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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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水還毫不知情。
    他正在京舞爭得榮譽。
    他要是知道。
    他也要先把榮譽掙回來再說。
    嘉年華是一所學校和一個學院的活動, 美女帥哥如雲,所以每年舉辦日都能吸引很多其他學院學生跑來觀看,評委請的是京舞和京音很專業的教授。
    去年京舞出醜, 京音民族樂的院長和他們京舞的校長嬉皮笑臉, “老李,你的學生, 不錯啊。”
    老李的臉都氣成了植物大戰僵屍裏的窩瓜。
    舞蹈生在即興發揮這個開場上很吃虧,動作風格固定, 但隔壁京音卻搬了一堆樂器, 可以不停換。
    李微微今天不僅有獨舞,還有他們班的團體華爾茲,還要頂著這麽大壓力去跳開場,她眼淚都在眼眶裏轉悠, 因為知道多半又要出醜。
    去年跳開場的學長學姐被京舞罵慘了, 連京體和京學都在笑話他們。
    李微微把頭發散了,她氣勢十足地衝上台,但步伐不由自主地帶了芭蕾的輕盈點地, 和音樂不太相符。
    她回頭緊張地看了奚水一眼。
    沒有任何排練,也沒有任何其他舞蹈的經驗。
    奚水控製了芭蕾舞習慣性的動作,走到李微微伸手, 虛虛握住她的腰, 貼著她脖頸往上, 在差點親吻到下巴的時候又迅速拉開, 李微微反應得很快, 在奚水湊過來時, 她立馬低頭回應, 眼神纏綿到一起。
    底下的尖叫聲差點把大禮堂的天花板衝破。
    林小金趴在椅背上, 他嘖嘖兩聲,看了一眼旁邊的周澤期,沒想到對方還挺能裝,一點不開心就見不著。
    林小金還是去看奚水。他的好盆友!
    論壇裏那些對奚水的彩虹屁,不是誇大,他是擔得起那些稱號的。
    即興發揮本就是對舞蹈生的為難,更何況還是以優雅端莊浪漫為主的芭蕾。
    但奚水能帶李微微跳下來,李微微的動作稍顯柔軟,可腿部力量,他倆都沒得說,以前也一起搭檔過好幾次舞台劇,默契也有。
    最後收尾時,京音將大提琴拉響,這是許多芭蕾舞台劇使用的音樂裏的常用樂器,可節奏快又迅猛,李微微跟不上。
    奚水低聲道:“你退吧,我來。”
    奚水以芭蕾的一段變奏作為結尾,吸腿跳對奚水來說比較簡單,但音律節奏快,舞蹈與音律應該是無法分離的一部分。
    用錯步銜接了他無法跟上的結節拍後,奚水繞舞台半圈的連續三個大跳,他襯衫領口散開,沒穿鞋,落地隻有很輕微的聲音,滯空感很強,連助跑都隻有很小的一段距離。
    哪怕隻是簡單的白襯衫和長褲,他都能跳得優雅靈動,本來是他在追趕節拍,現在是幾門樂器在配合他表演。
    鼓手敲得又重又快,金屬樂器混搭大提琴。
    兩分鍾的旁腿轉,疊加十五圈四位轉。
    奚水單腿支撐著全身,每一次甩腿出去又收回都顯得極其有力量,他脖頸上一層汗,在燈下,像是被釉上了一層雪白的液體。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奚水也停下了,他喘了口氣,看見自己沒有轉著轉著就轉偏,緩了緩,做了一個十分優雅的結束姿勢,走向後台。
    底下看不見的地方,奚水踩下台階,一個跪趴,跪在了地上,“誒呀,腿軟啦。”
    觀眾席的掌聲在他身後經久不散。
    周澤期的反應比所有人都要快,他過去接住奚水,輕而易舉就將奚水打橫抱了起來。
    林小金皺著眉,“你轉太快了,而且還是光腳,我數到五十圈就沒數了!”
