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江緣一愣。
    身體虛？
    那是他當時想睡覺, 順著戚淵的話隨口說的。沒想到戚淵竟然記在了心裏，還讓廚房準備了這麽多好吃的。
    江緣忍不住多看二老板兩眼。
    戚淵挑眉，神情懶散：“怎麽？”
    江緣：“關於‘小江’的事……”
    “先吃。”戚淵打斷。
    江緣：好叭。
    吃飯的時候確實不適合聊工作, 不然容易消化不良。
    蘇管家和侍從一起, 輕手輕腳將所有美食都擺放在餐區, 豐盛的幾乎能跟領證那天能相提並論。
    但不同的是, 今天的菜肴……都很補。
    江緣：“。”
    戚淵一抬下巴，吩咐道：“多吃點。”
    他視線在江緣細瘦的腰腹上掃過, 身側的指腹不禁撚了撚，總感覺他一條手臂, 就能直接將這條人魚的腰環繞, 不禁蹙眉說, “你確實有點太瘦了，怪不得那麽虛。”
    對於這種評價，江緣通通左耳進右耳出。
    食物已經全部呈上。
    蘇管家見一人一魚相處起來很是融洽, 笑眯眯給周圍侍從使了個眼色，沒一會，眾人魚貫而出。
    戚淵坐在江緣身旁, 卻並不陪江緣一起吃，而是打開終端，表情嚴肅, 開始全神貫注處理事務。
    江緣魚尾輕輕擺了擺。
    老板好卷啊。
    明明剛還對魚說, 吃飯時不聊其他的，自己卻開始工作, 頗有點像大學宿舍裏一邊說來打遊戲吧, 別學習了, 一邊偷偷在床上挑燈夜戰的卷王。
    唉。
    江緣在心中輕歎了口氣。
    不過, 戚淵連吃飯期間都要爭分奪秒工作的模樣，倒是讓江緣有些感同身受，仿佛透過戚淵，看到了上輩子的他自己。
    隻是他那時候並不知道死神已經臨近，總覺得未來的日子還長，趁著年輕就要拚搏，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麵前的老板，卻清楚知道他自己沒有多少日子……
    江緣心想，如果是他，一定趁著最後的時光，好好放鬆一下，領略祖國的大好山河。
    不過人各有誌。
    江緣純白色的長睫上下一碰，想了想，挑了個長得好看，比較開胃的點心，塞進戚淵手裏。
    戚淵：“？”
    江緣：“好吃，你嚐嚐。”
    戚淵一愣，視線落在點心上。
    他不知想到什麽，眉頭輕蹙，搖頭道：“我不餓。”說罷，就又將視線落回到終端上。
    江緣不是那種堅持的魚。
    ——老板不聽就算了。
    他沒再勸，而是抱著根棒骨，專心致誌啃起來。
    骨頭上的肉煮的軟爛，隻需牙齒輕輕一咬，立刻就能將肉整塊撕下來，入口更是鮮且不膩。
    至於棒骨中的骨髓，吸起來那叫一個香！
    魚非常滿意。
    就在這時，身旁的戚淵重重冷哼一聲：“就憑你？也敢在我這撒野……”他聲音愈發低，周身的淩冽氣勢幾乎瞬間席卷全身，連帶著附近的溫度都好似低了兩度。
    年輕的上將猩紅色的眼眸微眯，他豁然起身，軍靴踩踏在玻璃上，發出沉重的聲響，語氣淡淡道，“我有點急事，需要出門一趟。”
    江緣手中還握著骨頭，聞言小雞啄米點頭。
    好耶。
    又下班了！
    戚淵風風火火往外走，他抵達門口，手剛握上門把，突然回頭，銳利的視線看向水箱餐區的人魚。
    江緣快樂的小幅度擺動的魚尾一僵。
    戚淵上下打量水箱中的金色人魚，又匆匆往回走。
    江緣：“？”
    戚淵三步並兩步，回到水箱餐區。
    他伸手握住江緣圓潤的肩頭，用不容置喙的力道，將麵前呆愣的人魚往他那邊帶了帶，同時身體前傾，麵無表情的在江緣的唇角印下一吻，聲音低沉沙啞道：“想好昵稱，就終端發我。”
    江緣：“……好。”
    他想起什麽，伸手拉住戚淵的衣角，認真說，“不要小江。”
    戚淵：“不好聽嗎？”
    江緣：“……您覺得呢？”
    一人一魚對視，江緣慢吞吞撒手，抱著“來啊，互相傷害”的想法，勇敢地喊道：“戚總。”
    戚淵略一思索，當即點頭：“可以。”
