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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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 街道上的路燈一盞盞亮起。
    即使已經進入了夜晚,這座城市也不曾陷入沉眠。
    已經在這件事上耗費了一下午的秋澤柊羽也有些疲憊。他現在真的開始後悔了,他為什麽要在信中那麽自信地對諸伏景光表示你如果不相信他大可以盡可能的逃亡?!
    ——為什麽諸伏景光這麽能躲還這麽能跑?這還是他隻靠自己實力並沒有聯絡警視廳的情況下!
    雖然有幾次秋澤柊羽其實都差點逮住諸伏景光, 但因為附近參與行動的組織成員太多不方便他展開救援計劃,所以他那幾次都把諸伏景光故意放走了。但這不妨礙秋澤柊羽感覺自己的一片真心被錯付了。
    至於把叛徒放走的理由……
    他, 冷酷無情的冰爵, 就喜歡玩貓捉耗子的遊戲怎麽了!
    在秋澤柊羽煩躁到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終於又一次收到了來自後勤組某底層成員發來的位置信息。
    秋澤柊羽隨手就把位置信息轉發給了被他臨時調過來的基安蒂那邊。
    基安蒂是秋澤柊羽經過再三考慮後選出來的幫手,選她的理由很簡單,因為組織裏秋澤柊羽還算比較熟悉的狙擊手裏, 基安蒂是唯一一個性格暴躁驕傲自負的家夥, 很適合當這場追捕遊戲的見證人。
    其實一開始秋澤柊羽是想把諸星大調過來的, 但是他這次行動主要目的是救下諸伏景光, 而找個組織成員參與進來的明麵理由是需要個幫手, 實際上秋澤柊羽隻是需要這位成員當一個見證諸伏景光死亡的目擊者而已。
    而諸星大這家夥太過於冷靜沉穩了,讓他來做見證人說不定反而會能巧成拙讓對方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冰爵, 我已經看到他了!”基安蒂用那種發現獵物的興奮聲在這次行動的通訊頻道中說道,“要開槍嗎?這個距離剛好合適。”
    “暫時不必。”雖然秋澤柊羽現在心情其實挺急躁的, 但他依然用冷靜的語氣安撫已經蠢蠢欲動想開槍的基安蒂, “直接一槍幹掉他未免太便宜他了,我現在又有了一個新的主意。”
    伏在與諸伏景光所在天台隔了大概五百碼的樓頂處的基安蒂盯著準鏡裏的“獵物”,非常不爽地發出了一聲氣音:“哈?開什麽玩笑?那你叫我來是幹什麽的,你以為我的準鏡是給你當監視器的嗎?”
    也就在說話的這會兒功夫, 基安蒂在她的準鏡中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冰爵已經到了目標地點。
    “晚上好,蘇格蘭。”基安蒂聽到通訊頻道中傳來冰爵略帶笑意的聲音, 對方用輕柔的語調低聲說著, 甚至尾音似乎都帶上了一絲繾綣的意味, “真沒想到我們又在這裏相遇了。”
    “——這可真是美妙的緣分,你覺得呢?”
    “……冰爵。”半天都無動於衷的諸伏景光終於抬起眼看向了這個追殺他整一個下午的黑發男人,心情極其複雜地說道,“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麽可說的吧?畢竟——你是來殺我的。”
    諸伏景光不明白為什麽冰爵一直不解決掉自己,明明有很多次他都要被抓住了。但是如果說是冰爵心軟放走他,諸伏景光是絕對不相信的。
    現在冰爵周身的溫度已經讓諸伏景光都感覺到了一絲寒意,這已經足夠清晰地表現出了冰爵看他時的糟糕心情了。
    “但我以為憑借我們五年來的交情,在送你去三途川之前我們可以來一段友好的交談?”秋澤柊羽不動聲色地開始拖延時間,順便盡可能地助長基安蒂急躁的情緒。
    諸伏景光並不想和組織派來的成員有過多的交談,他知道今天自己也許是必死無疑了,但好在他已經將一切可能泄露其他信息的資料全部刪除得一幹二淨。
    所以接下來要做的就是……
    諸伏景光無聲地抬起手,但他的槍口並沒有指向冰爵,而是指向了自己。他知道既然冰爵孤身一人表情淡然地站在他麵前,就證明不遠處至少有一位狙擊手正瞄準著他。
    這個時候,那封來曆不明信上的內容突然在諸伏景光腦海中閃現。雖然諸伏景光從未見過這個寫信的人也並不知道這個人的模樣和聲音,但此時此刻他卻感覺有一道低沉平靜的男性聲音在他耳邊重複了一邊信上的那句話。
    【……不要擅自為了大義犧牲自己】
    吹著冰冷夜風的基安蒂確實很不爽,尤其是在聽到那邊的對話後她頓時感覺更不爽了。
    要不是這次行動她確確實實答應了會嚴格按照冰爵的命令行動,她現在真想一槍把那個看著就惹人煩的叛徒給崩掉。省的冰爵又婆婆媽媽的說半天廢話,這種貓捉耗子的遊戲他到底是打算玩多久?!
    想到這,已經非常不耐煩的基安蒂興趣缺缺且非常不合時宜地開口打斷道:“哦,我需不需要給你們兩個一個二人世界,讓你們好好交流一下啊?”
    剛醞釀好變態語氣正打算開口的秋澤柊羽被基安蒂這麽一打斷,差點麵部表情都沒控製住。最終他掃了一眼靠在天台邊緣垂著頭不再發一言的諸伏景光,微微側頭按住耳邊的無線耳機道:“……不勝感激。”
    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的基安蒂做了個深呼吸。
    此時此刻她和秋澤柊羽終於思想同步了一瞬——冰爵基安蒂這麽欠揍的家夥怎麽還沒被琴酒打死?
