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卿神色淡然, 把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末了還道：“萬俟樓主若是害羞，可以把臉蒙起來, 不看我。”
    萬俟嵩：……？
    半晌, 萬俟嵩手指抵著下巴, 輕笑了一聲：“你憑什麽讓我信你？”
    蘇雲卿知道萬俟嵩想岔了，這時卻也沒出言反駁, 隻是靜靜邁步走上前來。
    萬俟嵩眉頭微挑, 卻沒有退開, 就靜靜坐在那, 眸光變幻莫測地注視著朝他走來的蘇雲卿。
    蘇雲卿這時走到萬俟嵩麵前, 才低聲道：“那我先替萬俟樓主把把脈, 這總沒問題吧？”
    蘇雲卿走過來時，周身浮起一點淺淺的幽淡冷香，若有若無地縈繞在萬俟嵩的鼻尖下, 讓萬俟嵩渾身的血液和皮膚都仿佛被什麽東西輕輕撩撥起來。
    再加上蘇雲卿這會穿一身黑色，愈發勾勒出他身形修長漂亮，整個人都同穿白衣時那種聖潔不容侵犯的感覺完全相反。
    萬俟嵩有稍許難以把持。
    不過他畢竟自控力異於常人，這時神色微妙地定定看了蘇雲卿片刻，最終唇邊浮起一絲慵懶笑意，就伸出手道：“好啊，那夫人看看便是。”
    蘇雲卿：“得罪了。”
    說著, 他便伸出手, 輕輕搭上了萬俟嵩的手腕。
    蘇雲卿的手指很細膩柔軟，一點繭子都沒有, 觸上去溫玉一般。
    萬俟嵩一邊任由蘇雲卿把脈, 一邊不動聲色地去看蘇雲卿的表情。
    然而他的端詳結果卻以失敗告終——因為從始至終, 蘇雲卿都在垂眸凝神把脈，煞有介事，看都沒看他一眼。
    萬俟嵩多少有些不悅。
    他覺得蘇雲卿在欲擒故縱。
    能修複丹田這種事他相信以蘇雲卿的天賦和蘇雲卿身上的機緣，或許用不了幾年蘇雲卿確實可以辦到。
    但不應該是這麽快。
    又或者，其實上次蘇雲卿就可以辦到了，隻是當著蕭霽沒有說出口。
    而且，上次蘇雲卿離去時同他說的那句話也曖昧異常。
    萬俟嵩實在是不相信蘇雲卿這次深夜突兀到訪真的就是為了他的丹田一事。
    忽然，蘇雲卿道：“萬俟樓主，我冒犯一下。”
    萬俟嵩：？
    還沒等萬俟嵩覺察到什麽，蘇雲卿便悄悄朝萬俟嵩體內探入一股靈力，那靈力瞬間觸動了萬俟嵩身上的不少神紋。
    一時間那些神紋都在萬俟嵩體內綻放出微微金光。
    也是在同時，萬俟嵩隻覺得一陣眩暈，腦中驟然不受控製地便生出一種對蕭霽的扭曲占有欲和愛意，還有對蘇雲卿濃濃的敵意！
    萬俟嵩：！
    而蘇雲卿一口氣引發的這股神紋力量實在是太強，萬俟嵩倏然抬頭，再看向蘇雲卿時，眸中已經生出一點瘋狂的血色。
    蘇雲卿心頭一種不祥預感生出，瞬間便飛退出幾尺遠。
    然而萬俟嵩動作更快，掌中精神力絲線瘋狂攪動，下一瞬，幾個傀儡便堵住了蘇雲卿的去路。
    萬俟嵩的輪椅直接被牽引著飛了過來，他眸中血光綻放，噬殺之意大盛，竟是就這麽在蘇雲卿被傀儡堵住的當口抬手，一把狠狠掐住了蘇雲卿修長的脖頸，轟然一聲悶響，將蘇雲卿狠狠按在了那玄鐵精製的傀儡身上！
    蘇雲卿頓時悶哼一聲，唇角有血絲溢出。
    千鈞一發之際，蘇雲卿並沒有爆發境界去壓製萬俟嵩，而是咳嗽了一聲，顫抖掙紮著抬起手，握在了萬俟嵩掐在他脖頸的手腕上。
    霎時，一股精純溫和的淡白色靈力順著萬俟嵩的手腕衝入他體內，驟然消解了萬俟嵩心中那股偏執嗜血的戾氣。
    是蘇雲卿再次用自己對神紋的掌控，一下子壓住了萬俟嵩體內正在瘋狂竄動的神紋。
    幾乎就在同時，萬俟嵩眼中血光消失，神色也從瘋狂變成了懷疑和驚詫，以及冰冷。
    蘇雲卿看著萬俟嵩不斷變換的眼神，自己卻沒有多說任何話，隻是略顯虛弱地輕輕咳嗽了兩聲道：“萬俟樓主，該放開我了吧？”
    萬俟嵩驟然回過神，他仰起頭，冷眼看向蘇雲卿，冰涼的指節卻在這時緩緩收緊了一點。
    蘇雲卿吃痛，修長的眉頭輕輕蹙了蹙，卻抿著薄唇，不說話。
    而這時，他唇邊的血跡已經幹了一絲，變成了一抹沉潤的紅，襯著他雪白孱弱的麵孔，倒是帶了一分驚心動魄的病態美。
    萬俟嵩凝視著蘇雲卿這張臉，麵色陰鷙，心頭情緒起伏不定。
    他當然覺察到了方才他心境變化的詭異之處。
    他之前也有過懷疑自己的情緒經常在碰到蕭霽時太不受控製，但那些情緒不受控製的時候前因後果又十分之合理。
    而且他也確實恨蕭霽，畢竟蕭霽算是劍閣覆滅的始作俑者，雖然人人都說劍閣惡毒，但那畢竟是萬俟嵩的家。
    他有些時候又知道從道義上來講，他確實不太該恨蕭霽。
    可有些時候又異常地恨。
    萬俟嵩把這歸結於自己丹田被毀，未來覆滅，又覺得這世上並無人能如此操控他的心境。
    畢竟他的精神力強度在修真界幾乎也是屈指可數的，聞蒼朔都奈何不了他，更何況旁人。
    可就在剛才，蘇雲卿一下子便牽動了萬俟嵩長期對於自己情緒懷疑的點，讓那股詭異的清晰驟然爆發又驟然收斂。
    萬俟嵩這才真正意識到，他確實是被人算計了。
    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被人算計的！
    一股寒意從脊背急竄而上，同時一股真正的恨意和懷疑奔湧而出，忽然——
    嘀嗒，一滴鮮血落在萬俟嵩冷白色的手背上。
    溫熱，刺眼。
    萬俟嵩驟然回神，仰頭看向蘇雲卿，才發覺不知何時蘇雲卿臉色又白了幾分，唇邊已經溢出一點血線，萬俟嵩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在思考時竟然又把蘇雲卿的脖頸掐緊了一點。
    萬俟嵩：……
    半晌，萬俟嵩終究還是緩緩鬆開了掐著蘇雲卿脖頸的手，神色仍帶著幾分陰鬱，嘴上卻道：“抱歉。”
    萬俟嵩的手指鬆開，蘇雲卿霜白雪膩的脖頸上便出現了幾道刺目鮮紅的指痕，萬俟嵩看著那幾道指痕，麵色微有異樣。
    但他這時更關心另外一件事，也沒有顧得上蘇雲卿如何，便沉聲道：“方才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蘇雲卿這時靠在傀儡身上，喘息片刻，然後他便抬起手，輕輕拭去唇邊血漬，方才啞聲笑了一下，道：“現在，萬俟樓主不懷疑我了？”
    萬俟嵩眉心跳了一跳。
    過了許久，他定定看著蘇雲卿那張孱弱蒼白的麵孔，淡淡道：“你說清楚真相，我再考慮要不要放過你。”
    蘇雲卿虛弱一笑：“好。”
    ·
    雅房內香霧嫋嫋而生。
    蘇雲卿換回平常衣著，一襲素淨白衣坐在傀儡搬來的軟椅上靠著。
    這時他徐徐給萬俟嵩講起了自己穿書的事，又把風明玉和罪子的事情告訴了萬俟嵩。
    說到最後，他神色有些倦怠，不由得低低咳嗽了幾聲，咳嗽完卻也沒有停下，而是放緩了一點語速，繼續講。
    萬俟嵩見狀，眸光動了動，神色複雜片刻，就不動聲色地勾了勾指尖的一條精神力絲線。
    不多時，一個傀儡進來，端著一方紅木托盤，裏麵放著一碗藥湯和一碟雪花梅片。
    蘇雲卿見狀，微有詫異。
    萬俟嵩語氣有些不自然地淡淡道：“喝了湯再講，不然顯得我虐待你。”
    蘇雲卿沉默一瞬，微微一笑：“那就多謝萬俟樓主了。”
    說著，他就端過藥湯，慢慢喝了起來。
    藥湯一入口，蘇雲卿便知道裏麵放了不少補血益氣的名貴藥材，眸光動了動，心中微有感慨。
    果然，以萬俟嵩天然的心性來看，應當也不是偏執瘋狂之人。
    劍閣老閣主老謀深算，極其擅長隱忍偽裝，即便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不忘了給萬俟嵩鋪後路，作為他兒子的萬俟嵩不應該是那麽沒有理性，不顧一切的人。
    而且從萬俟嵩能建立萬事樓的本事和修煉這一手精神力的能力來看，萬俟嵩的智商和城府絕對不低。
    這種人，若是與他立場利益不合，便是極為可怕的對手。
    若是與他立場利益相符，便是極為有力的合作夥伴。
    想到這，蘇雲卿唇角不自覺輕輕勾起一絲，放下一點掌中的藥碗，就想說話。
    偏偏這時，萬俟嵩先他一步，一邊把玩著掌中的小傀儡零件，一邊像是無意地問了一句：“所以夫人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嫁給蕭霽也非你本身意願，是不是？”
    蘇雲卿眸光微動，笑了笑：“當初我入主這幅身體時，他便已經嫁給了夫君，多少是有些身不由己的。”
    這話確實是真的，但又隱瞞了一些情況。
    萬俟嵩聞言，眉頭靜靜挑了一下，卻又不再問下去，隻轉移話題道：“夫人喝完藥湯再繼續講吧。”
    蘇雲卿：“好。”
    過了一會，蘇雲卿喝完藥湯，才又繼續緩緩同萬俟嵩講述關於司命和係統的一係列事。
    半個時辰後，萬俟嵩靜靜坐在那，神色莫辯地沉默了一會，才問：“所以方才夫人要我脫衣服是想檢查我身上有沒有被另外烙上神紋？”
    蘇雲卿：“是。畢竟萬俟樓主的身體情況有些異樣，有些人隻是被控製心性，但我——”
    萬俟嵩：“你懷疑我的身體也被那個主神改造過？”
    蘇雲卿看著萬俟嵩有些深邃淡漠的目光，平靜坦然道：“是。”
    萬俟嵩微微眯了眼，眸中綻出一絲寒光。
    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卻道：“今日已經不早了，方才冒犯了夫人，讓夫人受了傷，就不勞夫人先替我檢查了。夫人先去歇息一日，有事我們明日再說吧。”
    頓了頓，萬俟嵩忽然意識到什麽，又道：“不過若是夫人著急此事——”
    “一日而已。”蘇雲卿淡笑，“我不急，隻要萬俟樓主不急就好。”
    蘇雲卿說這話時嗓音十分溫和，萬俟嵩聽到這句話，心口卻莫名輕輕跳了一下。
    半晌，萬俟嵩臉色絲毫未變，別過眼就道：“我讓傀儡送夫人去休息。”
    蘇雲卿：“好，多謝萬俟樓主。”
    不多時，有傀儡來，要送蘇雲卿離開。
    萬俟嵩這期間本來一直坐在輪椅上不言不語，似乎在出神想著什麽，蘇雲卿起身朝他告別，他才唔了一聲。
