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一條校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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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是數學課呢!】
監察係統663在腦海中轉了個圈,裙擺飄飄,語氣歡快:【在每個同學的學習生涯裏,數學一定都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吧!】
沈嬋:“我有理由懷疑,它在陰陽怪氣。”
663笑聲如銀鈴:【兩位挑戰者,請繼續享受美好的學習時光。】
笑音散去,和語文課上的遭遇如出一轍,白霜行眼前的景象迅速變化。
教室融化成一團渾濁水墨,又在電光石火中飛快凝集,蕩漾出水波一樣的漣漪。
等漣漪散去,她和沈嬋來到了一座荒廢的村莊前。
一陣陰風吹來,白霜行攏了攏衣襟。
荒村麵積很大,一眼望不到盡頭。破敗的瓦屋零零散散分布在村莊各處,暮色四散,沒有燈,更沒有人煙。
這裏的時間應是深夜,天邊暗淡無光,月亮被烏雲遮掩了身形,隻露出一團灰蒙蒙的淺淡輝色。
村莊兩旁群山環繞,投下黑黢黢的影子,晃眼看去,像極地麵上流淌的黑色水漬。
很經典的場景,非常符合絕大多數人對於“陰森”的定義。
“救命救命。”
沈嬋吸了口冷氣:“單單隻聽到‘數學’這兩個字,我覺得就已經可以gaover了。”
不管其他人怎麽看,在她心裏,數學絕對是高中三年最恐怖的噩夢。
白夜裏哪怕鬼怪橫行、殺機四伏,但隻要小心謹慎,努力找到活下去的機會,便還有一線生機。
但數學不同。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人被逼急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除了數學——數學不會,就真的是不會啊。
白霜行想了想:“數學課裏,大概率不會涉及非常困難的計算。”
否則題目一出來,所有學生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幾乎不可能過關。
白夜挑戰雖然惡趣味,但不會出現這種純粹的死局。
“也對哦。”
沈嬋恍然:“之前上語文課的時候,老師也沒讓我們自己去做古詩詞填空。”
白霜行點點頭,朝著沈嬋靠近一些,示意她不要緊張,很快目光微動,看向身邊的另外幾人。
加上她和沈嬋,這次仍然有六個學生。
短發女生、戴眼鏡的紀律委員和季風臨都不在其中,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三個她從未見過的高中生,以及陳妙佳。
學習小組人數沒變,成員卻重組了一遍。
“咦。”
沈嬋也發現這一點:“隊友和之前不同了。”
“因為數學和語文的學習小組,劃分方式不一樣。”
數學老師突然出現,高跟鞋發出噠噠聲響:“語文課是按座次,至於數學……”
它頭上的數學書兀自翻開幾頁,白霜行剛一抬頭,就看見書上密密麻麻的數學公式。
她有點頭暈。
“數學小組的劃分依據,是每一次月考的成績。”
數學老師淡淡瞟她們一眼,嗓音裏多出笑意:“你們兩位是新轉來的同學吧?隻要努力學習,在下次的月考中好好表現,一定能分到其它小組。”
白霜行:……
這熟悉的分組方式,果然很有高中特色。
她和沈嬋的身份設定是轉校生,月考成績自動記為零分,理所當然地,被分到了排名最後的學習小組。
“你們體驗過語文課,對於我們學校的全新教學方式,應該有所了解吧。”
數學老師微笑:“這節數學課包含兩個實踐活動,接下來將要進行的,是第一場。”
它側過身去,展現出身後荒無人煙的村落:“這場實踐的全稱是,‘加減乘除爭奪戰’。”
話音方落,天空中響起抑揚頓挫的全體廣播。
“數學實踐之一,加減乘除爭奪戰。”
“在荒村中,共藏有三十個標有數字或符號的木牌。數字區間為0—9,符號則包括加、減、乘、除。”
“限定時間為30分鍾,同學們需要在村莊中自行搜尋木牌,將想要的木牌好好保存。”
“30分鍾後,所有人在村口集合,並把自己擁有的木牌排列成算式,算式結果越大,排名越高。請各位不要遲到。”
簡單來說,就是小學算術題。
白霜行抿了抿唇。
就目前的規則來看,這場數學課並不難。不過……排名的存在有什麽意義?難道是想讓學生們自相殘殺,爭個你死我活?
