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白玉非菩提(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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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離朝局,  湖畔的日子屬實有些清閑,不知是不是龍珠入體的緣故,瀲月倒不需食一日三餐,  腹中也無饑餓之感。
    傳聞有言,若得真龍之珠,可獲長生,誰不知他能夠活到何時,但無需日日進食的確是真的。
    無了三餐之憂,  瀲月亦無什麽口舌之欲,  閑時在湖畔散散步,或是翻閱一些畫本書籍,  除了穿衣茶水需自己經手外,屬實是無需操心任何事情。
    此處屋舍拔地而起,以竹製成,雖不如何華麗,  卻很寬敞雅致,  內設床榻衣櫃,外有茶室書架,臨窗一觀,便可看到湖畔風景,  清新怡人。
    兩隻仙鶴湖畔采水,每每交頸長鳴,聲音遠去,倒比在聖地之中敞亮許多。
    而屋舍之中的很多東西都在添置著,共寢之人每每離開,  會帶回來一些書籍衣物,  填充著原本略顯空曠的此處。
    或是會親自動手,  那一堆木頭敲敲打打,竟是真能成型擺放在屋中,比之買來的東西還要精美。
    刮動木頭的聲音傳來時,瀲月放下了手頭的書,攏好外袍出門,看著正坐在屋外廊下,細細雕琢的人時走了過去,衣袍隨蹲身而逶迤,他伏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問道:“這是在做什麽?”
    “琴,你原本的那一把被燒毀了。”宗闕停下手頭的動作回頭,伏在肩上之人居於此處時似乎不好戴冠,每每以發帶束發,內裏有衣物,外出便不愛著好外袍。
    雖不再是國師,他仍是滿身的聖潔,隻是多了幾分閑適和風流之意。
    從王權爭鬥之中脫身,他卻似乎適應的極快。
    “你還會做琴,小龍到底背著我偷偷藏了多少本事?”瀲月撐在他的肩膀上笑道。
    “很多。”宗闕說道。
    “嗯?”瀲月看著他笑道,“看來跟著我,耳濡目染的很徹底。”
    “近朱者赤。”宗闕取過帕子擦了一下手,拉住他的手腕環過了自己的肩膀道,“既是來了,就先待在此處吧。”
    瀲月看著他重新垂下的眸,環著他的脖頸笑道:“想讓我待在此處陪著你?”
    “嗯。”宗闕應道,繼續雕琢著手中的桐木。
    木屑一絲一絲的落下,然後被那雙手輕輕撫去,雖隻有細微邊角有其形,瀲月卻知道它若做好了,必然不輸於自己先前的那一把。
    小龍做事總是很認真的,從出生時起到現在,總是很認真,認真到讓人想要給他添亂。
    瀲月收回了一隻手臂,穿過了他的腰腹處,在那木板上輕輕敲了敲,然後對上了男人的視線時笑道:“玄,做事要認真,不能被外物所幹擾。”
    宗闕手上有木屑,不便給他衣服上也沾些,回頭繼續做著手上的工作,腰腹處卻被那手輕輕捏了捏,耳旁之人笑道:“果然比從前有力道許多。”
    宗闕放任了他的動作,這個人從前便是這般愛玩的,如今也是。
    可他放任了,身後這人的手卻從他的衣襟處探入,沒有半刻的安分。
    宗闕沉吟,彎腰從一旁拿過了一塊木料遞給了他。
    瀲月有些疑惑的接過,又被遞過來一個雕刀:“做什麽?”
    “拿去玩。”宗闕說道。
    瀲月眉頭輕挑,歪了一下頭看著他笑道:“你把我當小孩子哄呢?”
    “想玩的話我教你。”宗闕說道。
    瀲月起身坐在了他的旁邊,打量著這座小巧的木頭道:“那就雕個小蛇吧。”
    “好。”宗闕將手頭的東西放在了旁邊,擦去了手上的東西握住了他的手,“你是初學者,可先描其形,再……”
    輕如羽毛的吻落在了臉頰上,宗闕抬眸,對上了身旁人淺笑的眉眼和湊近的唇:“你真覺得我想跟你學雕琢?”