    而直到蘇雲卿跟傀儡走到大門口時，萬俟嵩看到這個似曾相識的修長背影，不知為何，心頭悄悄一顫，忍不住就道：“夫人——”
    蘇雲卿默默回過眼，看向他。
    四目相對，萬俟嵩看著蘇雲卿溫和寧靜的那張麵容，原本已經到了舌尖的話卻又吐不出來了。
    半晌，萬俟嵩話鋒悄然轉了向。
    隻道：“今日之事，多謝夫人。”
    蘇雲卿怔了一瞬，微微一笑：“樓主這話已經說了兩次了，我記著了。”
    萬俟嵩：？
    還沒等萬俟嵩問蘇雲卿這話是什麽意思，蘇雲卿便已經轉身離去了。
    萬俟嵩望著蘇雲卿離去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能再次把人叫住。
    過了好一會，他緩緩靠回輪椅上，抬手抵住了下巴，神色有些微妙地自嘲一哂。
    ·
    天命閣，神殿內。
    司命坐在神殿下方的蒲團上，蕭霽一襲簡素玄衣，坐主位，正閉眼打坐。
    但司命的一舉一動都被蕭霽盡收眼底，想做點什麽都不行。
    司命：……
    要知道，這一日，司命幾乎不眠不休，因為蕭霽一直守著他，不讓他做任何事，而且還把關於主神的事逼問了個七七八八。
    司命：……
    從前怎麽就沒發現蕭霽這人如此不通人情。
    司命本來還覺得蕭霽是那種不通人事的單純劍修，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個白切黑。
    他隻恨透了自己有眼無珠，沒有聽主神的話，多跟蕭霽接觸。
    導致現在變成這樣，被人掣肘，還憋屈無法求助。
    同時司命都懷疑蕭霽是不是從蘇雲卿那裏得知了什麽，居然知道隻要守著他，他就沒辦法給主神傳訊。
    可惡。
    忽然，蕭霽睜開眼，靜靜看向下方的司命道：“有件事，你還沒說。”
    司命心尖一跳，下意識道：“什麽事？”
    蕭霽：“那日你跟雲卿單獨在神殿見麵，你同他說了什麽？”
    司命驟然抿了唇，神色有點詭異。
    關於這件事，他其實有點無奈。不是他不想給。實在是……
    原本司命是把那段影像做過處理的，凡是蘇雲卿說的不利於和蕭霽感情的話，他全都留了下來。
    凡是他說的不利於蕭霽的內容，他就處理掉了。
    是打算讓蕭霽死心，然後踏踏實實跟在他身邊的。
    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大變化。
    司命也不敢把自己處理過的影像拿出來糊弄人了，因為他知道蕭霽一定能看出來影像有問題，但如果把那日完整的影像都拿出來給蕭霽看……
    他先前撒的那些為蕭霽好的謊便徹底無所遁形。
    想到這，司命愈發後悔。
    直到——
    “怎麽，你不願意說？”
    蕭霽的嗓音從高處傳來，清冷漠然。
    司命背心一寒，半晌，終於一橫心道：“我……也罷，你自己看吧。”
    說著，司命就把一枚白玉戒指朝蕭霽扔了出去。
    蕭霽抬手接住，在那白玉戒指上摩挲了一下，一段影像便跳了出來。
    司命見狀，心頭一跳，忍不住還是補充了一句道：“雖然我曾經確實布局過你的事，但我從來沒想過殺你，但蘇雲卿從沒愛過你這個是真的。”
    蕭霽不言不語，隻靜靜看著影像中蘇雲卿跟司命對話的樣子。
    司命無奈，隻能在下首默默注意著蕭霽的表情，想著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恐怕得不計一切逃走了。
    而這時，向來心思細膩敏銳的蕭霽根本就沒注意到司命那點心裏的小九九，他隻是眸光異常深邃的凝視著影像中蘇雲卿那張熟悉漂亮的臉。
    其實蘇雲卿跟司命對話時的各種模樣他都見過。
    裝傻的時候，冷靜的時候，稍微露出一點心機的時候。
    在秘境裏，他都見完了。
    可偏偏在這段影像中，蘇雲卿說出來的許多話卻都宛如一根根無形的刺紮得他心口有點微痛。
    雖然理智告訴蕭霽，這些話很可能是假的，是做戲。
    蘇雲卿都和他神魂交融，簽訂了最高程度的道侶契約，無論如何，也該是愛他的。
    可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些，蕭霽還是不免覺得極為不舒服。
    看到最後，蕭霽默默閉上眼，道：“這就是全部了？”
    司命怔了一瞬，沒想到蕭霽這時還這麽淡定，不過蕭霽問了，他就照實道：“確實是全部了。”
    蕭霽眉頭皺了皺：“你要給我下藥的事，是你們傳功那日商量的？”
    司命一聽蕭霽這話，這才知道蕭霽真正在意的是什麽，隻不過傳功那日，他沒留下影像。
    而且神胎的事——
    司命打算能瞞住就瞞住。
    蘇雲卿都這樣了，蕭霽都沒有太生他的氣，若是再讓蕭霽知道蘇雲卿懷孕了，蕭霽恐怕就得抓著自己去追人了。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這麽一想，司命就道：“那日我沒有留下影像，但大致發生了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蕭霽：“說。”
    司命就把除了神胎的事都給蕭霽轉述了一遍。
    說到最後，司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蘇雲卿最後說的那句話告訴了蕭霽。
    那句“我想臨走前再見蕭霽一眼，遠遠看一眼就好。”
    蕭霽聽完司命這句轉述，靜靜看著神殿內的一處虛空靜默了良久，最終他起身道：“你跟我來。”
    司命：……？
    蕭霽又要做什麽？難道這就要離開天命閣了？
    可這時司命的身家性命都攥在蕭霽手裏，不得已，隻能跟上。
    兩人離開神殿，蕭霽卻沒有離開天命閣，而是徑直去了先前他跟蘇雲卿住過的那間樹屋。
    司命見狀，心頭一鬆，知道這是蕭霽來緬懷過往了。
    忍不住就多看了蕭霽一眼。
    但這時，蕭霽俊美清冷的側顏上看不出一絲別的表情，司命端詳片刻，隻能悻悻作罷。
    一個兩個，都是演員。
    在蘇雲卿麵前，蕭霽可不是這副模樣的。
    進了樹屋，蕭霽環顧四周，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張空的紅木托盤，旁邊則用筆洗壓著一張紙。
    紙上的字十分清秀卻筆鋒有力，異常熟悉，正是蘇雲卿的手筆。
    可最上方那三個字，落在蕭霽眼中卻顯得分外紮眼。
    正是“和離書”三個大字。
    蕭霽定定看了那三個字一會，方才伸手，挪開筆洗，輕輕把那封和離書拿了起來。
    前麵的那些話，蕭霽一目十行地看下來。
    神情一絲不變，心裏卻被戳痛了好幾次。
    明知道都是一些沒什麽感情的空話，可他還是覺得紮心。
    直到，看到最後那個落款。
    ‘蘇雲卿留’
    最後一個‘留’字的最後一筆，有些輕微顫抖，甚至在筆鋒末端留下了一點淺淺墨痕。
    原本蕭霽的眸光深沉如同一彈死水，可就在看到這一點抖動的墨痕後，他瞳孔中驟然變綻出一點微妙的光芒。
    半晌，蕭霽指尖輕輕撫上了那個字，異常眷戀地摩挲片刻，就閉了閉眼，一點點將手中的和離書折好，然後收入了儲物戒。
    若是以往，司命看到有人做這樣的動作，隻會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磨嘰矯情。
    但現在看到蕭霽這麽做，他心頭油然而生的竟然是一種嫉妒和無奈。
    憑什麽？
    憑什麽蘇雲卿什麽都有，大家都愛他？
    而自己作為高高在上的司命，卻得不到這些天命之子的青睞呢？
    就在司命內心因為嫉妒而扭曲時，蕭霽忽然轉過眼，問他：“雲卿現在是去哪了？”
    司命心頭一跳，遲疑了好一會，他道：“我讓他去找主神安排的其他幾人了，不知道他會先去找誰。”
    蕭霽思索片刻，道：“應該是去找萬俟嵩了。”
    司命：？！
    但蕭霽的下一句話卻又讓司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他，但我，遲早會讓他來主動找我。”
    司命先是一臉問號，但緊接著他看到蕭霽那沉冷無波的眸子，忽然意識到什麽，不自覺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蕭霽感受到司命的情緒，看了司命一眼，微哂：“不錯，你猜對了。”
    司命：？！
    “他現在聽命於主神，無非是因為那個主神更強，可以幫他穿越世界。等我殺了主神，力量淩駕於主神之上，他無人可找，自然就會來找我。”
    蕭霽說這話時嗓音淡漠，異常平靜。
    但司命聽完心裏隻覺得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怎麽沒人告訴他，蕭霽這家夥也是個瘋子，還是個不輸給萬俟嵩那種變態的瘋子啊！
    半晌，萬俟嵩話鋒悄然轉了向。
    隻道：“今日之事，多謝夫人。”
    蘇雲卿怔了一瞬，微微一笑：“樓主這話已經說了兩次了，我記著了。”
    萬俟嵩：？
    還沒等萬俟嵩問蘇雲卿這話是什麽意思，蘇雲卿便已經轉身離去了。
    萬俟嵩望著蘇雲卿離去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能再次把人叫住。
    過了好一會，他緩緩靠回輪椅上，抬手抵住了下巴，神色有些微妙地自嘲一哂。
    ·
    天命閣，神殿內。
    司命坐在神殿下方的蒲團上，蕭霽一襲簡素玄衣，坐主位，正閉眼打坐。
    但司命的一舉一動都被蕭霽盡收眼底，想做點什麽都不行。
    司命：……
    要知道，這一日，司命幾乎不眠不休，因為蕭霽一直守著他，不讓他做任何事，而且還把關於主神的事逼問了個七七八八。
    司命：……
    從前怎麽就沒發現蕭霽這人如此不通人情。
    司命本來還覺得蕭霽是那種不通人事的單純劍修，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個白切黑。
