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白玉非菩提(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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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國王族匯聚巫地王城, 賀禮奉上,大臣與王族林立,登位儀式起。
殿前高位之上國師焚香祝禱, 煙氣嫋嫋,似能直上九天, 天空晴朗,空中有絲絲雲霧, 其上布滿了霞光。
霞光現而明君降世, 瀲月睜開了眼睛, 起身時道:“請巫王上位。”
巫厥著華服而上, 後有無數侍從簇擁, 一一站立兩側, 跪地行禮。
巫厥上了台階,他周身都被精心打理過,華服上的繡紋無一不精致,發絲被梳的很是平整, 隻是頭上並無冠冕, 他跪地行禮,瀲月則從一旁侍從的托盤中捧過了屬於王族的冠冕, 戴在了他的頭上,係好了綬帶。
“厥自天佑之,溫潤而澤,功參天地, 澤被生民, 今登位為王, 萬民同慶。”
高台之上的話雖輕, 卻如嫋嫋仙音。
國師在此, 代表的自是天地。
“厥敬謝天神。”巫厥行禮起身,在麵前的人讓開時登上了王位。
“王千秋萬代!”所有侍從跪地。
霞光密布,雲彩層層匯聚,霞光幾乎到了讓人覺得耀眼的地步,一聲龍吟聲自空中而起,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真龍!”
“好像是龍吟聲!”
“真的是真龍降世!”
雲層之中有一陰影在其中穿梭,偶爾可見鱗片身形,著實令人振奮。
“是龍,果真是龍!”
“巫王果然未曾騙人。”王族們皆是興奮異常。
龍身在雲層之中反複盤旋,龍吟聲響徹天地,在眾人不斷的眺望中,投身入了聖地的高台之上。
“國師真乃神人也,竟能馴服這樣的神獸。”
“多謝國師贈我等神跡。”
“此乃巫王承天所佑之征兆。”瀲月開口道。
殿下諸人皆行禮,巫厥沉下了心神。
新王登位,一條條政令頒布,宮宴開啟,整個王宮都陷入了忙碌之中。
美食流水一一送入,各地王族紛紛入席,讚譽聲不斷。
“聽說真龍渾身至寶,若服其血,必可延年益壽啊……”有人小聲說道。
“國師能如此年輕,未嚐沒有此神物的緣故。”
“國師收這靈寵似乎也不久。”
“此等神物自然不會隨意告知他人,要不然國師怎會不稀罕那瑤地的靈鹿。”
“確實如此。”
“王,已安排好了。”匆匆入內的宮人給巫厥倒著酒時道。
巫厥垂眸,端起酒杯看向了一旁的瀲月道:“國師,我敬你一杯。”
瀲月朝他舉杯:“王共飲。”
兩個人一同喝下,杯盞落在了桌幾之上,侍從們或是端著糕點,或是捧著果子酒水入殿,一一放在了諸位王族的麵前。
“國師,敢問那龍是否是國師所養?”有人按捺了許久詢問道。
瀲月答道:“是。”
“國師果然厲害,今日大喜,不知可否再叫出來予我等一觀,領略真龍風采?”那人說道。
他一言,其他人眼神交流,紛紛了然於心,看向了那幾乎與巫王並坐的國師。
即便忌憚天神,可神物就是神物,天神不知能否使人壽命延長,真龍卻是實打實的寶物,出現於傳聞之中,便是不能全得,能分一杯羹也是好的。
“龍雖為神物,但真身醜陋不堪,隻可遠觀,近看實在有礙觀瞻。”瀲月舉杯道,“月敬各位,賠個不是。”
有人欲言,卻在其他人舉杯時暫且按捺下了性子,飲了他敬的酒。
“國師也莫要小瞧我等,他地不知,我幽地王族絕非膽小之人。”一人飲幹了此杯說道,“莫非是國師舍不得?”
“諸位在巫地還要停留幾日,總有見到的時候。”巫厥開口道,“何必如此著急。”
“巫王邀請時可並非這般說的。”那幽地王族冷哼了一聲道,“若巫王不忍心動手,我們可自行動手。”
巫厥微斂了眸,瀲月詢問道:“什麽動手?”