    宗闕看著他,輕輕低頭吻上了他的唇。
    瀲月抬手,放在膝頭的東西隨著深吻而掉落,落入草地中很輕,不足以驚動正在擁吻的兩人。
    湖畔無人,縱是有鳥雀鳴叫,卻自得輕鬆恣意。
    一吻分開,瀲月的呼吸帶了些微微的急促,麵前的人卻無什麽異動,隻是看著他的眸色很深,雖然是人的瞳孔,但這樣近的距離,卻好像處於了他的狩獵範圍內,平靜而又危險。
    “你什麽時候要我?”瀲月抱著他的脖頸輕聲問道。
    被這樣看著,卻足以讓他興奮到背後的汗毛直豎,他知道他與常人是有些不同的,越危險的,越刺激的,越是令人窒息的,他好像就越喜歡。
    就像現在,他就像被小蛇盯上的那隻小雞,卻很期待他能咬破自己喉嚨的那一瞬間,一定很有趣。
    “再過一段時間。”宗闕說道。
    “難道是還未到成熟期?”瀲月視線下移。
    “到了。”宗闕說道。
    “哦?不是你的原因,就是我的了。”瀲月摩挲著他的下巴笑道,“小龍應該不會故意吊著我吧?”
    他素來對天神無什麽敬畏之心,不畏人言,自也不懼天譴,從前無人能近他的身也就罷了,如今被這樣又親又抱,清淨了這麽多年的身體可比他的腦袋先食髓知味。
    既是喜歡,自然沒有不做的道理。
    “有這一方麵原因。”宗闕啜吻著他的唇角說道。
    這個人是絕對忠於自己的欲望的,離開了需要他偽裝的地方,便不知收斂為何物。
    “那另外一個原因呢?”瀲月問道。
    “龍珠會改造你的體質,憑你現在的體質承受不住。”宗闕說道。
    瀲月的呼吸微滯,抬手摩挲著他的臉龐笑道:“蛇的構造與人類不同,龍呢?”
    “也不同。”宗闕說道。
    龍性本淫,進入成熟期很快就會進入求偶期,一旦進入,伴侶的體質便極為重要,龍之所以不尋找人類作為伴侶,某種原因就是體質太差,一個不小心,很可能直接死掉。
    “真是讓人期待。”瀲月收緊了手臂,吻上了他的唇笑道,“現在先讓我適應適應。”
    那一日的琴未有任何進展,隻是靜靜躺在廊下許久。
    ……
    一曲悠揚,好似賦予了那湖麵無盡的波光,鳥雀匯聚,仙鶴飛舞,撫琴之手如玉,坐在湖畔之人發絲隨發帶飛舞,好一幅人間仙景。
    琴聲之中有一抹簫聲混入,撫琴之人抬頭,唇角輕勾,撫琴的手未停下,合奏之音卻好像驅散了琴聲之中的曠遠,讓那波光更加灼目。
    一曲終,尾音久久不散。
    宗闕垂眸看向了樹下之人,對上了他抬起的視線,那雙眸中蘊著笑意道:“吹得真好。”
    “你也是。”宗闕說道。
    “哦?我何處吹得好?”瀲月手壓在琴弦上笑著問道。
    宗闕沉默了一下,收起了那管簫問道:“你可想知道外界之事?”
    瀲月輕輕轉眸,看向了麵前的波光道:“你想說,我便聽。”
    此處與外界或許是互通的,但過了許久,卻未見一人前來,連誤闖者都沒有,他們是隱居此處,也是小龍把他放在了此處。
    宗闕行至他的身側,坐在了他的身後,扣住他的腰身道:“巫厥自我那日將你帶回來時便死了。”
    “他的死亡已是既定,你倒是好心,讓他少受了些折磨。”瀲月笑道。
    “各地王族雖滅,可有旁嗣,總有上位之人,雖有爭鬥,但天下未亂。”宗闕說道。
    瀲月的手指輕輕勾動,帶起了一抹雜亂的琴音,他轉眸看向了身後的人笑道:“從前不說,如今怎麽想說了?”
