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與我一起怎樣(入V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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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蕭惟一邊說,一邊將睡衣換下來,穿上自己的衣服。
    “你的睡衣我洗好了再還給你吧?”
    “你昨天晚上也是洗過澡了才來的吧?我不介意的。”
    洛嶼朝著顧蕭惟伸手接,但是顧蕭惟卻沒有給他,而是把睡衣帶走了。
    “片場見。”顧蕭惟說。
    洛嶼收回了空空的手,心想顧蕭惟還是跟上輩子一樣,回答道:“嗯,片場見。”
    還記得上輩子的那天晚上飄著大雪,他們排練話劇到深夜,出來的時候凜冽的寒風襲麵。
    顧蕭惟站在路邊等著助理來接他,哪怕已經有雪花的冰晶積在他的衣領間,他依舊筆挺著後背,不曾縮起自己的脖子,這也讓洛嶼想起了這幾年顧蕭惟也曾受到非議,卻不曾低頭。
    ——他曾被傳和星漢影業的前任董事長關係匪淺,利用不正當關係上位,飽受輿論打壓,但是那位董事長因為違規合同落馬,好幾個藝人和高管被牽連,在調查之後顧蕭惟卻被官媒樹立為誠信納稅的典範。
    在洛嶼退出影視圈的那一年,顧蕭惟也因為一部電影裏的角色過度入戲,暫別演藝圈。又有人傳說他罹患了精神類疾病,這顆明珠已然隕落。他的精神狀態無數次登上熱搜,當大家都在惋惜他、懷念他的熒幕經典時,他不但複出了,還一舉拿下了第二年某電影重量級電影節的最佳男主角。
    說來也巧,顧蕭惟複出拍戲的那一年,正好也是洛嶼暫別娛樂圈在話劇舞台上找到自己位置的一年。
    那天晚上離開話劇院的時候,洛嶼開著自己的小poo路過顧蕭惟,把自己的圍巾遞給了他。
    他已經不記得當時自己說了什麽了,隻記得顧蕭惟說“謝謝,等我洗好了還給你。”
    隻是在那之後他們誰也沒有提過那條圍巾。
    這輩子的顧蕭惟還是保留了那個習慣,借用了人家的東西洗幹淨了才還,好像生怕那東西留下了自己的氣息,東西的主人會嫌棄一般。
    吃早飯的時候,方秦興奮地湊到了洛嶼的身邊,“怎麽樣?跟顧蕭惟對戲的感覺怎麽樣?”
    洛嶼笑著反問:“怎麽樣?睡在顧蕭惟床上的感覺怎麽樣?”
    方秦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洛哥,我覺得你那句話有點不正經。”
    “唷,聽出來了?我確實不正經。”
    方秦又小聲說:“其實……我躺在那張床上根本睡不著。就感覺房間裏還留著顧蕭惟的那種禁欲派氣場,我生怕自己睡著了會打鼾,破壞了整個房間的逼格。”
    洛嶼忍不住笑了,“你就放心吧,我確定你睡覺不打呼。”
    隨著打板聲響起,今天的第一場戲開始了。
    本來林鉞以為嚴野去花店裏提醒白穎的戲不會那麽容易過,畢竟兩人之間一旦有一個氣勢不夠就會被另一個人壓製,碰撞感就不夠強烈。
    但沒想到這兩人一條就過了。
    特別是白穎的小刀抵住嚴野的側頸,而嚴野差一點就能捂住白穎嘴巴的畫麵,就像沒有硝煙的戰場。
    彼此較勁,最後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而且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連動作指導都沒派上用場。
    “沒想到他們這麽有默契。”林鉞看著屏幕說。
    “那是,聽說昨天晚上顧蕭惟特地去找洛嶼對戲了。”旁邊湊著腦袋看的場務說。
    但很快,他們的默契就被打臉了。
    下午場的戲,是阿嵐被白穎沉了江,嚴野正式代替阿嵐位置的戲。
    白穎坐在車裏,身後是江水滔滔。
    阿嵐畢竟跟了白穎好多年,可是白穎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憐憫,對他來說從阿嵐背叛的那一刻起,從前為他拚過的命、流過的血就都不值得留戀。
    整個車裏都很沉默,白穎看了嚴野一眼。
    這一眼,意味深長。
    有探究、有審視以及決不允許背叛的警告。
    但是洛嶼來來回回看了顧蕭惟許多眼了,林導都覺得味道不對。
    “那個白穎啊,你的這個目光要冷一點,因為你是在審視和警告嚴野。”林鉞說。
    洛嶼收拾好心情,把情緒下壓,沉沉地看了顧蕭惟一眼。
    顧蕭惟開口道:“我感覺自己是被你嫌棄的渣男。”
    所以自己這眼神肯定不對。
    “你若是渣男,沒人會嫌棄。”洛嶼無奈道。
    林導拿著喇叭喊道:“過了一點點,這種冷感還得往回收收。你並不是要把他推出自己的世界,相反你有一點點希望他能比阿嵐更忠心!”
