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師徒的共有情劫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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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水分的土壤呈現幹裂,如刀的狂風吹過,席卷起顆粒粗大的沙。
    元止顧不上拂去衣上的沙礫,握住了腰間懸掛的白珠。
    傳訊珠閃爍了幾瞬,在他握上時,傳來了青年溫潤的聲音。
    “雖然不知這話能否傳到,但我還是想問,師弟在秘境中還好麽”
    元止正想輸入靈力回答,忽地低頭側身翻滾又借力站起。
    體型碩大的鳥骨獸的爪子從他的頭頂掠過,一擊不中後拍打著翅膀發起了一次攻擊。
    這平地黃沙漫漫,所見之處寸草不生,連處掩體都無。
    蒼海境內的妖獸實力都可媲美築基中期的修士,兼具妖獸的特殊性,它們往往比同等級的修士更蠻橫。
    元止驅使出劍,劍身與骨爪交錯,發出金石相擊般令人牙酸的聲響。
    陰影罩頂,又有兩隻骨鳥到來。
    元止按了按懷中的儲物袋,內裏有他剛剛為師兄采下的靈草。
    他握著白珠說了幾句後,便持劍迎了上去。
    無間山洞府內,收到回音的傳訊珠閃爍著亮光。
    “師兄,一切安好,無需記掛……不對,還請師兄多多記掛。”
    少年的聲音不見顫動,隻是背景的打鬥聲將他所處的環境出賣。
    他一本正經地說著這樣的話,將直球的可愛展現的淋漓盡致。
    林織笑了一聲,不過這傳訊珠真的可以穿過秘境的屏障送信,林織的指尖摩挲著珠子光滑的表麵,看來這法器的品階比他以為的要更好,雖然這也跟蒼海境的等級有關,再往上傳信恐怕就難了。
    既然元止那邊在險境中,林織自然也不好找他閑聊,索性在庭硯的洞府裏打坐吐納。
    這裏的聚靈陣比他在雲霧山的號上許多,而且這暖玉床對於修行也有裨益,林織自然沒有推開的道理,讓0幫他看著庭硯的位置,閉眼修煉。
    此時的庭硯,已經到了一座燈火輝煌的城池中,城中建築多綺麗,儼然是花天錦地之所。
    寶馬香車之類的法器鋪滿路,行於其中的男男女女皆是放浪形骸之狀,桃紅色的靈氣四處彌漫,空氣中都是甜膩膩的合歡香。
    修真域內,凡有這樣的城池,必有合歡宗的人把持,又或者說,正是因為有合歡宗的駐紮,城池才會是這般景色。
    庭硯對於那些纏繞在一起的男女妖獸之流不感興趣,朝著目的地而去。
    金碧輝煌的城主府,朱漆大門兩旁守著人,庭硯自若步入,守衛卻渾然不覺。
    於溫香軟玉中的男人,在忽然感覺到麵上刺痛時,才察覺到不對。
    他摸了摸麵頰,看著手上的血色,警惕地望著周圍,聽到腦海裏的傳音後,他更是驚駭。
    驅趕走屋內所有的人,他幹笑著問:“不知劍尊遠道而來,有何要事”
    他本不知傳音給他的是何人,但看見青年披著狐皮大氅一副病弱世家公子模樣,他便立刻對上了號。
    修真域中,境界由小到大分別是練氣期、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化神期、合體期、大乘期和渡劫期。
    自五百年至今,修真域再未出現一個渡劫期大能,飛升似乎都是一個有些遙不可及的傳說,莫說渡劫期,如今修為最高的幾個老妖怪也不過在合體後期,連大乘之境的門檻都未摸到。
    他身為這一城之主,合歡宗門內的九大堂主之一,已經是元嬰後期的修為,對有人前來卻一無所知,可見此人的修為遠在他之上。
    這麽粗略篩選,倒也不算多,但若是驚才絕豔又病弱之輩,恐怕就歸一宗那一位了。
    無他,這病殃殃的樣子,實在獨特,放眼整個修真域都找不出第一個。
    可誰敢輕看這位劍尊他是不敢的。
    男人還細細思索了一下,他這裏應該沒有歸一宗弟子。
    “你們合歡宗咒術,何解”
    庭硯沒有廢話,點明來意。
    男人一驚,忍不住上下掃了庭硯一眼,哪位前輩如此勇猛,竟然能給庭硯下了咒
    這病殃殃的樣子能行嗎,看著都讓人心驚膽戰,生怕他死在床上了吧
    被庭硯的視線一掃,這位合歡宗堂主立刻答:“我宗咒術多樣,解法各有不同,您指的是哪一種”