廣播聲略微停頓,再響起時,多出幾分令人不適的笑意。
“結算完畢後,排名前六的同學成功晉級下一場實踐活動;若有同學積分為0,將被直接淘汰;若有同學的木牌無法拚成算式,同樣會被淘汰。”
“前六?”
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白霜行皺起眉頭。
他們總共隻有六個學生,白夜怎麽可能這樣好心,讓所有人順利通關。
唯一的可能性是……除了他們,還有別的參賽者。
“沒錯,排名前六。”
數學老師笑意加深:“為了增強課程的趣味性,在本場實踐中,我特意給同學們找來了幾名競爭對手。”
當它說完,村口那棵空空蕩蕩的老槐樹下,陡然升起嫋嫋白煙。
沈嬋一個頭兩個大:“拜托……不是吧?!”
白煙幽然,惹來幾聲令人頭皮發麻的癡癡低笑,凝神看去,煙霧裏浮出五道身影。
身後的幾個高中生倒吸一口氣。
那五道影子若隱若現,看得並不真切,顯而易見並非活人。
從左到右,分別是右臉腐爛的白發老者、手持染血菜刀的魁梧男性、凶神惡煞的中年男子、滿目幽怨的豔麗女鬼,以及脖子上纏著麻繩、雙目凸起舌頭外伸的小孩。
“這、這些是,我們的對手?”
陳妙佳的聲音在發抖:“它們……會傷害我們嗎?”
“這位同學問到了點子上。”
數學老師笑:“既然是競爭,當然會充滿危險性和不確定性——這五名對手都是含冤而死的厲鬼,大家尋找木牌時,一定要盡量避開它們哦。”
“如果……”
一個男生問:“如果沒避開,會怎麽樣?”
數學老師靜靜看向他。
午夜的冷風吹過書頁,它笑得溫和:“普通人遇見厲鬼會發生什麽,應該不需要我詳細描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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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死。
原來這才是危機所在。
木牌一共隻有三十塊,要想組成一道算式,最少需要三塊。
他們六人五鬼,根本不夠分。
五隻厲鬼能在村莊裏暢通無阻,尋找木牌的效率是人類的不知道多少倍,一旦兩兩相遇,它們甚至可以殺掉人類,把對方的木牌據為己有。
至於幾個真正的學生……
白霜行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在搜尋木牌之餘,他們還要想方設法躲開惡鬼,毫無疑問,完完全全落了下風。
最終的存活名額僅有六個,如果算上五隻厲鬼……
學生們大概率隻能活下一個。
在這場競爭裏,他們幾乎不可能贏過厲鬼,唯一能做的,隻剩自相殘殺。
“我們怎麽贏得了它們?”
規則裏的惡意太過明顯,陳妙佳被惡心得發抖:“這不公平!”
數學老師覷她一眼,沒有理會。
“身為老師,我給各位小小地提個醒。”
它慢悠悠說:“如果遇到它們,千萬不要發出聲音,立馬找個隱蔽的地方能躲就躲——一旦被它們發現你的行蹤,鬼是會吃人的。”
有個男生憤憤罵了句髒話。
“厲鬼的能力,僅限於‘食人’麽?”
一片死寂裏,白霜行忽然開口:“它們沒有其它手段嗎?比如瞬間移動、隱身、或是改變自己的外貌?”
腦袋上頂著數學書的怪物看她一眼。
“這位同學,一定是個非常認真仔細的人。”
它咯咯輕笑幾聲:“答案是,是的。厲鬼與你們的區別,僅僅是擁有極強的攻擊性和殺傷力——我是個凡事講究公平的老師,不會讓課程出現一邊倒的情況。”
白霜行:“規則裏說,三十分鍾後,我們要在村口集合。如果厲鬼在那時對我們展開屠殺,我們應該怎樣應對?”