    他隻恨透了自己有眼無珠，沒有聽主神的話，多跟蕭霽接觸。
    導致現在變成這樣，被人掣肘，還憋屈無法求助。
    同時司命都懷疑蕭霽是不是從蘇雲卿那裏得知了什麽，居然知道隻要守著他，他就沒辦法給主神傳訊。
    可惡。
    忽然，蕭霽睜開眼，靜靜看向下方的司命道：“有件事，你還沒說。”
    司命心尖一跳，下意識道：“什麽事？”
    蕭霽：“那日你跟雲卿單獨在神殿見麵，你同他說了什麽？”
    司命驟然抿了唇，神色有點詭異。
    關於這件事，他其實有點無奈。不是他不想給。實在是……
    原本司命是把那段影像做過處理的，凡是蘇雲卿說的不利於和蕭霽感情的話，他全都留了下來。
    凡是他說的不利於蕭霽的內容，他就處理掉了。
    是打算讓蕭霽死心，然後踏踏實實跟在他身邊的。
    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大變化。
    司命也不敢把自己處理過的影像拿出來糊弄人了，因為他知道蕭霽一定能看出來影像有問題，但如果把那日完整的影像都拿出來給蕭霽看……
    他先前撒的那些為蕭霽好的謊便徹底無所遁形。
    想到這，司命愈發後悔。
    直到——
    “怎麽，你不願意說？”
    蕭霽的嗓音從高處傳來，清冷漠然。
    司命背心一寒，半晌，終於一橫心道：“我……也罷，你自己看吧。”
    說著，司命就把一枚白玉戒指朝蕭霽扔了出去。
    蕭霽抬手接住，在那白玉戒指上摩挲了一下，一段影像便跳了出來。
    司命見狀，心頭一跳，忍不住還是補充了一句道：“雖然我曾經確實布局過你的事，但我從來沒想過殺你，但蘇雲卿從沒愛過你這個是真的。”
    蕭霽不言不語，隻靜靜看著影像中蘇雲卿跟司命對話的樣子。
    司命無奈，隻能在下首默默注意著蕭霽的表情，想著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恐怕得不計一切逃走了。
    而這時，向來心思細膩敏銳的蕭霽根本就沒注意到司命那點心裏的小九九，他隻是眸光異常深邃的凝視著影像中蘇雲卿那張熟悉漂亮的臉。
    其實蘇雲卿跟司命對話時的各種模樣他都見過。
    裝傻的時候，冷靜的時候，稍微露出一點心機的時候。
    在秘境裏，他都見完了。
    可偏偏在這段影像中，蘇雲卿說出來的許多話卻都宛如一根根無形的刺紮得他心口有點微痛。
    雖然理智告訴蕭霽，這些話很可能是假的，是做戲。
    蘇雲卿都和他神魂交融，簽訂了最高程度的道侶契約，無論如何，也該是愛他的。
    可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些，蕭霽還是不免覺得極為不舒服。
    看到最後，蕭霽默默閉上眼，道：“這就是全部了？”
    司命怔了一瞬，沒想到蕭霽這時還這麽淡定，不過蕭霽問了，他就照實道：“確實是全部了。”
    蕭霽眉頭皺了皺：“你要給我下藥的事，是你們傳功那日商量的？”
    司命一聽蕭霽這話，這才知道蕭霽真正在意的是什麽，隻不過傳功那日，他沒留下影像。
    而且神胎的事——
    司命打算能瞞住就瞞住。
    蘇雲卿都這樣了，蕭霽都沒有太生他的氣，若是再讓蕭霽知道蘇雲卿懷孕了，蕭霽恐怕就得抓著自己去追人了。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這麽一想，司命就道：“那日我沒有留下影像，但大致發生了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蕭霽：“說。”
    司命就把除了神胎的事都給蕭霽轉述了一遍。
    說到最後，司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蘇雲卿最後說的那句話告訴了蕭霽。
    那句“我想臨走前再見蕭霽一眼，遠遠看一眼就好。”
    蕭霽聽完司命這句轉述，靜靜看著神殿內的一處虛空靜默了良久，最終他起身道：“你跟我來。”
    司命：……？
    蕭霽又要做什麽？難道這就要離開天命閣了？
    可這時司命的身家性命都攥在蕭霽手裏，不得已，隻能跟上。
    兩人離開神殿，蕭霽卻沒有離開天命閣，而是徑直去了先前他跟蘇雲卿住過的那間樹屋。
    司命見狀，心頭一鬆，知道這是蕭霽來緬懷過往了。
    忍不住就多看了蕭霽一眼。
    但這時，蕭霽俊美清冷的側顏上看不出一絲別的表情，司命端詳片刻，隻能悻悻作罷。
    一個兩個，都是演員。
    在蘇雲卿麵前，蕭霽可不是這副模樣的。
    進了樹屋，蕭霽環顧四周，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張空的紅木托盤，旁邊則用筆洗壓著一張紙。
    紙上的字十分清秀卻筆鋒有力，異常熟悉，正是蘇雲卿的手筆。
    可最上方那三個字，落在蕭霽眼中卻顯得分外紮眼。
    正是“和離書”三個大字。
    蕭霽定定看了那三個字一會，方才伸手，挪開筆洗，輕輕把那封和離書拿了起來。
    前麵的那些話，蕭霽一目十行地看下來。
    神情一絲不變，心裏卻被戳痛了好幾次。
    明知道都是一些沒什麽感情的空話，可他還是覺得紮心。
    直到，看到最後那個落款。
    ‘蘇雲卿留’
    最後一個‘留’字的最後一筆，有些輕微顫抖，甚至在筆鋒末端留下了一點淺淺墨痕。
    原本蕭霽的眸光深沉如同一彈死水，可就在看到這一點抖動的墨痕後，他瞳孔中驟然變綻出一點微妙的光芒。
    半晌，蕭霽指尖輕輕撫上了那個字，異常眷戀地摩挲片刻，就閉了閉眼，一點點將手中的和離書折好，然後收入了儲物戒。
    若是以往，司命看到有人做這樣的動作，隻會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磨嘰矯情。
    但現在看到蕭霽這麽做，他心頭油然而生的竟然是一種嫉妒和無奈。
    憑什麽？
    憑什麽蘇雲卿什麽都有，大家都愛他？
    而自己作為高高在上的司命，卻得不到這些天命之子的青睞呢？
    就在司命內心因為嫉妒而扭曲時，蕭霽忽然轉過眼，問他：“雲卿現在是去哪了？”
    司命心頭一跳，遲疑了好一會，他道：“我讓他去找主神安排的其他幾人了，不知道他會先去找誰。”
    蕭霽思索片刻，道：“應該是去找萬俟嵩了。”
    司命：？！
    但蕭霽的下一句話卻又讓司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他，但我，遲早會讓他來主動找我。”
    司命先是一臉問號，但緊接著他看到蕭霽那沉冷無波的眸子，忽然意識到什麽，不自覺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蕭霽感受到司命的情緒，看了司命一眼，微哂：“不錯，你猜對了。”
    司命：？！
    “他現在聽命於主神，無非是因為那個主神更強，可以幫他穿越世界。等我殺了主神，力量淩駕於主神之上，他無人可找，自然就會來找我。”
    蕭霽說這話時嗓音淡漠，異常平靜。
    但司命聽完心裏隻覺得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怎麽沒人告訴他，蕭霽這家夥也是個瘋子，還是個不輸給萬俟嵩那種變態的瘋子啊！
    半晌，萬俟嵩話鋒悄然轉了向。
    隻道：“今日之事，多謝夫人。”
    蘇雲卿怔了一瞬，微微一笑：“樓主這話已經說了兩次了，我記著了。”
    萬俟嵩：？
    還沒等萬俟嵩問蘇雲卿這話是什麽意思，蘇雲卿便已經轉身離去了。
    萬俟嵩望著蘇雲卿離去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能再次把人叫住。
    過了好一會，他緩緩靠回輪椅上，抬手抵住了下巴，神色有些微妙地自嘲一哂。
    ·
    天命閣，神殿內。
    司命坐在神殿下方的蒲團上，蕭霽一襲簡素玄衣，坐主位，正閉眼打坐。
    但司命的一舉一動都被蕭霽盡收眼底，想做點什麽都不行。
    司命：……
    要知道，這一日，司命幾乎不眠不休，因為蕭霽一直守著他，不讓他做任何事，而且還把關於主神的事逼問了個七七八八。
    司命：……
    從前怎麽就沒發現蕭霽這人如此不通人情。
    司命本來還覺得蕭霽是那種不通人事的單純劍修，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個白切黑。
    他隻恨透了自己有眼無珠，沒有聽主神的話，多跟蕭霽接觸。
    導致現在變成這樣，被人掣肘，還憋屈無法求助。
    同時司命都懷疑蕭霽是不是從蘇雲卿那裏得知了什麽，居然知道隻要守著他，他就沒辦法給主神傳訊。
    可惡。
    忽然，蕭霽睜開眼，靜靜看向下方的司命道：“有件事，你還沒說。”
    司命心尖一跳，下意識道：“什麽事？”
    蕭霽：“那日你跟雲卿單獨在神殿見麵，你同他說了什麽？”
    司命驟然抿了唇，神色有點詭異。
    關於這件事，他其實有點無奈。不是他不想給。實在是……
    原本司命是把那段影像做過處理的，凡是蘇雲卿說的不利於和蕭霽感情的話，他全都留了下來。
    凡是他說的不利於蕭霽的內容，他就處理掉了。
    是打算讓蕭霽死心，然後踏踏實實跟在他身邊的。
    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大變化。
    司命也不敢把自己處理過的影像拿出來糊弄人了，因為他知道蕭霽一定能看出來影像有問題，但如果把那日完整的影像都拿出來給蕭霽看……
    他先前撒的那些為蕭霽好的謊便徹底無所遁形。
    想到這，司命愈發後悔。
    直到——
    “怎麽，你不願意說？”
    蕭霽的嗓音從高處傳來，清冷漠然。
    司命背心一寒，半晌，終於一橫心道：“我……也罷，你自己看吧。”
