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一條校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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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升騰,最後一隻惡鬼發出尖銳的咆哮。
腐爛的半張臉扭曲出猙獰弧度,老頭雙眼中滿含憤恨與暴怒,掙紮著伸出雙手,直直撲向白霜行。
還沒觸碰到她,就聽廣播冷冷道:“請嚴格遵守規則,結算結束前,切勿傷害人類。”
下一刻,老頭的腳踝踝骨猛然斷裂,身體一個不穩,狼狽摔倒在地。
這是規則給予它的懲罰。
雖然白夜時時刻刻想把人類置於死地,但在遵循規則這件事上,它絕對不會偏心。
烈焰洶洶,哀嚎不止。
廣播語氣淡淡,繼續播報其他人的算式積分。
通關名額一共六個,如今隻剩下五名學生存活,隻要分數不為0,所有人都可以順利進入下一關。
當一道道式子結算完畢,廣播裏響起“恭喜五名同學成功通過第一場數學實踐”時,所有人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平頭男生長出一口氣,看向白霜行:“謝謝你。”
倒計時快要結束時,他的木牌拚不出算式,眼看就要被當場肅清,千鈞一發之際,是白霜行給了他一塊加號。
一塊木牌,等於一條命。
白霜行搖頭:“不用。”
她並非每次都會像這樣大發善心,隻不過當時目睹了全程——
平頭男生雖然焦頭爛額,但經過一段時間的心理鬥爭,並沒有暴力搶奪其他人的木牌。
說他怯懦也好,優柔寡斷也罷,歸根結底,這是個心存善念的高中生小朋友。
白霜行不介意幫一幫他。
“不過,”恐懼感仍未散去,平頭男生帶了點哭腔,“那個孩子……你認識她嗎?”
他指的是正一步步朝他們靠近的江綿。
拜托,作為一個從小生長在紅色旗幟下的新時代少年,突然和這樣一位壓迫感十足的厲鬼越來越近……
真的很嚇人好不好!
理智告訴他,江綿剛剛幫了他們,顯然是白霜行的同伴;雙腿卻不由自主開始發軟,在濃鬱的怨氣裏瑟瑟發抖。
——而且不管怎麽想,人類會和厲鬼成為同伴這種事,都非常匪夷所思吧!
生有一雙詭異眼睛的鬼魂緩緩靠近。
平頭男生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江綿伸出雙手。
然後一把抱住白霜行側腰。
平頭男生、矮個子少年、陳妙佳:……?
“綿綿表現得非常好。”
白霜行摸摸她腦袋,揚起嘴角:“好厲害!你剛剛把所有壞蛋全都嚇唬住了哦。”
陳妙佳沒出聲,有些驚訝。
從學校異變到現在,在她眼裏,白霜行始終是個喜怒不形於色、情感克製的人。
原來她還會用這麽親昵的語氣哄小孩子。
江綿生前很少得到誇獎,聞言撲簌簌眨動雙眼,靦腆笑了笑。
“你們不用在意。”
沈嬋說:“這孩子叫江綿,很乖的。”
她話剛說完,不經意抬頭望了望,瞥見村口有一道人影閃過。
是姍姍來遲的數學老師。
高跟鞋的聲音咚咚撞擊耳膜,比起之前,它這次的腳步更快也更重。
頭上的書本在冷風中翻動幾頁,數學老師心情複雜。
由於劃分了學習小組,在同一時間,會進行很多場數學實踐。
它在各個場地中來回巡視,觀看學生們各不相同的慘狀,至於每個人的積分,則由中央廣播統一結算。
這一個關卡的危險係數不低,說難也難,但說易也易。
規則裏,明確提示過“結束前三分鍾,鬼魂無法對學生們造成傷害”。隻要在前期避開厲鬼的追蹤,努力活到這個絕對安全的時間點,就能從鬼魂手中搶奪木牌。
這是一條顯而易見的生路,可惜很多學生沒有想到。
大多數人對厲鬼懷有畏懼心理,不敢靠近它們半步,於是出現了一幅幅十分可笑的景象——
學生們彼此之間明爭暗奪、自相殘殺,隻為湊齊一個最大的數值,讓自己盡可能活下去。
殊不知,隻要打破固化的思維,生路就觸手可及。
不過,也有幾個學習小組發現規則中的貓膩,成功從厲鬼手上搶到木牌、全員存活就是了。
想到這裏,數學老師目光一動。
以上所述的兩種情況,都在它預料之中。
誰能告訴它……眼下的這場數學實踐,究竟發生過什麽?
