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皊不想再拐彎抹角了：“你之前說可以帶我見見你那個朋友, 今天行嗎？”
    原熠：“...現在？”
    季皊：“嗯，是住在十四樓吧。”
    電梯適時在十四樓開啟，季皊最先走出電梯, 想了想，還是轉回身對原熠說：“你如果不想的話就算了。”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平靜中又說不出的危險。
    原熠聽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這絕對不是算了那麽簡單！
    他嗓音艱澀地問：“你看見那條視頻了？”
    季皊點點頭, 如果不是昨晚原熠沒有做，他得空翻了下手機, 很可能最後也不會發現，因為他平時的確不會關注這些。
    多年來的任務經驗讓原熠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季皊：“回家再解釋吧。”
    原熠：“......”
    舔了三年多, 原熠還是第一次翻車翻得這麽徹底, 他大腦飛快運轉, 還是沒有等到回家，一邊解釋, 一邊走出電梯，麵不改色地帶人來到了趙一百的家門前。
    “他職業是私家偵探，我昨天找他是來拿資料的, 怕你不開心就沒告訴你。”
    “私家偵探？”
    “就是暗中調查別人的工作。”
    季皊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職業, 總覺得有些奇怪，但此時他更在意後半句話：“什麽事情怕我不開心？”
    “裴放...我讓朋友幫忙查了他。”原熠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似乎不敢看季皊的眼睛, “所以你才會在電話裏聽到他的名字。”
    季皊不明白原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背著自己查裴放幹什麽。
    謊言會被輕易拆穿，真假參半的話卻很難被識破。
    原熠引導性地反問：“寶貝, 如果我身邊突然出現一個提起名字就能扯動我情緒的鄰居, 你不會想查清楚他是誰麽？”
    季皊被問的一時失言。
    原熠幹笑道：“所以我才找朋友幫忙查一下, 但這種事畢竟算不上光明磊落，我就沒敢告訴你。”
    聽起來合情合理，事實也正如原熠所說，他隻是沒說調查完了之後要幹什麽罷了。
    兩人說話的間隙，麵前的門突然打開，一身條紋病號睡衣的趙一百在門後出現，黑眼圈重得活像是個浣熊成了精。
    趙一百人還沒看清人就開始抱怨：“原爹，這才幾點啊，你想要我命就直說，用不著這麽折磨人吧......”
    季皊：“...他剛才叫你什麽？”
    原熠重重咳嗽了一聲，將季皊拉到身前，兩手搭在他肩上介紹起來，“這是趙一百，我前同事，這是我老婆季皊，就是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趙一百一愣，看看季皊，揉了揉眼睛，又看看，又揉了揉眼睛，而後猛然打了個激靈。
    一句“臥槽”脫口而出，他驀地關上了房門。
    一分鍾不到，房門再次被打開，出現在季皊眼前的，已經是西裝革履貴公子扮相的俊俏青年。
    “媽...呸！季皊，你、你好！我是趙一百，原哥的同事！”
    “前同事。”
    “對對！前同事，快、快進來坐！”
    趙一百還是第一次和sss級的目標麵對麵說話，激動得說話都結巴了。
    季皊在攻略者眼中是個極為特殊的存在。
    協會裏的時間流速比任務世界要慢上許多，即便如此，季皊也在任務欄裏掛了三年之久，在sss級的任務裏也是最久的一個。
    如果說原熠是協會的一號攻略者，那季皊絕對算是協會裏的一號任務目標了。
    很多攻略者跑來這個世界做任務，就是為了能看一眼季皊究竟是何方神聖，就因為他一個人，這個世界都快被穿成篩子了！
    不過平時原熠藏得嚴嚴實實的，有他在，華大幾乎成了攻略者的禁區，難得能近距離看見季皊，趙一百熱情得不像話。
    “快、快進來坐坐吧！喝什麽？果汁可以麽！”
    季皊遲疑走進了房間，接著就被眼前淩亂不堪的環境嚇了一跳，腳步下意識朝後退去，後背就抵上了原熠的胸膛。
    原熠就猜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低低笑了一聲，感受到他胸腔傳來的震動，季皊有些氣惱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原熠立刻收斂起笑容道：“寶貝，現在回家還來得及，他可不是一般的邋遢。”
    季皊：“......”