    江緣：“？”
    草。
    這也行？
    ……既然老板願意，那、那也不是不行。
    社畜江緣直接進行一個擺爛的大動作。
    第二天早上，江緣緩緩睜眼。
    昨晚老板不在家，魚睡的非常舒服。此時，江緣正趴在貝殼床上等飯，魚尾一搖一擺，十分愜意。
    他腦袋完全放空，發了會呆，餘光突然瞥見房間中的角落裏，堆了許多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這該不會是——
    “小少爺，那些都是您之前買的快遞。”蘇管家一邊將早餐端上來，一邊笑眯眯解釋，“其實東西昨晚就已經送達，隻是最近莊園發生的事情有點多，就多掃描了兩遍，今天早上才給您送過來。”
    江緣：“！”
    好快！
    之前買買買的時候，江緣特意觀察過，發現這些東西的發貨地各不相同，有的甚至和江緣根本不在同一個星係。他尋思著，那些快遞，最快的應該也得三天才能到，沒想到一天就都到了！
    好耶——
    拆快遞並試用的快樂，和之前買買買的快樂相同，都會讓人的心情保持愉悅上揚。尤其是海國的快遞盒，沒華夏那麽麻煩，隻需要按中間的按鈕，就會自動打開，又方便又省力！
    江緣高高興興，點開一個盒子，看到裏麵是他之前選中的餐具，眼眸亮晶晶地給一旁的蘇管家展示：“是不是很酷！”
    蘇管家笑著頷首：“以後就給您用這套餐具。”
    江緣：“嗯嗯。”
    又打開一個快遞，是零食！江緣撕開包裝試了試，發現這個零食和華夏的威化餅味道差不多，又酥又脆，不過吃起來沒那麽甜，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說不上來的香。
    不錯！可以回購！
    不過不能吃太多，不然會膩。
    江緣又去摸另外一個盒子。
    這個是他之前買盲盒時，在下方的類似推薦裏，看到的一個模樣比較可愛，和小鯨魚差不多的動物擺設。
    江緣當時覺得挺好看的，很適合壓在貝殼下，藏在海藻裏，當一個小小的裝飾驚喜，就順便一起下單了。
    拆開後，江緣隨手將小鯨魚放在一旁，打算等其他盲盒全部打開後擺在一起，給他們拍個集體照，再通通丟水裏。
    一旁，蘇管家看到小少爺興致勃勃的模樣，心情也跟著明媚起來。
    他樂嗬嗬地想，當初小少爺剛來時，還一副病懨懨，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的模樣，再看現在，當真是變化很大。
    真好啊。
    正想著，待看清那個被小少爺丟在一邊的小鯨魚擺設時，蘇管家一愣，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蘇管家：“？？？”
    蘇管家：“！！！”
    這——
    這東西是——
    蘇管家不可置信，將之前江緣隨手扔掉的快遞包裝盒子又撿了回來，看清上麵的一條鬼畫符後，當即瞳孔地震，喊道：“小少爺！”
    江緣：“？”
    江緣拆快遞的動作一頓，一臉迷茫。
    蘇管家麵上不顯，但心中驚濤駭浪，隻是當視線觸及人魚澄澈的金色眼眸，他剛要脫口而出的問話，當即頓住。
    猶豫半晌，蘇管家試探問：“小少爺買這些，是打算做什麽啊？”
    他指了指小鯨魚。
    “擺設。”江緣看向水箱”
    他瞧蘇管家神情異樣，不禁問，“怎麽了？”
    “……沒，哈哈，就是這個，不太適合放進去。”
    說這話時，蘇管家語氣幹巴巴的。
    已經這麽大年紀了，蘇管家自認見識過的場麵不少，但……但他該怎麽跟小人魚解釋呢？
    “嗯？”江緣一愣，猜測問，“是怕這個放進去會影響水質嗎？”
    確實，人魚比較金貴，所在的水環境十分苛刻，容不得一丁點閃失。萬一真出了什麽事，就得不償失了。
    江緣看了眼小鯨魚，覺得有些可惜。
    他之前沒想到這一點，還買了好幾款其他盲盒，零零散散加起來，花了得有小幾千塊錢。
    如果不能用，豈不是都浪費了？