    “透露一點兒,讓你想知道更多。”宗闕說道。
    瀲月輕怔,微微後倚,枕在了他的肩上仰頭笑道:“小心眼的龍,你若想罰我,也該選些激烈的手段,比如告訴我巫厥未死,我必日日坐立不安,隻恨不得從此處飛出去手刃了他。”
    “我們並非仇人。”宗闕說道。
    瀲月睫毛輕動,別開了視線道:“可你的確把我關在了此處。”
    “犯了錯,自然要受一些罰。”宗闕說道。
    瀲月唇角輕勾了一下:“這叫什麽罰?”
    他雖計謀沁入骨髓,心弦時時都未鬆下,不太適應這樣太過幹淨之處,但於他而言偽裝自己待在聖潔之地早已是習慣,日日磨礪心境,反而能知道自己還活著。
    “那便關上幾十年。”宗闕說道。
    瀲月回頭,攬上了他的肩膀笑道:“好小龍,你比我厲害,關上幾十年我實在受不住。”
    他倒不介意被關上幾十年,待在何處都是待,有小龍陪在身側,與從前並無半分不同,隻是這約摸是他想出的最重的處罰了。
    宗闕看著懷中幹脆求饒之人,擁緊了他道:“在此陪我一段時間。”
    瀲月對上他的視線,輕輕扣住了他的肩膀道:“好。”
    當初之事他做了便不後悔,也不期冀誰能原諒他,便是對不起何人,將他的骨灰掏出來揚了解氣也行。
    可小龍雖不恨他,也不怨他,但心中應是有些難過的。
    瀲月的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處,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道:“對不起。”
    小龍的體溫有些偏低,如今更是聽不到他的心跳,那顆龍珠在他的體內,這筆債,怎麽還都是還不完的。
    “沒關係。”宗闕輕輕扣住他的頭道,“從前之事雙方都有錯處,隻是今後許多事你要告知我,我亦不會隱瞞你。”
    從前之事,他尊重他而不過問,不插手,以至於自己被放在了需要保護的位置上,而懷裏的人將他養大,也很自然的將他放在了需要保護的位置上,雖是彼此信任,但他們的確缺少交流。
    瀲月輕歎道:“我不太習慣與人訴諸心意。”
    “那便慢慢習慣,何時習慣了,何時放你出去。”宗闕說道。
    瀲月愣了一下,笑著抬頭道:“好霸道的小龍,其實倒也不是不能說,隻是我說了,你可會按我說的做?”
    “看情況。”宗闕說道。
    “那可能要習慣很長一段時間了。”瀲月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抬頭看著他的下頜,手指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唇道,“那床笫之事可否聽我的?”
    宗闕看著他眸中的躍躍欲試道:“分情況。”
    “玄真是謹慎,我不能拿你如何的。”瀲月輕輕湊近他的耳邊道,“我隻是好奇,你的舌頭能不能直接變成蛇信。”
    宗闕:“……”
    他總是能在他覺得足夠了解他時提出更多的奇思妙想。
    “玄,試試,我不會咬到的……”瀲月的話沒說完,已被扣住頭按在了草地上吻住。
    草地柔軟,綠柳如茵,二人親密而無人打擾。
    親吻的人抱的很緊,一瞬間讓人好像有被纏住而窒息的感覺,但他的呼吸很淺,蛇類天生的優越性足以讓他不呼吸也可以繼續延續生命。
    可瀲月不行,即便他得了龍珠,習慣了人類的呼吸方式,在被鬆開時感覺腦中都有一種窒息後的混沌。
    “玄……”
    宗闕起身,看著長發散落,麵色微紅的人,將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國師傾城,從來不染塵埃,這樣的紅暈從前更是從未出現在他的身上過。
    從前他屬於天神。
    瀲月扶上了他的肩膀,在被輕輕啜吻時笑了出來:“這就不行了?嗯?”