    芭蕾舞一般使用的音樂,沒這麽快的,要帶觀眾一起感受舞蹈的美和優雅,而像今天這樣的,跟打仗一樣,美是美的,但全是火星子。
    奚水坐在椅子上,跳的時候沒覺得,現在腳趾頭微微發麻。
    周澤期單膝跪在他跟前幫他揉腳趾,奚水紅著臉,“不用。”
    周澤期沒說話,也沒抬頭看他。
    李微微咽了咽口水,奚水在舞台上轉圈的那速度,“太恐怖了,請問你有什麽技巧可以傳授給我們這群菜雞嗎?”
    不僅是轉圈的數量,每一圈的完成度才是最重要,盲目追求轉圈數量,儀態、軸心...都會影響動作的完成度。
    但奚水不同,他仿佛釘死在那一點上,腳下幾乎沒有挪動,沒有彎腰,沒有歪斜,沒有失去力量感和美感,每一圈的完成度都可以打滿分。
    沒有多年的底子根本無法完成這種高難度挑戰。
    奚水沒有什麽技巧,他的技巧就是多練多反思多去分析前輩們的演出。
    有學生把這段視頻拍下來發到了論壇裏,關鍵詞是建議收藏進幹貨收藏夾。
    [多少圈?]
    [眼睛花了數不了,太牛逼了,小溪開個直播教我們跳舞吧,嗚嗚嗚嗚嗚嗚我老師說我落地像秤砣,我隻想知道怎麽做到落地那麽輕盈,在空中能停留那麽長時間的!]
    [四位轉是17圈,旁腿轉超過50了。]
    [小溪是不是上了電池啊狗頭。]
    [而且轉得好快,好穩!!!]
    [他衣擺飛起來的時候像小裙子,嗚嗚嗚嗚嗚嗚好好看,剪輯一下能放外網吧,我真的受夠那群傻逼整天說我們郭不適合跳芭蕾了!]
    [隻有我注意到小溪臉色發白嗎?赤腳肯定好疼的,而且轉這麽久,繃那麽緊,我心碎了。]
    [但他表情是ok的,沒崩,手上動作也是美的,奚水好像專門為芭蕾而生,明年的瓦爾納芭蕾舞比賽,他肯定能拿金獎了。]
    [好可怕呀呀呀呀呀!上個月老師就給我們看了他某次演出時的個人變奏,那炫技炫得我隻想跪下。]
    [可惡!又開始嫉妒周閻王了!]
    [可惡!]
    [可惡!]
    ...
    有這麽專業的炫技式開場,後來的節目都顯得索然無味,寡淡,真寡淡。
    但當京舞的華爾茲開始表演的時候,他們的興趣又來了。
    不為別的,就是想看小情侶跳舞。
    周澤期很混,平時雖然不能說是不修邊幅,但和華爾茲的氣質反正是八千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可當他穿上燕尾服,打著酒紅色的領結,棱角分明的臉像極了電影裏恃才傲物的富家公子哥,他視線一直深情地落在奚水身上,光是看照片,就令人心跳加速,喉嚨發緊。
    [為什麽京舞沒有提前公布節目單?我想看現場!!!]
    [奚水在他懷裏好嬌小啊!!!!]
    [媽媽的小溪媽媽的小溪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姐姐的寶貝姐姐的寶貝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可奚水卻不像他們那麽激動。
    替京舞打贏了開場的開心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為。
    從他開場表演結束,到此刻,時間快有兩個小時,周澤期都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不是說好不吃醋嗎?
    如果不是吃醋,那是因為什麽呢?
    奚水百思不得其解。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下午,奚水要陪周澤期去遊泳比賽。
    他們沒走電梯,而是從樓梯。
    滾燙的陽光是金色的,樓道裏也充盈著燦爛的金色。
    奚水伸手要去牽周澤期,被周澤期躲過了,他呆了呆,走快一點站到了周澤期前麵,矮了周澤期兩個台階。
    “你怎麽啦?”
    周澤期垂眼,眸子漆黑無光,滲人得慌。
    奚水被他看得質問的氣勢虛了大半,“你一直不和我說話,你是因為我和李微微跳舞生氣了嗎?我沒有真的碰到她,我很紳士的,這隻是演出...”
