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 1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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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就是斯科特直到入睡為止的全部記憶了。
雖然還維持著基本的警惕,但斯科特對於後來發生的各種事——比如城主驚訝的表情,仆從在前方的帶路, 期間一路上遇到的祝賀他們勝利了的各色人群等等,全都失去了必要的印象。
這就使得, 等他再次於房間中睜開眼睛的時候, 望著完全陌生的天花板,斯科特莫名產生了一種“是不是又一次穿越了”的錯覺。
不管怎麽想都覺得難以忍受——
為什麽會有人選擇將天花板裝飾成閃閃發光金光燦爛的風格?
灰發的少年不適地眯了眯眼,抬手遮擋住了自天花板直射而下的簡直能閃瞎人眼的光芒。
【斯科特, 你醒了?】
一陣床單窸窣的聲音響起,半掌高的小人踩在柔軟的被褥上走了過來。
啊,
在視線觸及到克勞德先生的那一瞬間, 斯科特的飄散的思維瞬間回歸到了正軌, 連眼神也跟著變得清明起來。
“克勞德先生。”少年坐起了身。
【休息的怎麽樣?】
“狀態很好。”斯科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
深度的睡眠本身就是對於身體和精神的最好修複, 再加上他臨睡前好像還在艾倫的監視下灌進去了兩瓶治療藥劑。
假如斯科特的腦袋上也能浮現出血條和藍條這樣基本的狀態欄的話,那麽絕對已經恢複成了滿血滿藍的樣子。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少年看向窗外。
從窗戶灑進來的是明亮的光,並不能分辨出外麵的具體時間。
斯科特隻記得他們從峽穀中被傳送出來的時候, 似乎是中午的樣子。
所以, 是下午?或者是一口氣睡到了清晨······
【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克勞德先生回答說。
斯科特一愣,
竟然是睡了整整一天,也難怪狀態會恢複的這樣明顯。
他翻身下床, 從旁邊的沙發上拿起了早就被仆從整理整齊的外衣——這不是斯科特自己的衣服, 而是一點也不遜色於當初參加宴會時購買的那件禮服、甚至比之更加華麗的新的衣袍。
是城主府為他準備的衣服嗎?
斯科特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將襯衫展開。幸好, 這間金光燦爛的房間審美, 並沒有被應用到為客人準備的衣服風格上麵。
除了衣服以外, 斯科特所有的個人物品也都被整整齊齊地擺在離床邊不遠處的桌子上麵。
從癱平了的包裹中, 能夠依稀看到一個筆記本的形狀。
【菲爾他······】克勞德率先開口,斯科特的注意力也跟著轉移到了這上麵。
可騎士先生沉穩的聲音才剛剛響起,卻忽然聽到了門外一聲驚喜的叫喊,伴隨著這叫喊聲後麵追逐著的焦急製止聲——
“我看到房間的窗戶被打開了,冒險者你醒了嗎!”
“小姐,瑪麗安小姐!請不要去打擾休息的客人,還有,這樣奔跑下去的話可能會——”
兢兢業業的女仆似乎沒能成功阻止活潑的幼崽。
隻聽得“砰”的一聲,一個粉色的身影像是小炮彈一樣衝了進來。
“冒險者!!”
來人的眼睛在看到斯科特的時候瞬間變得亮晶晶的,一張笑臉就這樣自然而然地綻放了開來,正是瑪麗安本人。
“瑪麗安小姐,您不能!”緊跟著到來的,是扶著門框氣喘籲籲的女仆長,她在注意到了斯科特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發的模樣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啊,斯科特選手,您醒來了啊。”說著,她揮手示意跟在身後的另一個女仆,讓對方將這個消息通知到城主。
再然後,這位年長的女士就在斯科特的注視下,識趣地關上門並退了下去。
在見過那位達蓮娜將軍之後,斯科特再看到瑪麗安的時候,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了她們之間存在的血緣關係。
從照片上也許隻能看出來容貌相似的這一點,隻有實際見過這兩位本人後,才能發現——
氣質也好,笑起來的感覺也好,又或者是那雙和城主夫人一模一樣的眼睛,都是能讓人無法忽視的相似點。
“冒險者,你贏了比賽。”瑪麗安仰起臉來看他,滿臉期待。
“嗯。”斯科特點點頭。
“那麽,贏了比賽,然後——”小女孩的表情變得更加閃亮,但她沒直接說出‘委托’兩個字,而是邀功般抬手指向上空:“你看,我都把最喜歡的房間讓給你休息了,它是那麽漂亮!”