    宗闕扣緊了他的腰身,朝著小屋走了過去,從此以後,他隻屬於他。
    日頭東升西落,即使到了夜間,小屋中的燭火也是許久未燃。
    1314倒是沒被關進小黑屋,但它在查龍的發情期長短,各個世界各有不同,但是從蛇類發情期3到10個月來算,龍隻會更長,再加上樂樂說的不行buff。
    【總覺得他不能活著走出來。】1314每隔一天就擦除賬本上的一劃,兢兢業業的工作。
    01:【……】
    【可惡,這個物種竟然省了補腎藥劑!】1314在擦了一個正字後後知後覺道。
    01不理它了,再理它自己可能也會被帶跑偏。
    星辰起落,在1314覺得自己絕對能擦完一頁賬本時,屋門從其中打開了,巨大的黑蛇從其中遊了出來,直接在兩隻仙鶴的驚叫聲中遊進了湖裏,待他再上來時,一條堪稱巨大的魚被他拎在了手上,走向了許久未動的廚房。
    【吃魚哎,一一,你說樂樂有沒有可能懷孕啊?】1314突發奇想。
    畢竟宿主是龍,萬一這個世界有什麽特異功能,改造個體質,樂樂就可以自己生小龍給自己玩。
    01:【……】
    它知道它近誰了。
    些許飯菜的香味順著房屋飄著,瀲月是被腹中的饑餓感喚醒的,他睜開了有些困倦的眼睛,想要起身時卻發現如今無力的狀態比他剛剛死裏逃生時還要嚴重一些。
    不說手腕,便是手指上的痕跡一時也未褪去。
    低估對手是要付出代價的,他不僅沒有認知到,還挑釁了數次。
    房門打開的聲音從帳外傳來,瀲月閉上眼睛呼吸平穩,過了片刻,有微微的亮光映入了眼中,床邊有輕輕的動靜壓下,隻是久久未動。
    比耐心這種事國師從不會輸給任何人。
    宗闕看著床榻上墨發溢散的人,他的呼吸很輕,聽不出什麽端倪,眼瞼也未顫動,看起來好似真的睡著了一樣氣息微微,隻憑睡顏便可以蠱惑人心。
    他看了兩眼,試了試魚湯的溫度,手落在了對方的頸側,探著那處的心跳道:“吃點兒東西。”
    瀲月知道被他發現,睜開了有些困倦的眼睛,看著坐在床畔一身沉穩的男人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腕。
    “笑什麽?”宗闕起身將他扶起,靠在了自己的肩頭問道。
    “笑你在床上時與此時判若兩人。”瀲月略微抬頭,“之前似真能將我吃了一般,我都看見陰曹地府的模樣了。”
    宗闕端過了一旁的魚羹,舀了一些送到了他的唇邊道:“什麽模樣?”
    瀲月張口含下,魚羹鮮滑入腹,倒讓人清醒了很多:“陰森森的到處都是蛇,隻有玄你坐在正殿之上,上書閻王二字。”
    “龍族的發情期時間有些長,辛苦你了。”宗闕說道。
    瀲月抬手,伸手摸了摸他的下頜笑道:“也不算長。”
    雖不知今夕何夕,但總共也不過是數日,雖是挑釁了,可這種程度不過半日便能恢複,過程最是美妙。
    “還未結束。”宗闕又舀了一勺送到了他的唇邊。
    瀲月輕輕抿唇,握住了他的手腕道:“還需多久?”
    “三個月。”宗闕說道。
    瀲月想要從他的懷裏起身,卻發現被扣住了腰身根本無法動彈:“我突然發現不甚餓了。”
    “主人怕了?”宗闕垂眸問道。
    他的聲音低沉而磁性,帶著獨屬於他自己的平靜,可就是這樣的聲音叫主人時會讓人渾身都會激靈,尤其是在耳邊輕喚,似是呢喃蜜語,讓心尖發癢。
    瀲月不得不承認他家小龍長的極好,看著是個小古板,肚子裏可就不一定是黑的白的了:“玄,我不吃激將法。”
    “先吃東西。”宗闕說道。
    “三月不行,若真是兩隻腳都踏進了陰曹地府,我怕哭的是你。”瀲月妥協道。
    他不過是區區一個人類,縱然體質還不錯,但與巨龍相比,屬實是為難自己了,真的會死的。
    “放心,你的體質還會繼續加強。”宗闕將粥舀到了他的唇邊道。
    “玄,此事需細水長流,竭澤而漁不可取。”瀲月說道。
    宗闕垂眸看他,瀲月覺得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微妙:“我說的不對嗎?”
