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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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炸響,正在箱庭門口等待進入任務世界的溫序心頭一緊。他眺望著遠處的煙塵滾滾,焦慮地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時間已經指向即將出發的時刻,向來會提前趕到的1234號竟然遲遲沒有出現。
不能快一點嗎!他急著進入任務世界裏躲避季倚危啊!
溫序其實有些被嚇到了,今天之前,他曾經派出機器人借送果盤的機會試探季倚危。他隱身幕後,一開始甚至有些洋洋得意,以為季倚危不過如此。
——直到他被炸傷了一隻眼睛。
雖然無限空間科技尖端,有不記名治療艙這種東西,可以快速治好他的傷。但那一瞬之間的驚悸與恐慌,仍舊深深烙刻在他心底。
這之後,他就親眼目睹了季倚危在不允許爭鬥的主係統空間內,瘋狂而全無顧忌地追殺盛頌時一行。能力全被封鎖的情況下,那麽強大的宿主盛頌時都不能抵擋他,仿佛之間的差距是幾個大洋,他那天被炸傷了眼球都算輕的。
因為周月落的事件,溫序態度更激進,早早就與盛頌時和白鳥計劃分道揚鑣,打算用自己的方式奪取自由,利用季倚危也在他的安排之內。可他隻以為季倚危是個瘋子,沒想到能瘋成這樣,更沒想到招惹季倚危的後果會如此嚴重。
他會死。
等季倚危處理完盛頌時等人,一邊啃大餅一邊悠閑地想起他來,他一定會死。
想到這裏,溫序更加焦急,好在他已經看到了1234號晃晃悠悠飄過來的身影,不知為何,溫序竟然能從那個有貓耳朵的機械球體身上看出心神不寧。他隨即就在心裏嘲笑自己,係統的一切不過來自程序設定,哪有什麽心神不寧一說。
“你來得太晚了。”他有些不滿地說道,餘光還在瞥著遠處的騷動。
1234號其中一隻機械貓耳朵輕輕一動,抬起屏幕看他的宿主,表情皺巴巴的。
好煩哦,要是平時他肯定不跟宿主計較,但是他現在真的心情不好,因為2333號當著他的麵消失了!像被垃圾桶吃掉一樣消失了!
他趕著出任務,根本顧不上多找,偏偏腦子好使的1314號今天去找宿主了,隻能派另一個小弟1414號去挖地找找看。
係統生活區的地下六層,1414號拄著鏟子,茫然站在垃圾桶旁邊,想著1234號的指令,有點蒙。
【把所有垃圾桶都給我幹掉!把2333號救出來!】
1414號:“……”
要死,他的腦子在長久地放棄思考每天隻會“大哥對對對啊”“啊對對對大哥”之後,好像又退化了,他竟聽不懂大哥的指令了!
幹掉垃圾桶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1414號躊躇了一會兒,最終舉起鏟子,對最近的一個垃圾桶目露凶光。
管他呢!就按他自己的理解,把整個地下六層的垃圾桶全挖開,裏麵的垃圾都收拾收拾給大哥提回去,讓大哥自己在裏麵找2333號吧!
1234號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收到垃圾大禮包,宿主還在催催催,明明沒到時間,他已經在辦理出任務手續了,還在催!1234號頓時怒從心起,惡向膽邊生,決定讓善於催命的宿主見識下貓貓的小心眼。
溫序驚恐地發現,遠處的煙塵逐漸停止升騰,這意味著要麽季倚危累了停下喝水吃大餅,要麽……盛頌時一行已經寄了。
他更驚恐地發現,麵前的1234號在他不停地催促下,好像也寄了!屏幕都空白了!
【任務申請加載中……】
【網絡波動,申請可能延遲……】
路過的宿主帶著自己的係統飄過,他跟溫序認識,見到這副場景,笑著說道。
“哎,你是不是催了很多次啊?”
“我跟你講,可別催太多了。人被催多了還有脾氣呢,係統也一樣,催多了一定壞。”
被催煩了的貓貓球們:“喵嗷嗚!”
可凶了呢!當場表演壞掉!