    說著，司命就把一枚白玉戒指朝蕭霽扔了出去。
    蕭霽抬手接住，在那白玉戒指上摩挲了一下，一段影像便跳了出來。
    司命見狀，心頭一跳，忍不住還是補充了一句道：“雖然我曾經確實布局過你的事，但我從來沒想過殺你，但蘇雲卿從沒愛過你這個是真的。”
    蕭霽不言不語，隻靜靜看著影像中蘇雲卿跟司命對話的樣子。
    司命無奈，隻能在下首默默注意著蕭霽的表情，想著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恐怕得不計一切逃走了。
    而這時，向來心思細膩敏銳的蕭霽根本就沒注意到司命那點心裏的小九九，他隻是眸光異常深邃的凝視著影像中蘇雲卿那張熟悉漂亮的臉。
    其實蘇雲卿跟司命對話時的各種模樣他都見過。
    裝傻的時候，冷靜的時候，稍微露出一點心機的時候。
    在秘境裏，他都見完了。
    可偏偏在這段影像中，蘇雲卿說出來的許多話卻都宛如一根根無形的刺紮得他心口有點微痛。
    雖然理智告訴蕭霽，這些話很可能是假的，是做戲。
    蘇雲卿都和他神魂交融，簽訂了最高程度的道侶契約，無論如何，也該是愛他的。
    可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些，蕭霽還是不免覺得極為不舒服。
    看到最後，蕭霽默默閉上眼，道：“這就是全部了？”
    司命怔了一瞬，沒想到蕭霽這時還這麽淡定，不過蕭霽問了，他就照實道：“確實是全部了。”
    蕭霽眉頭皺了皺：“你要給我下藥的事，是你們傳功那日商量的？”
    司命一聽蕭霽這話，這才知道蕭霽真正在意的是什麽，隻不過傳功那日，他沒留下影像。
    而且神胎的事——
    司命打算能瞞住就瞞住。
    蘇雲卿都這樣了，蕭霽都沒有太生他的氣，若是再讓蕭霽知道蘇雲卿懷孕了，蕭霽恐怕就得抓著自己去追人了。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這麽一想，司命就道：“那日我沒有留下影像，但大致發生了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蕭霽：“說。”
    司命就把除了神胎的事都給蕭霽轉述了一遍。
    說到最後，司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蘇雲卿最後說的那句話告訴了蕭霽。
    那句“我想臨走前再見蕭霽一眼，遠遠看一眼就好。”
    蕭霽聽完司命這句轉述，靜靜看著神殿內的一處虛空靜默了良久，最終他起身道：“你跟我來。”
    司命：……？
    蕭霽又要做什麽？難道這就要離開天命閣了？
    可這時司命的身家性命都攥在蕭霽手裏，不得已，隻能跟上。
    兩人離開神殿，蕭霽卻沒有離開天命閣，而是徑直去了先前他跟蘇雲卿住過的那間樹屋。
    司命見狀，心頭一鬆，知道這是蕭霽來緬懷過往了。
    忍不住就多看了蕭霽一眼。
    但這時，蕭霽俊美清冷的側顏上看不出一絲別的表情，司命端詳片刻，隻能悻悻作罷。
    一個兩個，都是演員。
    在蘇雲卿麵前，蕭霽可不是這副模樣的。
    進了樹屋，蕭霽環顧四周，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張空的紅木托盤，旁邊則用筆洗壓著一張紙。
    紙上的字十分清秀卻筆鋒有力，異常熟悉，正是蘇雲卿的手筆。
    可最上方那三個字，落在蕭霽眼中卻顯得分外紮眼。
    正是“和離書”三個大字。
    蕭霽定定看了那三個字一會，方才伸手，挪開筆洗，輕輕把那封和離書拿了起來。
    前麵的那些話，蕭霽一目十行地看下來。
    神情一絲不變，心裏卻被戳痛了好幾次。
    明知道都是一些沒什麽感情的空話，可他還是覺得紮心。
    直到，看到最後那個落款。
    ‘蘇雲卿留’
    最後一個‘留’字的最後一筆，有些輕微顫抖，甚至在筆鋒末端留下了一點淺淺墨痕。
    原本蕭霽的眸光深沉如同一彈死水，可就在看到這一點抖動的墨痕後，他瞳孔中驟然變綻出一點微妙的光芒。
    半晌，蕭霽指尖輕輕撫上了那個字，異常眷戀地摩挲片刻，就閉了閉眼，一點點將手中的和離書折好，然後收入了儲物戒。
    若是以往，司命看到有人做這樣的動作，隻會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磨嘰矯情。
    但現在看到蕭霽這麽做，他心頭油然而生的竟然是一種嫉妒和無奈。
    憑什麽？
    憑什麽蘇雲卿什麽都有，大家都愛他？
    而自己作為高高在上的司命，卻得不到這些天命之子的青睞呢？
    就在司命內心因為嫉妒而扭曲時，蕭霽忽然轉過眼，問他：“雲卿現在是去哪了？”
    司命心頭一跳，遲疑了好一會，他道：“我讓他去找主神安排的其他幾人了，不知道他會先去找誰。”
    蕭霽思索片刻，道：“應該是去找萬俟嵩了。”
    司命：？！
    但蕭霽的下一句話卻又讓司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他，但我，遲早會讓他來主動找我。”
    司命先是一臉問號，但緊接著他看到蕭霽那沉冷無波的眸子，忽然意識到什麽，不自覺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蕭霽感受到司命的情緒，看了司命一眼，微哂：“不錯，你猜對了。”
    司命：？！
    “他現在聽命於主神，無非是因為那個主神更強，可以幫他穿越世界。等我殺了主神，力量淩駕於主神之上，他無人可找，自然就會來找我。”
    蕭霽說這話時嗓音淡漠，異常平靜。
    但司命聽完心裏隻覺得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怎麽沒人告訴他，蕭霽這家夥也是個瘋子，還是個不輸給萬俟嵩那種變態的瘋子啊！
    半晌，萬俟嵩話鋒悄然轉了向。
    隻道：“今日之事，多謝夫人。”
    蘇雲卿怔了一瞬，微微一笑：“樓主這話已經說了兩次了，我記著了。”
    萬俟嵩：？
    還沒等萬俟嵩問蘇雲卿這話是什麽意思，蘇雲卿便已經轉身離去了。
    萬俟嵩望著蘇雲卿離去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能再次把人叫住。
    過了好一會，他緩緩靠回輪椅上，抬手抵住了下巴，神色有些微妙地自嘲一哂。
    ·
    天命閣，神殿內。
    司命坐在神殿下方的蒲團上，蕭霽一襲簡素玄衣，坐主位，正閉眼打坐。
    但司命的一舉一動都被蕭霽盡收眼底，想做點什麽都不行。
    司命：……
    要知道，這一日，司命幾乎不眠不休，因為蕭霽一直守著他，不讓他做任何事，而且還把關於主神的事逼問了個七七八八。
    司命：……
    從前怎麽就沒發現蕭霽這人如此不通人情。
    司命本來還覺得蕭霽是那種不通人事的單純劍修，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個白切黑。
    他隻恨透了自己有眼無珠，沒有聽主神的話，多跟蕭霽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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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司命都懷疑蕭霽是不是從蘇雲卿那裏得知了什麽，居然知道隻要守著他，他就沒辦法給主神傳訊。
    可惡。
    忽然，蕭霽睜開眼，靜靜看向下方的司命道：“有件事，你還沒說。”
    司命心尖一跳，下意識道：“什麽事？”
    蕭霽：“那日你跟雲卿單獨在神殿見麵，你同他說了什麽？”
    司命驟然抿了唇，神色有點詭異。
    關於這件事，他其實有點無奈。不是他不想給。實在是……
    原本司命是把那段影像做過處理的，凡是蘇雲卿說的不利於和蕭霽感情的話，他全都留了下來。
    凡是他說的不利於蕭霽的內容，他就處理掉了。
    是打算讓蕭霽死心，然後踏踏實實跟在他身邊的。
    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大變化。
    司命也不敢把自己處理過的影像拿出來糊弄人了，因為他知道蕭霽一定能看出來影像有問題，但如果把那日完整的影像都拿出來給蕭霽看……
    他先前撒的那些為蕭霽好的謊便徹底無所遁形。
    想到這，司命愈發後悔。
    直到——
    “怎麽，你不願意說？”
    蕭霽的嗓音從高處傳來，清冷漠然。
    司命背心一寒，半晌，終於一橫心道：“我……也罷，你自己看吧。”
    說著，司命就把一枚白玉戒指朝蕭霽扔了出去。
    蕭霽抬手接住，在那白玉戒指上摩挲了一下，一段影像便跳了出來。
    司命見狀，心頭一跳，忍不住還是補充了一句道：“雖然我曾經確實布局過你的事，但我從來沒想過殺你，但蘇雲卿從沒愛過你這個是真的。”
    蕭霽不言不語，隻靜靜看著影像中蘇雲卿跟司命對話的樣子。
    司命無奈，隻能在下首默默注意著蕭霽的表情，想著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恐怕得不計一切逃走了。
    而這時，向來心思細膩敏銳的蕭霽根本就沒注意到司命那點心裏的小九九，他隻是眸光異常深邃的凝視著影像中蘇雲卿那張熟悉漂亮的臉。
    其實蘇雲卿跟司命對話時的各種模樣他都見過。
    裝傻的時候，冷靜的時候，稍微露出一點心機的時候。
    在秘境裏，他都見完了。
    可偏偏在這段影像中，蘇雲卿說出來的許多話卻都宛如一根根無形的刺紮得他心口有點微痛。
    雖然理智告訴蕭霽，這些話很可能是假的，是做戲。