    “對。”宗闕將他再往上扶了些道,“先吃東西。”
    瀲月:“……”
    他說了對卻不說決定為何。
    小龍果真是學壞了。
    一碗魚羹吃完,宗闕在他身後墊了軟枕後將人放了下去:“先坐一會兒再睡。”
    “唔。”瀲月看著他出去,趴在軟枕上略微打著哈欠,看著指上的紅痕微微消散。
    發情期啊……小龍難得熱情,可不是由著他玩。
    ……
    烈陽高照,已是到了秋日,日頭還是毒的讓人發暈。
    有腳步聲匆匆穿行在叢林之中,一隻箭從林中穿過,射在了肥碩的兔子身上。
    “厲害啊,剛!”有著濃重口音的男聲響起,拿著弓箭的男人撥開了濃密的樹枝朝著那處走了過去。
    “遠遠就看見它了。”另外一個穿著麻衣的男人靠近,手上同樣提著弓,雖然看著有些簡陋,可是其上的弦卻上的很緊,他們的背簍裏也有幾隻獵物躺在其中。
    兩個人到了近前,卻隻看到了落在枯葉上的血跡。
    “跑了!看來那一箭紮的不深。”剛看著血跡道,“應該沒跑遠,追,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能夠抓一窩。”
    “走!”另外一人跟了上去。
    兩人在樹林之中一路順著血跡穿行,卻聽到了天空中傳來的鶴鳴之聲。
    兩人抬頭,那一雙白鶴盤旋於高空之中,身形修長而優美,在碧空之中極為吸睛。
    “剛,那不是貴族老爺養的鳥兒嗎?”一人眼睛亮了。
    “可不是,能換好多錢呢。”剛捏著弓也有些激動,“可是咱們這箭可射不到。”
    “什麽射到射不到,這種鳥當然得抓活的,才能賣出好價。”那人緊緊盯著天空,判斷著方向道,“這是一對,說不定會有蛋,走,去設陷阱。”
    兩個人一拍即合,當即朝著那鶴影所在的地方跑去,越過了這座山嶺,已見那波光粼粼的湖泊:“這裏還有這麽大一個湖,之前都沒來過這兒。”
    “這離家可遠著呢,今晚可趕不回去了。”剛跟他一同下了山坡,一起壓低身形在樹林之中穿梭。
    水汽已近,鶴影在天空中盤旋,兩個人在碰到木屋時齊齊低頭,對視了一眼繞了過去,本打算打量那仙鶴落腳之地,卻皆是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湖畔柳枝輕晃,仿佛一片仙境,可是在那地上卻有一條極其粗壯的巨蟒盤在那處,粗處便有桶粗,身形極長,若從山頂看,恐怕都能看成是黑土組成的小路。
    可那又的的確確是一條蟒,一口便似能吞下一個人,大的讓人肝膽俱裂。
    而在那巨蟒盤著的身體裏,兩個人齊齊看見了一抹白影,白衣如雪,墨發散落,眉眼如畫,隻看側臉便恍若仙人降世,可他被那蟒束縛住了腰身,幾乎提起在半空之中,眼看就要被吞了。
    “你瘋了?!”剛吞了一口口水,拉住了旁邊的人小聲道,“快走,它現在有食物還不至於注意到我們,那一個人可不夠它塞牙縫的。”
    那人惶恐的點了點頭,轉身時扭頭,那一身聖潔的仙人似是扭頭看了過來,好像是在求援,可那蟒似乎還在收緊,更是好像看見了他們,吐了吐蛇信。
    這是蛇探路的標識,兩個人心髒猛跳,頭也不回的往來路跑去,即便滿頭大汗也沒有停下。
    他們的身影消失,草地上的美人捧住了那巨大的蛇頭,在上麵親了親笑道:“玄明明生的這般好看,瞧把他們嚇的。”
    宗闕吐了吐蛇信,在那手勾動時蹭了蹭他的脖頸,勒緊了他的腰身:“別亂動。”
    “你看我哪兒敢亂動?”瀲月笑了一下,驀然伸手抱住了他的頭,“你瞧主人像個聽話的嗎?嗯?”