他未等到巫厥的回答,下一刻看向殿外時眉頭蹙了起來起身道:“王,月不勝酒力,先行告辭。”
“國師若是覺得頭暈,可去後殿休息片刻,喝些醒酒湯,此刻貿然退席,實在不好。”巫厥聲音並不急厲,可宮人侍衛駐守此處,沒有留下絲毫離開的空隙。
瀲月與他對視半晌,收攏掌心坐了下去,巫厥收回了視線,其他王族皆是推杯換盞:“巫王請。”
“請。”巫厥斷起了酒杯道。
酒過三巡,已是半酣,殿外驀然有龍吟聲作響,瀲月直接起身道:“月還有要事,先告辭。”
他匆匆疾行,這一次巫厥卻未派人阻攔,而是著人跟了上去,座下已有人臥倒,似是不勝酒力,但也有人還是意識清醒:“巫王不阻攔嗎?”
“國師去了也無濟於事。”巫厥起身笑道,“若是兩敗俱傷,想必諸位也樂見其成。”
巫的地位居於王權之上,王族之人怎會不忌諱,不過是不能貿然動手,以免給自己扣上不敬天□□聲,被其他王族討伐罷了。
座上無人搭話,有了富貴和權力,最想要的便是長壽,其他的什麽天神也好,民心也罷,不過是鞏固王權的東西而已。
巫厥轉身道:“厥被酒水沾濕了衣服,先去更衣,隨後與諸位一同看好戲。”
眾地王族齊聚,自然不僅僅是為了觀龍,沒有到手的利益,誰會隻為了一觀前來,既然來了,想要分上一杯羹,自然會帶巫來。
巫有淩駕於王族之上的,自也有服從的,眾巫齊聚,才可行獵龍之舉。
龍吟聲不斷,讓那包圍著整個聖地的結界都在不斷震顫著,卻無法破壞分毫。
巫厥從殿中走出眺望著那處,旁邊有侍從附耳道:“王,成了大半,但有一些未進酒水。”
“那就隻能我助他一臂之力了。”巫厥從袖中抽出了一個濕漉漉的棉袋道,“這毒還真是厲害。”
入水無色無味,讓人看起來好像睡著了一樣,悄無聲息間便能奪人性命,但毒藥這種事自也有如他一樣防備心重的,若想滅除後患,便要斬草除根!
“是。”侍從退去。
宮殿周圍有火光閃爍著,瀲月看著環坐在聖地之外的眾巫和刀斧手停下腳步,眺望著此處聖潔的高台,在侍從的護衛和刀斧手的戒備下卻未動手阻攔。
龍吟聲從高台之上傳來,似乎時時在掙紮著,侍從有些不安道:“國師……”
“轟!”
一聲巨響從主殿的方向傳來,讓整個大地都在震顫。
“是地動嗎?”
“莫非是地龍翻身?!”眾人驚恐不安,連那結界看起來都有些震蕩。
連綿不絕的巨響聲不斷傳來,遠處的宮殿坍塌,讓整個大地都在搖晃,有人跌坐在地上,有人驚慌的抱著頭尖叫,連有的刀斧手都無法拿穩手中的武器,結界更是有支離破碎之感。
一片混亂,硝煙味混雜著血腥味傳來,殿中諸人有想要將旁邊的人攙扶起來逃跑的,卻發現伏案之人早已絕了氣息:“巫王!!!”
然話音剛落,房梁砸落,一切憤怒嚎叫都被掩埋在了其中。
月色並不明亮,隻有區區半月懸掛高空,不論人間如何變化,都隻是淡淡俯視著。
那一席白衣在混亂之中穿過了人群,發絲與發帶交織飛舞,伴隨著月色跨入了結界之中。
“國師!”有侍從喊道,卻無力起身阻攔。
“國師不可。”有一巫開口道,卻見那道身影直接入了塔中。
地麵的震顫並未停止,主殿焚燒的火光點亮了暗夜和整個王城。
王攆匆匆到來,巫厥下了步攆詢問道:“國師呢?”