“結束前三分鍾,鬼魂將無法對你們造成傷害。”
怪物如實回答,陳妙佳在一旁乖乖聽講,再看白霜行時,暗暗覺得佩服。
白霜行提到的事情關於生死,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陳妙佳完全沒細想過。
數學老師說得不錯,她的確非常謹慎。
“好了。囉嗦這麽久,同學們一定聽膩了。”
數學老師側身一動,高跟鞋落地,讓人莫名心跳加速:“馬上……開始吧。”
最後三個字幽幽落下,白霜行感到了一瞬間的恍惚。
隻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破敗的村口竟消失不見,在她身邊出現一堵牆壁和一桌一椅——
她被傳送到了荒村裏的一間小屋。
看樣子,為確保課程順利進行,每個人都被送往了不同的地方。
屋子裏沒有燈,殘缺的月亮穿過雲層,向窗邊灑下細碎微光。
她用去好幾秒鍾,才緩緩適應眼前的黑暗。
四周很空。
沒有沈嬋的陪伴,耳邊安靜得有些可怕。白霜行用目光仔細掃過房間裏的每一處角落,沒找到木牌。
……也對。
如果她的傳送點恰好藏著塊木牌,那她或許得改名叫“天選之子”。
這地方很久沒人來過,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腐敗的味道。拿出手機,顯示沒有信號。
白霜行朝著窗外看去,確認附近沒有厲鬼,輕輕打開大門。
開門前,她從外套口袋裏特意拿出一張衛生紙,包住右手,從而避免沾上灰塵。
木門被推開,吱呀輕響在夜色中格外明顯。
她自始至終動作很小,腳步輕盈得像貓。
離開小屋,視線所及之處,是一條鋪滿黃泥的狹窄小路。白霜行加快腳步,進入緊鄰的另一座房屋。
——路上沒有掩體,一旦撞見厲鬼,她將無處可逃。
下一間屋子同樣破舊,開門時,灰塵撲麵而來。
她一向不喜歡這種環境,皺著眉捂住口鼻,在房間裏環顧一圈後,眼神微亮。
角落的木椅下,正靜靜躺著一塊淺褐色木牌。
白霜行把它撿起,木牌上的印記是[5]。
一個不大不小的數字。
她用紙巾將木牌擦拭幹淨,心中暗暗回憶規則。
要讓算式結果最大化,最重要的木牌,應該是乘號。
[5+6]和[5x6],所能得到的結果天差地別。
除此之外,大額的數字牌也很重要;如果撿到減號和除號,毫無疑問,需要毫不猶豫地丟掉。
把木牌放進外套口袋,白霜行默默瞥向窗外。
村莊麵積不小,所有人和鬼都被打亂了次序,隨機傳送在各個角落。
白夜裏的高中生們全是一縷縷殘存的意識,並非真實的人。她不會善意大發,拚了命地逐一保護他們,但無論如何,白霜行必須找到沈嬋。
沈嬋之所以被卷入白夜挑戰,歸根結底是為了陪她尋找江逾,作為朋友,白霜行不會讓她在這裏出事。
這次實踐隻有三十分鍾,不宜在同一個地方多待,她正要開門,毫無征兆地,聽見從小路上傳來的腳步聲。
腳步很快很雜,僅憑聲音,就能聽出對方的慌亂。
應該是個學生。
白霜行沒有第一時間推開木門,而是靜靜站在窗邊,望向聲源的方向。
是陳妙佳。
她穿著一件沾滿塵土的校服,看樣子不久前曾經摔倒過,步伐踉蹌、神情恐懼且匆忙,雙眼之中噙滿水珠,隨著奔跑的動作簌簌落下來。
再三確認她的身後沒跟著厲鬼,白霜行手疾眼快打開門,在陳妙佳匆匆跑過的一刹,將女孩拽進屋中。
防止陳妙佳尖叫出聲,她捂住了對方的嘴。
“唔……唔!”