    因為他的不聽話,身上自是又被纏了一圈,兩隻鶴高高飛於穹頂之上,無一敢下來。
    ……
    獵戶逃離,汨地穹山穀中出了一條巨蟒的事也傳了出去。
    “聽說那條蟒有水缸粗細,一口就能吞數人!”
    “那兩個獵戶在見他的時候,已經在吃人了,連仙人都能吞下。”
    “可不是,那地方聽說屍山血海的,全是骨頭。”
    “據說那蟒吃人的時候不是吞,那是一口氣直接吸進去的,一次能吸七八個,那地方的人都被吃絕了。”
    “太可怕了,得請巫來吧。”
    “巫都被吃了。”
    “王族據說正招人打算屠蟒呢,沒人敢去。”
    “什麽蟒?”一執劍之人攔住了過路的人道。
    路人上下打量,見他一身布衣,連劍都被布層層裹起來時道:“你這樣的還是別獵蟒了,那蟒可凶的很。”
    “他這樣的怎麽……”與劍客同行之人抬了一下帷帽,話語出口時卻被同行之人頂了一下,路人的麵前則被遞過去了幾個錢。
    先前的劍客道:“勞煩您告訴我們一下地點。”
    “行吧。”路人接過了那幾個錢道,“就是汨地的穹山穀裏據說出了一條巨蟒,吃了好多人了,很多巫和王族派出的人都死在那裏了,我也就知道這麽多,其他的不知道了。”
    “多謝。”劍客抱劍說道。
    路人擺了擺手離開,戴著帷帽的劍客道:“那到處吃人的沒可能是玄吧。”
    “謠言亂傳,誰知道最初是什麽,還是要去看看。”布衣劍客抱著劍道,“反正也無其他線索。”
    “也對,走。”劍客壓低了帷帽,“若是見到他,我必得好好抱怨一番,把人扔在半路自己飛走算怎麽回事。”
    “若主人在,你敢抱怨?”乾朝著鎮外走去道。
    “自然,我可是要連主人一起抱怨的。”坤跟在他的身側沉聲道,“我寧願同主人一起死了,也不願被支出去苟活。”
    兩個人離開鎮子朝著汨地而去,烈日之下,那兩個獵戶帶著士兵在林中穿行,可繞了數圈,卻怎麽都沒了那片湖。
    “你們不會是看花眼了?”
    “不可能啊,肯定有湖,那湖可廣的很,之前就這個地方就能看見,我打兔子的血還在這呢。”
    “那湖在哪兒呀?都在山上找了幾個時辰了都沒看見,它不能憑空消失吧?”
    “說不定那是仙人的仙術呢。”獵戶說道。
    “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們要是再敢亂傳,我就把你們抓起來!”士兵抬了一下的刀,在獵戶梗著脖子不敢吭聲時帶著人走了。
    而在遠處的樹蔭之下,瀲月抱著那隻腿上包著布的兔子,看著結界外離開的人影道:“你那日是故意讓人看見的?”
    “汨地與豐地不遠,乾坤二人若聽到消息,能自己找過來。”宗闕揚起了魚竿,看著上麵的小魚,直接將其拋到了空中,自有仙鶴直接叼走吞入腹中。
    瀲月手指一頓,將懷裏的兔子放在了一旁,坐在了宗闕旁邊,揪了根草葉逗著桶裏的魚道:“他們若來了,隻怕會興師問罪。”
    “編織謊言也總有知道的那一日。”宗闕說道,“與其怕他們擔心而欺瞞,不如坦誠相告。”
    瀲月抬眸看他,對上他的視線時起身拍了拍他的一隻手,在那隻手抬起時坐進了他的懷裏笑道:“我與你在一處之事也要坦誠相告嗎?”