溫序:“……”
他崩潰地看著屏幕空白的1234號,也許是他的錯覺,遠處的煙塵降下後,他總覺得季倚危正在提著死神鐮刀向他緩緩走來。他急得直冒冷汗,都忘了眼前的是係統,是程序,發自內心地求爺爺告奶奶起來。
1234號到底還是心軟,他見宿主急得都要哭,正好他這邊的程序也走完了,於是在心裏傲嬌地“喵嗚”了一聲,帶著宿主走進箱庭。
溫序逃進任務世界躲避,周月出則在狂奔。
因為爆炸,森區和海區之間的公共交通斷了,她隻能一路騎車,到了這片被毀得較為嚴重的區域,之後就隻有徒步這一個選擇。回到主係統空間的宿主會被封鎖能力,體能倒是優越,隻是這樣一趟跑下來,周月出依舊腳步踉蹌,喘息不已。
她不能不快,她怕再晚一些,盛頌時人都沒了。而她如果及時趕到,她有一定的把握,可以說服季倚危。
因為——
她出門前,收到了1314號的提點。
“宿主,你去哪裏?”過來找她的機械貓貓球聲音平穩地問道,“主係統預警,海區發生了爆炸事故,請宿主留意,不要在危險區域滯留。”
可周月出要去的正是海區。
她急著出門,擔心來不及救落在季倚危手底下的朋友。在她快速衝出花園的時候,並未留意,1314號的屏幕微微反光了一下。
當周月出乘上自用交通工具,她忽然聽到她的係統機械地背誦起了無限空間的規則之一。
“其三十一,宿主退休前,應及時刪除儲存在係統處的相關個人數據。退休宿主的係統將在三到五個工作日內,被分配給新宿主……”
周月落聽著聽著,心中微微一動。她並沒有覺得很奇怪,有些係統會把《無限空間宿主守則》設定為待機語音,隻是忽然聽到這一條,女性的直覺讓她心想,是不是可以從這個方麵嚐試說服季倚危。
畢竟他平時對係統2333號頗多寵愛,不可能沒有占有欲。
而當她氣喘籲籲趕到海區,遠遠就看到兩方對峙,季倚危說出了有係統萬事足的可怕發言,盛頌時的平光眼鏡都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正在高聲怒罵。
“瘋子!”他罵道,季倚危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直到他繼續罵道,“為了一個程序,連人的尊嚴都不要了!”
周月出:“……”
既然知道是瘋子,就不要再激怒對方了啊!
季倚危當場翻臉,他不生氣盛頌時罵自己,那無關痛癢,而是生氣盛頌時罵三三是僵冷無聊毫無存在價值的程序。
盛頌時:“……”
沒有!沒有那些負麵形容詞!他冤枉啊!
但是他已經被季倚危踩住了頭,踩在地麵上,一條手臂傳來火辣辣的劇痛,是被自製火器射傷的,想來已經廢掉了。主係統嚴令禁止宿主們在主係統空間內持有武器,但是有些宿主會選擇自己自製,季倚危明顯是其中的佼佼者。
季倚危踩著盛頌時的頭開口,麵上帶笑,怒不可遏。
“三三很溫暖,比你們這些虛偽又可悲的東西好千萬倍。”他冷冷說道,又覺得不夠解恨,現在被他踩在地上的這個人,可是用那些可怕的形容詞罵了三三啊。他知道怎樣才能刺激對方,讓對方悲痛,放心吧三三,不會讓你白挨罵的。
盛頌時:“……”
再次重申一遍!他真的沒加那些形容詞!他真的很冤枉!
但是接下來季倚危的話,讓盛頌時以及在場的數人都渾身發冷。
“我從進入這個無限空間開始,就知道真相。”季倚危的嘴角愉快地勾起,“我經曆了很多無限空間,雖然不怎麽關心外界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
“在其他無限空間裏,退休可是三百萬積分起的,對世界也不能隨意選擇,更不能帶入能力和道具。因為為退休宿主安排一個合理身份難度太大了,區區一百萬,整個無限空間收支都不守恒,主係統在這做什麽慈善呢?”
