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三精神病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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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季風臨說了“沒事”,但兩人都心知肚明,在這個世界的規則裏,他們的狀態隻會越來越差。
自從來到這地方,白霜行心中的壓抑感就愈發強烈,季風臨那邊,一定同樣不好受。
現在兩人都說沒事,隻不過是為了安慰彼此、讓對方不要擔心罷了。
“隻要抵達城市盡頭,就能從這裏離開。”
白霜行說:“這座城市看上去沒什麽危險,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在街頭遊蕩的影子怪物。”
“嗯。根據任務描述,隻要不動也不發出聲音,就能避開它們。”
季風臨遲疑一瞬:“不過……這樣是不是太簡單了?”
這也是白霜行疑惑的地方。
城市裏沒有其它危險,而躲避影子怪物的方法非常簡單——
隻要悄無聲息一路往前,他們就能毫發無損地抵達城市邊緣。
白夜裏的支線任務,怎麽可能這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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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場任務的難度,和我們的精神狀態有關。”白霜行想了想:“理智被吞噬的速度,可能比我們想象中更快。”
季風臨當機立斷:“盡快出發吧。把手機帶在身邊,有事就聯係。”
他說完頓了頓,低聲補充:“記得靜音。”
正準備調出靜音模式的白霜行:……
她發現,在某些時候,她和季風臨的思路總能不謀而合。
“知道。”
白霜行笑了笑:“千萬要小心。”
“你也是。”
沒有更多時間讓他們繼續交談,掛斷電話後,白霜行側過頭去,看向蜷縮在沙發上的男人。
她記得,患者名叫周越。
“這件事情解釋起來有些複雜。”
白霜行開門見山,把語氣放柔,盡可能地不嚇到他。
“簡單來說,我們被困在你的精神世界裏,要想離開,必須前往城市的盡頭——看那邊。”
她指向窗外,遙遠的半空之上,正橫亙著一扇巨門。
周越呆呆望著她,一時間難以接受如此離譜的設定。
精神世界、飄浮在天上的大門、隻剩下黑白灰三種顏色的空間……
這都是什麽玩意兒?
“我,”周越問得小心翼翼,“在做夢嗎?”
“算是。”
白霜行沒有隱瞞:“但如果抵達不了那扇門,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蘇醒睜眼。”
沙發上的年輕人打了個哆嗦。
“走吧,我們必須抓緊時間。”
白霜行看他一眼,友善地揚起嘴角:“我是你的隊友,會保護你。”
突然置身於一個陌生又古怪的世界,遇到這樣的同伴,大部分人都會選擇信任。
——畢竟,周越本人對眼前的世界一無所知,一旦離開白霜行,隻能待在原地等死。
年輕男人點點頭,雖然仍舊不太能搞清楚狀況,但還是乖乖站起了身。
周越問:“隻有我們兩個人嗎?我看街道上——”
他說著,看向街邊的一道黑色人影,露出忌憚的表情。
將近三米的身高,顯然不是人類。
“那些是怪物,我們需要躲開。”
白霜行耐心解釋:“如果遇見它們,不要出聲、不要有任何動作,等它們自行離開就好。”
事關生死,周越認真點頭。
對目前的處境做了簡要解釋後,白霜行推開房屋大門。
這是一棟自建房,位於街道一角,門前生滿鬱鬱蔥蔥的樹木花草,隻可惜全變成了灰色。
他們將要前往的方向是右側,往左邊看去,是一道巨大的空間屏障。
屏障沒有形體,類似於一堵立在道路盡頭的空氣牆,白霜行試著朝它伸出手,立馬收到了係統的提示。
【警告!此為空間邊界,不可跨越。】
摸起來,像是一塊冰冰涼涼的玻璃。
街上四處都有來來往往的怪物,開車雖然速度更快,但一旦惹出聲響,必然引來無數人影的追殺。
當下最好的辦法,是輕手輕腳、在不驚擾怪物的前提下,快步走到目的地。
“護士。”
周越跟在她身邊,一邊走,一邊用蚊子嗡嗡般的音量小聲開口。
“我們為什麽會被困在這兒?這地方為什麽隻有你和我?你為什麽要幫我?”