陳妙佳本就失魂落魄,猝不及防被這樣一拽,嚇得睜大雙眼。
緊接著,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別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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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最後的浮木,陳妙佳迅速回頭。
看見白霜行,她的眼淚流得更凶。
之前在語文課上,陳妙佳從沒露出過這樣絕望的神色,白霜行隱約意識到什麽,溫聲說:“出什麽事了?”
“是……是宋思穎。”
女孩竭力忍住嚎啕大哭的衝動:“她被鬼殺掉了!”
宋思穎應該是學生之一。
白霜行心下微凜:“怎麽回事?”
“是那個半張臉腐爛了的老頭。”
陳妙佳:“我和宋思穎匯合以後,在拐角處遇上它……”
她的目光漸趨驚恐:“我第一時間就想跑,沒想到它表現得非常友善,還說、還說我們讓它想起自己的孫女,它不想傷害活人,可以幫我們一起找木牌。”
白霜行沒出聲。
人和厲鬼正麵相遇,隻要後者有殺心,學生們就不可能逃得掉。
那隻厲鬼沒在第一時間發起攻擊,確實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誤以為它能夠相信。
“宋思穎很開心,上前向它道謝,然後就……”
陳妙佳再也說不下去。
那時的畫麵曆曆在目,每每想起,都讓她渾身戰栗。
——月色昏沉,四野闃靜,老者露出猙獰可怖的笑,伸手刺穿年輕女孩的小腹。
一時血氣彌散,那張半邊腐爛的麵孔浮起猩紅血肉,它笑得肆意,如同從地獄而來的惡鬼。
宋思穎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而鬼魂哈哈大笑。她越是絕望痛苦,它就愈發開心。
欣賞人們從希望到絕望的瞬間,這是厲鬼的惡趣味。
白霜行拍了拍陳妙佳的後背。
在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是多餘。
“三十分鍾沒結束,我們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她壓低聲音:“你們找到木牌了嗎?”
“沒有。”
陳妙佳搖頭:“那老頭手裏拿著一個……鬼魂在這裏沒有約束,我們連避開它們都難,更別說翻箱倒櫃尋找木牌。”
白霜行低低“嗯”了聲。
他們身為人類,無異於在夾縫中艱難求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是一場極不公平的競爭。
……隻希望沈嬋沒有遇到危險。
“走吧。”
她歎了口氣:“留在這裏起不了作用,我們必須找到更多木牌。”
在那之後,白霜行與陳妙佳分別搜查了四個屋子。
在其中一間的床板上,陳妙佳找到一塊標有[3]的數字牌;白霜行則在草叢裏發現了加號[+]。
接下來,她隻要再找到一塊數字,就能湊成完整的算式。
“不過,我們能贏的幾率還是很小。”
走在泥濘的小路上,陳妙佳陷入沉思:“五隻鬼魂能找到絕大部分的木牌,可以隨心所欲排列組合。如果出現最壞的情況,它們霸占前五,我們……”
他們在場的六個人中,隻有一個能活下來。
白霜行也在思考解決的辦法。
她想得入神,抬眼向遠處看去,意料之外地,居然望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沈嬋。
沈嬋見到她,立馬露出十足驚喜的神色,但很快想到什麽,匆忙擺擺手,指向白霜行身旁的樹叢。
白霜行當即明白她的意思。
有危險。
沒有絲毫猶豫,白霜行拉住陳妙佳,藏進一旁的樹叢中;沈嬋一個晃身,開門進了間瓦屋。
耳邊忽地安靜下來。
白霜行放慢呼吸,透過樹叢之間小小的縫隙,向著小路盡頭看去。
小徑幽深,兩旁的樹木投下倒影,被蕭瑟寒風輕輕拂過,好似幽魂瘦骨嶙峋的指節。
一道影子,出現在樹影中。
是那個上吊而死的小孩。