“所以,主係統一定是騙人的。”
見眾人都在發愣,季倚危得到了充分的滿足,演講真愉快啊,看著這些人破滅的表情真愉快啊。
“而且,在這個無限空間,退休宿主最後要進入特別艙室中進行傳送,你覺得這像什麽?像不像……處決室?”
盛頌時懵了,江濯懵了,趕到的周月出也懵了。就算已經知道真相,季倚危的描述,也像是直接把收割宿主性命的那個巨大機械擺在他們眼前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季倚危大笑不已。
“我根本沒有考慮過退休,充滿刺激和驚喜的無限空間正是最適合我的地方。”
“沒有價值無法再貢獻積分的宿主也會被處決,我們本來就是這樣的消耗品。這有什麽不好的嗎?在赴死的過程中,有那麽可愛的係統陪著我們啊,有那麽可愛的貓貓球陪著我們啊。”
多棒的死亡美學。
他們甚至在死前,會得到一個貓貓球。
多棒的臨終關懷!他很喜歡!
季倚危宣泄完演講欲,轟廢了盛頌時手臂的火器槍口抬起,指向對方的頭顱。鄭喜悲和周月出同時大急,立刻撲上前要以身庇護,忽然,季倚危不動了。
他腦海中響起了三三的聲音,這聲音瞬間讓他從瘋子變成了繞指柔——
【喵喵!大驚喜!我提前結束休假啦!已經在家裏做飯啦!】
【你不在家呀,是不是出門溜達了?】
【幫我捎棵蔥回來吧,主係統商城裏售罄了。】
眾人就聽到,季倚危開始耐心詢問起家常的事情。
“好,馬上就買回去。”
“隻需要蔥嗎?還缺什麽?不缺了?好。”
鄭喜悲的心慢慢放下來,他覺得,季倚危如果要去買蔥的話,是不是盛哥就能活下來?!
結果季倚危結束了與係統的通訊,柔和的態度瞬間消失,二話不說,上膛,槍.口穩穩對著盛頌時的腦袋。
“你以為我預留了演講和解釋前因後果的時間,沒有預留買蔥的時間嗎?”
季倚危微微一笑。
“主係統空間大蔥短缺,經常需要去宿主市場買蔥。三三很關心我,雖然休假,一定會提前回來,回來肯定先做飯以免我餓到,這些我都計算到了……你以為我沒有預留買蔥的時間嗎?”
“本來不想這麽快結果你的,可是,我要去買蔥了。”
鄭喜悲:“!!!”
不妙啊!因為急著去買蔥,盛哥反而死得更快了!
他滿懷悲愴地又要以身掩護,旁邊的周月出這回冷靜下來,靈光一閃,她忽然想起了出門前1314號機械複述的《無限空間宿主守則》。
其三十一,宿主退休前,應及時刪除儲存在係統處的相關個人數據。退休宿主的係統將在三個工作日後,被分配給新宿主……
分配給新宿主……
她忽然想到哥哥的係統應該已經被分配給別的宿主,或者等待分配,鼻尖就是一酸,堅強地忍住了。
周月出很清楚,季倚危的邏輯極其詭吊,甚至認為有貓貓球陪伴、作為消耗品死亡是美學。這樣一個渴望奔赴絕路的瘋子,不能用常規邏輯去說服,隻能另辟蹊徑。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和恐懼,但還是勇敢地開口了。
“季先生,您沒想過退休,不在意死亡,但您有沒有想過,您死之後會發生什麽?”
“按照無限空間的規定,您不在之後——”
周月出深吸一口氣,隱隱覺得自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也就是——
係統2333號!
她一鼓作氣,大聲喊道。
“按照《無限空間宿主守則》第三十一條,您死之後,您的房子別人住,您的車子別人開,您的係統2333號也會被分配給別人……請您想象一下那副場景!想象一下!不是隻有死亡美學就足夠了的!”
她話音落下,季倚危沉默了,顯然在經曆激烈的思考。半晌,他緩緩歎道。
“主係統,好家夥。”
“綠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