想了一會兒,又說:“我們……真的能逃出去嗎?”
簡直是十萬個為什麽。
白霜行很耐心:“我幫你,是想帶著你一起逃出生天。至於其它問題,等我們出去,我再詳細向你解釋。”
周越訥訥點頭。
白霜行做事向來求穩,一路上,總是盡可能地走在陰影和角落,避開一個個迎麵而來的影子怪物。
她的表情雲淡風輕,心裏卻明白,世界對她的侵蝕正在逐步加深。
首先是不可遏製的焦慮感、虛無感和絕望感,消極的情緒在心裏悄無聲息地生根發芽,如同雨後的植物,一點點蔓延擴散。
緊接著,更多念頭在腦海中浮現:
她真的能活著抵達那扇門嗎?一切看似順利,會不會突然出現意外?為什麽總會覺得,希望越來越渺茫?
這些想法來得突兀,像是從腦子裏直接蹦出的一樣,連她本人都被嚇了一跳。
更加糟糕的是,白霜行發現,她的思維變得很難集中,頭腦中慢吞吞的,仿佛機器生了鏽。
意識遲緩,同樣是躁鬱症的表現形式之一。
……難辦。
白霜行靜靜垂下眼,把指甲深深掐進肉裏。
一陣刺痛傳來,讓她總算有了幾分活著的實感。
不止她,身邊的周越狀態也很糟糕。
他沒經曆過白夜,見到那些影影綽綽的怪物,本來就被嚇了個半死,這會兒病症發作,連走路都難。
——既然活著看不到希望,不如趁早死了解脫。
白霜行打賭,他心裏是這麽想的。
“我們真能出去嗎?”
周越聲音很小:“你覺不覺得,那扇門太高了?就算我們走到它息來源,能證明……”
他說著,突然意識到什麽,緊張地攥緊衣袖:“對不起,我隻是有點兒……”
無論發生什麽事,他的思想總是極端又消極。
有時暴躁易怒,有時焦慮不堪,有時覺得自己活著就是個累贅,因為這個原因,許多朋友都一天天疏遠了他。
他們說,和他待在一起,每分每秒都很辛苦很累。
從那以後,周越就不敢怎麽說話了。
白霜行的狀態顯然也很差勁,他做好了被她冷嘲熱諷的準備,卻隻見她微微側過頭來,纖長的睫毛一顫。
“我也覺得很奇怪。”
她的語氣居然十分平靜,沒有一絲一毫慍怒的情緒:“但是,我們隻有這一條路可走,如果止步不前,就會淪為怪物的食物。”
白霜行笑了笑,有點兒安慰的意思:
“不管怎麽樣,既然有了一個盼頭,那就先努力抵達目的地吧——說不定等我們到了那裏,能發現上去的辦法呢。有我陪著你,沒事的。”
她沒有生氣,也沒有不耐煩。
周越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隻點了下頭。
見他應下,白霜行重新看向前方,眼中安撫的笑意淡去,籠罩上若有似無的陰翳。
心口上壓著的石頭,幾乎讓她難以呼吸。
放眼望去,四麵八方全是單調的黑與白,連她自己也喪失了色彩。
在這樣的環境下,心情自然而然被無限壓低,周圍的景物仿佛隨時都會融化,變成猙獰可怖的怪物,將她一舉吞沒。
白霜行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她必須做點什麽,讓自己不那麽焦慮。
……對了。
在支線任務開始時,係統為她準備了一個手機。
這裏是一處獨立的空間,白霜行自己的手機完全沒有信號,唯獨係統準備的這個,能與天上世界的季風臨通話。
因為設置過靜音,一路上又萬分緊張,她都快忘記了手機的存在。
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解鎖屏幕的一刻,白霜行愣了愣。
就在不久之前,季風臨給她打過兩次電話,全都是未接。
他遇到什麽棘手的事了嗎?
白霜行沒有遲疑,立刻回撥。
意料之外地,對方接得很快。
隻過去幾秒鍾,電話另一頭,就傳來季風臨的嗓音:“還好嗎?”
