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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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所有的弓箭手都退下!”
    僧人又道了一遍,羽林軍齊齊看向攝政王,等候他發號施令。
    片刻後,謝灼抬了抬手。
    他身後搭箭的侍衛,紛紛放下弓箭,遵照攝政王的命令,如潮水般往後退去。
    僧人又道:“所有的人都不許靠近。”
    然而伴隨這話落地,攝政王卻緩緩往前走近了一步。
    謝灼道:“你可知你劫持的是誰?”
    “自然知曉,這是大齊的皇後。”
    “你既已知曉她是中宮皇後,一國之母,就更清楚她身份尊貴,如若你動了她一根汗毛,那孤身後,著玄甲的士兵,絕無可能放過你。”
    謝灼抬起手,長袖一掃,身後如黑雲的羽林軍整裝待發,仿佛隨時準備抬起弓箭。
    烏泱泱的一群人,帶來的威壓如烏雲罩頂。
    謝灼語調淡淡:“將劍放下,你劫持皇後不就是想要活著出去嗎,皇室可以給你車馬,送你出城,確保你一路暢通無阻。”
    僧人冷笑:“攝政王說得好聽,可我若現在將皇後放下,才真的是任人宰割。我說了,你想救皇後可以,攝政王你親自過來。”
    謝灼麵色淡漠,一動不動。
    “怎麽了,攝政王不肯?”
    僧人等了一會,也沒等到謝灼回應,笑道:“攝政王若不來,就休怪我無情了。”
    場麵焦灼,氣氛緊張。
    攝政王如此的表現,似乎並不願意前來。
    眾人見連他和僧人對峙,也是少帝將他推出來的,並非他主動出來。
    危吟眉看著他,在心裏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慌張的時候,可當橫在她麵前的刀鋒遊走過她的肌膚,激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戰栗感,她眼睫跟著抖了抖。
    她被他下了軟骨散,沒有半點力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恍惚間,她感覺謝灼的目光從她麵上掠過。
    她知他不情願,亦不報希望。
    謝灼對僧人道:“你可以試試。佛門重地,不可隨意殺生,你若膽敢動皇後,皇室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那僧人癡癡笑了幾聲,胸膛都震動起來:“我何懼死?我今日來,便做好了死的打算。”
    那僧人收斂了笑意,長劍微微一抬,便抬起了危吟眉的下巴。
    臣子們迭聲道:“不可!不可!”
    僧人朝著遠處道:“皇帝,你之前答應過會重查我父親一案,我叫你當著這麽多臣子的麵發誓!君無戲言,如若違背承諾,便死於非命,日後定斷子絕孫!”
    坐在轎攆上的少帝麵色一變,低低罵了句“豎子”。
    話音一落,謝灼轉身投來的視線,那意思少帝看明白了,是叫他應下。
    謝啟頂著攝政王的視線,好半天,坐直了,麵容不虞道:“朕應下江四郎的要求,待回去後,定會令人重查此案。”
    僧人又轉頭看向謝灼:“五下,我數五下,攝政王你若不來,我便對皇後動手!我知道你和皇後的關係,你定會來救!”
    第一聲落下,“一。”
    謝灼巋然不動,衣袂隨風輕輕搖動。
    第二聲落下,“二。”
    橫在皇後脖頸上的刀劍,往內一送。
    第三聲落下,“三。”
    更多的血水流出,長劍淬在金燦的陽光下,折射粼粼光亮。危吟眉喉嚨疼極了。
    僧人開口道:“攝政王竟狠心至此,看著娘娘死在麵前,也不願意出手相救?攝政王與皇後不是昔日的青梅竹馬嗎?”
    第四聲落下,謝灼俊美的眉宇微皺,仿佛極其不耐。
    危吟眉心隱隱抽痛了一下。
    第五聲即將落下,就在四下噤若寒蟬,不忍去看皇後血濺當場時,攝政王邁開了步子。
    僧人愣了一刻,大聲道:“先將身上的武器解下來。”
    攝政王低垂下眼,一下將袖中藏著的臂刀甩出來,哐當一聲,扔到地上。
    他從十丈遠外緩步走來,麵容無波,快到二人麵前時,張開雙臂,向僧人展示身上並未帶一點武器。
    危吟眉對上他漆黑的眸子,心深處湧出一絲酸澀的情緒,胸口漲得厲害,情緒溢得滿滿當當。
    謝灼隻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對僧人道:“武器已經全解下了,還要我做什麽?”