它兩眼外突,膚色憋成豬肝一樣的紫紅,一步步前行時,溢散出壓迫感十足的殺意。
白霜行微微側頭,對陳妙佳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女孩忙不迭點頭。
小孩緩緩靠近,手裏抱著四塊木牌,經過沈嬋躲藏的小屋時,從窗戶裏探進腦袋。
張望好一會兒,沒發現沈嬋,它收回目光。
然後向樹叢這邊走來。
白霜行能明顯感覺到,身邊的陳妙佳屏住呼吸,身體僵硬得像塊冰。
——這誰能不怕啊。
陳妙佳腦子裏嗡嗡作響,同學死去時的場景仍在腦海盤旋,讓她渾身發軟。
要知道,在平日裏,她連恐怖電影都不敢看。
上天保佑,玉皇大帝觀世音菩薩耶穌基督……
千萬千萬,別讓她們被發現。
鬼影緩步前來,每一次邁動腳步,都發出微弱的哢擦輕響。
當它經過兩人藏身的樹叢,陳妙佳甚至能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狂響。
男孩停頓幾秒,黑白分明的雙眼掃過四周,終於,又一次有了動作。
它繼續向前去了。
眼看著鬼影越來越遠,被緊緊攥住的心口好不容易得到一點喘息。
陳妙佳大喜過望,隻覺如獲新生,正打算站起身子,右手被白霜行猛地一拽。
當她低頭,白霜行定定看著她,搖了搖腦袋。
陳妙佳一時沒明白她的用意,不經意間向前望去,不由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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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個惡劣的陷阱,鬼影行至中途,竟突然一百八十度轉過腦袋,一雙凸起的死魚眼毫無生機,冷冷看向它身後的街道!
但凡陳妙佳弄出一丁點兒聲響,都會被它察覺。
再三確認身後沒人,鬼影淡然回頭,漸漸消失在下一個拐角。
這次……似乎真的走了。
陳妙佳兩腿發軟,一下子癱坐在地。
白霜行的腦海中,監察係統663笑得前仰後合。
欣賞人類恐懼時的表情,是它永遠不會膩的樂趣。
“還好嗎?”
白霜行無視掉係統的笑聲,捏捏手心,全是冷汗:“我們——”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聲音兀地戛然而止。
陳妙佳忐忑道:“怎、怎麽了?”
“……沒事。”
白霜行沉默片刻,安靜勾起唇角:“我們去和沈嬋匯合吧。”
不用她說,屋子裏的沈嬋已經輕輕打開房門,探出腦袋四下張望。
見到從樹叢裏現身的白霜行,她無比興奮地揮了揮手。
“接下來,我們繼續去尋找木牌嗎?”
陳妙佳小聲:“我剛剛看到,那個小孩手裏捧著四塊牌子。”
比她們兩人已有的加起來還多。
沈嬋小跑著靠近,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我一共有三塊木牌,你們呢?”
陳妙佳如實相告。
“看樣子,大部分木牌都在厲鬼手裏。”
沈嬋苦惱皺眉:“我雖然數量夠了,但牌子上的內容分別是[2][+]和[3],隻比得上霜霜的一塊[5]。”
“我們還是盡快找到更多的數字吧。”
陳妙佳說:“如果木牌全被鬼魂拿走,我們連一個算式都湊不齊。”
沈嬋點頭表示讚同,目光一轉,看向沉思中的白霜行:“霜霜,怎麽了?”
“或許——”
白霜行眨眨眼睛:“還有另一個辦法。”
沈嬋:“嗯?”
“就在剛才,綿綿回應我了。”
白霜行與她對視,微微一笑:“她醒了。”
早在語文課上,她就點開過【神鬼之家】的技能麵板,嚐試召喚江綿。
那時江綿陷入沉眠狀態,無法被喚醒,白霜行隻能把召喚一事暫時擱置。
——直到那隻吊死的厲鬼消失在拐角,她腦海中傳來叮咚一響。
【叮咚!家人‘江綿’已蘇醒,並對你的召喚做出回應。】
【是否召喚江綿?】
【請注意:每場白夜挑戰僅可召喚一名家人,且隻能召喚一次。】
白霜行當然選擇【是】。
女孩的身影無聲浮現,身為強大厲鬼,攜來強悍無匹的威懾力。
陳妙佳不了解來龍去脈,被這幕景象嚇得差點魂飛魄散,然而下一秒,就見白霜行溫溫和和伸出右手。
然後摸了摸厲鬼的腦袋。
陳妙佳:……
陳妙佳:啊?