    或許……
    江緣拍了拍桌麵：“也可以放在這裏。”
    蘇管家：“……不太合適。”
    江緣：“？”
    這裏也不太合適？
    不至於吧？
    說話間，江緣又拆出一個盲盒。
    ——盲盒這種東西，買的就是一個賭博驚喜，在拆開前，誰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江緣打開盒子，先看到一條紫色中偏一點藍光的魚尾巴，他當即眼睛一亮：“啊，好像是隱藏款！”待摸出來一看，隻見巴掌大的小人魚一頭火紅長發，正躍入水中，帶起點點浪花。
    配色看起來有點眼熟。
    似乎是三號人魚基地的鄰居。
    再看
    這個意思是，這款盲盒全部加起來，隻發售十隻這條小人魚的隱藏款，而江緣開出來的是第六個。
    江緣：“！”
    啊啊啊啊！！！
    江緣高高興興，尾鰭都忍不住在水下快樂地小幅度擺動。他拍了張照，發到主頁上，突然想起蘇管家之前的話，忍不住舉起手中的人魚隱藏款，問：“這個放在水箱上麵也不可以嗎？為什麽？”
    聽到江緣的問話，蘇管家隻覺得麵前人魚的聲音清越中帶著一絲軟，聽得他心都要化了。
    蘇管家輕咳一聲：“當然可以，你新拆出來的這幾個都行，放在水箱裏也行，隻不過……”他看向小鯨魚，有些尷尬地說，“這個帶電，比較危險，所以它不能放。”
    江緣：“？”
    帶電？
    這麽說起來，剛剛似乎確實看到小鯨魚上有一個可以按的圓形按鈕，和後麵的無痕插頭，也不知道是幹嘛用的。
    而且這麽多盲盒，隻有這一個特意帶了說明書。
    好怪。
    一個手辦，帶電幹什麽？難不成還會發光？
    江緣順手撈起說明書。
    與此同時，蘇管家順勢起身：“小少爺，我就先出去了，您等會覺得好多了再喊我。”
    ？
    什麽叫好多了再喊他？
    江緣一臉莫名，但也沒放在心上，他仔細一看，隻見說明書上寫——
    極致！舒爽！電動小玩具！
    江緣：“……”
    靠。
    靠！！！
    江緣再看那小鯨魚，登時覺得哪哪都不對了。
    怎麽會這樣……
    雖然這肯定和江緣沒仔細看有關，但這做工，一眼看過去，就像是個裝飾品，且商品詳情上沒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銷量還那麽高，魚買的時候閉眼就入了，根本想不到是那種東西啊！
    怪不得剛剛蘇管家看他的眼神——
    江緣已經無法再回憶下去了。
    如果不是魚尾不允許，這麽一會的時間，江緣肯定已經在水箱裏成功摳出三室一廳。
    他耳廓通紅，燙手山芋般將小鯨魚塞回盒子裏，往外推了推，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
    過了一秒。
    兩秒……
    江緣想了想，又把小鯨魚拿了回來。
    ——他沒別的意思，就是頭一次親眼見到這東西，有點好奇。
    而且。
    江緣冷靜地想，都是成年人了，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別說蘇管家了，現在就算是老板出現在他麵前，他也——
    下一秒，“嘭”的一聲，房間門被推開。
    戚淵出現在門口。
    他整個人如同地獄裏剛爬上人間的惡鬼，血腥味撲鼻而來，身上的衣服也幾乎被血染成黑色，凝結成塊，看起來十分板硬。他眼眸冰冷無情緒，嘴角微微向下，整個人瞧著更加冷酷，一抬眼，便見水箱上方的那名人魚在飛快往身後藏著什麽東西，一副慌亂的模樣。
    單邊的眉毛挑了下，戚淵冷笑一聲。
    他慢條斯理，語氣堪稱溫柔地問：“藏什麽呢？”
    江緣：“……沒。”
    那條金色人魚魚尾一擺不擺，聲若蚊蠅，明顯是在心虛。
    戚淵神色愈發冰冷。
    現在的他確實不再懷疑江緣的身份，但重來一次，他不允許自己身邊有任何意外出現。
    即便是這條魚。