    “腹部有赤月。”
    “這……”
    合歡宗堂主一聽就知道這和庭硯無關了,這是明顯的散功之咒,可以算得上是無解。
    庭硯抬眸:“你若不答,我便親自看了。”
    看怎麽看
    男人臉色一沉,想到了搜魂之術。
    “自然是有解法,這咒算不得狠辣,也無需稀世奇珍,隻是繁瑣了些。”
    “我記得貴宗門中自有壓製之法,隻要在每次咒術發作時壓製一次,時間久了,剝絲抽繭自然能成。”
    男人心裏冷笑,這劍尊實力固然可怖,但他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竟敢如此欺辱他,修道的天才,就能將其他人不放在眼中麽
    無論庭硯為誰而來,他都要讓他知道,入了合歡宗的人,不奪舍重生,是無法逃離的。
    不是要解法麽,本就無解,在這反複壓製下,的火焰隻會灼燒內府每一寸,浸透經絡每一處,到最後會如何,便就是未知之事了。
    畢竟就算是合歡宗堂主的他,也不會讓人散功後又讓道修一遍遍耗費靈力去壓製進行試驗。
    庭硯頷首,倒沒懷疑,一是這個方法很正常,符合邏輯,一是他不覺得此人有膽子欺瞞他,他殺此人,無需費力。
    庭硯抬手凝聚靈氣,打算消去此人的記憶片段,他不想落人話柄,關乎他自身倒是無所謂,但若是有人攀扯道林織身上,就不是他想看見的畫麵了。
    庭硯回了宗門,卻見洞府內空蕩,林織已經是離開了。
    罷了,待他明日來送藥時,再同他說這解咒之事吧。
    然而次日上門的,另有其人。
    “師叔。”
    彥朋看見小師叔神色淡淡望著他的模樣,背後不知為何泛起涼意,戰戰兢兢規規矩矩地行禮叫人。
    “今日怎麽是你送藥來”
    庭硯的姿態一向親厚溫和,彥朋便也覺得他隻是在單純詢問。
    他答:“今日藥峰之事安排好了有閑暇,恰逢小師弟正在參悟,我便接了送藥的活。”
    庭硯聽聞也沒多問,彥朋立刻拿出小鼎煎藥。
    期間他不敢多看多問,在師叔喝了藥後便離開了。
    直到走出無間山的地界,彥朋才徹底鬆了口氣。
    雖然想小師叔從不對他們疾言厲色,也並不孤傲如雪,但就是令人心生敬畏。
    大概是因為他在屠戮仇敵時,也是這般平淡的。
    沒有說任何狠話,無心看人求饒,事前事後沒有任何宣告,如此才更叫人心裏發寒。
    也不知道師弟是怎麽麵對的,真希望師叔趕緊好起來,這樣他就不用送藥了。
    彥朋回來時,看見了正在窗邊澆花的林織,和他打了招呼。
    “師弟,我送藥回來了。”
    “辛苦三師兄了,師叔狀態還好麽”
    林織手裏掐著引水訣,給最新研究的植株澆水。
    他昨日特地在庭硯回來前離開,多留無益,而且近些年也不打算和庭硯見麵。
    庭硯越是記掛著他身上的咒,他就越避免刻意強調這件事。
    於理而言,這事關他身體的事情,他應該著急才對,可若是每次發作壓製清除,他都需要在師叔麵前盡顯令人不齒的姿態,他又如何會情願。
    何況貪歡這件事,重複的次數頻繁了也庸俗膩味,如何讓人欲罷不能。
    林織的手指撫著植株翠綠的葉片,笑眼盈盈。
    彥朋應道:“我並未多看,想來還好。”
    兩人又就藥理商討了一陣才話別,林織照看了一陣花草,繼續打坐修煉。
    沒有外界的刺激,腹部的紅月安安穩穩,沒有任何異動。
    如此幾日過去,彥朋在經過林織門口時略帶喜色道:“小師叔恢複的極快,讓我們此後就不用送藥過去了。”
    彥朋心想不愧是小師叔,不愧是化神期大能,將大師姐從那等險境中帶回,在他送了三次藥後便讓他無需再去了。
    林織心思微微一轉就能想到庭硯的想法,忍不住彎唇。
    實話說他對付這種不打直球的反而更加得心應手,若是元止受傷,那定然是要他送藥,可庭硯不會。
    他身為師叔,怎麽能指定某一個師侄來送藥,而且太過在意,不就和他分魂的目的矛盾了。
    彥朋見林織笑,以為他也在高興師叔的身體狀況。
    彥朋:“唉,就是不知師父何時能出來,希望大師姐早一點恢複才好。”
    林織點頭,也是如此想。
    隻是大師姐的狀況恐怕格外險峻,一月過去,林織沒等到師父護法結束的消息,反而先等到了從蒼海境回來的元止。
    少年身姿挺拔,氣質內斂凶厲許多,但看到林織便露出了笑。
    “師兄!”