她不理解,也不明白。
難道她受到的打擊太大,出現精神錯亂了嗎?
“不用怕,這是我家的小妹妹。”
白霜行笑:“她很乖。”
江綿有一陣子沒見到她,被摸得開心,像貓咪一樣蹭了蹭她手心。
隻留陳妙佳一人在風中淩亂。
雖然小孩看起來確實可愛,但……這孩子絕對絕對是隻厲鬼吧?
而且看她的怨氣,給人的壓迫感甚至比剛剛那隻吊死鬼更大啊!!!
沈嬋咧嘴笑笑,朝江綿打了個招呼;小朋友非常乖巧,也向她揮一揮手。
“綿綿,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白霜行低頭看她:“我們見到你哥哥了。”
隻一句話,就讓江綿驀地睜大眼睛。
“隻不過我們被卷進了一場麻煩的遊戲,需要通過考核,才能出去和你哥哥見麵。”
白霜行溫聲:“接下來,可能需要綿綿幫我們一個忙。”
江綿用力點頭。
沈嬋也好奇湊上前:“幫什麽忙?”
【等、等等!】
沉寂已久的監察係統663終於耐不住性子,急聲開口:【這女孩從哪兒冒出來的?你的技能是個什麽玩意兒?還有,你想幹什麽?】
沒得到回應。
663:【喂!快回答我啊喂!】
距離第一場數學實踐結束,還剩下最後五分鍾。
規則裏說過準時結算、不能遲到,所以無論是人還是厲鬼,都提前集合在了村口。
厲鬼們肆無忌憚站在最為顯眼的地方,濃鬱的怨氣幾乎凝成實體,讓人不敢靠近。
高中生們瑟縮在槐樹之下,與它們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
“怎麽辦?”
一個寸頭男生驚慌失措,逐一走到同學們麵前:“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哪兒都沒有更多木牌……我隻拿到三張數字,你們誰有多的符號嗎?”
一旦拚不出算式,他會被直接淘汰。
“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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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前的矮個子少年瑟縮一下:“木牌……基本都在厲鬼手裏吧。”
他們光是躲避厲鬼,就花去了將近一半的時間,效率大打折扣。
木牌數量本就不多,被這樣一折騰,能湊齊一個算式都算福大命大。
寸頭男生顫抖不止,緊盯著矮個子懷裏的木牌,右手微微一顫。
他在猶豫應不應該暴力搶奪,暗暗掙紮半晌,手掌僵在半空,終究沒有做出動作。
白霜行看他一眼,伸手遞出一張木牌:“我這裏有個加號。”
男生眼眶一紅,千恩萬謝。
陳妙佳抿著唇,不經意瞥見那隻半邊臉腐爛的厲鬼,發現對方正看著自己詭異微笑。
心裏一陣惡心,她迅速移開視線。
村口遍布荒煙蔓草,沒過多久,凝出一道血紅色的影子。
所有人與鬼不再說話。
鬼影浮動,沉甸甸的壓迫感溢散如山——
那是獨屬於強大厲鬼的氣息,遠遠超出在場的五隻鬼魂。
平頭男生牙齒發顫,下意識後退幾步。
怨氣凝集,出乎意料地,居然凝出一個小女孩的輪廓。
如果忽略她臉上蛇一樣的血絲,還是長相很可愛的那種。
“數學實踐第一場,挑戰即將截止。”
厲鬼冷淡開口,身側血絲攢動:“我是本場數學課的結算員,倒計時結束前,請各位同學在此處完成結算——過時不候。”
沈嬋挑眉:“她的意思是,我們要在三十分鍾結束以前進行結算,一旦時間過了,成績就算無效?”
女孩形態的厲鬼點了點頭。
“時間還剩多久?”
