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師尊水端穩(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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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樂幽略微遲疑。
    “什麽?”宗闕問道。
    “師尊,徒兒體內的陰火到底是什麽?”樂幽詢問道。
    他築基之時有此陰火,可被蔽日壓了下去,蔽日受損,體內陰火之力反撲,如今有了蔽日,陰火再度被壓了下去。
    宗闕看著他眸中的求知沉吟,很多事情不知道,反而心思純然,一旦知道了,即便再如何阻止自己去想,也會受其幹擾。
    可他已經成年了,很多事情隱瞞,隻會更多揣度。
    “你真的想知道?”宗闕問道。
    樂幽手指微緊,看著師尊眸中難得的遲疑之色,知道這應是重要的事情,甚至可能會對他影響很大,從前才未告知。
    他能承受得住知道的真相嗎?他應該承受得住的,他亦想知道自己身體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不是一味讓師尊幫他去承擔。
    樂幽輕沉了下氣道:“是,徒兒想知道。”
    “跟我來。”宗闕進了洞府說道。
    “是。”樂幽匆匆跟上了他的步伐。
    宗闕落座,樂幽從一旁的小桌前斟了茶水奉上:“師尊請用。”
    青年言行之中自有崇敬,宗闕伸手接過,看著重新立於對麵的青年道:“不必緊張,此事說來也不甚嚴重。”
    樂幽看他喝茶時的平靜神色,微微放鬆了心神,若想成大能,自然要扛得住事情,此事師尊既說不嚴重,那便是可以解決的:“是,徒兒恭聽。”
    “天地陰陽,男子為陽,女子為陰,陰陽相生相克,多為天理尋常,但若逆了尋常,便會與常人不同。”宗闕放下了茶盞,看著對麵極其認真的青年道,“你體內陰火是因體質而生,天陰之體生來為爐鼎。”
    爐鼎二字一出,樂幽的神色瞬間門一滯,修行日久,他自然知道爐鼎為何物。
    修真界有雙修之法,乃互惠互利,亦有采補之法,卻是魔修手段,因為其是將另外一人的修為化為己用,被采補者嚴重時全身經脈枯竭,道死身消。
    采補之事分三種,一種是尋常修士強行采補,另外一種是將修士注入無數丹藥,不顧其日後前程,將其培養成爐鼎,還有一種最為特殊,便是天生爐鼎。
    天生爐鼎者可以容納許多丹藥,進境極快,隻是即便有修為,也是力弱無法使用。
    采補之道傳言進境極快,且靈力純粹,隻是有得亦有失,即便進境,實力必不能勝過精心打磨之人,可它的,就比如元嬰修士終是與金丹修士境界不同,壽命亦不同,魔修多行此道,此道陰損,為正道所不容,師門教導,此法絕不可用。
    前兩種許多人不至於鋌而走險,可天生爐鼎者卻像是為天所棄,天生便是用來為人享用的,若被發現,魔修必然人人爭搶,在相處弟子口中,此種體質實在可憐。
    天陰之體,難怪他修成築基時體內陰火不可調動,原來如此。
    所以師尊才贈了他蔽日,使陰火不生,將體質掩蓋。
    “師尊早就知道嗎?”樂幽輕沉著氣詢問道。
    蔽日並非他築基後煉成,而是在他築基前師尊就開始遊曆四方準備了,為的便是壓下此體質,不致使他人覬覦。
    “嗯。”宗闕應道,“你的體質比之尋常天生爐鼎更特殊,隻可采補一次,效果奇絕,天陰之體,據說能突破傳說之境,勿讓他人察覺。”
    “傳說之境?”樂幽詢問道。
    “化神之上。”宗闕說道,“此界靈氣匱乏,化神為最高,但在太古時期,靈氣充沛,化神之上還有大乘渡劫,渡劫期渡過天劫,可飛升成仙,永享長生,故而對修真界中人吸引力極大,切勿讓他人隨意近身,親近於你。”
    樂幽聽他所言,便知自己這體質為何必須掩蓋起來了,傳說之境,永享長生:“當真突破嗎?”
