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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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來人往的商場, 不遠處傳來孩子嬉笑的聲音,湧動的人頭擦肩而過。
    陸黎就站在原地,他望著麵前的薑宜, 喉嚨劇烈地滾動了幾下,在長久的靜默中,心髒一跳一跳地發沉,好像有人用手緊緊攥住他的心髒一樣。
    片刻後, 他聲音很輕道:“薑宜。”
    薑宜抬起頭。
    陸黎凝視著他, 然後嗓音有點啞道:“秦斕出國, 你能送秦斕籃球鞋。”
    “我出國,你說你覺得送什麽我都會不高興,你也會難過。”
    他微微俯身, 平視著薑宜輕聲道:“我對你而言是特別的嗎?”
    薑宜微微抬眼道:“一直都是。”
    不管是小時候的arno還是長大後的陸黎。
    陸黎呼吸有點不穩,他低聲道:“那我做什麽事情你會討厭我?會很久很久都不原諒我?”
    薑宜想了想,然後他搖頭道:“不知道。”
    在他眼裏,arno並不會是很壞的人。
    他想象不出做了很壞事情的arno。
    陸黎倏然輕聲道:“是因為我對你而言是特別嗎?”
    薑宜望著他,點了點頭。
    他沒說話, 但好像已經說了很多話。
    陸黎覺得夠了。
    隻單單憑薑宜這句話,就已經夠了。
    他從來畏懼的就不是旁人的人言, 不是其他的阻攔, 而是薑宜眼裏的厭惡。
    但薑宜告訴他,他是不一樣的。
    這就夠了。
    即使這份不一樣在薑宜心中沒有摻雜著像他一樣的喜歡, 但是對於陸黎來說已經足夠了。
    隻單單憑借這一句話, 陸黎就覺得自己好像可以不用拚命掩藏那些心思到很久很久, 甚至現在就可以開始展露零星給薑宜看了。
    半個小時後。
    薑宜坐在出租車上, 他繃著臉推著將腦袋靠在自己身上的人道:“不說, 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從商場出來後, 陸黎就不知道抽什麽風,亢奮得厲害,黏在他身邊死纏爛打讓他再說一遍“你是最特別的”這句話。
    這副模樣跟前段時間天天趴在桌子上睡覺,看見他也馬上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樣子截然不同,亢奮得幾乎跟小時候的arno第一次跟他睡覺一樣。
    陸黎摟著他,低聲道:“再說一遍,之前那遍沒聽清楚。”
    薑宜癟著嘴:“不說,已經說了很多遍了。”
    從一上車他就跟一個複讀機一樣,重重複複地跟陸黎說著那句話。
    陸黎:“就說最後一遍。”
    薑宜扭頭,他專心致誌地望著車窗外,所幸沒幾分鍾,出租車就緩緩停下在目的地。
    秦斕訂的是一家私房菜,開了一個私人包廂。
    薑宜和陸黎到的時候,包廂裏的人已經齊了。
    秦斕接過薑宜遞過來的紙袋時,愣了一下。
    他認識紙袋上的標識,也知道這個運動品牌的鞋子不便宜,要是這雙鞋是包廂裏其他人送的,他肯定二話不說就收下。
    但是薑宜不一樣。
    即使他們幾個人平日裏從來都沒有談及這些事,但也都知道薑宜的家境跟他們這些一擲千金的二代不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存的零花錢都拿了出來給他買鞋。
    秦斕看著薑宜站在他麵前,臉龐上抿出個小梨渦,跟他認認真真地說著祝福語。
    秦斕感動得鼻子一酸,當場就想到把自己的鞋子脫下來換上薑宜送的新鞋子。
    看著秦斕感動得眼泛淚花的模樣,薑宜有點不知所措,等他看到其他人送給秦斕的禮物後,才明白為什麽秦斕會那麽感動。
    鍾茂送給秦斕一大瓶防脫發的洗發水,說是老中醫調製,效果頂呱呱,拍著胸脯跟秦斕保證去到國外不用怕頭禿。
    應卓翰把包甩在桌上,掏出了一本牛津漢語詞典,鄭重地交給了秦斕,讓秦斕在國外別丟華國人的臉。
    程晁則是送給秦斕一箱自己很滿意效果的小眾清潔劑,還說這個牌子很難買,秦斕要珍惜。
    大家送的禮物都很有種不顧秦斕死活的熱情。
    除了陸黎跟薑宜。
    但陸黎的禮物也有種不大顧秦斕死活的敷衍——專門挑貴的,閃的,用程晁的話來說就是看上去毫無內涵,還不如他的清潔劑來得貼心。
    全場隻有薑宜的球鞋是貼合秦斕喜好的,並且還勤勤懇懇掏出了自己的小金庫。
    秦斕摟著球鞋,說他以後出國了天天穿。
    陸黎不爽地在秦斕屁股後踹了一腳,他背著薑宜罵罵咧咧道:“薑宜的八千六,你他媽還敢上腳穿?”