    雖然是打算來見見原熠所謂的“朋友”，但季皊到底還是不擅長和陌生人接觸的。
    而且趙一百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客廳的沙發已被雜物堆滿，幾人最終選在餐廳落座，季皊所在的位置，剛好能透過大敞的房門，看見臥室牆上貼著的數張美女海報。
    再看眼前兩眼放光地盯著自己的青年，季皊突然有些想回家了。
    之後的半個小時，他被迫聽趙一百從天南聊到地北，從昨天說到今天，中間還提到了原熠爬樓的事。
    “原哥大學就參加過攀岩社，沒想到現在都厲害得能不走尋常路了，昨天把我也嚇出了一身冷汗，真怕他掉下去摔死！”
    原熠本科並不是在華大念的，季皊大二那年，原熠才作為研究生考進華大，兩人也是在那時結識，所以對於原熠以前的事情，季皊不是很了解。
    聽趙一百說完，他心頭的疑問不知不覺解開了大半。
    原熠的確撒謊了。
    因為不想被他知道自己在暗中調查裴放，就陰差陽錯地撒了一連串的謊，甚至連十幾層的高樓都敢冒險攀爬。
    季皊走到窗邊，看了看樓層之間的高度，非常後悔剛才沒給原熠掛個精神科。
    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麽。
    就隻是因為怕他知道後不開心而已？
    季皊完全不能理解，卻是真的不開心了。
    即便如此，他卻也打算讓這件事到此為止了，他不想和裴放有什麽牽扯，更不想原熠牽扯其中，隻想恢複原本的平靜生活。
    趙一百家裏的垃圾不多，東西卻堆放的相當雜亂，可能因為是私家偵探的原因，零零散散的紙張灑了一地，印著不知道是誰的資料，也正因如此，季皊才會相信他的工作就是調查別人。
    就在季皊打算回家的時候，餘光掠過腳邊的紙張，眼神忽然頓了頓。
    ‘賀聞洲，編號35，已失敗，第六名失敗者。’
    ‘降落身份為艾德高中的新人教師，一年後遣返，數據模型保留。’
    ‘失敗原因：好感度連續三個月無增長，遣返前曾企圖對攻略目標不軌，被02及時阻攔。’
    ...編號？好感度？數據模型？
    紙上的詞語拆開來看淺顯易懂，組合成句子卻讓人無法理解。
    季皊高中所讀的學校便是艾德高中，賀聞洲這個名字他也說不出的耳熟，直到看見‘目標’兩個字才猛然想起，那個將他稱作目標的男老師似乎就姓賀？
    季皊盯著資料上的最後一行字，瞳孔先是一縮，接著眼睛又一點一點睜大。
    如果‘賀聞洲’真的是那位男老師的話，攻略目標指的難道是......他？
    與此同時，趙一百家的餐廳裏。
    原熠遠遠看著站在窗邊的季皊，見他垂下眼眸，一言不發地看著十四樓下方的風景，一時竟有些不敢過去。
    趙一百卻小聲說：“原哥，其實他生氣了你應該開心才對。”
    原熠冷冷瞥了他一眼。
    趙一百不像原熠一樣完全沒做過好感任務，再加上他是休息區的老板，天天和做各種任務的攻略者打交道，在談戀愛這塊，他自認要比原熠這個攻略者第一要強得多。
    趙一百：“真的！生氣說明他在意你的安危啊，要是不把你當回事，誰管你爬的是十四樓還是二十四樓啊！”
    原熠有些狐疑地問：“你的意思是，他越生氣越好？”
    趙一百：“...那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原熠不耐煩了：“那我開心個屁！”
    趙一百瞥了眼他手中快被捏碎了的手機，吞著口水說：“我的意思是你用不著這麽緊張，也、也不是什麽大事。”
    原熠懶得和他廢話了，季皊生個氣起碼得哄上三天，每天碰一碰都不行，他能開心得起來才有鬼。
    至於季皊喜不喜歡他什麽的，這個光看好感度就能看得出來，他何必去按季皊的反應推測。
    趙一百和原熠說不通，內心也詫異他是怎麽把人忽悠結婚的，難不成就純靠舔的？
    要知道之前攻略季皊的十幾個攻略者裏不是沒有戀愛高手，可沒一個能讓好感度突破20大關，更何況是到結婚上床那一步了。
    趙一百雖然看不到季皊對原熠的好感度是多少，但原熠三年多還沒失敗，就足夠說明季皊對他的好感度一直在上漲，起碼是漲到了現在。
    “真是奇了怪了......”趙一百忍不住嘟噥了一句，舔狗人設在好感任務裏不是一向失敗率第一麽。
    就在趙一百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原熠終於坐不住了，在他站起身的瞬間，季皊正巧也轉頭望了過來，表情看不出喜怒，看了眼時間後，表示該回家了。
    ......