    “不能。”宗闕看向他道,“采補之道為下乘,即便以此突破,化神之上還有出竅,合體,大乘,渡劫之境,即便能就此突破。也無法到達頂峰,若憑此能成仙,還要修行何用。”
    “是,徒兒知曉。”樂幽不知旁人,但他知道師尊是最不喜借他人修為之事,故而師尊才能如此強悍。
    若無師尊庇護,他這樣的體質不言,但是樣貌,便要受一番磋磨。
    但若真的被迫雌伏,他便是劃花了臉,將自己弄的體無完膚,絕了這全身的經脈,道死身消都不會讓人得逞。
    樂幽念頭輕動,不知為何會想到若無師尊的後果,渾身激靈了一下,輕輕吐了口氣道:“那體內陰火可會生出心魔?”
    “心魔不因體質而生。”宗闕知道他應是察覺異樣了。
    但他似乎也未有前世的記憶,兩段記憶不互通,他亦不知如今是何情況。
    “那可會影響心境?”樂幽心情微沉。
    他知自己體質不如何擔憂,隻要不暴露便無事,可他從在飛舟上入睡後,再醒來便已回到此處峰頂。
    “無雜念便不會。”宗闕說道。
    體質之事可以言說,前世今生之事涉本源世界規則,不可言說,而且此情況屬實複雜,一人有兩段記憶,且不互通,亦不知會不會互通,影響如何,此種情況,隻能他自己解。
    樂幽再度沉吟問道:“那弟子自飛舟上睡著後可有異樣?”
    宗闕看著他開口道:“未有。”
    小徒弟自然心性純良,可那蘇醒的另外一麵卻並非如此。
    經曆不同,思維自也不同,前世記憶亦不知他記得多少。
    樂幽輕輕滯了一下,未有,難道是潛意識?又或是他的記憶出了問題,再或是他無意識的期間門有另外一人占據了他的身體,操控行事?可師尊為何半分未覺?
    “那徒兒有沒有可能被人奪舍?”樂幽思及那死去的血竭尊者道。
    奪舍之事他亦有聽聞,大能若身體被毀,神識尚存,一是輪回,借腹重生,隻是修為皆無,二則是奪舍,尋一資質上佳者強行滅其神魂,奪舍軀殼。
    第一種許多胎中為死胎,不會奪了他人命數,隻是需要重新修煉,且與其父母結成因果,第二種卻是魔修手段,奪舍者隻有神魂強悍,若被大能察覺,必會扯出來毀滅,再無轉生之可能,而且時時受因果影響,若是遇到雷劫,也會比平常人多劈上幾道。
    那血竭身死,可畢竟是化神大能,若真是奪舍,隻是一想便讓人毛骨悚然。
    宗闕回答道:“未有,有蔽日在,他人神魂不可近身。”
    “有沒有可能是血竭的殘魂?”樂幽實在無法解釋自己身上之事。
    宗闕沉默了一下,小徒弟亂猜的本事屬實逆天:“血竭神魂已滅,不會留下絲毫,為師探查過你體內神魂,未有異。”
    “唔……”樂幽繼續沉吟,“那……”
    宗闕看著他,想看還能想出何種結果,他雖不能提醒,但他自己察覺的不算。
    “沒什麽……”樂幽也想不出來情況為何,或許是那段時間門太累了,累到神情恍惚,記憶全失,又或是其他什麽理由也未可知。
    此事暫且無大的影響,反而劍道略有增長,非是奪舍,或是天陰體質被發現那般嚴重。
    今日種種,皆是師尊相護,有些事情,也該他自己去解決。
    “師尊。”樂幽看著那平穩靜坐之人喚道。
    若無師尊,麵對爐鼎之體,他必不能像今日這般接受坦然,知其嚴重性,又有解決之法,心中安定。
    “嗯?”宗闕抬眸,看著青年眸中流轉的思緒問道,“還有何疑問?”
    “您為何待我這般好?”樂幽心中情緒翻湧,終是問出了。
    為何?他們非親非故,他曾為泥濘之人,人人嫌棄,而師尊是至高之人,人人敬仰。
    他卻收他為徒,待他如子,細心嗬護,耐心教導,未有所圖,讓他不知該如何回報。
    宗闕放在桌上的手指一頓,為何?他非惜弱之人,天下弱者繁多,各有各的路途,若遇到自可出手,卻不會這般耐心。
    這個靈魂對他而言是不同的,雖要一爭高下,但愛惜他,亦憐惜他,愛意由心而起,不知不覺便成習慣,此生難改。
    此生自不是隻有今生,但今生他希望他心向光明,亦生在光明,無需沉溺於晦暗之中。
    “既有師徒緣分,自然應悉心教導。”宗闕數道。
    樂幽輕輕抿唇,手指微縮,師尊本就是負責任之人,任其職盡其責,為師亦是如此,此種答案也在情理之中,可他覺得自己想要的答案並非如此:“那師尊當初為何收我為徒?”
