他已經在漫漫時空之中,找到風雨停靠之處了。
    k
    年後,日子便快了起來。
    烏丸南北首領達旦和璞延已經接到了楚賀潮命他們協助攻打匈奴的事,兩人各自點了兵,積極表了態。
    達旦年已老邁,如今連吃飯走路都難,便派了自己看重的兒子前去帶兵。璞延比他要好得多,則是自己親自帶兵。
    烏丸人也同匈奴人一樣,初春正是要放牧牲畜、休養生息之時,最後也隻征集出來了兩萬空閑騎兵。
    這烏丸兩萬騎兵也需要元裏來提供糧食,因為經過一個冬天的隻進不出,烏丸人是真的湊不出供大軍出征的糧食。
    元裏思慮一番,他們有不得不攻打匈奴的理由,但其實攻打匈奴對他們來講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因為即使把匈奴打得北逃,他和楚賀潮的官職爵位也沒處可升,最多就是賺得一些好名聲而已。既然如此,還不如把這份功勞分出去一些,讓別人出出苦力,好省下他們的事。
    思及此,他便給涼州呂鶴去了一封信,邀呂鶴共伐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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