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可以很高危也可以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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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嶼哭笑不得,在他的胸口上摁了一下,“打住,打住。我正在醞釀麵對你的心情,你不要來妨礙我入戲。”
“我就是陸屏楓,為什麽麵對我,你反而入不了戲了?”顧蕭惟歪了歪臉,那副認真思考的樣子還真有些可愛。
洛嶼歎了口氣,抬起手,指節刮過顧蕭惟額前落下的一縷發絲,“可此時此刻,你對我而言是顧蕭惟啊。”
顧蕭惟頓了一下,向後退了半步,轉身就走了。
直到他來到了客廳的另一邊,麵對著畫框裏死去的雄鹿,緩緩抬手捂住了額角。
過了一小會兒,他轉過頭去看洛嶼,發現對方低著頭正專注地背台詞和設計走位。
“大家各就各位,一分鍾後拍攝開始!”
洛嶼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表情變化,屬於溫煜馳的笑容就像三月的春雨暈染入水墨畫般,看似慵懶,其實那是溫煜馳一直以來與世無爭的態度。
打板聲落下,陸屏楓與溫煜馳的第三次見麵就此拉開序幕。
溫煜馳穿著一身休閑衣,手裏拿著一個像禮物一樣的東西,出現在了鏡頭裏。
“何叔你好啊,忽然上門拜訪,你家的陸先生在不在啊?”溫煜馳笑著說。
一見到他,何叔的眼睛裏就像被擦亮的星星,做了個“請進”的手勢,聲音裏都多了幾分熱情,“先生在家。溫先生您請進,我這就去跟先生說您來了!”
溫煜馳來到客廳坐下,將禮物盒子很隨意地放在了玻璃茶幾上。他的手指摸過茶幾桌麵上的痕跡,那裏好像放過什麽圓形的物品。
不是煙灰缸,因為陸屏楓並不抽煙,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煙味。也不是花瓶底留下的痕跡,陸屏楓的家裏從來沒有這一類的裝飾物。
就在溫煜馳細細琢磨的時候,陸屏楓從畫室走了出來,他的腳步很輕,看著專心研究痕跡的溫煜馳,在他的身邊低下頭,聲音溫和地說:“這是點心塔盤底的痕跡。”
溫煜馳抬起頭,正好對上陸屏楓的眼睛。
宛如黑洞一般,吸收一切的光源。
“陸先生這裏一向一塵不染,沒想到竟然還會留下點心塔的痕跡。”
“也許就是為了讓你發現。”陸屏楓說完,就在溫煜馳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
溫煜馳剛想要問“發現什麽”,忽然意識到對方可能一直等待著自己的到訪。
“有人對我說,你是不會收下我那幅臨摹的。”陸屏楓瞥向放在茶幾上的禮物盒子,目光難得地溫和起來,“但這個盒子貌似裝不下我那幅臨摹。”
溫煜馳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那幅臨摹,是你畫的?”
“所以你不知道那是我畫的,才沒有把它退回來?”陸屏楓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悅,相反他的唇線很隱約地彎起。溫煜馳的到訪讓他心情很好。
“是啊。如果你在那幅臨摹上署名的話,我就不得不把它退回了。”
這兩人之間沒有了之前的試探,也沒有暗含硝煙的對峙,更像是一場正常的和普通人無異的聊天。
何叔端著紅茶來到客廳,把茶杯放下的時候問溫煜馳:“今天有剛做好的紅絲絨蛋糕,您嚐一下。”
說完,何叔把盛了蛋糕的瓷碟放在了之前點心塔的痕跡上。
溫煜馳猜想,這裏會有痕跡大概是因為何叔習慣了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這個位置上。
叉下一小口蛋糕,溫煜馳閉著眼睛感受著絲絨在味蕾上蔓延的綿柔感受,點心的甜度也恰到好處。
“我想問一下陸先生,如果我把那幅臨摹還給您,您會把它送去拍賣嗎?”溫煜馳抬起眼來問。
“我會燒掉它。”
溫煜馳沒有露出惋惜或者難過的表情,而是了然地點了點頭,“因為它存在的價值,就是被送給我。”
“是的,”陸屏楓看了看手表,又說,“今天溫先生可以留下來用晚餐嗎?”