    接受了原熠的解釋之後，季皊便沒有再提視頻的事，回到家後也隻是對原熠說不要再撒謊了，不要再調查裴放，以及哪天和他去醫院一趟。
    得知季皊有讓他去精神科檢查的打算，原熠臉色一陣變幻，一時都不知道是該好氣還是好笑。
    可正常人又的確幹不出那麽危險的舉動。
    思來想去，原熠眼珠轉了轉，咬牙應了聲好。
    ......算了，精神病也行。
    說不定能讓季皊對他多關心一點，他對剩下的好感度也沒什麽頭緒，這或許真是個辦法。
    不過他就是真有病，也隻可能是被季皊給憋瘋了。
    模範人設淺淺崩塌了一角，之後的幾天，原熠一直在想辦法補救。
    好在季皊隻是心情不好了幾天，對他並沒有肢體上的排斥，也沒有再鎖臥室的門，竟然就連好感度也沒有下降。
    這倒是讓原熠狠狠意外了一把。
    殊不知季皊並不是好感度沒有變化，而是這幾天暫時分不出注意力去整理那些。
    奇怪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職業習慣使然，他同一時間隻能專注在一件事上。
    在趙一百家裏看到那張資料之後，季皊便回去翻看了一下高中時的畢業冊，發現高中時的班主任果然就叫賀聞洲。
    隻是這個老師並不是隻教了他們一年，而是一直教到他們畢業。
    但從那件事情之後，賀聞洲就變回了原來那陽光開朗的樣子，之後再見到他，男人就好像完全不記得發生過什麽，隻是將他當成普通的學生一樣對待。
    倒是季皊因此開始下意識和人保持距離，變得不喜歡和別人產生肢體接觸。
    當時是班長攔下了對方，事後好像還叮囑了他一句，最好不要上報學校，換新老師的話，不知道又會換來什麽。
    但這個已經安全了。
    無法理解......但他當時竟然真聽了那人的話。
    幾日以來，季皊努力挖掘著過往的回憶，但始終沒什麽頭緒。
    時間過的太久，他隻能想起一些片段，好不容易找到班長的聯係方式，對方卻好像比他忘的更加徹底。
    除了這件事之外，最近工作室裏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何江灣不見了。
    周二他還來了社團報道，當時隻是看起來有些憔悴，可昨天他卻沒有出現，今天同樣沒來，賈童畫聯係不到人，還特意去戲劇係轉了一圈，結果發現何江灣壓根就沒來上課。
    一個成年人消失一天，按理來說算不得什麽大事，但季皊想起了那天裴放對何江灣說過的話。
    ‘既然你不想好好聊，那就後果自負，到時別怪我沒提醒你。’
    ......聽起來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賈童畫沒有當回事，無意撞見兩人爭執的季皊卻沒辦法不放在心上。
    他和賈童畫要到了何江灣的電話，到了晚上依舊沒有打通之後，猶豫再三，縱使再不想和裴放有所牽扯，還是給裴放發去了一條消息。
    【季皊：何江灣在你那裏麽？】
    裴放回的很快，就好像瞬間就看到了他的消息。
    【裴放：問他幹什麽，我不是說了讓你離他遠點！】
    季皊不想和他說別的，也不想聽人命令什麽，隻是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裴放：艸！搞得老子想和你多說似的。】
    【裴放：人剛滾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還留他幹什麽？】
    【季皊：他剛才在你家？】
    【裴放：我有事問他。】
    何江灣人沒事，對於季皊來說，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至於其他的事情，其實和他沒什麽關係，包括在趙一百家裏看到的資料也是，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影響不到他現在的生活。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率會就此打住，也會對那份奇怪的資料視而不見，可現在......
    季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抬頭看向正在陽台上悠哉澆著花的原熠，眼底閃過一絲迷茫。
    不管是對何江灣還是對趙一百，原熠的態度明顯和對待別人不一樣。
    如果這兩件事情真的有所聯係，他會不會也知道點什麽？
    然而就在他皺眉思考的時候，裴放已經等不及了。
    他一向是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人，至於別人能不能接受，那是別人的事。
    於是季皊的聊天對話框裏就收到了一段錄音。
    【裴放：自己聽！讓你離他遠點還不信！】
    【裴放：嗬！你當他是新成員，可這群不知道哪來的鬼東西，隻把我們當成攻略目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