斯科特看向瑪麗安那短小的手臂所指的方向,正是一個用金箔與水晶同時裝飾起來的巨大吊燈,也是剛才差點將醒來的他晃到眼暈的罪魁禍首。
忽然,斯科特就明白了這和城主府格格不入的風格來自於哪裏了。
“嗯。”雖然有些無奈,但他這次又點了點頭,並將手伸向口袋。
兩次的點頭的含義是完全不同的,瑪麗安也讀懂了這種不同。
一瞬間,能夠看到小女孩的期待值被拉到了最高。
“你和城主夫人長得真的很像。”斯科特拍了拍她的頭。
“我和······媽媽?”瑪麗安一愣。“等等,你是怎麽知道我和媽媽長得很像——”
“叮鈴~”
又是風鈴吹動一般的輕響。
隻不過這一次,那枚暗金色的懷表沒有被送到讀不懂人類的怪物麵前,而是被放在了眼前小女孩下意識伸出來的手心中——
“這是······?”
瑪麗安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她屏住了呼吸。
打開懷表並不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但卻被她做的像是去神明前祈禱一般鄭重其事。
當那張照片出現在她的眼前時,達蓮娜那雙和她極其相似的眼睛正好與瑪麗安的視線對上,
就仿佛裏麵的人正透過懷表上的水晶望著她一樣——
就算是不通人情如斯科特也能明白,在照下這幅相片的時候達蓮娜夫人並看向的並非身旁的城主,
因為那種溫柔又期待的目光,隻能是給予一個女性最為關愛、也最為珍惜的孩子的。
······
整個金燦燦的房間裏瞬間變得極其安靜,失去了一個年幼幼崽的吵鬧後,連空氣都變得遲緩了下來。
這就使得,水滴滴落在金屬上的聲音顯得這樣的清晰——
斯科特被這聲音吸引,終於將目光從照片中轉移到了瑪麗安的身上。
他這才發現,對方的眼睛中不知何時竟然盈滿了淚水,眼淚大滴大滴地順著臉頰流下,然後在那白皙的下巴上匯聚在一起。
他竟是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向來吵吵鬧鬧的小姑娘,在哭泣的時候竟然是這樣安靜。
斯科特聽到,克勞德先生在他的耳邊發出了一聲沉沉的歎息。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處理這種場麵,伸出的手猶豫了一下,然後落在了瑪麗安的頭頂上。
這一下,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似的。剛剛還在安靜掉眼淚的女孩徹底維持不住自己的形象,一下子抱住了斯科特的腰——
“媽媽······”
“哇嗚——媽媽!!”
哭聲由小變大,接著像是驟然爆發一般,響亮地扯碎了剩下的寧靜。
斯科特感覺到自己腰間的襯衫漸漸變濕,孩童哭泣的時候從來不會講究什麽姿態,鼻涕眼淚混著含糊的嗚咽聲,連嚎啕大哭的聲音都因為太過用力而斷斷續續。
······
······
這種哭泣持續了不知多久,斯科特沒有去看懷表背麵的時間,門外也並沒有進來本該來提醒時間的人,就好像剛才外麵的幾個女仆都是幻覺一樣。
直到抽噎聲逐漸減小,而抓著斯科特外袍流蘇的手指越來越用力的時候,少年知道,瑪麗安這是平靜下來了。
從想念中回過神來的瑪麗安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什麽。
她剛想要抬頭,卻瞬間把腦袋又紮了回去——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秒鍾,但以她稱霸東厄城幼崽區的名號來擔保,瑪麗安敢保證自己看到了一個圓餅似的巨大濕痕!
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的瑪麗安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應該抬頭道歉還是應該低頭逃跑。
好在,門外的女仆長適時地敲響了門——
“斯科特先生,城主說請您一談。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灰發的少年出聲說:“進來吧。”
門被推開了,女仆們依次拿著熱茶、點心和毛巾進來,走在最後的女仆長手上捧著的則是另一套男士的禮服。
危機解除。
斯科特和瑪麗安同時鬆了一口氣。
在女仆長善解人意的安排下,當場爆哭的小姑娘把臉埋在了熱毛巾裏,被帶著回房間去整理自己。斯科特也終於得空換上一套新的禮服,把那身被哭濕了的外衣替換下來。
在臨走前,瑪麗安還挽尊似的舉起了手朝他晃了晃——
“剛才、剛才隻是因為這個房間的光線太刺眼了!還有······謝謝你接受我的委托!”
細長的表鏈掛在她的胳膊上,懷表本身則是被她緊緊地攥在手裏。
斯科特抬起頭,看向天花板上布靈布靈閃爍著的水晶吊燈。
【這很有說服力。】克勞德先生的聲音響起,聽著比平時沉悶了一點,仿佛在憋著笑意。
[我也那麽認為。]斯科特的唇角微微上揚。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經曆了剛才那一場意外之後,不管是克勞德先生還是他自己,似乎都變得比之前更輕鬆了許多。
“請問,城主大人現在在哪裏?”斯科特看向站在旁邊的女仆長。
聽到他的問話,女仆長收回了她那望著瑪麗安遠去的視線,接著朝斯科特深深地鞠了一躬——
“請跟我來,斯科特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