    “你以為我這麽無聊,因為這種事情和你計較?”周澤期打斷奚水,用的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語氣。
    “那......那你到底怎麽了,你要說啊,你說我才能知道,你不說,我也會很難過的。”奚水小聲說道,急得紅了眼睛。
    “你,”周澤期看向轉角處窗戶外麵,看見被風吹得搖來晃去的小桃樹,“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和我談戀愛?”
    奚水呆住。
    徹底呆住。
    “因為我喜......”
    “別撒謊。”周澤期抬手掐住奚水的後頸,將人往身前一拽,他微微彎腰,眸光如一柄利劍穿透奚水的眼睛,“你騙了我,對嗎?”
    他掌心滾燙,燙得奚水後頸那片皮膚都生疼。
    陽光照在奚水的後背,熱出了一身汗。
    “就這麽想減肥?就這麽想瘦?”周澤期笑了聲,很僵化機械的動作,眼皮都沒抖一下,“為了達到目的,利用你自己,也利用我?”
    奚水眨了眨眼睛,“你都知道了?你怎麽知道的?”
    “這是重點?”
    奚水忙道:“不是不是,這不是。”
    奚水心跳的頻率快得他胸口發疼,好疼。
    “對不起,我向你說對不起,但我是隻想和你接吻,才找你的呀,林小金後來說,這就是喜歡,那我不知道嘛,我現在不也是好喜歡好喜歡你了。”
    “又能談戀愛,又能減肥,本來就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啊。”
    “我最近也不是知道了,其實是因為你愛我,我愛你,我很開心,我不亂吃東西,所以我才瘦了的。”
    “周澤期,我很喜歡你的。”
    “你現在,是要和我分手嗎?”
    他可憐巴巴地看著周澤期,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長久醞釀著,時刻準備湧出落下。
    上次,奚水也問過這個問題。
    周澤期鬆開手,他解開領口的扣子,那股憋悶早就散去,他倚在扶手上,“如果是呢?”
    “你怎麽能和我分手呢!”奚水的眼睛更紅了,他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你親了我,抱了我,我們還要一起睡覺,你說喜歡我,我也說喜歡你,我們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如果你要和我分手,那你,人品不行!”
    他幾乎炸了毛,聲音很大地和周澤期嚷嚷,眼淚一顆顆往下落。
    那麽亮的眼淚,又圓又潤,哭起來都好看得要死。
    “嗯,我人品不行,然後呢?”
    奚水不知所措地看著周澤期,他不知道怎麽挽留別人,他沒有任何這方麵的經驗,他隻能看著周澤期,希望對方能做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你......你這麽做,是......是不...不對的。”
    “我會很難...難過的。”
    他抬手用衣袖把臉上的眼淚擦幹淨,“但如果你硬要分手,我也沒辦法。”
    他哽咽著說完,就準備轉身下樓。
    周澤期把人一把轉回來,位置調換,奚水被按在扶手上。
    “你搞清楚,是你騙人在先,”周澤期捧著奚水的臉,“我不對,你就對了?奚水,你真的沒有良心。”周澤期戳了戳奚水胸口。
    “那我不是改正了嘛,我都喜歡上你了,你也喜歡我,如果你撇下我,那你就是沒有責任心啊。”奚水強道。
    “......”
    見周澤期又沉默。
    奚水鼓足勇氣,湊上去親了親周澤期的唇,“對不起,以後我不會騙你了。”
    周澤期“嗯”了聲,借著台階就下了,他問奚水,“為什麽中間那麽多次,沒有記錄?”
    奚水心裏還是虛,“親得太多太久了,記不過來。”
    “......”
    “你現在還生氣嗎?”奚水眼裏的淚水還沒褪去,和在舞台上殺氣騰騰的小天鵝,是兩種模樣。
    “一開始也不算生氣,隻是意外。”
    “意外你為什麽會有這麽邪門的想法。”
    “不是邪門,”奚水辯解,“這是有科學依據的!”