語氣如常,不像陷入了危險的樣子。
白霜行:“你給我打過電話,出什麽事了嗎?”
對麵靜了一下。
“沒。”
季風臨說:“你那邊是抑鬱的世界,如果一直一個人待著,不好的情緒會累積。”
雖然有周越陪在身邊,但周越比她還消極,兩人負負得負,一旦深入交流,隻會讓彼此更加沮喪。
白霜行明白了:“你想通過打電話的辦法,幫我轉移注意力。”
季風臨笑意很輕:“說不定有用。”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世界侵蝕的緣故,他的聲線有些啞。
在一成不變的世界裏,忽然有了一個能夠正常交談的朋友,不得不說,這是件讓人心情愉悅的事。
那些生了病的患者,一定也想擁有可以傾訴的人。
白霜行順水推舟,拋出話題:“你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嗯。和規則裏的內容一樣,遇到影子時,隻要保持不動和安靜就行。”
季風臨:“你呢?”
“我盡量避開了它們。”
白霜行看一眼身旁的周越,確保他安然無恙:“我這邊的周越很怕它們,完全不敢靠近。”
“周越——”
季風臨笑:“我這裏的周越精力特別旺盛,一心隻想往前衝。有一次,他甚至想試試在影子麵前奔跑會發生什麽,被我攔住了。”
與抑鬱相反,躁狂症的患者往往精力充沛、衝動魯莽,容易被一時的想法左右。
白霜行對這個病症了解不多,好奇問他:“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情緒很滿,腦子裏想法很多,覺得有無數事情可以去做。”
季風臨一頓:“你比我辛苦。”
這是他的真心話。
比起白霜行,他的狀態正常許多——
隻是心裏的念頭多到溢出來,煩躁、不安、焦慮與抓心撓肝的各種衝動一湧而上,讓他的胸口仿佛快要炸開。
僅此而已。
白霜行還想再說什麽,路過一個拐角,動作驟然停住。
拐角後是一條小巷,巷道幽深,在綿長的寂靜裏,正有一道影子緩緩走出來。
隻差一點,就和他們迎麵撞上。
白霜行一把拉住周越的衣袖,後者悚然一驚。
須臾間,兩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足足有三米高的巨影步步靠近,周越睜大雙眼。
千鈞一發,差點就被發現了。
他覺得自己很倒黴。
世上有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他遇到這種事?還有這個該死的拐角,怎麽會藏著一隻怪物?這怪物的長相……
四周是高聳的樓房,幢幢房屋投下漆黑的倒影,如同令人窒息的海浪。
怪物近在咫尺,高大的身形同樣擁有巨大的影子,沉甸甸籠罩下來,讓他喘不過氣。
鑲嵌在臉上的兩顆“眼珠”倏地一動,怪物湊近他,用力嗅了嗅。
森冷寒氣撲麵而來,周越忍住想哭的衝動,屏住呼吸。
雖然他快被嚇得哭出來,但想到身邊的白霜行,哪怕硬著頭皮也要繼續堅持——
如果他發出動靜,一定會拖累她。
他不能成為累贅。
久久沒聽到聲音,影子怪物直起身體,略顯失望地漸漸遠去。
等它的身影消失不見,周越恍然回神,才發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沒事了。”
白霜行拍拍他肩頭:“還能繼續往前走嗎?”
青年渾身顫抖,抹去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休息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就好。”
白霜行笑了笑:“嗯。你表現得很好,許多人遇到這樣的情況,都會下意識叫出聲——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到了。”
自從她突然噤聲,季風臨就猜到了她這邊的情況。
現在聽白霜行再度開口,他守在電話另一頭,鬆了口氣:“怪物走了?”