“此處。”高台之上傳來聲音。
巫厥抬頭看了過去,在看到那月影之下剔透到仿佛能隨時乘風歸去的人時,目光暗沉了下來。
王權爭奪,野心博弈,他已是一身泥濘,得到了王位,卻失去了周圍的所有,可此人卻還仿佛清風明月一般不染塵埃,但他也應料到今日的結局了。
“國師還是束手就擒吧,相識一場,厥也不想做的太絕情。”巫厥說道。
“為何如此說?”瀲月垂眸看著他笑道。
天地之下,皆如螻蟻,王與其他人並無不同。
“國師當真要厥說?”巫厥看不清他的麵色,但卻覺得他實在有些有恃無恐。
“說便是了,有何遲疑?”瀲月笑著問道。
巫厥示意,身後宮人上前道:“國師瀲月,於槁地之中私放山匪強盜,致使槁地百姓受其迫害,是罪一也;派人謀害二王子彌,使其周身潰爛,王族子嗣凋零,是罪二也;為解先王之詛咒,向先王獻計轉移於大將軍之體,致使巫地君臣不和,痛失良將,又以巫術不精致先王反噬而亡,是罪三也;王登其位,為鞏固位置,以神跡真龍吸引各地王族,致使其殞命,是罪四也……”
條條宣讀,周圍侍從巫者皆是震撼不已。
“怎麽可能?國師怎會如此?”
“國師絕不會做此事!”
“不可能,若侍奉天神者如此汙穢不堪,又怎會降下霞光?”
“國師可認罪?”巫厥揚聲問道。
“認罪。”瀲月撐在高台之上朝他笑著,“王早有準備,隻是還有數罪王是不知的,比如先王的詛咒亦是月一手導致。”
底下侍從巫者皆是齊齊吞咽口水,顯然有些難以置信。
“還有一事,彌向大王子下的藥亦是月給的。”瀲月笑道,“那藥不絕生機,隻是王從此再無生育能力。”
巫厥本是淡定,聞言時麵色大變:“你說什麽?!”
“說王再無生育能力。”瀲月輕輕笑了起來,愉悅到渾身都在震顫。
“弓箭手!”巫厥氣息顫抖,眸中全是狠意。
“王,不可如此,還需要到解藥才是。”一旁的宮人勸道。
“你以為他會給我?將那條龍給我獵下來,今天一個都別想跑!!!”巫厥的眸中有些赤紅,“國師別急,待你死了,厥必讓你的屍體被眾人淩辱踐踏!”
隻要獵到那條龍,一切毒皆可解,他要讓這個瘋子用最淒慘的方式死去!
“多謝王。”高台之上傳來了笑聲,一物從高空墜落,直直落在了巫厥的腳下,“月這就將真龍獻給您!”
那物落下,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坑的時候瞬間四分五裂,但即便如此,也能夠從殘骸上看出那是一條龍的雕塑。
巫厥怔怔看著,腦海中各種思緒翻騰,驀然粗喘著看向了高台處道:“你休要騙我!!!”
白日的龍影是此物所化?沒有真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有人見過那條蛟,那條蛟可化人。
瀲月看著那幾乎瘋狂的人笑道:“月何須騙你,真龍不是已給你了嗎?”
“給我上去搜,務必將那頭龍拖拽出來!”巫厥下令道。
“是。”隨從的侍衛和刀斧手皆是往塔中闖入,可剛剛打開殿門,一股熱浪卻從裏麵翻湧了出來,直接逼退了眾人。
濃煙和火浪也在此刻翻湧蔓延出了塔壁,向塔頂吞噬而去。
“王,裏麵全是大火,根本進不去。”侍衛帶著滿臉的漆黑匯報道。
“廢物!”巫厥抓過了他的衣領,看著高塔之上的人努力思索著,難怪他有恃無恐,難怪他不畏懼他的威脅,他一早便有此招。
這個瘋子,一開始便沒有將所有王族放在眼裏,他不要權勢,他要他們死。
難怪他一早遣了乾和坤出去,難怪他敢火燒此處。
“國師,那條蛟不在此處,但翻遍天下,本王也會讓它跟你去地下團聚!”巫厥看著高台之上的人道。
一個人看起來再毫無破綻,也是有軟弱之處的。
“那就希望王能活到那時吧,九重蓮之毒可不是隻有服下才會中的,希望王能活到那時!”高台之上的聲音笑道,其中已帶了幾分被煙火燎過的沙啞。
巫厥目呲欲裂,幾乎恨極了他:“便是本王死了,你那頭蛟又豈能逃得過天下人之手……”
便是要死,也不能讓他死的這般暢快!