    “給老子供著。”
    秦斕抱著球鞋,躲到了薑宜的位置上。
    私房菜上菜的速度很慢,包廂裏又是一群青春期的少年,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上菜的時候筷子飛舞,晚一點都吃不到菜。
    硬生生把一盤大幾百的菜肴吃出路邊大排檔花生米的架勢。
    半個小時後,鍾茂定的蛋糕到了。
    他將蛋糕帽子掰開,套在秦斕頭上,讓秦斕出國混好點。
    秦斕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昂首挺胸,信心滿滿道:“放心,說什麽也得給你們混個秦總回來。”
    幾年後歸國回來,高低他也得掌握幾個經濟命脈。
    薑宜坐在一旁,用力地熱情鼓著掌。
    應卓翰也跟著熱情鼓掌。
    鍾茂他使勁地拍著秦嵐的肩膀,滿是感慨地從幼兒園開始回憶跟秦斕的過往,秦斕也搓了一把臉,吐出一口氣說以後再見麵就是成年人了。
    鍾茂被整得熱淚盈眶,秦斕捶了他幾拳,笑罵著說有什麽好哭的,記得想你老子就行。
    整個包廂裏都是鍾茂的鬼哭狼嚎。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薑宜身後突然傳出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我以前出國你也是這麽想我的嗎?”
    薑宜被嚇了一跳,他扭頭,發現陸黎睜著一雙眼睛望著他,淺藍色的眼眸裏還帶著點期待。
    “就是小時候我七歲那年夏天出國,你是不是也是這麽想我的?”
    薑宜:“……”
    他有時候懷疑陸黎的腦子其實有兩個,一個是正常版,一個是專門塞一些小時候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像撿破爛一樣,哪怕是破銅爛鐵都要一股腦往麻袋裏塞。
    薑宜對以前七歲的記憶早就有點模糊,但對著陸黎的那雙眼睛,他還是努力真誠地含糊道:“是的吧,我小時候就是這樣想你的。”
    陸黎:“能說一遍你小時候是怎麽在一群同學裏麵挑中我,然後特別想我的嗎?”
    薑宜:“……”
    陸·自己奮力地給自己扣糖·黎道:“你說呀。”
    薑宜扣了扣桌布,憋了一下,吭哧哼哧憋出了幾句小學時日記上的話——比如太陽紅紅的那天,他有跟陸黎打電話。
    天藍藍的那天,他跟陸黎說了早安。
    陸黎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跟突擊檢查一樣問道:“你回奶奶家摸雞蛋的時候有想我嗎?”
    薑宜:“……有。”
    陸黎:“玩拚圖的時候有想我嗎?”
    薑宜:“……”
    陸黎繼續奮力扣糖道:“有沒有?”
    薑宜一把捂住陸黎的嘴巴,緊張道:“你冷靜點。”
    “這是秦斕的送別會。”
    “不是你的。”
    陸黎嘀咕了幾句,然後又覺得薑宜捂著他的手軟軟的,像薑宜一樣可愛,於是便伸手抓著薑宜的手指,佯裝要咬住的樣子,薑宜立馬縮回手。
    薑宜縮回手後,看著靠在椅背上笑得厲害的陸黎,才知道自己被嚇唬了。
    薑宜咕噥了幾句,心想他的牙也很厲害的,都能在陸黎臉上咬出一個疤。
    下次再嚇唬他,他就偷偷在陸黎另一邊臉上也咬個疤。
    正好湊一對。
    陸黎倒是不怕他生氣,又湊了過來,伸手搭在他椅背上,全然同從前一樣,懶洋洋的,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占有欲。
    程晁眉頭都快擰成桌上的抹布了。
    前段時間陸黎天天趴桌子上睡覺,沒有跟從前一樣纏得跟薑宜纏得緊。
    他以為是陸黎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自己對薑宜的感情其實是不能放到明麵上說的,所以讓自己冷靜了一段時間,理清楚了自己對薑宜的感情其實隻是一時的衝動。
    但是現在看著陸黎對薑宜的黏糊勁。
    程晁麵無表情地伸出筷子,夾上一筷子的豬耳朵,放在嘴裏使勁地嚼著。
    陸黎好像是他媽的想明白了。
    但他媽的好像是想得太明白了,
    如今的陸黎是直接□□裸且肆無忌憚地向周圍所有人表露出自己對薑宜的占有欲。
    這種占有欲跟從前陸黎自己沒意識到喜歡薑宜時表露的占有欲不一樣,從前表露的占有欲是無意識的,隻有對試圖搶走薑宜的人,這種占有欲才會充滿攻擊性。
    但如今表露的占有欲,隻單單是周圍人多看薑宜幾眼,陸黎就歪著腦袋,似笑非笑地望著旁人,眼神裏的攻擊性和侵略性□□裸地彰顯出來。
    程晁為什麽會知道得那麽清楚?