    僧人點頭,似稱讚道:“好,攝政王親自前來,是英雄救美,膽識過人,隨我來。”
    他一邊後退,一邊帶危吟眉進了院子,往佛殿走,謝灼被他要求不許靠近,保持三丈的距離,緊隨著。
    三人先後步入了佛殿,謝灼將殿門關上,殿內寂靜無聲。
    沒有了外人,那僧人長鬆一口氣,身子靠到香案上,開口聲音都柔和了許多,道:“攝政王,臣其實一直是敬仰您的。”
    這話倒是令謝灼挑了挑眉。
    “當年攝政王母族被指叛國,攝政王想必也覺得母族被牽連冤枉的,我與殿下一樣,所求隻為替父親平反,還請您體諒我一片孝心。我非不得已,不得不做出此事。”
    陽光從窗外射入,照得謝灼麵容光亮白皙,周身漂浮著塵埃光暈。
    僧人道:“我相信攝政王的為人,方才讓您來救皇後,也是為了此刻,有話與您私下說。”
    謝灼淡漠的神色漸漸消去,換上了一陣溫和神色:“你很信孤?”
    “是,陛下雖不認得臣,但臣卻是十分敬仰您。”
    謝灼一步步靠近,道:“你將皇後給孤,孤就放你走。”
    他抬起頭,看著窗外的柏樹,道:“從山上走,那些官兵追不上你。”
    “但我無法完全相信陛下。”那僧人伸出掌心,遞出來一物。
    一顆白色藥丸,躺在他粗糙掌心之中。
    “這是軟骨丸,人服下後,會全身無力,行動不便。”
    謝灼道:“你給皇後服下的就是這個?”
    僧人未曾料到攝政王見微知著的能力這般厲害,認下道:“是,我給皇後服下的就是這個,她無法開口說話。殿下既說放我一條生路,我希望殿下服下這藥,等半個時辰,藥效便可除去,而那時我也已經從後山順利離開了。”
    “殿下若答應,那便過來吧,我知道皇後在您心中的分量不一般,保證不會傷害皇後一分。”
    危吟眉和僧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
    砰砰、砰砰、砰砰。
    危吟眉心跳急促,和謝灼漆黑的雙瞳對視。
    他到底是緩緩走了過來,到僧人麵前時,就在要將白色藥丸拿起來的時候。
    “嗖——嗖嗖——”,有亂箭射入殿中。
    一支支羽箭穿破窗戶射進來,僧人大驚失色,聽到外頭侍衛的吵鬧聲:“攝政王與皇後待在佛殿內遲遲不出,恐有危險,陛下有令,即刻射殺賊寇,前去捉拿!”
    是少帝,他在外頭下了令!
    僧人道: “你們的人出爾反爾!”
    謝灼忽然朝危吟眉伸手,僧人大駭,連忙提劍砍去。
    危吟眉從僧人懷裏脫身,裙裾飄揚,僧人伸手來阻止,謝灼抬腳,朝他重重地踹去,正中對方膝蓋,僧人麵色痛苦,當即悶哼一聲。
    他撐著身子,劍尖直朝謝灼而去。
    危吟眉見狀不好,幾乎想都沒想,也不知哪來生出的力氣,身子擋到謝灼麵前。
    而下一刻,謝灼素手抄起一旁桌案上的經書竹簡,生生擋住了那一劍。
    “噗嗤”聲響起,竹簡破開一個口子,向四處碎開。
    僧人抽回寶劍,後退一步,這次劍鋒一轉,直往危吟眉去!
    危吟眉一轉過身來,劍尖便在眼前放大,這電光火石的一刻,她被人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寶劍堪堪擦過謝灼的手臂,劃破了他的衣物,一道血口赫然出現,滴答鮮血淋漓落下。
    謝灼不再與他糾纏,直接抽出藏在衣袍裏長刃。
    二人以劍相攻,到底是上過戰場的男人,謝灼不過幾下,便挑落了對方的劍,再次將對方踹翻在地。
    僧人匍匐往後退。
    謝灼握著劍,一步步走到他麵前,對方睜大眼睛,捂著胸口,血沫不斷從口中湧出。
    眼看攝政王的劍就要落下,僧人急急道:“勿要傷我,皇後身上中了毒!我給她的藥丸裏有毒,若我死,此毒無解!”
    謝灼的劍懸在了半空中,這次換上一隻腳踩著他的手腕。
    “嘎吱”的骨頭碎裂聲回蕩在大殿中。
    僧人麵膛發紅,轉過眼,看到落在自己另一隻手邊的劍,忽伸出手去握住,將劍朝謝灼身邊刺了出去。
    謝灼一把拽開危吟眉。
    “砰”的一聲,佛殿門也被撞開了。
    等到殿外人進來,為首的幾位將士朝內一看,目光都不知往那裏放了,齊齊低下了頭。
    少帝落後一步趕來,便見賊人抽搐倒在地上,而攝政王身影頎長立在一側。
    至於他的皇後,脖頸上鮮血直流,眼眶緋紅,嬌弱無力,站都站不穩,竟然身軀發軟,倒入了攝政王懷中。
    攝政王伸出一隻手臂扶住她,她將頭擱到了攝政王肩上。
    周圍這麽多人在,少帝麵色掛都掛不住,立馬道:“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