    宗闕輕輕斂眸:“緣分使然。”
    樂幽:“……”
    騙人,師尊一看就不是相信緣分的人。
    青年唇角輕抿,腳步輕挪,故意弄出了些許動靜,宗闕抬眸時他又立的端正了,小脾氣不少:“你若對此有不解,可去問問那些收徒之人原因,多是如此。”
    “哦……”樂幽應了一聲,對上師尊看過來的目光時端正了態度,“是,徒兒受教了。”
    宗闕看著青年眸中略有的委屈不滿之意,知他應是未得到滿意答案,隻是此答案不能告知:“幽。”
    “是。”樂幽聽到名字時執了禮。
    “去修煉,修行之事不可懈怠。”宗闕說道。
    “是。”樂幽執禮時道,“徒兒近日又有所得,可否請師尊指點。”
    師尊不想說,做徒弟的也不能胡攪蠻纏,若真是惹惱了師尊……他似乎還未見過師尊惱時是何種神情。
    真的生氣時倒是見過,血竭尊者便是下場,不過與他想的惱,此惱非彼惱。
    “可。”宗闕起身道。
    “多謝師尊。”樂幽見他離開的身影,轉身跟了上去。
    院中修行繼續,朝暉在手,這一次宗闕教導徒弟不再隻用樹枝,隻是兩把靈劍紛飛,樂幽仍是無法近身,隻能看著師尊靜坐咫尺,卻被不斷阻攔。
    還差的很遠……
    此一練又是三月,辟穀期雖不至於力竭,但如此每每耗盡靈氣而戰,還是需要暫且休息。
    樂幽入屋換了其上有不少劍痕的衣衫,這段時日那種情況再未出現,他的心稍安,在躺在榻上時手臂放於眼前,另外一隻手輕輕摸著蔽日,閉上了眼睛。
    此生師尊有他一位徒弟,他亦有師尊便夠了。
    ……
    手釧……
    樂幽抬手,曾經被從腕上取下來的手釧此刻竟佩戴在了他的手上,其上的痕跡已被修複完好。
    寥郅來過此處,他竟絲毫未察覺。
    樂幽從榻上起身,行至窗邊,當看到庭院中的風景時斂住了眸,他入睡時庭中景色雖美,但還是春日之景,葉片薄綠,花蕊初綻,而現在已然是葉片濃綠,深夏至秋景象。
    他的一覺竟然睡了這麽久?
    樂幽觀察著此處,伸手展開水鏡,體內陰火之力盡無,陽火充裕,修為比之前又增進了一些。
    而鏡中之人已換了衣飾,隻是觀察自己時眉目一片純然,他的眸輕斂,鏡中之人多了幾分媚意,但仍然看起來像個正道修士,真是讓人不習慣。
    但他應該不是睡了這麽久,而是在他睡著的時候,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蘇醒過。
    他原以為自己是重生回來,但此時倒是好像跟原本的自己共用了一個身體,記憶不通。
    目前也隻能確定,若睡著了,對方就會蘇醒。
    樂幽對著鏡子整理衣袖,身上衣物自是上乘,極為修身,堪比法器。
    這般嬌養,心性不知如何,先前入睡時還需師尊陪在身側,若知他在,不知是否會被嚇哭。
    衣帶一應整理好,樂幽出了門,庭中景象自有變化,被風吹拂至麵前的樹葉斷片上已蘊了劍光,倒是刻苦,進境還算不錯。
    “休息好了?”院中有平靜聲音傳來。
    樂幽後背一驚,看向了那傳出聲音的涼亭,才發現了那處坐著的男人。
    寥郅尊者,他本非易忽略之人,隻是身上氣息斂盡,若非他開口,無人能察,已至臻境?