    基安蒂瞅了一眼那邊的情況,一時間驚奇壓過了憤怒,她有些興奮地開口道:“沒想到你綁人的技術也挺不錯的嘛,沒看出來你還挺有惡趣味的。”
    其實剛剛冰爵衝上去奪槍的速度已經讓基安蒂有些驚訝了,她真沒想到為了這場遊戲冰爵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這回她真的是相信琴酒在她來之前告誡她的話了。
    不過說實話,看著那個已經被死死綁住且有些狼狽不堪的任務目標,基安蒂覺得自己有些手癢了。她現在真想扣下扳機,讓那個已經被製服的脆弱獵物染上鮮血——
    可惜這是冰爵的獵物。
    “你隻打算把他綁起來?”基安蒂安分下來了,她隨口問道,“你之前說的新主意就是這個?哼,感覺有些低級。”
    秋澤柊羽沒理會一直在通訊裏念叨著的基安蒂,他將一個從組織搞來的定時炸彈裝置綁到了諸伏景光身上——死結。
    然後他這才慢悠悠地從衣服裏側掏出了這次拯救任務最重要的道具——從琴酒那裏要來的一小盒膠囊狀的藥物,聽說是組織還沒做過人體實驗的最新產物。
    “讓臥底先生充當一下小白鼠,也算是壓榨他最後一點用處了。”秋澤柊羽故意對那邊的基安蒂透露信息道,“當然,琴酒對此是知情的。”
    ——要不是為了讓你們全都確認目標已經死亡,不再找諸伏景光麻煩也不再找冰爵這個身份的麻煩,他哪裏用得著給琴酒報備!
    烏雲籠罩住了夜空之上的銀白圓月,給天台一站一坐的二人投去了一片陰影。
    諸伏景光沉默著抬起頭,從他的視角看去,拿出一顆膠囊蹲下來的冰爵表情平靜到近乎冷血,但他從對方的眼神中卻能感覺出一絲興奮與激動。
    ……大概是因為馬上就能親手了解他這個臥底吧。
    被強製喂下那顆據冰爵所說為組織新研發的毒藥後,諸伏景光模模糊糊看到冰爵設定好了炸彈爆炸的時間,然後用毫無感情的目光最後看了他一眼,對方就這樣離開了。
    確信他一定會死亡,甚至不懷疑他有可能逃生。
    但很快諸伏景光就沒空考慮這些事情了。
    一種劇烈的灼燒感讓諸伏景光忍不住悶哼了一聲,他死死攥住自己的衣服,盡自己所能地壓抑住那些痛苦的呻吟,短短幾秒鍾他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蜷縮起來的諸伏景光感覺現在大腦一片混沌,他不知道他這個狀態到底持續了多久,也不知道綁在他身上的炸彈究竟什麽時候會爆炸。其實有一瞬間諸伏景光在想,炸彈是不是已經爆炸了呢?不然為什麽他現在感覺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烘烤一樣?
    也許是十幾分鍾,又或許更長,諸伏景光隱隱約約看到了一雙翠綠澄澈的眼眸,他甚至感覺他能從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醫院……小孩子……”
    持續的高溫已經讓諸伏景光頭昏腦漲了,他聽不清楚這位來客在說什麽,隻能從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捕捉關鍵詞。
    “不可以、不可以去醫院。”諸伏景光喘著氣,他虛弱地拽住來者的衣擺用低啞的聲音說道,“這裏、這裏有炸彈,快跑……”
    諸伏景光感覺似乎有人將他抱了起來,然後用一件大衣裹住。
    那陣如同酷刑一般的灼燒感也恰好在這個時候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已經耗費了全部精力的諸伏景光甚至來不及睜開眼睛看一眼救了他的救命恩人就失去了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抱著隻有一米出頭的縮水版諸伏景光的秋澤柊羽最後看了一眼被他留在天台上的炸彈裝置,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這個即將爆炸的地方。
    當初打死結是故意的,反正最後諸伏景光縮水後那個繩索和捆綁著的炸彈會鬆鬆掉落,秋澤柊羽完全不介意在基安蒂麵前演得更真實一些。
    此時街道上已經沒有人了,早已切換回本體身份的秋澤柊羽戴著阿笠博士出品的口罩版變聲器,他一手抱著昏迷不醒的小諸伏景光,另一手快速地給基安蒂撥去了電話。
    “基安蒂,你現在在哪?”秋澤柊羽通過變聲器用冰爵的聲音問道。
    “哈,你這家夥又在發什麽瘋?”已經騎上摩托車準備回去的基安蒂此時恨不得衝冰爵翻個白眼,“我都已經騎上摩托了,你還有什麽事?”
    “轉頭,基安蒂,作為讓你和我跑了一下午的回報,我有個驚喜要給你。”秋澤柊羽語氣帶著一絲病態般的興奮與激動。
    “轟——”
    衝天的火光在那邊閃耀,握著電話的米白色頭發的高中生也回過頭望向他安置炸彈的方向。
    “是一場還算盛大的煙花,希望你喜歡。”
    語氣冰冷殘忍,但是秋澤柊羽的綠色眼眸中卻是一片沉靜,他說完後不等基安蒂那邊有什麽反應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位戴著口罩的高中生將還在昏迷的小諸伏景光抱緊了一些,然後他的身影就這樣逐漸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