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 2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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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回頭, 斯科特就看到了滿臉焦急的坦尼森先生正朝著這邊趕來。
    如果要用語言來形容對方現在的表情的話,簡直就像是看到了凶殘的灰狼扒開了自家後院的羊圈,又焦急又不可思議。
    不過······
    杜萊特?
    斯科特注意到了對方口中這個熟悉的姓氏。
    假如坦尼森先生所喊的就是眼前這個青年的名字,那麽他的姓氏剛好與尤利西斯的家族相同。
    再加上對方這眼熟的發色——斯科特幾乎立刻就能判斷出眼前這人的身份。
    尤利西斯那位遠在帝都的大哥?
    斯科特回想起了那位貴族小法師在臨別前所說的話。
    對方不管是從什麽方麵都不應該對於他心懷惡意才對, 可為什麽去而複返的坦尼森先生卻是這樣的態度呢?
    在艾倫驚訝、斯科特思考、而對麵那青年沉默的情況下, 坦尼森終於氣喘籲籲地趕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而他在趕到之後的第一句話, 就成功的讓少年的眼底染上一抹驚訝之色——
    “雖然我不清楚你到底是為什麽要拜訪我, 但請不要把格雷格家族的後院當成你們皇家騎士團自己的地盤!”
    那位斯斯文文的文官難得擺出了強硬的態度來。
    就算是他, 現在也感覺到了幾分惱火——這不僅僅是出於對客人的保護, 更多的還是因為格雷格家族的尊嚴在此時受到了冒犯。
    他坦尼森·格雷格專程用飛艇迎接回來的小客人, 竟然被對方拿劍直接指著脖子?
    這簡直是不將格雷格家族放在眼裏!
    被稱作德裏安·杜萊特的男性看了坦尼森一眼,他那沒什麽情緒的麵孔轉向了對方。
    “坦尼森·格雷格?”他像是確認一般喊道。
    “是我。”坦尼森鏡片後麵的眼睛冷淡, 回答說。
    明明大哥在通訊裏說過,對方是專程來拜訪他本人的——現在為何卻擺出一副第一次將人名對上號的態度來?
    坦尼森的心中升起了一陣狐疑,但他還是對於對方的粗暴態度表達了抗議:“請把你指向客人的劍放下,德裏安騎士長。”
    那青年似乎聽從了對方的抗議。斯科特隻覺得自己脖頸邊的冰涼感撤去,對方收回了那從始至終都未曾出鞘過的劍。
    下一秒, 斯科特又和那雙冷淡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記住我剛才所說的。”他說道。
    “如果您願意多解釋一下的話。”少年毫不示弱地回答說。
    可對方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在坦尼森先生“什麽話?你對我們的客人說了什麽?”這樣接連的詢問聲中,這位名為德裏安·杜萊特的青年轉身就走。
    那獅鷲也像是終於解放了似的,清嘯一聲就騰空而起, 巨大的翅膀在旁邊帶起了猛烈的氣流, 將附近幾人的衣袍邊角都卷的上下翻飛。
    克勞德原本正呆在斯科特的肩膀上, 像往常一樣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的進展。
    就和斯科特一樣, 他也驚訝於三百年後自己的繼任者竟然是個這樣性格的青年。對方不僅與世人印象中的騎士相去甚遠, 也跟那位生活在東厄城的暴躁小法師除了外形上沒有任何的關聯之處。
    但作為一個已經死去多年的前騎士長, 他對於繼任者的評價也僅限於此。
    可就在這時,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青年被風卷起的衣袖下——
    一枚纏繞著荊棘的刺青般的印記,在那手腕上顯得格外刺眼。
    克勞德麵色嚴肅地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那雙碧藍色的眼睛中滿是凝重。
    【是懲戒騎士?】他喃喃地說道。
    旁邊的斯科特已經驚訝地看了過來,但最少在現在,克勞德先生並辦法從震驚中分出神來向對方解釋——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三百年後的今天,擔任皇家騎士團團長的竟然是位懲戒騎士!
    懲戒騎士——德裏安·杜萊特。
    如果說整個帝都誰的名號最響亮的話,必然會有這個名字的提名。
    但有別於那些聲名響亮的天才、又或者是姿色出眾的美人,很少有人會在公眾場合直接說出這個名字,就好像它是一道簡短又不詳的咒語,隻要念出完整的名字,就會招惹來不幸的命運。
    不過,事實上也並不會相差太多。
    畢竟德裏安·杜萊特這個名字本身,就跟許多籠罩著陰雲的時間掛上了鉤。
    僅僅是坦尼森知道的那一部分,就已經足夠配得上他那避之不及的態度了——
    說真的,坦尼森·格雷格現在稍微感覺有些後悔。
    在遠離了那兩個幼崽之後,越是跟這個煞星單獨向著會見室走去,坦尼森也就越從剛才那種怒火上頭的狀態下清醒過來。
    被挑釁了家族的尊嚴感到憤怒是一回事,可懼怕眼前這個青年、唯恐對方的裁決有一天落在格雷格家族的頭上又是另一回事。
    坦尼森是個聰明人,他在允許自己的憤怒和懼怕共存的同時,也是懷抱著這種複雜的心情,硬著頭皮打算跟眼前這個人好好談談——這個從未產生過交集的人特意來拜訪,究竟是有何目的?