    “嗯,那我以後多親你。”
    奚水搖搖頭,一本正經,“不用了,我很滿意我現在的樣子。”
    說完,不等周澤期說話,他拉了拉周澤期的衣擺,“我們快點去遊泳館吧,要是你拿不到第一名,就不能睡我啦。”
    奚水的開場在論壇上刷了屏,微博上也有,包括其他一切的社交平台。
    [這是專業的吧?以後高低也能混個首席當當。]
    [首席預定了已經,說不定明天就會有芭蕾學員給他電話,邀請他去上學,或者舞團的團長和經紀人,這種苗子少見。]
    [這種水平,最後肯定會出國吧,挺可惜的。]
    [回樓上,國外好幾個知名舞團在奚水初高中的時候就發了邀請郵件,不過奚水都拒絕了。]
    [外行人看不懂,隻覺得很牛逼。]
    [雖然舞步很雜,但節拍其實也很亂,可他的動作卻都是在節拍上的,要我說,這些學生彈的什麽幾把玩意兒,不會彈別彈。]
    [奚水啊,他家在芭蕾舞界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他這麽優秀,好像也不奇怪。]
    [我覺得他好辛苦,這種水平,不知道平時付出了多少努力。]
    遊泳館也開始了比賽,京體遊泳隊和其他幾個體校校遊泳隊的都在場。
    “老周呢?”隔壁京體大的隊長一邊戴著遊泳帽,一邊環顧整個賽場,“別不是又在憋什麽壞水吧?”
    “憋屁,”吳豐翼用帽子甩在他們隊長劉文斯的肚子上,“他陪對象比賽去了,馬上就到。”
    “對象?什麽對象?”
    “你說什麽對象?”
    “別不是談戀愛的那種對象吧?”
    “就是談戀愛的對象。”
    “老周談戀愛了?”捕捉到關鍵詞的隔壁校遊泳隊隊員一窩蜂擠過來,“和誰啊和誰啊,我們咋都不知道呢?老周也沒說把人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真幾把見外。”
    京城體育學院的遊泳隊也紮過來了,“什麽幾把什麽幾把?”
    “老周談戀愛了!”
    吳豐翼往椅子上一靠,遊泳鏡遮住眼睛,“現在是a組自由泳五十米,馬上你們就能看見老周對象了。”
    周澤期從後門進來,奚水跟在他後邊。
    兩人還不算徹底和好。
    一路過來也沒說什麽話,奚水在禮堂的樓梯間嚷得氣勢十足,但也知道是自己先騙人,他理虧,小天鵝變成了小鵪鶉,亦步亦趨跟在周澤期後邊。
    周澤期一邊走一邊脫襯衫。
    奚水忙上前,討好地笑,“我幫你拿哦。”
    周澤期把襯衫塞給他,“先就這樣,晚上我再收拾你。”
    奚水的臉立馬垮了下來。
    他也很委屈的,他又不會哄人,但周澤期偏偏要靠哄才能不生氣,不過比一開始的嚇人樣子要好多了,現在就是別扭。
    他在和期期鬧別扭。
    在一個死角,周澤期直接把褲子扒了,裏頭就是泳褲,他早就準備好了。
    奚水震驚地抱著衣服褲子跟著周澤期進場。
    館內和大禮堂一樣熱鬧,甚至更加熱鬧,因為事關學校榮譽,京體來了不少人,不僅看台上擠滿了,連過道都擠得滿滿當當。
    第一個項目是五十米自由泳,也正好是周澤期的項目。
    遊泳館上方是半圓形拱頂,刺眼的陽光穿透巨大的玻璃,落在波光粼粼的遊泳池,裁判和教練各自抱著手臂,一臉嚴肅地看著從後門進來的周澤期。
    周澤期接過吳豐翼丟來的泳帽和遊泳鏡,一邊戴,一邊同吳豐翼說:“給奚水找個位置。”
    吳豐翼拍拍自己旁邊,“還找什麽呀,我這兒不是有現成的?”