厲鬼們無一幸存,除了其中一隻鬼魂的積分為0,其餘幾個,連一塊木牌都沒有。
反觀幾個學生,無一不是穿戴整齊、渾身上下一絲不苟,從頭到腳,看不出絲毫爭奪搶鬥的痕跡。
完完全全一邊倒的局勢。
在其它場次裏,由於隻有三分鍾的安全時間,學生們往往隻能搶到幾塊木牌,厲鬼們再怎麽落於下風,也能保持最後的幾點尊嚴、不至於被搶奪一空。
唯獨在這裏,鬼魂們被扒得什麽都不剩下。
“恭喜各位完成第一場實踐活動。”
數學老師穩穩站定,視線掃過在場幾人,看見江綿,忽地頓住:“這是——?”
“我家屬。”
白霜行麵不改色:“校規隻說學生不能遲到早退,沒規定不能帶著家屬旁聽,對吧?老師。”
數學老師:……
雖然不知道這小孩究竟從何而來,但白霜行說得不錯,隻要她本人還在乖乖上課,依據校規,就不能對她做出處罰。
得益於“規則”,老師們擁有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實力,但與此同時,它們也全都受製於“規則”。
好氣。
“我不會處罰你,但這個小孩不能留在這裏。”
數學老師語氣不善:“這裏是高中生的實踐課,她才小學幾年級,怎麽可能跟得上課程?”
它說完催動意念,頭上的數學書嘩嘩作響。
每場教學實踐,都是由老師們自行創造的幻境,它身為這節課的老師,完全有理由把江綿踢出去。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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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老師動作停住。
它居然,沒辦法強製清除江綿。
也就是說,對方是比它更高等階的厲鬼。
……怎麽可能?
它滿心震驚,一時說不出話,暗中感受江綿的氣息。
出乎意料地,女孩看上去弱小不堪,其實是隻怨氣深重的強大厲鬼,實力遠遠超出它許多。
但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她似乎被限製了能力,殺意消散不少,毫無危險性。
簡而言之,和吉祥物差不多。
數學老師漸漸放心。
這樣一來,就算讓她繼續留在這裏,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真到了九死一生的時候,江綿不可能對抗其它厲鬼,更不可能護住這群學生。
以下一關的設定……或許連她也會被一起吃掉吧。
它忍不住心中的暢想,已經漸漸開始期待。
“算了。”
怪物無聲笑笑:“既然小朋友對數學感興趣,那就讓她繼續感受這節課的美妙之處吧。同學們請做好準備,接下來——”
數學老師笑意漸深:“是第二場數學實踐。”
場景再度變幻,荒村消散如煙。
這一次,白霜行站在了一個動物園前。
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是動物園,不僅因為隨處可見的鐵籠與鳥獸,還有一個立在她身前的巨大牌匾。
牌匾上寫著五個大字:興華動物園。
“歡迎來到興華動物園。”
數學老師站在距離她不遠的一棵樹下,看樣子心情不錯:“在這裏,你將見到各種意想不到的奇珍異獸,準備好大開眼界了嗎?”