    因為他已經因為遞紙巾給薑宜,被陸黎足足盯了半分鍾。
    吃過晚飯後,天色臨近傍晚,一行人慢悠悠走在廣場。
    廣場上不少商販在兜售著手工編織品,白鴿悠閑地踱步在地麵,時不時低頭啄著地上散落的麵包屑。
    傍晚的夕陽如同熔金,大片紫金色霞光蔓延鋪開,給不遠處建築聳立的尖頂染上一層漂亮的金光,中央的噴泉在霞光中起起落落,噴湧的水花泛著金光。
    波光粼粼的噴泉池下沉積著硬幣,幾乎占據了噴泉池的大半麵積,還有人在噴泉池前拋下硬幣,虔誠許願。
    鍾茂興致勃勃說要去投一個。
    陸黎瞥了一眼:“騙小孩你也信?”
    秦斕抱著八千六的球鞋,離陸黎遠遠的,生怕陸黎一個心裏不平衡,一腳把他踹到噴泉水池裏。
    鍾茂聽到那句騙小孩的話,似乎覺得自己也有點幼稚。
    然後一抬頭,他就看見陸黎拉著薑宜去找小販換硬幣了,一邊走還一邊說:“你多換點,別給鍾茂留。”
    “他腦子不好使,用了也是浪費。”
    鍾茂:“……”
    薑宜沒聽陸黎的話,他換了幾個硬幣,對著噴泉許了個願,然後拋進許願池。
    陸黎問他許了什麽願。
    薑宜卻眨了眨眼,然後老成地搖了搖頭,鄭重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陸黎想偷偷幫他實現的願望落了空。
    一行人逛完廣場,又去ktv開了一個包廂,除了鍾茂和應卓翰精力滿滿地在包廂裏鬼哭狼嚎外,其餘人則是捧場地鼓掌。
    晚上九點多,陸黎手機震動起來,他拿出手機一看,發現是幾乎從來沒找過他的陸母給他打來電話。
    陸黎以為陸母找他有什麽事,推開包廂門出去接了個電話。
    電話裏,陸母見門開山道:“你是不是跟乖乖在一起?”
    陸黎說是的。
    陸母:“早點回來。”
    陸黎看了一眼手機來電,發現確實是陸母的電話,但他還是難以自控地跳了跳眉。
    畢竟他爸他媽壓根就沒管過他晚上什麽時候回來。
    陸母又斬釘截鐵補充道:“你回不回來無所謂。”
    “乖乖今天必須得回來。”
    陸黎以為陸母擔心薑宜身體,便淡定地應了下來。
    雖然奇怪,但是碰上薑宜,一切都十分合情合理。
    晚上十點多,薑宜和陸黎回到陸宅。
    陸宅大廳,陸母優雅地坐在沙發上,她溫柔地望了一眼薑宜道:“乖乖出去玩了一天累不累?”
    “現在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宵夜?”
    “想吃宵夜的話阿姨讓榮姨給你做一份宵夜。”
    薑宜不好意思道:“不餓,阿姨您不用麻煩榮姨了。”
    陸母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溫婉地笑著道:“行,那乖乖先上去洗個澡,阿姨跟arno談一點事。”
    薑宜點了點頭,然後聽話地上樓了。
    等到薑宜的身影消失在二樓,陸母盯著陸黎,淡聲道:“過來。”
    陸黎走了過去。
    陸母摸了摸茶幾上的煙盒,帶著玉鐲的手腕顯得白皙纖細,似乎是想到什麽,又放了回去,然後盯著陸黎道:“arno。”
    “你給我說實話。”
    “你晚上要跟乖乖一起睡?”
    陸黎嗯了一聲。
    陸母心想陸霆你兒子有種。
    當著他媽的麵都敢承認。
    可真是坦坦蕩蕩毫不避諱。
    陸母:“確定?”
    陸黎微微一頓,他似乎從陸母的話中感覺到了什麽,他媽從來都是懶得跟他說廢話,也不會無緣無故問他沒有必要的問題,拿出這種態度問他,大概也就是他心裏想的那個問題。
    陸黎抬眼沒有什麽猶豫道:“確定。”
    金發女人搭著腿,她撐著下顎,美豔的五官帶著幾分上位者的淩厲,她慢慢道:“行。”
    “你爸那邊你打算怎麽說?”
    但凡麵前人有一絲一毫的退意,她都能把人從大門口丟出去,然後讓薑宜離自家兒子遠一點。
    陸黎麵不改色道:“已經想好了。”
    陸家講究弱肉強食,他準備過幾年把他爹從一把椅的位置上踹下去,給他未來的嶽父一個小驚喜。
    讓他未來的嶽父放心把薑宜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