    奚水小心翼翼地看了周澤期一眼。
    周澤期被深色眼鏡擋住的眸子銳利地瞥了奚水一眼,“坐吧。”
    奚水抱著衣服在吳豐翼旁邊坐下,周澤期轉身就走了。
    他窄腰長腿,身高肩闊,腰腹肌肉線條美得像美術館內的雕塑,渾身沒有一絲多餘的皮\肉,皮膚比小麥色要白一個色號,在出發台上熱身時,看台上許多男生都發出了狼嚎。
    奚水扭著脖子往後看了一眼,皺著眉,要多不開心有多不開心。
    吳豐翼鮮少見他露出這麽煩躁的表情,覺得好玩,“怎麽啦?和老周吵架了?”
    是有點不對。
    從一進來,就是老周在前,奚水在後,兩人居然不是手牽手進來的,真奇怪,而且剛剛走的時候,也走得毫不留情。
    奚水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我沒有和他吵架,是他在鬧脾氣。”
    吳豐翼:“?”
    吳豐翼憋著笑,“你確定是老周在和你鬧脾氣?”
    奚水回答的時候,語氣還很無奈,好像是周澤期蠻不講理一樣。
    吳豐翼才不信。
    情侶吵架都覺得自己是無辜的,對方作裏作氣。
    周澤期站在出發台上。
    要說生氣,算不上,但就這麽算了,也不行。
    他往奚水的方向看了一眼,奚水立馬眼巴巴地回看他。
    “......”
    周澤期回過頭,做了幾個敷衍的熱身動作,裁判便吹響了第一聲哨。
    第二聲哨。
    周澤期出發速度比其他人都要迅猛,奚水舉著手機,就眨了下眼睛,周澤期就已經竄入水中。
    再露出水麵時,他跟其他人已經拉開了好幾米距離。
    奚水呆呆地看著,泳池的水花四濺,似乎一點阻力都無法對周澤期形成,他如同射出去的一支箭。
    “他好厲害!”奚水眼睛明亮,寫滿了崇拜。
    這是奚水不擅長也不懂的領域。
    能當第一,在他眼裏都是很努力也很厲害的人。
    吳豐翼雙手撐在膝蓋上,點了點頭,“老周參加這種比賽,對他們來說是降維打擊,老周就是國家級運動員的苗子,但他姐腦子有問題,是真的有問題,不能承受太大壓力,他家總要有人繼承,所以大學這幾年,可能就是他最後這麽自由了。”
    吳豐翼頭一回用這麽深沉的語氣說話。
    “不過也沒事兒,”吳豐翼搓搓膝蓋,“反正運動員最後也是要退役的,他一家人還得靠他養老呢。”
    奚水認真地聽吳豐翼說完,他好心疼周澤期。
    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是與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難過,不相上下的。
    周澤期這麽可憐,他還要利用周澤期,騙周澤期,他真不是人。
    吳豐翼說了半天,口幹舌燥的,卻沒聽見奚水有回應,他往旁邊看了一眼,卻看見奚水眼睛紅通通的,他“哎喲喂”了一聲,“哎沒事兒沒事兒,誰能事事如意呢,老周已經算很幸運的了。”有奚水這麽個對象,京體全體變酸雞,還不能夠說明問題嗎?
    周澤期的第一是穩拿,隻要他上場,其他學校都秉持“勇奪第二!爭三保四!第五也行!”的原則,所以當看見周澤期到達終點時,他們一點感覺都沒有。
    媽的,在他們眼裏,第二才是第一!
    奚水抱著衣服為周澤期歡呼。
    他嗓門不算大,喊破了也就那樣,混在遊泳館四周看台的觀眾呼聲中,瞬間消融,但周澤期手指扒著泳池邊緣,抹掉臉上的水,還是依稀聽見了奚水的聲音。
    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麽。
    架還沒吵完,晚上還要被收拾,卻還這麽高興。
    體校遊泳隊聯賽在晚上八點準時結束,京體一共拿了五枚金牌,十一枚銀牌,二十枚銅牌,甩了其他幾所體校幾條街。
    周澤期肩上搭著毛巾,隔壁幾個遊泳隊的隊長撲過來,“老周,晚上一起聚餐唄,你出錢。”
    “滾。”
    “美食城開了一家大排檔,老板北方人,烤得一手好苞米,去不去?”