他必須帶著牽掛去死,讓魂魄都不得安寧。
瀲月的身體滑下,在熏來的煙霧中輕咳著,血液從唇角滑落,染紅了一身白衣,細語輕喃:“他不會再相信人類了。”
被全然信任的人背叛,拔下了他的逆鱗,小龍沒有對他動手是心存良善,但他不僅不會回來,還不會再相信人類。
不相信好,作為真龍,隻要不接近人類,無人能對他造成威脅。
風聲呼嘯,火浪席卷,巫厥再不聞塔頂之聲,他直接拔出了旁邊人的劍,瘋狂砍著旁邊的建築:“去給我找,去給我找那條龍,全部都去找,要抓活的,不不,死的也行,我吃下他的肉就沒事了,就能活!”
旁邊的侍衛對上他的神態渾身都是僵硬的,卻被他踹了一腳:“快去!”
“是是是!”侍衛從地上爬起,招呼著人離開,旁邊的侍從皆是看著他發瘋,不敢靠近半分。
那提著的劍胡亂揮舞,那雙好像染著血的眼睛看向了原本巫地的侍從,提著劍笑著走了過去。
“王饒命啊!”
“王……”
天空之中有閃電劃過,驚雷聲轟隆隆的響起,不過一瞬間,大雨瓢潑落下,砸的人身上生疼,瞬間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讓人幾乎睜不開眼來。
巫厥提著劍並未停下,可在這無盡的雨聲中卻有一道龍吟之聲自天際響起,與白日的若隱若無不同,那聲音似在天邊,又似近在耳畔,震人心神。
所有人仰頭看去,那條從雲端探頭的龍一聲長吟,無數的風雨朝著高塔席卷而去,大量的水霧騰起,卻又瞬間被澆滅。
視線有些模糊,可這樣的天地威力,這樣的見首不見尾卻讓人皆是震驚當場。
“是龍……”
“真的是龍……”
龍吟不絕,尾端輕甩,那被無數巫維持的結界瞬間如同被砸了的鏡麵一般布滿了裂紋,在雨水之中溢散消失,圍在此處的巫皆是吐出了一口鮮血,有的甚至直接暈厥了過去。
力量被強行打破,必遭反噬。
“快,快把它抓起來,快抓起來!”巫厥轉身吩咐道。
可暴雨之中竟無一人聽他所言,巫厥環顧四周,索性自己提著劍向塔內衝去。
他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他不能讓別人的陰謀得逞,他才是那個淩駕於天下的王!