白霜行:“嗯。”
不知怎麽,對麵的人沉默了好幾秒。
“我已經走到城市盡頭了。”
季風臨低聲說:“但是……這裏不對勁。”
因為服用過白夜商城中體力試劑的緣故,白霜行的耐力提高了不少,來到目的地時,破天荒沒有感到精疲力盡。
幾乎在抵達的同一時刻,她明白了季風臨口中的“不對勁”是什麽意思。
雖然被稱作“城市盡頭”,但和開局時的布置不同,這裏並沒有阻擋去路的空氣牆。
一扇巨大的白色大門橫在半空,散發出道道溫潤亮光。
向更遠處看去,在城市盡頭之外,是一片混沌無邊、由純粹灰色構成的空間。
白霜行莫名生出一種預感,一旦在那片空間裏迷失,很可能再也找不到離開的道路。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
電話一直沒掛斷,她皺了皺眉:“我們進不了門。”
最初係統進行任務播報時,白霜行就曾問過,怎樣才能前往半空。
係統的回答是,隻要抵達城市盡頭,自然可以找到方法。
白霜行神色微沉。
但當他們來到這地方,根本沒得到任何提示。
“我有疑問。”
白霜行看向腦海中的兩個監察係統:“這裏沒線索?”
【很抱歉。】
099一副拘謹的模樣,小心觀察她的表情:【涉及關卡解密,我們不能向你透露相關信息。】
444少見地沒有多嘴,雙手環抱在胸口,冷冷盯著她瞧。
自從進入這個黑白世界,監察係統就沒怎麽說過話。
白霜行隱約能猜到它們的用意——
在這裏,她越是孤獨,就越感到絕望。
它們要把她隔絕開來,如同一座孤零零的島。
而事實是,她的症狀確實更嚴重了。
白色大門遙遙懸在半空,人類渺小如蟻,難以靠近。
意識到這一點,白霜行眉心重重跳了跳。
沒辦法了。
這是白夜設下的陷阱。
他們被困在這裏,找不到出去的辦法,必死無疑。
一個個念頭噴湧而出,與此同時,身旁的周越也一聲不吭,沉默著蹲下。
“我們上不去。”
他死死扯住頭發,聲線顫抖:“……沒救了。”
——沒救了。
不對。
白霜行用力咬破舌尖,在愈發恍惚的意識裏,努力尋回一絲理智。
白夜不可能毫無生路,她早就覺得這個關卡過於簡單,大概率埋藏了陷阱,接下來要做的,是盡快梳理已知情報。
“……學姐。”
電話裏,有人叫她:“白霜行。”
舌尖的刺痛讓她短暫回神,白霜行條件反射地應聲:“嗯。”
季風臨聲音很輕:“症狀又加重了?”
“……嗯。”
白霜行深吸口氣:“還能堅持一會兒,沒關係。”
她總算明白,任務裏為什麽要加上這個電話了。
如果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和周越,在極端的抑鬱之下,一定會很快崩潰吧。
“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先一個人靜靜,休息一下。”
季風臨:“如果你想,我就保持安靜不說話。”
他說得理所當然,語氣裏聽不出波瀾,一邊開口,一邊微微皺起眉頭,空出的左手握住刀柄,拇指往上,擦過刀鋒。
有血珠止不住地滲出來。
躁狂情緒的層層累加,已經衝破了能夠承受的限度,心髒裏仿佛藏著一團亂麻,被火焰點燃,灼灼燃燒。
前所未有的焦慮感將他包裹,摻雜有許許多多無法言明的衝動,讓心口隨時都像要炸開。
猩紅的鮮血順著指尖滾落,忽然,他聽見電話裏的一聲輕笑。
“你……是和我完全相反的症狀吧。”
白霜行的尾音不自覺上揚,如同一個小小的鉤:“躁狂的表現,不是傾訴欲表現欲大大提高嗎?如果一直保持沉默,會很難受。”
她的呼吸很輕,在四下無人的環境裏,顯得格外清晰。
“不能讓你一直遷就我啊,總是為別人著想的話,自己會很辛苦。”
白霜行說:“嗯……你陪我說說話吧。”
停在刀鋒的拇指頓住。
季風臨聽她繼續道:“首先是那扇門。規則裏明確說過,隻要穿過門,就能前往另一個世界。我剛剛仔細觀察過,沒有繩索,沒有升降梯,也沒有和它相近的高樓。”
“嗯。”
不知怎麽,心裏煩悶的情緒,似乎消減了稍許。
季風臨:“那扇門是出口……但它是唯一的出口麽?”