    元止一見到林織,就打算往外掏東西。
    “不著急,我不是說了等你回來便請你喝酒麽,這是我自釀的酒,我們邊喝邊說。”
    林織從儲物玉佩中拿出兩個小壺,他的酒已經灌進這至少能裝十升水的小法器裏,方便對飲。
    既然是要對飲,自然要尋個好去處。
    歸一宗內,最為高聳的一座山當書屬獸峰,元止禦劍帶著林織上了獸峰頂。
    獸峰的景色不是雲霧山的秀麗,也不是無間山的蒼茫,帶著不經修剪的野性開闊,對著雲海,讓人心情自在。
    “師兄,這是你要的絮蕊草,這是明無花,這是妖獸的毒囊……”
    元止把東西堆疊在林織的眼前,讓他收下。
    那些東西早就不止林織要的草藥,還有很多零碎於藥修有用的東西。
    要不是林織攔了攔,元止能把所有家當掏給他。
    靈植那些林織也不同元止客氣,道謝後收下,等炮製好了藥物送他。
    送完了東西元止心裏的石頭落地,這才有意思喝酒。
    “甜的,好喝。”
    元止說不出什麽入口清冽柔滑,後勁綿長回甘這樣的誇讚之詞,樸素地表達了誇讚。
    他和林織說起蒼海境的事情,遇見了什麽樣的妖獸,打哪裏比較好殺。
    林織聽的認真,這都是有用的東西。
    “對了師兄,你看!”
    元止說話間,掏出了一棵樹。
    是的,一棵樹,一顆足有五人高的大樹。
    因為和林織一塊挖過草,他謹記著根係要包裹著泥土的知識,貼心地給根部包上了泥。
    林織仰頭看著這棵樹木,木靈根的直覺告訴他這就是一棵生長在秘境裏的普通樹木,沒有任何奇異之處。
    或許是他沒感覺出來林織放出了木靈氣,並無所獲。
    “師兄你看,這裏像不像是你的千心花,這裏是我的劍!”
    元止指的是樹皮的紋理部分,這棵樹的樹皮並不是純粹的棕黑,在上訪還有著星星點點的白,林織隨著元止手指的方向,發現這些紋理確實像是千心花纏著一把純黑的劍。
    “確實像。”
    得到了林織的肯定,元止的眼眸越發明亮。
    元止在歇息的時候看見它,因這個發現心情很是不錯,挖樹比斬殺妖獸時興致還要高昂。
    師兄進不來,他就帶出去給師兄看。
    他本來是想把樹皮扒下來,可是那樣好像就是一塊樹皮了,這樣師兄看不出來怎麽辦。
    他這不是贈禮討歡心,這算什麽禮,隻是他想和師兄分享而已。
    “師兄,你說我把它種在無間山,能種活嗎”
    要不是他的洞府的高度不夠,元止還想把它種在洞府裏。
    “我可是木靈根,有什麽種不活”
    林織再看這棵樹,隻覺長成這樣,何嚐不是它的奇異所在。
    元止賦予了它特別的意義,又或者說,是愛賦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