瀲月輕輕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看著在麵前停下的衣擺,下一刻被那靠近的人抱了起來,雨水從身上淌下,那瓢潑的雨卻無半分砸在他的身上。
“你不該……回來……”他幾乎聽不清自己說話的聲音,可他連手指都無法動了,隻能透過有些模糊的視線知道自己躺在了對方的肩膀上,看到了對方堅毅清晰的下頜,卻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
小龍好像又長大了些,可惜白廢了他一番功夫,受了一遭疼還要跟他共葬此處,瀲月失去意識前想到。
……
宗闕看著懷裏暈厥過去的人,目光從他唇角和衣襟上沾染的血跡上劃過,登臨到了虛空之中看向了塔中。
那位王正在努力的攀爬,拚死也想得到活命的機會。
“昔日巫曾幽三地聯合滅月族全族,今日全族盡滅乃是因果報應,日後若有尋釁者,如同此塔。”冷質平靜的聲音響徹在天空之中,而他的話音落下,天降雷霆,直接將那岌岌可危的塔貫穿。
塔身炸裂,那被雷霆穿心之人直直落地,無論如何掙紮抓握都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完了生命最後一程。
視線一片模糊,所有的不甘心都盡沒在了流淌的血液之中。
地麵之人紛紛叩拜,哪敢還有半分妄念。
而在所有人低頭時,天空中那道懸浮的身影驀然消失,帶走了漫天的雨水。
……
水聲有些滴滴答答,不似雨聲,好像是從樹葉之上滾落,又淺淺落在了溪流之中,聽起來並不惱人,反而有些愜意之感。
瀲月輕輕睜開了眼睛,呼吸有了些許順暢,可胸膛中仍然滯澀悶痛,他抬眸看著抱著他的人,月影之下,男人的麵容沉毅而俊美,不染一絲妖邪之氣,隻是好看的有些非人。
看起來有些陌生,可是又熟悉至極。
“你要帶我去哪裏?”瀲月輕輕咳嗽了幾聲問道。
“你想去哪裏?”他的聲音微沉而平靜,帶著雨後的冷意劃過耳畔,讓瀲月的身體輕輕激靈了一下。
果然不太親近了,但沒想到他會回來,還能從那麽多巫的手中將他帶出來。
“陰曹地府。”瀲月笑了兩聲,又是沒忍住咳了出來,鮮血不斷從口中溢出來,告知著他命不久矣了。
死前能見小龍一麵也好,知他本事如此之大,日後必是過的安穩。
“你恐怕不能如願。”宗闕看著他唇角滑落的血液道。
“做什麽?莫非你也想如巫厥一樣,將我碎屍萬段才能解氣?”瀲月笑道,“也罷,你若喜歡,將我的頭顱割下,日日吊在樹上,咳咳……或是擺在床頭也可,不過要給個利落,我還是有幾分怕疼的。”
宗闕停下了步伐道:“你心願已了,便不想再留在人世了嗎?”
瀲月看在他的懷裏低低笑道:“心願已了,我這樣的人留在人世還能做什麽?”
“若我一定要你留呢?”宗闕問道。
“也好,世間隻有一樣東西能讓人起死回生。”瀲月摸上了他的臉頰笑道,“隻要你舍得給,我就能留下來陪你。”
宗闕垂眸看著他的笑顏,將人放在了河岸邊的草地上。
瀲月有些錯愕的看著他,但見男人解開了衣襟,手指直接刺入了逆鱗覆蓋的胸膛之中。
那是龍珠所在的位置!
一條龍若失了龍珠,就跟喪命無甚區別,隻能任人宰割。
瀲月幾乎是下意識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呼吸有些急促的起伏著,在對上那平靜的視線時笑道:“你不會真以為你將龍珠給了我,我便會同你在一處吧?我說過,我不喜歡……”
那隻手在向外拔,已可見那光滑圓潤的光芒。
“即便是龍珠,也救不了我的命。”瀲月緊緊握著他的手,卻無法製止那枚龍珠的取出,“你瘋了!”
“沒有。”宗闕看著他道,“心願已了,可否為我留下?”
被拒絕進入喜愛之人的世界是很難過的,也是不安的,感情之事沒有算法可講,即便憑借手段能夠暫時獲得,可時光久遠,隻有真心換真心,才能長相廝守。
他自以為給出了真心,但其實麵前的人一直在主動位,而他在被動位,他說尊重他的選擇,或許在對方看來這是給自己留著退路和餘地。
好像一旦拒絕,便會毫不猶豫的離開,將他舍下,所以他不信任,他總是在不安。
可他隻想要他,即使被拒絕也不會放手,這個人屬於他,既是招惹了,千方百計想要他的靈魂,那麽就沒有放手的可能。
瀲月看著目光自始至終都很平靜的人和那枚金色的仿佛將滿月摘下的龍珠別開了視線笑道:“我這樣髒心爛肺之人,能給你的大約也隻有這副身體了。”
“嗯。”頭頂之人應了一聲,將龍珠遞到了他的唇邊。
瀲月輕輕抿唇笑道:“你可知這樣一味付出是沒有好結果的。”
【宿主是不是忘了我們有恢複藥劑了?】1314跟01咬耳朵。
【沒有。】01回答道。
1314:【嗯?】
【龍珠能延年益壽,保住青春。】01說道。
【哦!】1314恍然大悟【還是一一你聰明,我忘了這一茬了,可是係統商店裏這兩種效果的藥劑都有啊,這個世界也能用。】
01:【……可能是不用花錢吧。】
1314:【你說了好多話哎,你以前都不用可能這個詞的,一一你知道變通了!】
01:【……】
“取出龍珠對我無損。”宗闕輕輕捏開了他的口,將龍珠送了進去。
指尖在後背的穴道上點過,瀲月還未來得及反應,已將其吞了下去。
他有些驚訝的看著麵前的人:“你!”