“要說的話,剩下的道路,隻有外麵那片灰色的空間了。”
白霜行問:“在你的世界裏,城市盡頭之外,是一片灰色對吧?”
對方笑了一下:“是類似於光汙染的紅橙黃綠青藍紫。”
“那也差不多。”
白霜行摸摸鼻尖,看向不遠處的無盡灰黑:“話說回來,雖然彼此見不到麵,但其實你就在我的正上方。兩座城市除了顏色,其它全都一模一樣,像鏡子。”
當她抬起頭,就能望見季風臨所在城市的輪廓。
白霜行揚了下嘴角:“可惜距離太遠,沒辦法看到你——要不是頭頂的那座城,我都快忘記顏色是什麽樣了。”
道路是灰色的,房子是灰色的,連她自己也是灰色的。
在這樣的場景裏待得久了,心情會不自覺地越來越沉。
她說著,又用力揉了揉太陽穴。
世界的侵蝕逐漸加深,雖然知道這是白夜的設定,雖然明白一定還有出路,但她還是不受控製地感到絕望,壓抑到意識恍惚。
電話另一端,季風臨沉默了須臾。
驀地,他說:“能看見最高的那座大樓嗎?就在白色大門左邊。”
白霜行順勢望去:“嗯。”
季風臨笑了笑:“它是藍色的,比天空深一些。”
白霜行一愣。
“然後是它樓下的那簇花,深紅色。”
季風臨思考一會兒:“如果要比喻的話,很像草莓布丁。”
白霜行終於笑出聲:“草莓布丁一樣的紅色?”
她有點能想象出來了:“那花應該挺香的……等這場白夜結束,去吃草莓布丁怎麽樣?”
她的思維跳躍渙散,季風臨沒在意,應了聲“好”。
“再往左,是一間咖啡屋。”
他低聲說:“屋頂上的枝條是藤蔓,你不妨猜猜它的顏色。”
白霜行扭頭,果然見到一座精致的小房子。
她毫不猶豫:“藤蔓當然是綠色的。”
“是黃色,大部分都枯萎了。”
季風臨不假思索:“類似淺色的咖啡。”
“那是褐色吧。”
有了這件事分散注意力,心中的不適感減弱一些,白霜行學著他的口氣:
“如果要比喻的話,黃色的樹葉應該像是芒果千層。你想吃芒果千層嗎?——哪怕為了白夜結束後的甜點,也要闖過這一關!”
電話裏傳來對方低低的笑。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受。
他們身處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彼此之間,卻有了微妙的交錯與重合。
遙不可及,又好似近在咫尺。
在季風臨的描述下,身邊的一切事物都被重新賦予顏色——
不再是乏味至極的灰與白,而是屬於草莓布丁、芒果千層、雲朵舒芙蕾的顏色。
隻要想到生活中這些令人愉快的事物,哪怕麵對著一整個死氣沉沉的世界,白霜行也還是漸漸生出期待。
又或許,之所以會覺得開心,是因為孤零零的一個人變成了兩個。
片刻後,季風臨溫聲開口:“好點了嗎?”
“好多了。”
雖然還是有些喘不過氣,但鋪天蓋地的絕望感終於減弱幾分,讓她能夠暫時掙脫。
白霜行反問:“你呢?”
季風臨頷首:“我也是。”
“那就繼續之前有關出口的話題。”
維持住最後幾分清醒的神智,白霜行說:“白夜裏的支線任務不可能簡單,你說過,那扇門或許並非唯一的出口。”
“在這個關卡裏,沒有別的線索。”
季風臨想了想:“它的名字是[倒轉世界],兩個不同的世界,象征躁鬱症的兩個極端……”
——等等。
躁鬱症……兩個極端。
某段記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陡然意識到什麽,白霜行呼吸一滯。
“我好像……”
不自覺地攥緊手機,她說:“知道出去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