    宗闕扣住他的腰身道:“可以,我不懼他們。”
    瀲月笑了出來,手上的草葉輕輕點上了他的鼻尖笑道:“他們若知道,可是要與你拚命的。”
    乾坤二人最大的好處便是忠心,令出必行,才會一直留在他的身邊。
    這樣的服從自然不是因為利益,而是有一些主仆感情在的,他借他們的手除去想要除去之人,最後也會想要將他們留下,因為他們隻是刀,而他是執刀的人。
    隻是他若不在了,那兩把刀恐怕也會折斷,即便心存希冀,同生共死之事恐怕也無從避免。
    他身旁皆是鮮血,隻有小龍的手是幹淨的,可他心心念念保有他的幹淨,結果早已是一條黑心的小龍了。
    皆是能同生共死之人,若知道他被一方搶走了,哦,不,“玷汙”了,自然要與人搏命的。
    “我盡量不弄傷他們。”宗闕握住了他的手,看著他手上的草葉道,“你這葉子剛剛沾了哪裏的水?”
    瀲月輕動眉頭,想要起身,卻被緊緊扣住了腰身道:“你那桶裏的,你日日在這湖水裏遊,魚也日日在其中,你不會嫌棄它吧?”
    宗闕看著他,握著他的手轉了朝向,眼看要沾到自己臉上,瀲月輕輕鬆開了手指,看著那草葉飄飄揚揚的落地,唇角勾起了笑容:“笨龍,這草葉可捏在我手上呢。”
    他的話音剛落,宗闕的鼻尖已抵上了他的頰。
    瀲月躲閃不及,扶住了他的肩膀道:“知道錯了,好小龍,不蹭了,一身的魚腥味。”
    宗闕看著他道:“不是說不嫌棄?”
    “這事還是有些怪的。”瀲月從懷中取出了帕子,擦拭著宗闕臉上的濕痕道,“這魚與水皆在湖中,我們日日飲湖中水倒覺得沒什麽,可裝在桶裏便覺得黏黏膩膩。”
    他擦完了宗闕臉上的,又翻了麵擦了擦自己臉上的道:“人心還真是古怪。”
    “湖中是活水,自能淨水。”宗闕說道。
    “唔,玄真聰明。”瀲月笑著湊近,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道,“你的魚跑了。”
    宗闕抬竿,果然上麵的餌料已經沒了,他單手收著竿,另外一隻手將懷裏想要偷溜的人攬了回來。
    丟了芝麻撿了西瓜,自不能讓西瓜也跑了。
    瀲月見跑不掉,索性靠在了他的懷裏笑道:“好了,你把最漂亮的魚釣到手了,可要看緊一些。”
    “好。”宗闕應道。
    ……
    那些魚被釣了起來,挑挑揀揀的,一些漂亮的被養在了屋旁開辟的小池塘裏,瀲月每每喜歡坐在那處灑下一些魚食,然後撫上一曲。
    而仙鶴也從原來的湖邊落在了小塘邊,低頭便能從其中啄到魚,十分的優雅且懶怠。
    “真想將它們燉了吃了。”瀲月坐在廊邊說道。
    人在見到與自己太過相似的東西時,其實是不那麽順眼的。
    “真的?”宗闕問道。
    瀲月覺得他但凡敢說是,這兩隻鶴就得擺上他們下一餐的餐盤:“假的。”
    或許是遠離了陰謀,人的心也會變軟,到了如今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宗闕看向了他,瀲月拋盡了手中的魚食,靠在了他的懷裏笑道:“撫琴觀鶴乃是雅事,但你若是想吃,我還是願意的。”
    “不想。”宗闕攬住了他說道。
    兩隻鶴吃飽了,便梳洗一番展翅高飛,瀲月抬頭看著道:“等乾和坤來見過了,我們兩人離開此處去外麵轉轉可好?”
    “不帶他們?”宗闕問道。
    “為何要帶他們?”瀲月笑道,“你若喜歡與我親近時有人看著,我自是不介意的。”
    “就我們二人。”宗闕說道,“你想去何處?”
