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齊響真的隻是來看看江緣。
    見小人魚過得不錯，他神色中帶著一絲釋然，正準備告別，門再次被推開，隻見蘇管家側身進入，笑著說：“我收到消息，來接我們小少爺……”
    話說到一半，蘇管家看到齊響，當即臉色一變：“你怎麽在這裏——”他轉頭就去叫侍從。
    齊響同樣被嚇了一跳，他想到之前的遭遇，下意識抱頭，蹲在牆角，嘴裏飛快喊：“等等！我不是我沒有！我隻是來看看他！我什麽都沒說！也不打算做什麽！不信你問人魚！”
    江緣：“。”
    啊這。
    ……看來這名記錄員上次被打的挺疼。
    好慘一人類。
    周圍的人見狀，沒想到雙方是這種反應，也都愣住了。
    什麽情況？
    ——齊記錄員這副熟練的抱頭蹲模樣，明顯是挨過打吧！？
    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都發生了什麽，但再怎麽樣，也不能直接動手吧？嗬，真是有什麽樣的家主，就有什麽樣的仆從，看看這位老人，一把年紀了，還這幅暴力的模樣，簡直跟戚上將如出一轍！
    小人魚在他們那生活，真的安全嗎？
    雖然數據顯示，0163的身體狀況確實比之前好多了，但眾人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為人魚的未來擔憂起來。
    聽到齊響的喊聲，蘇管家掃了眼小人魚，見後者神色平靜，沒有露出異樣的神情，便知道齊響說的應該是真的。
    他心有餘悸，麵色依然不愉，懶得跟這些人多說，隻想趕緊離開這裏，當即跟侍從一同將儀器上的小人魚抱起來，放到輪椅上推走。
    檢查室內，眾人麵麵相覷，距離齊響較近的人，趕緊扶起還蹲著的齊響。
    眾人七嘴八舌說：“戚上將的人是不是打過你？他們怎麽能這麽對你？”
    “就是，我建議你直接報警，起訴他們！”
    “對，到時候你把情況都說清楚，基地肯定會站在你這邊的。我們幾個也算是目擊證人。”
    齊響：“……”
    齊響輕咳一聲，尷尬道：“不用不用。”
    這事兒可不能報警，更不能起訴！不然之前他大半夜的，偷偷摸摸溜進戚淵的莊園，私闖民宅不說，還妄圖帶小人魚私奔的事情，可就藏不住了！
    到時候，無數罪名壓在齊響身上，完全不是被打兩頓就能解決的事情。
    每每想到這裏，齊響就覺得心虛。
    而這一點，其實也是齊響對戚上將改觀的原因之一。
    ——傳言戚上將性格殘暴，稍有不順就殺人不眨眼。齊響換位思考，想到如果有人來偷他的人魚，那他不但要打對方一頓，還會將對方扭送進警局，就覺得他現在還好端端的站著這裏，幹著這份工作，完全是戚上將開恩……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戚上將報複？”有人問。
    “確實，如果是我，我也不敢。”
    “誰讓戚上將性格——”
    齊響皺了下眉頭，不用想都知道對方接下來會說什麽，他立刻打斷道：“戚上將不是那樣的人，你們別亂說。”
    他頓了頓，還怕有人多管閑事，再次強調道，“我不是因為怕戚上將……不是這個原因，反正你們別報警。到時候就算警察來了，我也不會說的。”
    眾人：“？？？”
    啊？
    這位大兄弟，怎麽被上將的人打了，還幫上將說話？
    這也太奇怪了。
    斯德哥爾摩本摩？
    另一邊。
    蘇管家邊推小人魚離開，邊絮絮叨叨說：“明明是人魚基地，流程竟然如此不規範，一個不留神，小人魚身邊就有危險。今天是那個什麽記錄員，還好說，如果是其他想對小人魚不利的人呢？他們基地擔得起責任嗎？真是……”
    江緣聽著聽著，打了個嗬欠，有點犯困。
    他偏了下頭，抬起手，安撫地拍了拍蘇管家的手臂。
    蘇管家話語一頓。
    江緣說：“不用害怕，不會有事的。”
    小人魚難得開口，說話聲音清越動聽，如炎炎夏日裏的一捧清泉，讓人神清氣爽，心情愉悅。