    蘇雲卿都和他神魂交融，簽訂了最高程度的道侶契約，無論如何，也該是愛他的。
    可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些，蕭霽還是不免覺得極為不舒服。
    看到最後，蕭霽默默閉上眼，道：“這就是全部了？”
    司命怔了一瞬，沒想到蕭霽這時還這麽淡定，不過蕭霽問了，他就照實道：“確實是全部了。”
    蕭霽眉頭皺了皺：“你要給我下藥的事，是你們傳功那日商量的？”
    司命一聽蕭霽這話，這才知道蕭霽真正在意的是什麽，隻不過傳功那日，他沒留下影像。
    而且神胎的事——
    司命打算能瞞住就瞞住。
    蘇雲卿都這樣了，蕭霽都沒有太生他的氣，若是再讓蕭霽知道蘇雲卿懷孕了，蕭霽恐怕就得抓著自己去追人了。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這麽一想，司命就道：“那日我沒有留下影像，但大致發生了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蕭霽：“說。”
    司命就把除了神胎的事都給蕭霽轉述了一遍。
    說到最後，司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蘇雲卿最後說的那句話告訴了蕭霽。
    那句“我想臨走前再見蕭霽一眼，遠遠看一眼就好。”
    蕭霽聽完司命這句轉述，靜靜看著神殿內的一處虛空靜默了良久，最終他起身道：“你跟我來。”
    司命：……？
    蕭霽又要做什麽？難道這就要離開天命閣了？
    可這時司命的身家性命都攥在蕭霽手裏，不得已，隻能跟上。
    兩人離開神殿，蕭霽卻沒有離開天命閣，而是徑直去了先前他跟蘇雲卿住過的那間樹屋。
    司命見狀，心頭一鬆，知道這是蕭霽來緬懷過往了。
    忍不住就多看了蕭霽一眼。
    但這時，蕭霽俊美清冷的側顏上看不出一絲別的表情，司命端詳片刻，隻能悻悻作罷。
    一個兩個，都是演員。
    在蘇雲卿麵前，蕭霽可不是這副模樣的。
    進了樹屋，蕭霽環顧四周，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張空的紅木托盤，旁邊則用筆洗壓著一張紙。
    紙上的字十分清秀卻筆鋒有力，異常熟悉，正是蘇雲卿的手筆。
    可最上方那三個字，落在蕭霽眼中卻顯得分外紮眼。
    正是“和離書”三個大字。
    蕭霽定定看了那三個字一會，方才伸手，挪開筆洗，輕輕把那封和離書拿了起來。
    前麵的那些話，蕭霽一目十行地看下來。
    神情一絲不變，心裏卻被戳痛了好幾次。
    明知道都是一些沒什麽感情的空話，可他還是覺得紮心。
    直到，看到最後那個落款。
    ‘蘇雲卿留’
    最後一個‘留’字的最後一筆，有些輕微顫抖，甚至在筆鋒末端留下了一點淺淺墨痕。
    原本蕭霽的眸光深沉如同一彈死水，可就在看到這一點抖動的墨痕後，他瞳孔中驟然變綻出一點微妙的光芒。
    半晌，蕭霽指尖輕輕撫上了那個字，異常眷戀地摩挲片刻，就閉了閉眼，一點點將手中的和離書折好，然後收入了儲物戒。
    若是以往，司命看到有人做這樣的動作，隻會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磨嘰矯情。
    但現在看到蕭霽這麽做，他心頭油然而生的竟然是一種嫉妒和無奈。
    憑什麽？
    憑什麽蘇雲卿什麽都有，大家都愛他？
    而自己作為高高在上的司命，卻得不到這些天命之子的青睞呢？
    就在司命內心因為嫉妒而扭曲時，蕭霽忽然轉過眼，問他：“雲卿現在是去哪了？”
    司命心頭一跳，遲疑了好一會，他道：“我讓他去找主神安排的其他幾人了，不知道他會先去找誰。”
    蕭霽思索片刻，道：“應該是去找萬俟嵩了。”
    司命：？！
    但蕭霽的下一句話卻又讓司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他，但我，遲早會讓他來主動找我。”
    司命先是一臉問號，但緊接著他看到蕭霽那沉冷無波的眸子，忽然意識到什麽，不自覺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蕭霽感受到司命的情緒，看了司命一眼，微哂：“不錯，你猜對了。”
    司命：？！
    “他現在聽命於主神，無非是因為那個主神更強，可以幫他穿越世界。等我殺了主神，力量淩駕於主神之上，他無人可找，自然就會來找我。”
    蕭霽說這話時嗓音淡漠，異常平靜。
    但司命聽完心裏隻覺得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怎麽沒人告訴他，蕭霽這家夥也是個瘋子，還是個不輸給萬俟嵩那種變態的瘋子啊！
    半晌，萬俟嵩話鋒悄然轉了向。
    隻道：“今日之事，多謝夫人。”
    蘇雲卿怔了一瞬，微微一笑：“樓主這話已經說了兩次了，我記著了。”
    萬俟嵩：？
    還沒等萬俟嵩問蘇雲卿這話是什麽意思，蘇雲卿便已經轉身離去了。
    萬俟嵩望著蘇雲卿離去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能再次把人叫住。
    過了好一會，他緩緩靠回輪椅上，抬手抵住了下巴，神色有些微妙地自嘲一哂。
    ·
    天命閣，神殿內。
    司命坐在神殿下方的蒲團上，蕭霽一襲簡素玄衣，坐主位，正閉眼打坐。
    但司命的一舉一動都被蕭霽盡收眼底，想做點什麽都不行。
    司命：……
    要知道，這一日，司命幾乎不眠不休，因為蕭霽一直守著他，不讓他做任何事，而且還把關於主神的事逼問了個七七八八。
    司命：……
    從前怎麽就沒發現蕭霽這人如此不通人情。
    司命本來還覺得蕭霽是那種不通人事的單純劍修，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個白切黑。
    他隻恨透了自己有眼無珠，沒有聽主神的話，多跟蕭霽接觸。
    導致現在變成這樣，被人掣肘，還憋屈無法求助。
    同時司命都懷疑蕭霽是不是從蘇雲卿那裏得知了什麽，居然知道隻要守著他，他就沒辦法給主神傳訊。
    可惡。
    忽然，蕭霽睜開眼，靜靜看向下方的司命道：“有件事，你還沒說。”
    司命心尖一跳，下意識道：“什麽事？”
    蕭霽：“那日你跟雲卿單獨在神殿見麵，你同他說了什麽？”
    司命驟然抿了唇，神色有點詭異。
    關於這件事，他其實有點無奈。不是他不想給。實在是……
    原本司命是把那段影像做過處理的，凡是蘇雲卿說的不利於和蕭霽感情的話，他全都留了下來。
    凡是他說的不利於蕭霽的內容，他就處理掉了。
    是打算讓蕭霽死心，然後踏踏實實跟在他身邊的。
    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大變化。
    司命也不敢把自己處理過的影像拿出來糊弄人了，因為他知道蕭霽一定能看出來影像有問題，但如果把那日完整的影像都拿出來給蕭霽看……
    他先前撒的那些為蕭霽好的謊便徹底無所遁形。
    想到這，司命愈發後悔。
    直到——
    “怎麽，你不願意說？”
    蕭霽的嗓音從高處傳來，清冷漠然。
    司命背心一寒，半晌，終於一橫心道：“我……也罷，你自己看吧。”
    說著，司命就把一枚白玉戒指朝蕭霽扔了出去。
    蕭霽抬手接住，在那白玉戒指上摩挲了一下，一段影像便跳了出來。
    司命見狀，心頭一跳，忍不住還是補充了一句道：“雖然我曾經確實布局過你的事，但我從來沒想過殺你，但蘇雲卿從沒愛過你這個是真的。”
    蕭霽不言不語，隻靜靜看著影像中蘇雲卿跟司命對話的樣子。
    司命無奈，隻能在下首默默注意著蕭霽的表情，想著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恐怕得不計一切逃走了。
    而這時，向來心思細膩敏銳的蕭霽根本就沒注意到司命那點心裏的小九九，他隻是眸光異常深邃的凝視著影像中蘇雲卿那張熟悉漂亮的臉。
    其實蘇雲卿跟司命對話時的各種模樣他都見過。
    裝傻的時候，冷靜的時候，稍微露出一點心機的時候。
    在秘境裏，他都見完了。
    可偏偏在這段影像中，蘇雲卿說出來的許多話卻都宛如一根根無形的刺紮得他心口有點微痛。
    雖然理智告訴蕭霽，這些話很可能是假的，是做戲。
    蘇雲卿都和他神魂交融，簽訂了最高程度的道侶契約，無論如何，也該是愛他的。
    可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些，蕭霽還是不免覺得極為不舒服。
    看到最後，蕭霽默默閉上眼，道：“這就是全部了？”
    司命怔了一瞬，沒想到蕭霽這時還這麽淡定，不過蕭霽問了，他就照實道：“確實是全部了。”
    蕭霽眉頭皺了皺：“你要給我下藥的事，是你們傳功那日商量的？”
    司命一聽蕭霽這話，這才知道蕭霽真正在意的是什麽，隻不過傳功那日，他沒留下影像。
    而且神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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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雲卿都這樣了，蕭霽都沒有太生他的氣，若是再讓蕭霽知道蘇雲卿懷孕了，蕭霽恐怕就得抓著自己去追人了。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這麽一想，司命就道：“那日我沒有留下影像，但大致發生了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蕭霽：“說。”