    “如今外麵不知情形如何。”瀲月說道。
    “巫地之事,王族死傷慘重,巫因圍攻國師和獵龍之事,地位有些下降。”宗闕說道。
    巫亦是人,說是一生侍奉天神,可修行不順者仍然需要為了生計而奔波,有了欲望,自然不會全心全意。
    “下降也好,終有這樣一日。”瀲月說道,“淩駕於王族之上,可決國之命運,終會成為眾矢之的。”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月族之禍便是因此而起。
    雖是王族貪婪之故,但小兒抱金過鬧市,無保護能力時,人心是經不得半點考驗的。
    “不過你說巫圍攻國師是什麽意思?”瀲月詢問道。
    “月族被滅之事,我已昭告於天下。”宗闕攬著他的肩膀道,“抱歉。”
    他不想他蒙受巫地數條大罪,但此事是他心中的傷口。
    “你將真相公諸於天下,有何好抱歉的?”瀲月輕輕仰頭笑道,“我那時想說,怕也是沒人信的。”
    月族死傷慘重,但族人一生行善,若與他這樣陰謀詭譎之人摻和在一處,隻會覺得月族之人皆是居心叵測,難免被人汙名,還不如不說,可由玄說來不同。
    真龍降世,又能從眾巫麵前帶走他,本就已經等同於神明,自是天地清名,如此出行,應該不至於處處皆是謾罵聲了。
    他雖不懼,但聽著厭煩,難免會忍不住給人些教訓,如此也算是省時省力。
    “想去何處?”宗闕看著他問道。
    瀲月沉吟了一下道:“去月族之地如何?我想去將他們的屍骨收斂起來。”
    之前未去,一是因尋覓不到,二是怕打草驚蛇,他多年步步為營,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好。”宗闕應道。
    “然後再去南地看看,據說當時你就是被從南地撿回來的。”瀲月笑道。
    “好。”宗闕不認為那撿蛋之人會說實話,但無所謂去何處。
    “去看看有沒有別的蛋可撿,萬一能再孵出來一條小龍……”瀲月瞄著他的神色,輕輕摟上他的肩膀笑道,“我記起來了,我說從前讓你找個雌龍下蛋你氣到不行,原來那時就盯上我了?”
    宗闕:“……”
    “小心眼的龍,眼光真不錯,一盯就盯最漂亮的。”瀲月笑著,被他托住臉頰含住了唇邊的笑意,輕輕闔上了眸。
    柳梢輕拂,已染上了暈黃的色澤,透過微闔的視線,卻比綠意更加熱情一些。
    鶴鳴聲響,無人注意那兩道腳步聲停下,直到一聲爆喝聲響起:“你們在幹什麽?!!”
    宗闕略微鬆開了懷裏的人,瀲月呼吸輕喘,與他對視笑道:“瞧,我說的吧,跟捉奸似的。”
    宗闕:“……”
    “你這個淫賊,放開主人!!!”坤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劍的風聲襲來。
    “小心。”瀲月提醒,但見身旁人伸手,那拔劍刺來之人直接懸浮在了半空中,寸步不能移。
    “你這個淫賊,放開我,有本事單打獨鬥,老子活剮了你!”坤憤怒異常,掙紮不斷,看著那摟著主人的男人直接怒火中燒到失去理智。
    “玄,我覺得你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乾近前也提著劍,比坤更冷靜一些,隻是目光同樣很沉。
    “玄?!”坤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瞪大了眼睛,卻更憤怒了,“你竟然……你竟然對主人有這種心思!!!你……”
    他的話在瀲月的吻落在男人的臉上時戛然而止,嘴巴張開,手中的劍直接掉在了地上。
    “解釋就是我瞧上了玄的美色,不打算侍奉天神了。”瀲月笑道。
    宗闕看向了他。
    “好了,放他下來吧。”瀲月說道。
    宗闕撤了力道,坤直接落在地上,但即便趴在地上,也在盯著他們二人:“可,可他是條蛇啊。”
    “生的好看最重要,物種是什麽有什麽要緊。”瀲月說道。
    坤啞口無言,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瞪著宗闕滿心的不爽,因為他真的生的好看!
    乾蹙著眉頭,收回了劍道:“主人,我們聽聞聖地被焚了。”
    坤驀然看向了瀲月,拳頭握了起來:“主人……”
    “此事說來話長。”瀲月思索著措辭笑道,“我之前不是說過,若能活下來,自會與你們碰麵,如今不是見麵了?”
    乾與坤張口欲言,皆是停下了話頭,不論如何,主人平安無事就好。
    隻是玄……坤看著坐在那裏的男人,一條蛇和一個人,靈寵和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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