溫煜馳搖了搖頭,笑道:“恐怕不行。在這裏用餐,我會下意識在您的別墅裏留意所有和案件可能有關的線索,甚至因為和你相談甚歡而導致透露案情。等到這個案子結束了,我們再好好吃一頓。”
陸屏楓點了點頭,那種溫和的態度仿佛溫煜馳是什麽珍貴的絕對不能被破壞的東西。
“我送你回家?”陸屏楓又問。
溫煜馳笑而不答。
陸屏楓了然道:“看來是不可以了。”
溫煜馳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回顧紅絲絨蛋糕的口感,“你家的點心特別好吃,請問是在哪裏訂做的……還是你身邊有人會做?”
陸屏楓看向廚房的方向,“何叔,把剩下的紅絲絨蛋糕打包起來,讓溫先生帶回去吧。”
“好的,先生。”
何叔將點心包好,送了出來。
“何叔,家裏的點心是誰做的?”
“哦,是訂做送過來的。”何叔說。
溫煜馳接過了盒子,發現盒子外麵也沒有標記,隻是普通的白色硬殼紙。
陸屏楓笑道:“我猜溫法醫還想問,點心是哪家做的。”
他叫他“溫法醫”而不是“溫先生”,說明他猜到了溫煜馳問起點心是因為案情。
既然內心的想法已經被對方看穿了,也就不需要無用的遮掩了。
“請問點心是哪家做的?”溫煜馳收起了笑容,神情變得嚴謹。
“何叔,哪家?”陸屏楓的聲音也低沉了下去。
何叔立刻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特製的卡片,“是這家。溫先生如果要訂的話,可以撥打他們的電話。可就是……未必能排上。”
溫煜馳拿走了那張卡片,抬了抬手,“謝了。時間不早,我就回去了。那個盒子裏是我給你的回禮,跟你的閃蝶臨摹很相配。”
陸屏楓微微點了點頭。
當溫煜馳轉身走向玄關的時候,陸屏楓忽然叫住了他。
“溫先生。”
他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別致的穿透力,整個空間都在跟著震動回響。
“怎麽了?”溫煜馳轉過身來,看向對方。
“除了你,我沒有為其他人準備過點心。”陸屏楓說。
溫煜馳的視線在那一刻變得悠遠,帶著無限的包容力,要將陸屏楓以及他身後的黑暗包裹起來,形成柔軟的足以抵禦任何傷害的繭。
“我知道。”溫煜馳回答。
他來到玄關,蛋糕放在腳邊,拿出手機對著那張卡片拍照,發送給了趙思沉。
[我和師父在受害者的胃裏發現了點心的殘留物,其中包括紅絲絨蛋糕。這是陸屏楓的管家訂紅絲絨蛋糕的地方,可以查一下。]
趙思沉:[收到。]
待到溫煜馳離開,陸屏楓坐在茶幾前,何叔給他遞來一把拆信刀。
他將外麵那層包裝拆開,發現裏麵竟然是一個封閉的易拉罐,罐子上貼著一張便簽紙,上麵是溫煜馳的字跡:[忍冬科植物,適合閃蝶幼蟲的寄主之一。]
陸屏楓垂下眼,第一次露出無奈的表情,似笑非笑。
“先生,要種下嗎?”
陸屏楓拿著那個易拉罐走向樓上的臥室,“還沒有到季節。而且……全世界開滿忍冬花也避免不了‘光明女神’的滅絕。”
這場戲終了,但攝影師卻仍舊保持著拍攝的狀態。
“好——陸屏楓、溫煜馳再保一條!”盛雲嵐開口道。
原本安靜的空間忽然熱鬧了起來。
圍觀的人們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
“你們有沒有覺得隻要是顧蕭惟和洛嶼的對手戲,氣氛就非常有味道?”