“我不會再全然聽你的話了。”宗闕起身將他抱了起來。
瀲月心緒略有起伏,還是微鬆了一口氣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道:“你從前也未曾全然聽我的話。”
小龍就是太不聽話,若跟他闡明利害讓他離開,他必然不肯,他隻能出此下策,傷了他的心,讓他從此再不信人,可好像還是失敗了。
抱著他的手臂很穩,這個懷抱也很寬大,每一步似乎都讓人覺得心安。
“你太愛玩。”宗闕說道。
“如今不敢了,若是亂玩,還不知要被如何處罰。”瀲月抬手,輕輕摩挲著他的下頜道,“其實小龍一點兒都不醜,好看的緊,比那王……”
他的話語未盡,對上了男人看過來的視線。
雖然麵孔有些陌生,但是瀲月卻下意識知道他的情緒:“好,不與王比,他那樣醜陋不堪者怎配跟小龍比,小龍可比我還要好看。”
宗闕未回答他,抱著他繼續前行。
“我們要去何處?”瀲月瞧出小龍心情愉悅了,他總是很好哄。
他若是這般被人對待,必然做不到這般大度,可小龍卻好似全然忘了那日之事。
他的心是黑的,滿心滿眼都是算計,待人時先看利用價值,所做之事說出去絕對會被千萬人唾罵,不配侍奉天神,可這樣的他,仍然有人這般將真心全然奉上。
“隱居。”宗闕說道。
“為何要走著去?”瀲月問道,“你不是會飛嗎?”
“想多抱你一會兒。”宗闕說道。
瀲月手指微收,察覺身體已恢複了力量,連氣息都有些平順時扶住了他的肩膀,湊到他的耳側笑道:“你回去了便能放開?”
“不能。”宗闕看了他一眼道。
“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抱法。”瀲月笑道,“隻是這樣抱著多無趣味。”
“你身體還沒有恢複。”宗闕說道。
“如今有你的龍珠護體,玩一玩也死不了。”瀲月垂眸,輕輕咬住了他的耳垂,察覺男人身體略微停頓了一下時笑道,“還是你不會?我可以教你。”
便是長成了大龍,也還是像那時一般,隨著他揉捏。
他外表冷硬,心卻柔軟,被他這樣的人發現心軟的特點,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你不必如此。”宗闕側眸看向了他道,“我雖要你,你卻非是玩物。”
瀲月輕輕抱著他的脖頸笑道:“你怎知我不是真的想呢?”
“當日之事我知你為何那般做。”宗闕直直看著他道,“你嘴上說著無愧,卻總是想著折騰自己,不必如此。”
瀲月的心髒驟縮,看著麵前的人輕聲道:“你知道?”
“知道。”宗闕看著前方道,“所以我不恨你,亦不怨你,你習慣事事依靠自己,我也無資格譴責你,若我能更強一些,或許你不必出此下策。”
瀲月很難說清自己心中那一刻的想法,隻是發覺自己已經死寂的心好像再次跳動了起來:“笨蛇。”
“嗯。”宗闕應了一聲。
瀲月輕輕歎了一口氣,倚在了他的懷裏道:“你真不想屬於天神的人占為己有嗎?”