白霜行拿出手機,飛快看一眼時間,語氣不耐:“……隻有兩分鍾。”
兩分鍾轉瞬即逝,不止高中生們,連幾位拿著木牌的鬼魂也麵露緊張。
矮個子少年想上前立馬結算,還沒開口,就被拿著菜刀的男性厲鬼攔住去路。
他不敢反抗,隻能默默咽下心裏的不悅。
轉眼間,等待結算的鬼魂們在女孩麵前依次站好。
“[6+5]……”
女孩思索一秒,認真道:“你的點數是11。”
“哇哦。”
沈嬋小聲:“綿綿的數學不錯啊。”
白霜行顯出小小的驕傲之色:“她說她還會乘除法呢。”
——沒錯。
出現在村口進行“結算”的強大厲鬼,其實是江綿。
作為一場白夜挑戰的終極boss,江綿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強烈怨氣,也就是說,她注定是一隻非常強大的怨靈。
強於這幾個小嘍囉似的惡鬼,甚至強於數學老師。
鬼魂之間能感受到彼此的實力,以江綿的水平,擔任數學課的結算npc綽綽有餘。
那五隻鬼魂不可能懷疑她。
再說,它們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位如此恐怖的厲鬼,居然會選擇幫助人類。
被召喚而來的“家人”無法使用能力,但江綿隻需要站在那裏,就足夠有威懾力。
它們沒理由懷疑她。
“第二位同學的算式結果,是30。”
江綿一邊說著,一邊把木牌放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裏:“下一位。”
為了貫徹“強大厲鬼”的設定,江綿特意板著小臉,語氣冷淡,看上去還挺有模有樣。
要說有什麽瑕疵的話,大概是趁著其它鬼魂不注意,女孩鬆下凶狠的神情,朝白霜行吐了吐舌頭。
白霜行也悄悄向她做出一個鬼臉。
監察係統663:……
誰能告訴它。
這是什麽操作?!
那幾隻鬼魂,你們不能轉一轉塵封多年的腦袋,想想事情有什麽不對勁嗎?把木牌一個不剩全部送給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小丫頭,真成送財童子了是嗎?
倒計時還沒結束,沒結束啊!別繼續給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鬼魂們心滿意足地離開,終於輪到最後的厲鬼。
正是殺了一個學生的那名老頭。
它的惡意毫不掩飾,動作慢慢吞吞,有意拖延時間——
顯然是打算等到時間結束,讓學生們來不及結算。
矮個子少年心煩意亂:“大爺,你不能快點嗎?這位老師,它耍無賴拖時間,你不管管?”
江綿茫然一愣,好幾秒鍾才反應過來,這聲“老師”是在叫她。
占了單純高中生的便宜,小朋友受寵若驚。
老頭笑得冷淡,覷他一眼,沒搭理。
它掐準了時間,當手裏的木牌全部遞給江綿時,宣告倒計時結束的廣播猝然響起。
老頭咧嘴笑開,矮個子少年又急又氣,平頭男生麵如死灰。
局勢已定。
“三十分鍾,時間結束!”
“即將對同學們的算式進行結算,請稍候……”
不遠處的另一邊,白霜行神色悠哉,雙手環抱胸前,懶洋洋靠在槐樹下:“開始了。”
“我有預感。”
沈嬋若有所思:“接下來,將是一場超大型的川劇變臉。”
陳妙佳:……
劇情如同脫韁的野馬,完完全全崩潰到了她的想象力之外,她什麽也不想說。
——等等。
聽見廣播,老頭一愣。
什麽叫“即將進行結算”?就在這幾分鍾之內,它們的結算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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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它反應過來,就見江綿迅速抬手,丟給陳妙佳幾張木牌,讓她能湊出一對完整的算式。
這個動作一出,兩個男學生霎時呆住,幾名厲鬼也終於意識到貓膩,神色驟變。
臉色煞白的女鬼厲然出聲:“你——!”
可惜,她沒有報複的機會。
與此同時,廣播響起,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哎呀……似乎有不少同學,手裏連一張木牌也沒有,學習效率未免太低了吧。雖然很可惜,但,再見啦。”
它們明白了。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陷阱——
眼前的孩子根本不是結算員……她把它們全給耍了!