    司命就把除了神胎的事都給蕭霽轉述了一遍。
    說到最後，司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蘇雲卿最後說的那句話告訴了蕭霽。
    那句“我想臨走前再見蕭霽一眼，遠遠看一眼就好。”
    蕭霽聽完司命這句轉述，靜靜看著神殿內的一處虛空靜默了良久，最終他起身道：“你跟我來。”
    司命：……？
    蕭霽又要做什麽？難道這就要離開天命閣了？
    可這時司命的身家性命都攥在蕭霽手裏，不得已，隻能跟上。
    兩人離開神殿，蕭霽卻沒有離開天命閣，而是徑直去了先前他跟蘇雲卿住過的那間樹屋。
    司命見狀，心頭一鬆，知道這是蕭霽來緬懷過往了。
    忍不住就多看了蕭霽一眼。
    但這時，蕭霽俊美清冷的側顏上看不出一絲別的表情，司命端詳片刻，隻能悻悻作罷。
    一個兩個，都是演員。
    在蘇雲卿麵前，蕭霽可不是這副模樣的。
    進了樹屋，蕭霽環顧四周，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張空的紅木托盤，旁邊則用筆洗壓著一張紙。
    紙上的字十分清秀卻筆鋒有力，異常熟悉，正是蘇雲卿的手筆。
    可最上方那三個字，落在蕭霽眼中卻顯得分外紮眼。
    正是“和離書”三個大字。
    蕭霽定定看了那三個字一會，方才伸手，挪開筆洗，輕輕把那封和離書拿了起來。
    前麵的那些話，蕭霽一目十行地看下來。
    神情一絲不變，心裏卻被戳痛了好幾次。
    明知道都是一些沒什麽感情的空話，可他還是覺得紮心。
    直到，看到最後那個落款。
    ‘蘇雲卿留’
    最後一個‘留’字的最後一筆，有些輕微顫抖，甚至在筆鋒末端留下了一點淺淺墨痕。
    原本蕭霽的眸光深沉如同一彈死水，可就在看到這一點抖動的墨痕後，他瞳孔中驟然變綻出一點微妙的光芒。
    半晌，蕭霽指尖輕輕撫上了那個字，異常眷戀地摩挲片刻，就閉了閉眼，一點點將手中的和離書折好，然後收入了儲物戒。
    若是以往，司命看到有人做這樣的動作，隻會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磨嘰矯情。
    但現在看到蕭霽這麽做，他心頭油然而生的竟然是一種嫉妒和無奈。
    憑什麽？
    憑什麽蘇雲卿什麽都有，大家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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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司命內心因為嫉妒而扭曲時，蕭霽忽然轉過眼，問他：“雲卿現在是去哪了？”
    司命心頭一跳，遲疑了好一會，他道：“我讓他去找主神安排的其他幾人了，不知道他會先去找誰。”
    蕭霽思索片刻，道：“應該是去找萬俟嵩了。”
    司命：？！
    但蕭霽的下一句話卻又讓司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他，但我，遲早會讓他來主動找我。”
    司命先是一臉問號，但緊接著他看到蕭霽那沉冷無波的眸子，忽然意識到什麽，不自覺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蕭霽感受到司命的情緒，看了司命一眼，微哂：“不錯，你猜對了。”
    司命：？！
    “他現在聽命於主神，無非是因為那個主神更強，可以幫他穿越世界。等我殺了主神，力量淩駕於主神之上，他無人可找，自然就會來找我。”
    蕭霽說這話時嗓音淡漠，異常平靜。
    但司命聽完心裏隻覺得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怎麽沒人告訴他，蕭霽這家夥也是個瘋子，還是個不輸給萬俟嵩那種變態的瘋子啊！
    半晌，萬俟嵩話鋒悄然轉了向。
    隻道：“今日之事，多謝夫人。”
    蘇雲卿怔了一瞬，微微一笑：“樓主這話已經說了兩次了，我記著了。”
    萬俟嵩：？
    還沒等萬俟嵩問蘇雲卿這話是什麽意思，蘇雲卿便已經轉身離去了。
    萬俟嵩望著蘇雲卿離去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能再次把人叫住。
    過了好一會，他緩緩靠回輪椅上，抬手抵住了下巴，神色有些微妙地自嘲一哂。
    ·
    天命閣，神殿內。
    司命坐在神殿下方的蒲團上，蕭霽一襲簡素玄衣，坐主位，正閉眼打坐。
    但司命的一舉一動都被蕭霽盡收眼底，想做點什麽都不行。
    司命：……
    要知道，這一日，司命幾乎不眠不休，因為蕭霽一直守著他，不讓他做任何事，而且還把關於主神的事逼問了個七七八八。
    司命：……
    從前怎麽就沒發現蕭霽這人如此不通人情。
    司命本來還覺得蕭霽是那種不通人事的單純劍修，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個白切黑。
    他隻恨透了自己有眼無珠，沒有聽主神的話，多跟蕭霽接觸。
    導致現在變成這樣，被人掣肘，還憋屈無法求助。
    同時司命都懷疑蕭霽是不是從蘇雲卿那裏得知了什麽，居然知道隻要守著他，他就沒辦法給主神傳訊。
    可惡。
    忽然，蕭霽睜開眼，靜靜看向下方的司命道：“有件事，你還沒說。”
    司命心尖一跳，下意識道：“什麽事？”
    蕭霽：“那日你跟雲卿單獨在神殿見麵，你同他說了什麽？”
    司命驟然抿了唇，神色有點詭異。
    關於這件事，他其實有點無奈。不是他不想給。實在是……
    原本司命是把那段影像做過處理的，凡是蘇雲卿說的不利於和蕭霽感情的話，他全都留了下來。
    凡是他說的不利於蕭霽的內容，他就處理掉了。
    是打算讓蕭霽死心，然後踏踏實實跟在他身邊的。
    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大變化。
    司命也不敢把自己處理過的影像拿出來糊弄人了，因為他知道蕭霽一定能看出來影像有問題，但如果把那日完整的影像都拿出來給蕭霽看……
    他先前撒的那些為蕭霽好的謊便徹底無所遁形。
    想到這，司命愈發後悔。
    直到——
    “怎麽，你不願意說？”
    蕭霽的嗓音從高處傳來，清冷漠然。
    司命背心一寒，半晌，終於一橫心道：“我……也罷，你自己看吧。”
    說著，司命就把一枚白玉戒指朝蕭霽扔了出去。
    蕭霽抬手接住，在那白玉戒指上摩挲了一下，一段影像便跳了出來。
    司命見狀，心頭一跳，忍不住還是補充了一句道：“雖然我曾經確實布局過你的事，但我從來沒想過殺你，但蘇雲卿從沒愛過你這個是真的。”
    蕭霽不言不語，隻靜靜看著影像中蘇雲卿跟司命對話的樣子。
    司命無奈，隻能在下首默默注意著蕭霽的表情，想著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恐怕得不計一切逃走了。
    而這時，向來心思細膩敏銳的蕭霽根本就沒注意到司命那點心裏的小九九，他隻是眸光異常深邃的凝視著影像中蘇雲卿那張熟悉漂亮的臉。
    其實蘇雲卿跟司命對話時的各種模樣他都見過。
    裝傻的時候，冷靜的時候，稍微露出一點心機的時候。
    在秘境裏，他都見完了。
    可偏偏在這段影像中，蘇雲卿說出來的許多話卻都宛如一根根無形的刺紮得他心口有點微痛。
    雖然理智告訴蕭霽，這些話很可能是假的，是做戲。
    蘇雲卿都和他神魂交融，簽訂了最高程度的道侶契約，無論如何，也該是愛他的。
    可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些，蕭霽還是不免覺得極為不舒服。
    看到最後，蕭霽默默閉上眼，道：“這就是全部了？”
    司命怔了一瞬，沒想到蕭霽這時還這麽淡定，不過蕭霽問了，他就照實道：“確實是全部了。”
    蕭霽眉頭皺了皺：“你要給我下藥的事，是你們傳功那日商量的？”
    司命一聽蕭霽這話，這才知道蕭霽真正在意的是什麽，隻不過傳功那日，他沒留下影像。
    而且神胎的事——
    司命打算能瞞住就瞞住。
    蘇雲卿都這樣了，蕭霽都沒有太生他的氣，若是再讓蕭霽知道蘇雲卿懷孕了，蕭霽恐怕就得抓著自己去追人了。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這麽一想，司命就道：“那日我沒有留下影像，但大致發生了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蕭霽：“說。”
    司命就把除了神胎的事都給蕭霽轉述了一遍。
    說到最後，司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蘇雲卿最後說的那句話告訴了蕭霽。
    那句“我想臨走前再見蕭霽一眼，遠遠看一眼就好。”
    蕭霽聽完司命這句轉述，靜靜看著神殿內的一處虛空靜默了良久，最終他起身道：“你跟我來。”
    司命：……？
    蕭霽又要做什麽？難道這就要離開天命閣了？
    可這時司命的身家性命都攥在蕭霽手裏，不得已，隻能跟上。
    兩人離開神殿，蕭霽卻沒有離開天命閣，而是徑直去了先前他跟蘇雲卿住過的那間樹屋。
    司命見狀，心頭一鬆，知道這是蕭霽來緬懷過往了。
    忍不住就多看了蕭霽一眼。
    但這時，蕭霽俊美清冷的側顏上看不出一絲別的表情，司命端詳片刻，隻能悻悻作罷。
    一個兩個，都是演員。
    在蘇雲卿麵前，蕭霽可不是這副模樣的。