    戚淵當即大跨步上前，軍靴踩在地上，沉重而急促。
    江緣：“……”
    不用看，江緣也知道老板想幹什麽。
    眼看著對方氣勢洶洶，一副要吃生魚片的模樣，江緣：“。”
    看看看！
    看去叭——
    江緣索性破罐子破摔，“啪”的一聲，一把將小鯨魚拍在桌麵上，之後金色的尾巴一甩，整條魚如利劍般衝入水箱中，躺在貝殼床上，尾巴一伸，一副“本魚已死”的模樣。
    他一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隻花了不到三秒鍾，要是外人看了，肯定不敢相信這就是那條平日裏總躺平不動的小人魚……
    就連戚淵，腳步都不由一頓。
    江緣則沒想那麽多，隻盯著麵前的貝殼紋路發呆。
    頭頂上一片寂靜，靜到江緣幾乎以為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就在他身體逐漸放鬆下來時……
    一聲悶笑突然自頭頂傳來。
    江緣：“！”
    戚淵語氣散漫，說：“小心點玩，別把魚鱗蹭掉了。”
    江緣：“。”
    江緣默默抱緊自己的尾巴，安詳閉眼。
    ——要不還是死了算了。
    一覺過去，江緣躺在小花園的泳池內。
    天朗氣清，微風和煦，他身體靠在大石頭邊緣，吃著芒果泡芙，喝著冰凍西瓜汁，聽蘇管家和一名侍從住在一起講別家的八卦，心想，風吹的好舒服，他還可以再掙紮著活一活。
    打開終端，又是一堆消息。
    「我靠！我靠！！！小人魚的運氣也太好了叭——竟然是610！！嗚嗚嗚，人魚開到了人魚，我卻什麽都沒有。」
    「又少了一個……現在的十個隱藏款，隻剩下三個了吧？」
    「猛吸一口緣緣的好運——」
    「吸吸吸！」
    「轉發這條金色小人魚，好運必來！」
    卜延：「好巧，我也開到了同款隱藏款。圖片.jpg」
    「啊啊啊啊！」
    「天哪，哥哥竟然也有！真的好幸運啊！我也好想要這個隱藏款啊，聽說是和人魚基地聯名的正品，實在太好看了，做工也好！說起來，哥哥和之前那條人魚的檔期是不是定下來了？」
    「對，片名暫定《穿越時空愛上魚》，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
    「……這自導自演的劇本，我都快看膩了。怎麽最近小人魚的主頁
    「上麵怎麽說話呢？這可是全宇宙的十個名額，開出來了還不允許高興一下了？我看你就是嫉妒吧？」
    「肯定啊，酸唄。」
    「誰特麽酸啊，我就是煩你家一直蹭人魚流量而已。」
    「說起來，最近星璿大佬一直沒出現了。」
    「對啊，以前這種人的評論根本蹦躂不了多久，就會被星璿大佬給刪了，怎麽最近這麽安靜……」
    「想念大佬q」
    「沒啊，大佬還在。我之前路過不可說附近，想著頭一次距離人魚那麽近，忍不住發了條消息，結果一下子就被刪除了，哈哈哈哈，星璿大佬不愧是大佬！精準定位！」
    「竟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希望大佬看看我們的訴求，把其他的傻唄也給刪除一下子吧嗚嗚嗚。」
    江緣翻看了下評論，心想，星璿竟然還在幫他刪評論嗎？
    他抿了下唇，手指微微蜷縮。
    “嗯？”蘇管家聲音詫異道，“將軍？”
    江緣抬眼。
    戚淵正站在花牆旁。
    他沒回蘇管家的話，而是安安靜靜，長睫垂下來些，沉默的與泳池內的江緣對視。
    江緣眨眨眼，緩緩將終端收起來。
    麵前的戚淵，給江緣的感覺與平日裏有些不一樣。他似乎更加沉靜，看向江緣的眼眸明明依然是猩紅色，卻不如之前那般可怖，反而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如果硬要形容的話……
    江緣心想，他身上多少帶著點人`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