    隻希望······不是他想過的那種最糟糕的情況,按理說格雷格家族雖然瀕近失勢,但不應該淪落到與裁決沾邊。
    坦尼森歎了口氣,推開了會見室的大門。
    房間內一如往常點著格雷格家族的每個成員都喜歡的熏香,但這種令人心情愉悅的氣味卻並不能讓他放鬆下來。
    和德裏安麵對麵坐在兩側的沙發上時,
    坦尼森將自己的眼鏡摘下來、用手帕擦拭幹淨,接著又重新戴了回去。像是通過這樣的一些小事給予了自己信心和力量,他也終於向著對方主動開口——
    “德裏安騎士長,請問你忽然指名來拜訪我,究竟是所為何事?”
    坦尼森看著對麵那毫無氣息波動的青年,隻覺得自己對麵坐著的並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精致絕倫的雕塑。
    明明······
    坦尼森·格雷格明知道不該在此時走神,但還是忍不住想道。
    明明在學院的時候,他還並不是這樣子的。
    ——
    是的,沒錯。
    雖然坦尼森對於德裏安其人唯恐避之不及,但往前倒推個幾十年的話,他和對方的關聯比現在要深得多——
    他們就讀於同一所學院,甚至連年級都沒有相差太多。
    那個時候,坦尼森總是能在自己的導師那裏聽到“德裏安”這個名字。
    “你們德裏安學長發表了一篇新的藥劑論文。”
    “德裏安那孩子的天賦簡直難得一見!”
    “多向你們的學長學學,別總是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多專注一點,說不定未來就會擁有自己的法師塔了!”
    你並沒有看錯,法師塔,煉金藥劑的論文。
    坦尼森·格雷格是位身體孱弱的貴族法師,他的天賦並不算出眾、本人也在魔法方向沒有投入過太多的努力,但依舊沒辦法否認他的身份——
    他是一位徹頭徹尾的法師,就算在學院裏的時候,也是在魔法學院就讀。
    而德裏安·杜萊特在那個時候,也是一位天賦出眾的、甚至被帝都許多人稱作小菲爾的魔法天才。
    可生活真的比舞台上的戲劇還更要戲劇化,
    就在某一天,這位備受矚目的魔法天才,卻忽然宣誓成為了一名懲戒騎士。
    這簡直和瘋了沒什麽區別!
    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在休息室裏麵戴著厚厚的鏡片練習批閱文件的坦尼森結結實實地愣住了,甚至想要一點也不優雅地挖挖耳朵,看看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什麽。
    從魔法師到騎士?
    甚至還是一位懲戒騎士?!
    神明所創造的世界是公平的,很多時候並非沒有不可能存在的事情,隻看你付出的代價究竟夠不夠大。
    所謂懲戒騎士,就是通過以個人的部分特質為代價進行獻祭、從而成為被神明所認可的執行懲戒的裁決者。所獻祭的東西越珍貴、所能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強大。
    當他帶著懲戒者的刺青重新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手中的法杖早已經換成了冰冷的長劍,長劍上麵刺穿了兩個得意洋洋的神官——
    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讓他產生了這樣的轉變,就像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究竟獻祭了什麽、又為何對教廷的人懷抱著那樣強烈的敵意。
    在那之後的一年中,帝都和中心城之間的交涉、會議、抗議書與答複函比任何時候來往的都要更加頻繁,而正是這一年後,帝都中曾經活躍著的高級神官全都不見了蹤影。
    有人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有人見勢不妙立刻轉移陣地,還有人被重創過後、聽說回到了中心城去閉關修煉。
    在那之後,德裏安被皇室授予了侯爵的爵位兼騎士團團長的名號,
    而德裏安·杜萊特之名,也因此在整個主城之中變得比先前更加響亮。
    隻不過和過去那稱讚天才與社交新星的時候不同,現在每當提起這個名字,都讓人忍不住聯想到那整整一年中各種堪稱瘋狂的動蕩。
    他是皇室指向教廷的尖刀,是杜萊特家族養出來的一條瘋狗,同樣也是給許多失格了的貴族帶來不幸命運的黑色報喪鳥。
    人們對於他的代稱有很多,而這些稱呼的背後,都有著與之相對應的故事們。
    格雷格家族仰仗著對人才的投資而立足,除非他們自己瘋了,否則絕不可能與“失格”這樣的事件沾邊,所以一直都沒有與懲戒騎士產生過任何的交集。
    倒是坦尼森在參加會議時,總是能聽到同僚低聲的議論——
    “喂,你聽說了嗎,那個德裏安他去安第斯伯爵的宴會上了,伯爵小姐那張美麗的臉幾乎蒼白了整場宴會。”
    “真是可惜,安第斯伯爵家難道······”
    “恐怕是這樣的。”
    隔不了幾天,坦尼森就聽說了又一家貴族在帝都消失的事。
    黑色的報喪鳥,
    坦尼森看著對麵那穿著黑色製服的青年,騎士團的製服是白與金色的交織,但唯獨德裏安的騎士服是特別定製的黑色。
    聽那些同僚們說,這是為了避免在沾染上血跡之後、沒辦法出席其他的場合。
    黑色可以掩蓋一切,在掩蓋了那些可能存在的斑斑血色之餘,也將有關於德裏安的過去、故事統統掩蓋在了
    在對方給出回應的這段沉默的時間裏,坦尼森的心髒又開始怦怦跳了。
    總不能是大哥或者二哥涉足到了不該有的地方?可對方是專程來拜訪的自己。
    難道他上周坑了一把的同僚會是杜萊特家族的人?可是杜萊特家的人不是聽說隻有他一個在帝都······
    正在這時,他聽到對麵的青年開口了——
    “我到這裏來,隻是為了和你做一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