    進了樹屋，蕭霽環顧四周，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張空的紅木托盤，旁邊則用筆洗壓著一張紙。
    紙上的字十分清秀卻筆鋒有力，異常熟悉，正是蘇雲卿的手筆。
    可最上方那三個字，落在蕭霽眼中卻顯得分外紮眼。
    正是“和離書”三個大字。
    蕭霽定定看了那三個字一會，方才伸手，挪開筆洗，輕輕把那封和離書拿了起來。
    前麵的那些話，蕭霽一目十行地看下來。
    神情一絲不變，心裏卻被戳痛了好幾次。
    明知道都是一些沒什麽感情的空話，可他還是覺得紮心。
    直到，看到最後那個落款。
    ‘蘇雲卿留’
    最後一個‘留’字的最後一筆，有些輕微顫抖，甚至在筆鋒末端留下了一點淺淺墨痕。
    原本蕭霽的眸光深沉如同一彈死水，可就在看到這一點抖動的墨痕後，他瞳孔中驟然變綻出一點微妙的光芒。
    半晌，蕭霽指尖輕輕撫上了那個字，異常眷戀地摩挲片刻，就閉了閉眼，一點點將手中的和離書折好，然後收入了儲物戒。
    若是以往，司命看到有人做這樣的動作，隻會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磨嘰矯情。
    但現在看到蕭霽這麽做，他心頭油然而生的竟然是一種嫉妒和無奈。
    憑什麽？
    憑什麽蘇雲卿什麽都有，大家都愛他？
    而自己作為高高在上的司命，卻得不到這些天命之子的青睞呢？
    就在司命內心因為嫉妒而扭曲時，蕭霽忽然轉過眼，問他：“雲卿現在是去哪了？”
    司命心頭一跳，遲疑了好一會，他道：“我讓他去找主神安排的其他幾人了，不知道他會先去找誰。”
    蕭霽思索片刻，道：“應該是去找萬俟嵩了。”
    司命：？！
    但蕭霽的下一句話卻又讓司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他，但我，遲早會讓他來主動找我。”
    司命先是一臉問號，但緊接著他看到蕭霽那沉冷無波的眸子，忽然意識到什麽，不自覺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蕭霽感受到司命的情緒，看了司命一眼，微哂：“不錯，你猜對了。”
    司命：？！
    “他現在聽命於主神，無非是因為那個主神更強，可以幫他穿越世界。等我殺了主神，力量淩駕於主神之上，他無人可找，自然就會來找我。”
    蕭霽說這話時嗓音淡漠，異常平靜。
    但司命聽完心裏隻覺得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怎麽沒人告訴他，蕭霽這家夥也是個瘋子，還是個不輸給萬俟嵩那種變態的瘋子啊！
    半晌，萬俟嵩話鋒悄然轉了向。
    隻道：“今日之事，多謝夫人。”
    蘇雲卿怔了一瞬，微微一笑：“樓主這話已經說了兩次了，我記著了。”
    萬俟嵩：？
    還沒等萬俟嵩問蘇雲卿這話是什麽意思，蘇雲卿便已經轉身離去了。
    萬俟嵩望著蘇雲卿離去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能再次把人叫住。
    過了好一會，他緩緩靠回輪椅上，抬手抵住了下巴，神色有些微妙地自嘲一哂。
    ·
    天命閣，神殿內。
    司命坐在神殿下方的蒲團上，蕭霽一襲簡素玄衣，坐主位，正閉眼打坐。
    但司命的一舉一動都被蕭霽盡收眼底，想做點什麽都不行。
    司命：……
    要知道，這一日，司命幾乎不眠不休，因為蕭霽一直守著他，不讓他做任何事，而且還把關於主神的事逼問了個七七八八。
    司命：……
    從前怎麽就沒發現蕭霽這人如此不通人情。
    司命本來還覺得蕭霽是那種不通人事的單純劍修，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個白切黑。
    他隻恨透了自己有眼無珠，沒有聽主神的話，多跟蕭霽接觸。
    導致現在變成這樣，被人掣肘，還憋屈無法求助。
    同時司命都懷疑蕭霽是不是從蘇雲卿那裏得知了什麽，居然知道隻要守著他，他就沒辦法給主神傳訊。
    可惡。
    忽然，蕭霽睜開眼，靜靜看向下方的司命道：“有件事，你還沒說。”
    司命心尖一跳，下意識道：“什麽事？”
    蕭霽：“那日你跟雲卿單獨在神殿見麵，你同他說了什麽？”
    司命驟然抿了唇，神色有點詭異。
    關於這件事，他其實有點無奈。不是他不想給。實在是……
    原本司命是把那段影像做過處理的，凡是蘇雲卿說的不利於和蕭霽感情的話，他全都留了下來。
    凡是他說的不利於蕭霽的內容，他就處理掉了。
    是打算讓蕭霽死心，然後踏踏實實跟在他身邊的。
    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大變化。
    司命也不敢把自己處理過的影像拿出來糊弄人了，因為他知道蕭霽一定能看出來影像有問題，但如果把那日完整的影像都拿出來給蕭霽看……
    他先前撒的那些為蕭霽好的謊便徹底無所遁形。
    想到這，司命愈發後悔。
    直到——
    “怎麽，你不願意說？”
    蕭霽的嗓音從高處傳來，清冷漠然。
    司命背心一寒，半晌，終於一橫心道：“我……也罷，你自己看吧。”
    說著，司命就把一枚白玉戒指朝蕭霽扔了出去。
    蕭霽抬手接住，在那白玉戒指上摩挲了一下，一段影像便跳了出來。
    司命見狀，心頭一跳，忍不住還是補充了一句道：“雖然我曾經確實布局過你的事，但我從來沒想過殺你，但蘇雲卿從沒愛過你這個是真的。”
    蕭霽不言不語，隻靜靜看著影像中蘇雲卿跟司命對話的樣子。
    司命無奈，隻能在下首默默注意著蕭霽的表情，想著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恐怕得不計一切逃走了。
    而這時，向來心思細膩敏銳的蕭霽根本就沒注意到司命那點心裏的小九九，他隻是眸光異常深邃的凝視著影像中蘇雲卿那張熟悉漂亮的臉。
    其實蘇雲卿跟司命對話時的各種模樣他都見過。
    裝傻的時候，冷靜的時候，稍微露出一點心機的時候。
    在秘境裏，他都見完了。
    可偏偏在這段影像中，蘇雲卿說出來的許多話卻都宛如一根根無形的刺紮得他心口有點微痛。
    雖然理智告訴蕭霽，這些話很可能是假的，是做戲。
    蘇雲卿都和他神魂交融，簽訂了最高程度的道侶契約，無論如何，也該是愛他的。
    可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些，蕭霽還是不免覺得極為不舒服。
    看到最後，蕭霽默默閉上眼，道：“這就是全部了？”
    司命怔了一瞬，沒想到蕭霽這時還這麽淡定，不過蕭霽問了，他就照實道：“確實是全部了。”
    蕭霽眉頭皺了皺：“你要給我下藥的事，是你們傳功那日商量的？”
    司命一聽蕭霽這話，這才知道蕭霽真正在意的是什麽，隻不過傳功那日，他沒留下影像。
    而且神胎的事——
    司命打算能瞞住就瞞住。
    蘇雲卿都這樣了，蕭霽都沒有太生他的氣，若是再讓蕭霽知道蘇雲卿懷孕了，蕭霽恐怕就得抓著自己去追人了。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這麽一想，司命就道：“那日我沒有留下影像，但大致發生了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蕭霽：“說。”
    司命就把除了神胎的事都給蕭霽轉述了一遍。
    說到最後，司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蘇雲卿最後說的那句話告訴了蕭霽。
    那句“我想臨走前再見蕭霽一眼，遠遠看一眼就好。”
    蕭霽聽完司命這句轉述，靜靜看著神殿內的一處虛空靜默了良久，最終他起身道：“你跟我來。”
    司命：……？
    蕭霽又要做什麽？難道這就要離開天命閣了？
    可這時司命的身家性命都攥在蕭霽手裏，不得已，隻能跟上。
    兩人離開神殿，蕭霽卻沒有離開天命閣，而是徑直去了先前他跟蘇雲卿住過的那間樹屋。
    司命見狀，心頭一鬆，知道這是蕭霽來緬懷過往了。
    忍不住就多看了蕭霽一眼。
    但這時，蕭霽俊美清冷的側顏上看不出一絲別的表情，司命端詳片刻，隻能悻悻作罷。
    一個兩個，都是演員。
    在蘇雲卿麵前，蕭霽可不是這副模樣的。
    進了樹屋，蕭霽環顧四周，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張空的紅木托盤，旁邊則用筆洗壓著一張紙。
    紙上的字十分清秀卻筆鋒有力，異常熟悉，正是蘇雲卿的手筆。
    可最上方那三個字，落在蕭霽眼中卻顯得分外紮眼。
    正是“和離書”三個大字。
    蕭霽定定看了那三個字一會，方才伸手，挪開筆洗，輕輕把那封和離書拿了起來。
    前麵的那些話，蕭霽一目十行地看下來。
    神情一絲不變，心裏卻被戳痛了好幾次。
    明知道都是一些沒什麽感情的空話，可他還是覺得紮心。
    直到，看到最後那個落款。
    ‘蘇雲卿留’
    最後一個‘留’字的最後一筆，有些輕微顫抖，甚至在筆鋒末端留下了一點淺淺墨痕。
    原本蕭霽的眸光深沉如同一彈死水，可就在看到這一點抖動的墨痕後，他瞳孔中驟然變綻出一點微妙的光芒。
    半晌，蕭霽指尖輕輕撫上了那個字，異常眷戀地摩挲片刻，就閉了閉眼，一點點將手中的和離書折好，然後收入了儲物戒。
    若是以往，司命看到有人做這樣的動作，隻會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磨嘰矯情。
    但現在看到蕭霽這麽做，他心頭油然而生的竟然是一種嫉妒和無奈。
    憑什麽？
    憑什麽蘇雲卿什麽都有，大家都愛他？
    而自己作為高高在上的司命，卻得不到這些天命之子的青睞呢？