辛辛苦苦找來的木牌被一並騙光,幾隻厲鬼悔不當初,同時前撲。
江綿迅速後退,從手中掉出三張木牌,老頭離她最近,把它們匆匆撿起。
下一刻,手中空無一物的鬼魂們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
這裏無風無火,它們身上卻生出猙獰火光,毫不留情蔓延向四肢百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哀嚎過後,鬼魂盡數化作塵煙,消散於夜幕。
“讓我看看,還剩下六名同學。”
廣播咯咯低笑,然而很快,語氣變成了不敢置信的驚詫:“不對……活下來的怎麽是你們?厲鬼的木牌數全是0,你們做了什麽?!”
按照劇本,不應該是幾個活人被狠狠碾壓嗎???
663:……
你才發現不對勁嗎!!!
“哦。”
白霜行神色無辜:“規則裏,沒有禁止用一點小小的手段獲取木牌吧?”
663:……
把競爭對手淘汰得一幹二淨,你管這叫“一點小小的手段”?!
廣播停頓片刻,再度出聲:“接下來,將對同學們的算式進行結算。”
原本的總數是十一,死去一個學生,四隻鬼魂被火燒滅,現在還剩下六名競爭者。
而能夠存活的數量,也恰好是六。
腐爛的半張臉輕輕抽搐,老頭緊緊握著手中的三塊木牌,隻覺得無盡後怕。
千鈞一發,它沒有魂飛魄散。
這一定是上天賜予它的好運氣。
心中激動萬分,伴隨著無比強烈的滔天怨氣,它惡狠狠抬頭,看向滿載而歸的江綿,以及在女孩身邊整理木牌的白霜行。
結算階段,受規則限製,它不能傷害他們。
等一切塵埃落定,它一定要殺了這群混賬!
察覺到它的視線,白霜行眼睫微動,對上它怨毒的雙眼。
她心情不錯,揚唇笑了笑。
“我們在挑選木牌,看看能不能湊出幾個幸運數字。”
白霜行說:“你難道不想看看,自己能拿到多少積分嗎?”
它必然在存活名單裏,這一點毋庸置疑。
此時此刻,積分的多少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老頭冷笑,不屑低頭,看向手裏的木牌。
第一張,[7]。
天胡開局。
它笑意加深一些,望一望第二張。
是個乘號。
凝視著它萬分得意的神情,663默默翻出白眼。
唉,小醜一個,抬走吧。
陰差陽錯保住一條性命,老頭心情頗佳,把注意力轉向第三張。
目光下移,有那麽一瞬間,它臉上的笑意有如山崩。
不會吧。
怎麽會這麽巧?第三張木牌怎麽可能……
是[0]?
“看來你算出來了。”
白霜行笑得溫和禮貌:“對於這個結果,還算滿意嗎?”
她在笑。
她知道它手裏的算式!
望見老頭手中的木牌,陳妙佳同樣睜圓雙眼,露出恍然大悟的驚駭之色。
電光石火之間,前前後後的一切開始串連。
首先是白霜行與沈嬋對話,解讀了江綿的言語,並提出“必須趕在倒計時結束以前”。
再然後,是在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江綿看似慌張地向後閃躲,剛好掉下三張木牌,落在他腳邊。
全是故意的。
它自始至終……一直處在被白霜行設計好的陷阱裏。
0和任何數字相乘,都會得到同樣的0。
而根據規則,無論排名如何,隻要算式結果為0,一定會被淘汰。
它逃不掉的。
從希望到絕望,往往隻需要一眨眼的時間。
就像它哄騙那個天真無辜的高中女生那樣。
白霜行看著它灰白的臉,用食指中指夾起一張刻有[0]的木牌,垂眸端詳幾秒。
一張張搜集卡牌,過程實在麻煩又艱難,與其費盡心思尋找加減乘除,倒不如一網打盡。
理智的成年人,會選擇全都要。
至於數學。
偶爾能讓人感覺置身於天堂,但更多時候——
果然還是會把人推進地獄吧。
“檢測到一名參賽選手積分為0。”
廣播響起,火光乍現,裹挾有肅殺之氣:“即刻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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