    說來也是神奇，明明隻是這麽一句話，甚至沒有給出解決方案，但蘇管家煩躁的心卻慢慢平靜下來，推著輪椅的手也不再那麽用力。
    他心想，確實。
    人魚如此漂亮華貴，又惹人憐愛，相信沒有人會舍得無緣無故對小人魚動手，何況，有將軍的名號坐鎮，那些人就算是真的想動江緣，也得先掂量一下，看看將軍答應不答應。
    回去的路上，眾人簡單解決了午飯。
    等回到莊園時，已經是下午，臨近傍晚。
    天朗氣清，微風和煦。
    夕陽往西墜落，大片的雲彩被染成淡粉色，十分漂亮。
    蘇管家並未將小人魚帶回房間，而是來到小花園。
    他解釋道：“您平日裏不怎麽愛動，但我覺得一直悶在房間裏也不好。趁著今天出門，我想再帶您去泳池那邊看看。萬一您喜歡那邊的環境，白天就多了一處遊玩的地方。”
    江緣魚尾擺了下。
    都行，反正不需要他走路。
    莊園很大，還未進入花園，江緣先便聞到一股濃鬱的花香，他坐在輪椅上，抬眸看去，隻見一旁的柵欄上開著一種淡紫色的花，花朵形狀如同牡丹，隻是小了那麽一圈，簇擁著，滿滿當當，如同一片花海。
    而就在這樣的美景處，有一塊被造成不規則形狀的泳池，泳池邊緣用石頭圍就，內裏被打掃的幹幹淨淨，注入的水清澈見底。
    江緣身體往前探了下。
    蘇管家笑道：“要去試試嗎？”
    江緣點頭。
    自從變成魚後，江緣對水有種天然的親近和渴望——雖然輪椅上也有水箱，魚尾始終泡在裏麵，但畢竟不能覆蓋全身，對魚來說不夠舒爽。
    侍從將江緣抱起來放入水中。
    泳池的水曬了一天，略暖，不過入水後再出水，被微風一吹，便整條魚都清清涼涼的了。
    江緣擺了下魚尾，舒舒服服沉入水中，開始躺平。
    蘇管家眼眸帶笑：“小少爺，酸梅湯還要再來一點嗎？”
    嗯？
    要要要！
    江緣立刻小雞啄米點頭。
    “那您稍等一下，我現在去取。”
    等蘇管家再回來時，除卻之前的酸梅湯和一盒冰塊，還帶來了廚師早上特意給小人魚做好的，冰在冰箱裏的小點心。
    他身後跟著的侍從，則在周圍拉上一圈淺藍色的燈帶，燈一打開，就不會再有蚊蟲之類的靠近了。
    江緣隨微風在泳池內飄了會，覺得略餓，魚尾一擺，便順利靠近岸邊。
    他坐在泳池邊緣，一手捏著精致糕點，咬一口，綿密的豆沙在口腔中蔓延，另一手則拿著蘇管家熬好的酸梅湯，湊著吸管喝，酸甜的涼氣順著喉嚨直往下竄，別提多爽了。
    夕陽的光將整個泳池都映照成粉色，江緣淺色的尾鰭輕拍水麵，舒了口氣，突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眯著眼睛享受了會微風，之後打開終端，開始快樂刷視頻。
    至於網上的那些消息，太多了，魚懶得看。
    與此同時，戚淵回到莊園。
    他渾身低氣壓，滿臉寫著“不爽”二字，路過的侍從都不敢觸他的黴頭，見到後招呼都不敢打，紛紛躲避。
    他從側門進入，直奔花園，準備走小路回房間裏冷靜冷靜。
    不過，在路過花園時，戚淵透過層層的藍漫花，掃到粼粼水中的一片金光。
    那金光絢麗而燦爛。
    戚淵腳步一頓。
    他朝裏看去。
    ——泳池中，金色魚尾的人魚斜靠在池子邊緣的一塊石頭處，金色的眼眸微微瞪圓了些，一臉嚴肅認真，盯著終端看，仿若在參考什麽學術論文，期間魚尾一動不動，隻尾端染了點白的尾鰭，偶爾輕輕晃一晃，應該是看到了喜歡的內容。
    如此愜意，無憂無慮。
    人與人之間的命運如此不同。有些人生來就不會有任何坎坷與辛勞，他會在愛與奉獻的包圍中長大，一生平平順順，直至死去。
    而有些人……
    戚淵下頜骨繃緊。
    他猩紅色的眼眸低垂，斂去一閃而過的某種情緒。
    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扭腰轉胯的視頻，年輕的上將不禁冷哼一聲。
    這條魚，裝的倒是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