“對對對,要麽是挑動心緒的試探和對峙,要麽是惺惺相惜互相為對方的依靠,要麽就像剛才那樣……特別地融合。”
“是啊,無論是趙思沉還是秦臨,隻要是他們和陸屏楓的戲,就感覺他們和陸屏楓身處對立麵。但如果是溫煜馳,無論他是有所預謀的試探,還是對細節的觀察,哪怕被陸屏楓看穿他的想法,他都給人一種隨心所欲的坦蕩。”
盛導演又補拍了好幾個細節之後,終於宣布今天可以收工了。
大家歡呼雀躍,也不知道誰說了句“回去看《反擊》咯”,一堆人跟著哈哈笑了起來。
就連現場的洛嶼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盛雲嵐朝著洛嶼招了招手,洛嶼趕緊過去。
“小洛,提醒你一下,明天要拍溫煜馳加班回到公寓,陸屏楓出現的那場戲。”
洛嶼點了點頭:“我知道,明天的拍攝場地要換到度假村西邊的青年公寓。”
盛雲嵐搖了搖手,“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要體現溫煜馳加班很多天的憔悴和疲倦感,你這個下巴要有點青茬。”
“哦,明白了。”洛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今天早晨沒有剃須,明天應該能冒點茬吧。
“行了,回去吧。”
洛嶼直起腰,走出了別墅,就看到顧蕭惟站在保姆車邊等著自己。
上車時候,靠在旁邊回經紀人信息的顧蕭惟伸手在車框上擋了一下,而洛嶼個子高,跨上去的時候還真就撞在顧蕭惟的手心裏了。
“謝謝。”洛嶼側目看向對方。
“嗯。”顧蕭惟很淡地應了一聲,卻沒有抬頭,這是他不需要思考的下意識行為。
過了十幾秒,顧蕭惟才進了車裏。
“是你的經紀人對你有什麽指示嗎?”洛嶼笑著問。
“蒙鈺說因為《反擊》前兩集的播出效果很好,有節目想要來給我做個訪談。”
“那很好啊。”洛嶼點頭道。
“我婉拒了。現在我屬於陸屏楓的狀態,要我去回憶嚴野時候的事情,我也記不得什麽了。”
“記不得了?我們在一起那麽多美好的瞬間,你跟我說你記不得了?”洛嶼故意用哀怨的語氣湊到顧蕭惟的麵前。
下一秒,他的腦袋就被對方給扣住了,直接摁進了懷裏。
又來!顧蕭惟的突襲總是百發百中,一點預兆都沒有!
“哦,美好的瞬間?哪幾個瞬間?你倒是說說看。”顧蕭惟垂著眼,手指嵌入洛嶼的發絲裏,很輕地捋了一下。
可就在洛嶼要把腦袋收回去的時候,顧蕭惟的手腕卻使了一個巧勁,向上一托。
洛嶼為了穩住重心,不得不伸手撐在了顧蕭惟的身上,他幾乎仰著頭,下巴抬起,正好看向對方。
“咱倆從水裏出來,渾身濕透難兄難弟,你把毛巾給我蓋。”
“是麽?我以為你會說……”顧蕭惟低下頭,靠在洛嶼的耳邊說,“吹煙。看到我差點後退,你很有成就感吧?”
洛嶼一用力,終於把自己撐了起來。
那時候沒有成就感,現在覺得成就感滿滿。
而且……顧蕭惟比他想象的更在乎“吹煙”那場戲啊!
他瞥了一眼前麵開車的岩哥,還有副駕駛上的葉盛宜,明顯都豎著耳朵聽他們說什麽呢。
至於後排的小琴也把腦袋往前湊。
洛嶼直接伸手把小琴的腦袋瓜給摁了回去,“好好坐,萬一碰上刹車你得趴下來。”
小琴噘著嘴,揉了揉頭頂,“你倆不義氣,背著我們不知道說什麽呢!”
洛嶼好笑道:“我們說,小琴你最近吃太好了,不但臉圓了,肚子也圓了……”
小琴立刻捂住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洛嶼回過身來,顧蕭惟抱著胳膊閉上眼睛正在休息,自己也不好意思說什麽話去打擾對方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那是被顧蕭惟扣著的地方。
如果說剛才是玩笑,顧蕭惟的力氣很大,洛嶼懷疑自己腦袋不夠鐵都會被他給捏碎了。
歎一口氣,洛嶼覺得自己要認真地想一個問題,自己打得過散打七段的顧蕭惟嗎?
萬一顧蕭惟對自己沒那個意思,絕交之前幹一架狠的……想想骨頭就疼。
再萬一,萬一他早就有那個意思,以顧蕭惟這種平常悶不做聲,忽然爆發起來的性子,洛嶼骨頭好像更疼了。
是不是該買個保險?缺胳膊斷腿兒了,就算不能理賠也能貼點醫藥費。
“你的腦袋瓜裏在想什麽?”顧蕭惟瞥向洛嶼。
“我在想……愛上顧蕭惟一定是件高危的事情。你力氣那麽大,一個不小心就能把對方骨頭擰折了。”
“你可以試一試,我可以很高危,也可以很溫柔。”
眼看著顧蕭惟的手伸過來,半點沒有“溫柔”的意思,洛嶼趕緊躲開了,但頭頂還是被對方薅了一把。
不知不覺,車子開到了他們住的別墅前,洛嶼還在捏著自己的手骨,後麵的小琴已經等不及了,拍了拍洛嶼的肩膀說,“洛哥,你跟顧哥都不下車嗎?”