抱著他的人未答,但瀲月察覺他微微收緊的手臂時笑了一下。
心願已了,從此之後便是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月色輕移,宗闕的步伐停下時,那一抹月色藏在了樹影之後,透過婆娑的樹色,可以看到些許波光粼粼的銀光,瀲月還想再看,卻被抱著進了那湖邊被樹影遮擋的小屋。
他們進入時,燭火直接亮起,瀲月被放在了榻上,觸手的是柔軟的綢緞,整個屋子看起來十分的精致雅清。
抱著他的人轉身離開,再過來時手上拿上了帕子。
“你這些日子都在布置此處?”瀲月在他的帕子落在唇角時,完全看清了男人的樣貌。
果然是一等一的好樣貌,頗有玄龍的威儀和風範。
他湊近擦拭著,瀲月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問你呢。”
“此處布置隻用了一個時辰。”宗闕擦拭著他頸側的血痕道。
“一個時辰?”瀲月有些疑惑。
“嗯,選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再選了一個合適的屋子移到此處。”宗闕說道。
“那之前都去做什麽了?”瀲月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口處,手指卻未落上去。
那時即便知道,他被迫逃走時約摸也是傷心的。
他做過的事從不覺得後悔,便是錯了,他也認栽,認罰,認生死,在未見麵前,也是不後悔的。
隻是不知是否是見麵三分情的緣故,他終究還是有些後悔那時下手太重。
“去了海裏。”宗闕起身,將帕子放在一旁,從櫃子中取出了一套衣服放在了床上,“可要沐浴?”
“好。”瀲月試圖起身,發現身上還是有些無力,“動不了。”
“我幫你。”宗闕垂眸,解開了他的衣帶,將那染了血跡和煙塵的外套脫下。
他目光不動,瀲月任他解下了自己褻衣的帶子道:“你去海裏是尋到了寶物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嗯。”宗闕解了他的褻衣,看著麵前含著笑意絲毫未羞的人,抬手解下了他的發冠。
發絲散落,手腕卻被握住了,這剛剛經曆生死之人好似從未將那樣的事放在心上:“你何時喜歡我的?”
“你不知道?”宗闕問道。
“我也是那日你同我探討人心才留意觀察的。”瀲月摟上了他的脖頸,在被人自然抱起來時笑道,“若非靈鹿化形那日你捂我眼睛,還真是察覺不到你竟對主人有覬覦之心。”
“那時我知你無心此事。”宗闕走向了屏風之後,那裏有一個浴桶和以竹節連通的涓涓細流。
桶中熱氣嫋嫋,一看便是溫水。
“侍奉天神者沐浴需用淨水。”瀲月垂眸看著說道。
“你從此不侍奉他了。”宗闕將他放在了桶中說道。
“好吧。”瀲月看著浸在胸膛處的熱水笑道,“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所以何時喜歡我的?”
“一直。”宗闕拿過了一旁的帕子道。
“難怪你那時與我共浴時總是恨不得逃之夭夭。”瀲月輕撫著桶中的熱水,看著落在肩上的帕子道,“如今倒是不說非禮勿視了。”
“隻是幫忙,日後你能行動時便不會如此。”宗闕輕輕攏起他的發絲道。
“這桶有些小了。”瀲月轉身趴在了桶沿上道。
“你想要多大?”宗闕將溫水小心從他的頭上淋下。
“起碼要能容下我們兩個。”瀲月眨了眨睫毛上的水珠笑道,“你覺得呢?”
“好。”宗闕答應道。
月上柳梢,燭火輕晃,宗闕抱著滿身還帶著熱氣的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你這能力倒是方便,省了好多麻煩。”瀲月被放在床上時輕繞著自己的發絲道。
他能祈雨,卻不能控水,可麵前的人卻能控製極細微的水流,讓發絲可以直接變幹。
“嗯。”宗闕應了一聲,托住了他的頰。
瀲月抬眸,已被靠近的人吻住,吻是深吻,一時讓人錯愕,腰身後頸已被扣緊。
燭火輕晃,透過半睜的眸,氤氳的讓人心亂。
“不是說不要?”瀲月躺在榻上,扶著他的肩膀看著眸中極為深邃的人道。
往日祈雨,必需祭品,但此時他覺得自己才像那個祭品,沐浴更衣,毫無抵抗能力的躺在此處,讓人輕吻憐愛。
“你恢複之前我不會要你。”宗闕的吻落在了他的下巴,順著那處落在了他的頸側。
“所以現在是嚐嚐味道?”瀲月摟住他的肩膀笑道,“龍性本淫,真的能忍得住嗎?”