白霜行敏銳察覺到,它用的是“你”,而非“你們”。
轉頭看去,原本站在她身邊的其他學生全都不見蹤影,隻有江綿拉著她衣擺,露出茫然神色。
白霜行揉揉女孩手心,輕聲安慰:“別怕。綿綿之前辛苦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和她簽訂契約後,厲鬼能在白霜行腦海中的係統裏進入沉眠。
這座動物園乍一看去沒什麽問題,但在白夜裏,越是看似正常,深處就隱藏著越大的危機。
江綿雖然成了厲鬼,但歸根結底隻是個孩子,如果可以的話,白霜行不會讓她時刻處在危險之中。
小朋友用力搖頭。
“我……可以保護你。”
江綿怯怯把她的衣擺拽緊:“我不怕。”
白霜行沒說話,摸摸女孩腦袋,眼中溢出笑意。
“本次實踐,屬於單人考核。”
數學老師笑著說:“其它場次都由廣播進行引導,隻有白霜行同學這邊,是由我親自帶領哦。”
白霜行回她一個微笑:“老師是想看看,我會以哪種方式死掉吧。”
……講話毫不客氣的混蛋小孩。
數學老師沒立馬應聲,過了幾秒,才僵硬轉移話題:“跟我來吧。”
白霜行拉住江綿手腕,邁步向前。
這是一座中規中矩的動物園。
道路兩旁生活著各式各樣的動物,老虎、兔子、巨蟒、猩猩,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空氣裏彌漫著草木的清香,這會兒正值傍晚,夕陽如血,散出緋紅微光;路燈的光線並不強烈,好似一團團昏黃的薄霧。
江綿有些好奇,仿佛真的進入了一家觀賞動物園,四下張望。
很快,白霜行意識到不太對。
動物園裏沒有分叉口,從頭到尾,隻有一條暢通無阻的筆直長道。
而且……越往裏走,鐵網中的動物越是古怪。
起先是一隻生有翅膀的兔子。
白兔又胖又圓,身後的羽翼純白無暇,像是從某個漫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江綿看得張大嘴巴,緊隨其後,又見到一隻長了貓咪爪子的蛇。
如果那隻兔子還能讓人覺得新奇可愛,那麽接下來的其它生物,隻讓白霜行感到了別扭和惡心,渾身起雞皮疙瘩。
雙頭老虎、蛇尾獅身的不明生物、生有人臉的大象——
她毫無猶豫,一把捂住江綿的眼睛。
厲鬼或許習慣了血腥與殺戮,但此時此刻呈現在她們眼前的,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恐懼。
動物的肢體如同一塊塊殘破的拚圖,被支離破碎地逐一拚湊,混亂、畸形、詭譎而怪異,讓人打從心底裏感到不適。
白霜行皺了皺眉。
要不是擔心會在路上錯過重要線索,她才不願意一直四下觀察,把那些古怪的畫麵盡收眼底。
實打實的精神汙染,這算工傷。
路過一隻滿臉都是眼睛的狗,數學老師終於停下腳步。
在它身前,是這條漫長道路的盡頭。
盡頭高牆聳立,像巨人一般投下沉重的黑影,窒息感鋪天蓋地。
高牆之下,一個巨型鐵籠被黑布罩住,看不清裏麵的景象,隻能聽見肉塊蠕動的輕微聲響。
“忘了說,今天你所扮演的角色並非遊客——”
數學老師伸出右手,拽住黑布一角:“而是飼養員。”
它說著,用力將黑布扯下。
白霜行聽見自己心口一跳。
黑布落下,鐵籠裏的生物暴露在視野之中,這裏沒有路燈,僅憑最後一點即將散去的陽光,白霜行看清了它的模樣。
準確來說,是“它們”。
這是四個長相怪異的不知名生物,生有章魚一樣的巨型觸手,每條觸手上,都密密麻麻分布著幾十雙眼睛、幾十張嘴巴。
觸手漆黑,蠕動時帶出一條條粘膩水漬,張開嘴,露出小刀似的尖牙。
數學老師伸手的刹那,四隻怪物同時有了警覺,瞬間探出觸手。
隻差一秒鍾,它們就能觸碰到數學老師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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