“哦!下車!當然下車!”洛嶼終於找到機會了,伸長手去薅顧蕭惟的頭發。
指尖還沒觸碰到對方的頭發絲呢,顧蕭惟忽然抬手扣住了洛嶼的手指,往他的指縫間一擠,一個用力,疼的人肝兒顫。
洛嶼直接喊了出來:“顧蕭惟你要我命嗎!”
顧蕭惟忽然睜開眼,與洛嶼對視,“是你先襲擊我的。”
“我襲擊你哪兒了?”洛嶼拍著顧蕭惟的手背,“鬆手!骨頭要裂開了!”
顧蕭惟很輕地哼了一聲,鬆開了洛嶼的手,然後起身,直接從洛嶼的腿上跨了出去,扔下了一句話。
“你到底想襲擊哪裏,自己不清楚嗎?”
站在車外的小琴、岩哥還有葉盛宜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洛嶼,仿佛他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大事。
洛嶼麵不改色地走了出來,進門換拖鞋的時候,葉盛宜湊過來小聲問:“哥,你剛才想襲擊顧哥哪兒?”
洛嶼抬手把葉盛宜給摟過來,“你覺得是哪兒呢?”
“嘿嘿,我還小,不跟你一起開車。”
洛嶼用力捏了一把葉盛宜的臉,“你還小?”
“嗚嗚……好痛……放手……”
“你想開什麽車?說啊,想開什麽車?”
“……自行車……自行車……”
“你配自行車嗎?”洛嶼冷聲問。
“幼兒園學步車……”
“下次再胡思亂想,讓你開輪椅。”洛嶼鬆開了葉盛宜。
這小子一溜煙就跑沒了。
洛嶼再一轉身,冷不丁對上顧蕭惟的眼睛。
他仿佛還在拍戲的狀態中一樣,看不出情緒,可就在洛嶼想著該對對方說什麽的時候,顧蕭惟的表情卻柔和了起來,低低地說了一聲:“吃飯。”
洛嶼點了點頭,總覺得顧蕭惟有點怪,那感覺就像陸屏楓看著其他人和看到溫煜馳的態度轉變。
吃完了晚餐,岩哥他們又占據了客廳沙發的位置。
小琴不知道從哪裏買來了鴨脖和可樂,哢嚓哢嚓飲料打開的聲音,特別有大學寢室的感覺。
葉盛宜戴著塑料手套舉著鴨脖問:“洛哥,你來點兒嗎?”
“我……”
洛嶼的話還沒有說完,顧蕭惟的胳膊就繞過他的脖子,把他帶了上去。
“走了,上去看。”
洛嶼隻能朝著他們揮手“再見”。
小琴湊向岩哥和葉盛宜,“你們有沒有覺得顧哥特別喜歡單獨和洛哥待在一起。”
“大概是跟我們一起看他們自己演的電視劇會尷尬?”岩哥說。
葉盛宜胡謅了一句,“也許是為了方便開車。”
然後一左一右小琴和岩哥的拳頭砸在他的頭頂上。
上了樓,洛嶼沒有直接去顧蕭惟的房間,而是換了家居褲才敲開了他的門。
顧蕭惟已經靠在床頭正在調電視的頻道,洛嶼在他的另一側靠坐了下來。
電視劇走向持續高能,節奏很快,已經演到了白穎被對家投入下水道裏,不斷掙紮著,而嚴野奮不顧身跳下去情節。
水下的白穎發絲飄蕩而起,加上晦暗不明的光線,就像水妖一樣,在鏡頭裏呈現出動人心魄的美。
洛嶼盤著腿,撐著下巴,那一刻他都有點佩服攝影組長的運鏡,他自己都想跳下水去救白穎。“這才是真正的彼岸花。”
哪怕沉入地獄,也要帶走一切塵世的欲念,讓業火燒的更加洶湧。
顧蕭惟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的清冷而克製,讓洛嶼沒來由地想象,如果在水中不甘掙紮的白穎聽到了這樣的聲音,是不是會收斂起自己所有的愛恨嗔癡,等他來渡?