    “那烤魚也好吃,我室友每個星期都去吃。”
    “你不是談戀愛了嗎?把你對象也喊上,哥幾個敬他幾杯!!!”
    “你怎麽談個戀愛還藏藏掖掖,我們談戀愛幾時這麽猥瑣過?”
    周澤期扯下肩上的毛巾,擦了把還在滴水的頭發,嗤笑一聲,“你們談過?”
    隔了很久。
    一夥人齊力將周澤期推到了泳池裏。
    水麵久不見動靜。
    奚水見狀,忙把衣服放在椅子上,朝周澤期跑過去。
    他出現得,挺紮眼。
    一米八,不算矮;舞蹈生,也不是小雞仔,但氣質太特別,穿得又斯斯文文,那白襯衫穿得一絲褶皺都沒有,陡然出現在一群還沒換衣服的體育生堆裏,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但奚水自己沒意識到。
    他趴到岸邊,伸手在水裏撈。
    沒撈到周澤期。
    於是奚水回過頭,看著一群人,“你們怎麽這樣?”
    “......”
    奚水聽人說,這麽推下去,要是抽筋,要是嗆水,就算會遊泳,也有可能會出現意外的。
    他正著急著,周澤期突然從他麵前冒了出來。
    周澤期把濕漉漉的頭發掀上去,抹掉臉上嘩啦啦淌下來的水,對著那幾人說道:“不是要看我對象?”
    “這我對象,奚水,京舞跳芭蕾的。”
    奚水知道是周澤期又在逗自己玩,他尷尬地從地上爬起來,襯衫的胸前被岸上的水打濕了一小片。
    周澤期也上了岸,他用毛巾將奚水一裹,攬在懷裏,“換衣服,我請你們吃飯。”說完,他便攬著奚水往更衣間走。
    拿了衣服,周澤期就放開了奚水,毛巾依舊搭在奚水的肩上。
    奚水走在周澤期旁邊,用興奮激動的表情說道:“恭喜你拿了第一名!”
    周澤期嗯了聲。
    奚水絞盡腦汁,繼續說:“你好棒呀!”
    “......”
    一路尬聊到了更衣室,周澤期先進去,沒關門,奚水站在門外,“我在這裏等你?”
    周澤期沒說話,一把把人拎到跟前,關上了門。
    牆上掛著一個小吹風機,周澤期把插頭插上後給奚水吹打濕了的那片布料。
    夏天\衣服薄,幾分鍾就能吹幹。
    “你拿了第一,高興點。”奚水拍拍周澤期的肩膀。
    周澤期瞥了奚水一眼,“你從哪兒看出來我不高興?能借題發揮,我挺高興的。”
    不然總是要心疼著奚水,將就著奚水,時時刻刻都在心軟,都在無可奈何。
    奚水不明白周澤期的意思。
    他低頭,乖乖地讓周澤期把衣服給自己吹幹。
    過了幾秒鍾,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我們還要和他們一起聚餐嗎?”
    周澤期用手掌撐平那塊布料,“嗯,今天我們都沒怎麽吃飯。”
    奚水想著,好像是的,中午在大禮堂和班長她們一起吃的盒飯,他沒吃幾口,好幾個小時以前他就餓了,但光顧著和周澤期鬧別扭,他都忘了。
    “他們第一次見你,可能會敬你酒,你喝不喝?”周澤期低聲問。
    奚水想了想,“不喝是不是不給他們麵子?”
    周澤期:“.......”
    實在是沒繃住,周澤期笑了兩聲,“誰跟你說的這種話?”
    “經常聽見別人說。”奚水為周澤期終於笑了而開心。
    “但我酒量不好,沒怎麽喝過。”
    周澤期直起身,將吹風機掛回去,用毛巾隨便擦了幾下身體,“你抿一口就行了。”
    這樣啊。
    那沒問題的。
    “那你喝嗎?”奚水追問周澤期,“你酒量好不好?”
    “挺好的,”周澤期答道,“但我今晚不喝。”
    奚水很認真地點頭附和並分析道:“你當然不能喝啦,要是喝醉,我們還怎麽一起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