    洛嶼深吸一口氣,在自己的目光裏多了一分期待。
    誰知道顧蕭惟又說:“我以為你想勾我。這是欲拒還迎嗎?”
    洛嶼哽了一下,完全沒料到顧蕭惟竟然能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這麽不正經的話,洛嶼直接從脖子紅到了臉上。
    “你聲音很好聽。”洛嶼皮笑肉不笑地說。
    “謝謝。”
    “但我希望你閉嘴。”洛嶼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林鉞倒是一點都不生氣,因為之前拍得很順,所以還有很多時間讓洛嶼去研究和磨合。
    “你倆先休息一下。那個嚴野,你陪著白穎到旁邊碰碰戲。雖然是白穎的眼神不夠對味,那也是嚴野沒有給他足夠的氛圍!”
    這就是林鉞公平的地方,他從來不覺得一個細節沒演好就是某一個演員的問題。
    顧蕭惟打開了道具車的車門,先一步走了出來,然後繞到洛嶼那邊將門打開,撐著門框對洛嶼說,“老板,我們聊聊。”
    洛嶼低頭走了出來,心裏有點沉甸甸的。
    那些有難度的對戲都過了,反倒是卡在了一個眼神上。
    顧蕭惟領著洛嶼在樹下坐著,輕聲道:“我還以為你無所不能。”
    “我?無所不能?”洛嶼指了指自己,一臉驚訝。
    “承受網上的非議,扛下帝俊傳媒的打壓還沒退圈,跟所謂的頂流何慕一爭高下拿到了白穎這個角色。還不算無所不能嗎?”
    洛嶼啞然失笑,這些……二十多歲的自己承受不了,隻是十多年風雨回頭再看,才覺得這些把脊梁壓彎的東西其實不算大事。
    “我知道白穎那一刻所有的心理,但是模仿不了他的心態。他是那麽決絕的一個人,他對阿嵐的冷漠我可以理解,但是對嚴野呢?白穎對危險有著天生的嗅覺……所以他知道比起阿嵐,嚴野可能會讓他跌得更慘。所以他到底會給嚴野怎樣的眼神?”洛嶼一口氣把心裏的疑惑說了出來。
    顧蕭惟在旁邊安靜地聽著,沒有很武斷地說“你就這麽想”、“你就那麽演”,他很沉默,但洛嶼知道他在認真聽自己說話。
    有時候一個人向另一個人傾訴和表達,本就不抱著對方能感同身受的期望,隻是想有人聆聽,被認真對待而已。
    “我們來試一下吧。”顧蕭惟開口道。
    “試什麽?”洛嶼對顧蕭惟的話全然摸不著頭腦。
    這時候顧蕭惟伸手捂住了洛嶼的眼睛,平鋪直述的聲音響起。
    “你運氣很好,當電影學院的師兄師姐們還在到處試鏡、參加各種飯局找機會的時候,你就接到了《梅子雨》的男二號。並且一炮而紅,大街小巷都知道你是《梅子雨》裏的那位校草。”
    洛嶼怔住了,他的眼前什麽也看不到,感受到的隻有顧蕭惟掌心的溫度,那些被他盡力忽略和遺忘的過去,再度湧入了腦海中。
    “飲水思源,你為了回報薄文遠,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跟他簽約,用自己的人氣反哺他的公司。哪怕他給你簽的角色沒有一個讓你滿意,哪怕你內心深處拒絕他為你立的校草人設,你都容忍了下來。因為在你心裏,你們倆是一起打拚的戰友,袍澤之誼深厚,不是其他大公司比如帝俊傳媒之類可以動搖。你們會一起承受外界的風雨和壓力,總有一天可以打造出心目中的作品,不需要他人給你光彩,你覺得你們自己就能發光。”
    那些早已遺忘的情懷和豪情,忽然溢滿胸膛,他仿佛回到多年前那個天真的自己。
    “但是當薄文遠被你從泥沼中拱出來,他卻獨自站在岸上享受燈光和喝彩,沒有回頭看你一眼。
    他甚至害怕你會爬出來,害怕你會抓住他的腳踝讓他跌倒,他對你的掙紮視而不見,他也許還在想——洛嶼什麽時候才能完全沉下去呢?”
    洛嶼顫了一下,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裏他都想打電話質問薄文遠,可他沉得越深就越是喪失了和他對話的勇氣。
    “你拚了命地終於抓住了岸邊的草,一抬頭,你看到了另一個人。這個人想要你放棄那根稻草,抓住他就好。因為他不怕你身上的泥濘,他想你盡快爬出來站起來,他想你……與他一起。”
    洛嶼的心中湧起了從未有過的期待,但他內心深處卻覺得哪裏有這樣的人存在,人的本性就是趨利避害。
    “與我一起怎樣?”洛嶼笑著問。
    “與你一起爬上去,選擇我們想走的路,看我們想看的風景。”
    洛嶼的心頭一驚,像是與世俗的規則周旋太久,忽然有人告訴他,其實他可以站到更高的地方笑看霜雪。
    覆在洛嶼臉上的手挪開,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顧蕭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