水中的嚴野麵對麵地看著白穎,拍打他的臉頰,張著嘴想要呼喚他的名字,但隻有源源不斷地水湧進他的喉嚨。
“你當時……在想什麽?”洛嶼問。
這個問題他當時很好奇,是什麽讓顧蕭惟沒有按照劇本裏那樣平鋪直述地演下去,而是選擇將他一遍又一遍地撐起來。
“想你。”顧蕭惟輕聲道。
隻有兩個字,卻讓洛嶼全身肌肉繃了起來,血液裏像是有細微的電流竄過。
電視上的畫麵充滿了力量與執著。
水下嚴野的表情猙獰而瘋狂,仿佛垂死掙紮的不是白穎而是他。
平日裏凶狠決絕的白穎如同飄零的斷枝殘葉,唯一的依附就隻有嚴野。
洛嶼的視線被嚴野完全控製了一般,這個男人不隻是肩膀在發力,就連脖子上的血管也繃了起來,與其說是嚴野對白穎的拯救,不如說是一場掠奪。
他要把白穎從世俗的貪欲和死亡中搶過來。
每一次他將白穎撐出水麵,就像重複不斷昭告天下的占有。
隻有十幾秒的劇情,對於洛嶼來說卻像是一個世紀那般長久。
他的靈魂深處仿佛有什麽跟隨著嚴野的發力而被穿透,哪怕坐在旁邊的顧蕭惟安靜得就像不存在,洛嶼的呼吸和心跳也被對方奪走了。
終於,水中的白穎和嚴野依靠彼此的力量爬了出來,當他們支撐在井口邊,不斷有嘩啦啦的水從他們的身上瀝回水中,洛嶼從心頭到眼睛都在發熱。
嚴野閉上眼睛,半仰著頭用力呼出一口氣,在平常人看來那是劫後餘生,但在洛嶼看來那是一種精神上的極度滿足——因為白穎自此之後將會放下一切戒備信任他。
那麽顧蕭惟呢?
每一次的接近,每一次的雪中送炭和陪伴也是為了……征服我嗎?
這一集的結尾,滿身是水的嚴野和白穎坐在便利店的門口抽著煙,而白穎即將對嚴野說出自己和白仲行的關係。
向另一個人訴說自己的不滿和不甘,說明白穎對嚴野徹底交付信任。也就是從此刻起,哪怕白穎隱隱猜到嚴野是臥底,他也會無所謂代價地去縱容嚴野,包括自己的性命。
片尾曲響起,憂傷低沉的傾訴之後是鏗鏘有力的高音。
顧蕭惟側過身,朝著洛嶼的方向傾了過來。
洛嶼下意識向後仰,對方一隻手撐在洛嶼的左側,另一隻手繞了過去,抬起了洛嶼身後的枕頭。
隔著枕頭,顧蕭惟似乎抱了他一下。
從這個角度,洛嶼能看到對方眉骨和鼻梁,透著男性的力度美,讓他一陣心跳加速。
但下一秒,顧蕭惟就捏著一盒煙從枕頭
那一刻屬於顧蕭惟的溫度和氣息全部消失了,洛嶼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差點沒低聲咒罵。
這家夥是不是故意的?
有誰會在枕頭
而且顧蕭惟有煙癮嗎?
上輩子洛嶼沒怎麽見過他抽煙,至於這輩子除了演戲裏的必要場景,也沒見過他抽煙。
關鍵是電影劇本裏的陸屏楓也是不抽煙的。
洛嶼翻身下了床,找了找自己的拖鞋,一抬眼他發現這一側的床頭櫃虛掩著,裏麵好像放著類似本子的東西。
應該是顧蕭惟的速寫本。
之前他還送過一張在薔薇回廊裏的速寫給他。
洛嶼輕輕一勾,抽屜就開了,某種隱秘的預兆湧上他的心頭。
速寫本雖然不是日記,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合同或者手抄,但洛嶼的指尖觸上去,就像被燙到一樣,又收了回來。
他一橫心,又把抽屜給關上了。
——顧蕭惟沒讓他看的,最好不要看。
到第二集開演的廣告還有一分鍾,洛嶼走到露台上,夜風肆無忌憚地迎麵而來,漫天的星鬥比在城市裏看到的要更加清晰。
顧蕭惟的背影肩膀依舊寬闊,他側過臉,很用力地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仿佛有什麽很煩惱的事情。
又像是在竭力地克製和壓抑著什麽。
當洛嶼來到他的身邊時,正好看見他閉著眼睛將煙圈緩緩地吐出來。
那樣矛盾卻又繾綣的姿態,讓人想要毀掉一切枷鎖,瘋狂吻他。
“你把煙藏在枕頭是去網吧刷夜,關鍵是父母和老師還都覺得你是好學生。”
“我做過很多出格的事情,並不是你想象中的‘好學生’。”顧蕭惟開口道。
“比如呢?”洛嶼抬了抬下巴。
“你真的想知道?”顧蕭惟轉過身來,用後背靠著圍欄,明明隻是略微傾向洛嶼,卻讓人感覺到一種肆無忌憚的引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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