“嗯。”宗闕應了一聲,扣住他的脖頸吻上了他的唇。
他想要他,從前他總是束手束腳,如今不會了。
燭火亮了許久才熄滅。
……
清晨在鳥鳴聲中到來,榻上躺著的人輕輕動了動,潔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抓握著,眉頭輕擰,驀然睜開眼睛,在看清周圍的環境時眸中的狠厲轉為了茫然之色。
散落的發絲在床榻之上逶迤而過,隨著人起身而垂落在了胸前身後。
瀲月掀開了床帳,打算下床時看著自己白皙的手腕,反複打量了一下,竟未看到昨夜小龍留下的痕跡。
雖然他滿心的陰謀詭計,但這副皮囊還是相當招人喜歡的,小龍雖然未曾做到底,卻是親了又親,可見喜歡的緊。
他穿上了鞋子,隨手拿上外衣起身,發現昨日的無力感已消失,胸口的悶痛感也早已消失不見。
外衣披上,瀲月打開門時眼睛輕輕眯了一下,看清了此處的景色。
綠柳如茵,垂落周遭,青草連接湖畔,而那一片的湖泊映著遠山和藍天,綠的十分剔透。
鳥雀在樹梢上跳躍鳴叫,幾隻水鳥飛過,此處雖不及聖地所見的王城繁華,可比起那方人造的庭院,實在是開闊到了極致。
左右寂靜,不見昨日同寢之人,瀲月索性下了台階,踩在有些軟的草地上,朝著湖邊走了過去。
遠看水是綠的,到了近處卻清澈的幾可見底,柳枝垂落,有一部分浸泡在了其中,隨著風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水極遠,一眼似望不到邊,其上有些許煙霧寥寥,縈繞遠山之間,昨夜所見的波光粼粼便是此處的湖水。
他撩過柳枝,肩膀上卻落下了一隻小小的鳥雀歪頭看著他,瀲月伸手揮去笑道:“勿與我太親近,這裏的主人可是小心眼的很,若生氣了,將你生吞了都是有可能的。”
兩聲鶴鳴聲從遠方響起,瀲月抬頭時聽見了落在身後的腳步聲:“你瞧,被發現了。”
他的話音落,已被從身後抱住了:“何時起來的?”
“剛起。”瀲月側眸,看著身後的人道,“怎得把它們帶過來了?”
交錯落在湖邊的仙鶴親密的交頸,連叫了兩聲,正是從前庭院中的那兩隻。
“你若不喜歡,可以煮了吃。”宗闕說道。
“我倒不甚餓。”瀲月看著他道,“你倒是大膽,失了龍珠還敢往那處跑,若真是失手被捕,我便是想救你,也隻剩一副骨頭了。”
“你說話倒比從前別扭許多。”宗闕說道。
瀲月愣了一下笑道:“或許是長出了不太多的良心,又或許是我如今身邊無人,自然不能如從前一般放肆,識時務者為俊傑。”
“龍珠給了你,便是同生共死。”宗闕說道。
瀲月略微沉吟:“也就是說,你若是死了,我不管在何處,都得一起死?”
“嗯。”宗闕應道。
“哦?這個我喜歡。”瀲月輕輕挑眉,往後輕倚,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道,“玄。”
“嗯。”宗闕應道。
“此處風景極好,但我站的累得很。”瀲月笑道,“你變成蛇予我靠一靠。”
“你還未淨麵。”宗闕說道。
“你昨夜親了半宿,還在乎這麽大點兒的地方?”瀲月笑道。
宗闕:“……”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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