    就在司命內心因為嫉妒而扭曲時，蕭霽忽然轉過眼，問他：“雲卿現在是去哪了？”
    司命心頭一跳，遲疑了好一會，他道：“我讓他去找主神安排的其他幾人了，不知道他會先去找誰。”
    蕭霽思索片刻，道：“應該是去找萬俟嵩了。”
    司命：？！
    但蕭霽的下一句話卻又讓司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他，但我，遲早會讓他來主動找我。”
    司命先是一臉問號，但緊接著他看到蕭霽那沉冷無波的眸子，忽然意識到什麽，不自覺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蕭霽感受到司命的情緒，看了司命一眼，微哂：“不錯，你猜對了。”
    司命：？！
    “他現在聽命於主神，無非是因為那個主神更強，可以幫他穿越世界。等我殺了主神，力量淩駕於主神之上，他無人可找，自然就會來找我。”
    蕭霽說這話時嗓音淡漠，異常平靜。
    但司命聽完心裏隻覺得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怎麽沒人告訴他，蕭霽這家夥也是個瘋子，還是個不輸給萬俟嵩那種變態的瘋子啊！
    半晌，萬俟嵩話鋒悄然轉了向。
    隻道：“今日之事，多謝夫人。”
    蘇雲卿怔了一瞬，微微一笑：“樓主這話已經說了兩次了，我記著了。”
    萬俟嵩：？
    還沒等萬俟嵩問蘇雲卿這話是什麽意思，蘇雲卿便已經轉身離去了。
    萬俟嵩望著蘇雲卿離去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能再次把人叫住。
    過了好一會，他緩緩靠回輪椅上，抬手抵住了下巴，神色有些微妙地自嘲一哂。
    ·
    天命閣，神殿內。
    司命坐在神殿下方的蒲團上，蕭霽一襲簡素玄衣，坐主位，正閉眼打坐。
    但司命的一舉一動都被蕭霽盡收眼底，想做點什麽都不行。
    司命：……
    要知道，這一日，司命幾乎不眠不休，因為蕭霽一直守著他，不讓他做任何事，而且還把關於主神的事逼問了個七七八八。
    司命：……
    從前怎麽就沒發現蕭霽這人如此不通人情。
    司命本來還覺得蕭霽是那種不通人事的單純劍修，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個白切黑。
    他隻恨透了自己有眼無珠，沒有聽主神的話，多跟蕭霽接觸。
    導致現在變成這樣，被人掣肘，還憋屈無法求助。
    同時司命都懷疑蕭霽是不是從蘇雲卿那裏得知了什麽，居然知道隻要守著他，他就沒辦法給主神傳訊。
    可惡。
    忽然，蕭霽睜開眼，靜靜看向下方的司命道：“有件事，你還沒說。”
    司命心尖一跳，下意識道：“什麽事？”
    蕭霽：“那日你跟雲卿單獨在神殿見麵，你同他說了什麽？”
    司命驟然抿了唇，神色有點詭異。
    關於這件事，他其實有點無奈。不是他不想給。實在是……
    原本司命是把那段影像做過處理的，凡是蘇雲卿說的不利於和蕭霽感情的話，他全都留了下來。
    凡是他說的不利於蕭霽的內容，他就處理掉了。
    是打算讓蕭霽死心，然後踏踏實實跟在他身邊的。
    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大變化。
    司命也不敢把自己處理過的影像拿出來糊弄人了，因為他知道蕭霽一定能看出來影像有問題，但如果把那日完整的影像都拿出來給蕭霽看……
    他先前撒的那些為蕭霽好的謊便徹底無所遁形。
    想到這，司命愈發後悔。
    直到——
    “怎麽，你不願意說？”
    蕭霽的嗓音從高處傳來，清冷漠然。
    司命背心一寒，半晌，終於一橫心道：“我……也罷，你自己看吧。”
    說著，司命就把一枚白玉戒指朝蕭霽扔了出去。
    蕭霽抬手接住，在那白玉戒指上摩挲了一下，一段影像便跳了出來。
    司命見狀，心頭一跳，忍不住還是補充了一句道：“雖然我曾經確實布局過你的事，但我從來沒想過殺你，但蘇雲卿從沒愛過你這個是真的。”
    蕭霽不言不語，隻靜靜看著影像中蘇雲卿跟司命對話的樣子。
    司命無奈，隻能在下首默默注意著蕭霽的表情，想著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恐怕得不計一切逃走了。
    而這時，向來心思細膩敏銳的蕭霽根本就沒注意到司命那點心裏的小九九，他隻是眸光異常深邃的凝視著影像中蘇雲卿那張熟悉漂亮的臉。
    其實蘇雲卿跟司命對話時的各種模樣他都見過。
    裝傻的時候，冷靜的時候，稍微露出一點心機的時候。
    在秘境裏，他都見完了。
    可偏偏在這段影像中，蘇雲卿說出來的許多話卻都宛如一根根無形的刺紮得他心口有點微痛。
    雖然理智告訴蕭霽，這些話很可能是假的，是做戲。
    蘇雲卿都和他神魂交融，簽訂了最高程度的道侶契約，無論如何，也該是愛他的。
    可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些，蕭霽還是不免覺得極為不舒服。
    看到最後，蕭霽默默閉上眼，道：“這就是全部了？”
    司命怔了一瞬，沒想到蕭霽這時還這麽淡定，不過蕭霽問了，他就照實道：“確實是全部了。”
    蕭霽眉頭皺了皺：“你要給我下藥的事，是你們傳功那日商量的？”
    司命一聽蕭霽這話，這才知道蕭霽真正在意的是什麽，隻不過傳功那日，他沒留下影像。
    而且神胎的事——
    司命打算能瞞住就瞞住。
    蘇雲卿都這樣了，蕭霽都沒有太生他的氣，若是再讓蕭霽知道蘇雲卿懷孕了，蕭霽恐怕就得抓著自己去追人了。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這麽一想，司命就道：“那日我沒有留下影像，但大致發生了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蕭霽：“說。”
    司命就把除了神胎的事都給蕭霽轉述了一遍。
    說到最後，司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蘇雲卿最後說的那句話告訴了蕭霽。
    那句“我想臨走前再見蕭霽一眼，遠遠看一眼就好。”
    蕭霽聽完司命這句轉述，靜靜看著神殿內的一處虛空靜默了良久，最終他起身道：“你跟我來。”
    司命：……？
    蕭霽又要做什麽？難道這就要離開天命閣了？
    可這時司命的身家性命都攥在蕭霽手裏，不得已，隻能跟上。
    兩人離開神殿，蕭霽卻沒有離開天命閣，而是徑直去了先前他跟蘇雲卿住過的那間樹屋。
    司命見狀，心頭一鬆，知道這是蕭霽來緬懷過往了。
    忍不住就多看了蕭霽一眼。
    但這時，蕭霽俊美清冷的側顏上看不出一絲別的表情，司命端詳片刻，隻能悻悻作罷。
    一個兩個，都是演員。
    在蘇雲卿麵前，蕭霽可不是這副模樣的。
    進了樹屋，蕭霽環顧四周，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張空的紅木托盤，旁邊則用筆洗壓著一張紙。
    紙上的字十分清秀卻筆鋒有力，異常熟悉，正是蘇雲卿的手筆。
    可最上方那三個字，落在蕭霽眼中卻顯得分外紮眼。
    正是“和離書”三個大字。
    蕭霽定定看了那三個字一會，方才伸手，挪開筆洗，輕輕把那封和離書拿了起來。
    前麵的那些話，蕭霽一目十行地看下來。
    神情一絲不變，心裏卻被戳痛了好幾次。
    明知道都是一些沒什麽感情的空話，可他還是覺得紮心。
    直到，看到最後那個落款。
    ‘蘇雲卿留’
    最後一個‘留’字的最後一筆，有些輕微顫抖，甚至在筆鋒末端留下了一點淺淺墨痕。
    原本蕭霽的眸光深沉如同一彈死水，可就在看到這一點抖動的墨痕後，他瞳孔中驟然變綻出一點微妙的光芒。
    半晌，蕭霽指尖輕輕撫上了那個字，異常眷戀地摩挲片刻，就閉了閉眼，一點點將手中的和離書折好，然後收入了儲物戒。
    若是以往，司命看到有人做這樣的動作，隻會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磨嘰矯情。
    但現在看到蕭霽這麽做，他心頭油然而生的竟然是一種嫉妒和無奈。
    憑什麽？
    憑什麽蘇雲卿什麽都有，大家都愛他？
    而自己作為高高在上的司命，卻得不到這些天命之子的青睞呢？
    就在司命內心因為嫉妒而扭曲時，蕭霽忽然轉過眼，問他：“雲卿現在是去哪了？”
    司命心頭一跳，遲疑了好一會，他道：“我讓他去找主神安排的其他幾人了，不知道他會先去找誰。”
    蕭霽思索片刻，道：“應該是去找萬俟嵩了。”
    司命：？！
    但蕭霽的下一句話卻又讓司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他，但我，遲早會讓他來主動找我。”
    司命先是一臉問號，但緊接著他看到蕭霽那沉冷無波的眸子，忽然意識到什麽，不自覺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蕭霽感受到司命的情緒，看了司命一眼，微哂：“不錯，你猜對了。”
    司命：？！
    “他現在聽命於主神，無非是因為那個主神更強，可以幫他穿越世界。等我殺了主神，力量淩駕於主神之上，他無人可找，自然就會來找我。”
    蕭霽說這話時嗓音淡漠，異常平靜。
    但司命聽完心裏隻覺得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怎麽沒人告訴他，蕭霽這家夥也是個瘋子，還是個不輸給萬俟嵩那種變態的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