    宗闕未得回答,看了過去,洞府之外的青年眸中似有遲疑之色轉過,卻是含了恭謹,上前來行禮道:“是,弟子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便繼續。”宗闕說道。
    樂幽眸中有遲疑之色劃過,觀察此處飄落樹葉,思索著是否為練劍,但此事不能確定,若做錯了,必會引人懷疑。
    他一時未動,宗闕已召出自己的靈劍。
    樂幽輕怔,見那浮於半空的靈劍,心覺此人竟是要陪著他練劍。
    可他並無記憶,劍式必然不同,高手探查,隻需些許不同便可察覺異樣。
    但他身體並無半分不適,若是此刻改口,反而讓人生疑。
    這師尊未免有些太過負責,這般教導,便是教出來了也是個木頭腦袋。
    左右躲不過去,樂幽沉了一口氣召出了靈劍,劍柄之上名字浮現,朝暉,他本以為靈劍會抗拒,卻是十分合手。
    靈劍認主,他亦為主嗎?連自己的主人是誰都辨別不出來,幹脆改名叫笨劍算了。
    那浮於空中的劍飛了過來,樂幽揮劍之時,這身體竟是自有記憶的。
    招式流暢,樂幽懸起的心漸落,卻被那飛於空中的劍逼的層層後退。
    他之劍式實在太正,若想取勝,也該學的思維多變些,但此時還是算了。
    庭院之中劍戈交鳴,樂幽逐漸熟悉著身體記憶的劍式,但這樣一直被壓著打,一連數日皆是如此,實在是有些憋氣。
    一邊是暴露,另外一邊是憋氣,樂幽執劍後退數丈,看著那庭中靜坐未曾抬眼之人,告訴自己一定要壓得住火,否則……靈劍從頸側擦過,一縷發絲落地,樂幽唇角輕抿,翻轉劍式,一聲輕鳴,轉步滑身,直接越過了那靈劍的防禦。
    其上劍意他不可敵,但為何要用己方的短處去碰對方的長處,那不是與自己過不去。
    劍身隨翻身指向那亭中靜坐之人,未有絲毫停滯,以他如今的修為,即便拿了上品靈器,想要破開對方的防禦也是不能的。
    可他未止,對上對方抬起的眸時卻是心口微悶,怎麽回事?
    他想要翻身收劍,卻見一道流光落於男人掌心,劍光被挑。
    樂幽轉身再攻,卻再次被輕描淡寫的攔住,實在是瞧不起人!
    劍戈交鳴,可即便樂幽拚盡了一身劍術,角度如何刁鑽,對方都未從原地挪動一步。
    最起碼給他從凳子上起來。
    雙劍交疊,劍聲交鳴,樂幽看著那刺向自己頸側卻無法躲過的劍身,瞳孔微縮,那劍卻穩穩停下,從他的頸側挪開。
    此人當真強大,即便是他從前化神修為,恐怕也要掂量幾分輕重。
    “從何處習得的劍式?”宗闕收回靈劍問道。
    樂幽心神一滯,糟了,太執著於勝負,反而暴露了。
    原身會的劍式他都會了,也不至於太糟糕,本是一人,未察覺神魂異常,那麽他隻要咬死了,對方也不能強讓他認。
    “這是徒兒新學的。”樂幽對上對方平靜的目光時心中微驚,努力沉住了眸中的思緒。
    此劍式到底與原身所學有些偏差,不那麽正道。
    “還不錯。”宗闕察覺他眸中忐忑,收回了目光道。
    樂幽輕輕斂眸問道:“師尊不會覺得弟子新學的劍式不夠正派嗎?”
    他的劍式可是刁鑽的很,專門往人最忌諱害怕的地方用,說的重了,就像是魔修手段,不過好用就行,任那些正道罵的再難聽,活下來的是他。
    可此人一身正氣,竟誇他還不錯。
    “劍式不分正魔,合用便可。”宗闕說道。
    功法本也不分,隻是不可用來主動害人,分正魔的是心。
    樂幽輕怔,輕輕抿唇,執劍行禮道:“多謝師尊教誨。”
    倒是個通情理之人,隻是他若知道自己的弟子換了人,不知會作何感想?
    玉簡從空中飛來,在結界之外停留,在其打開時落入了宗闕的手中。
    他神識輕掃,其中有數道文字浮現,樂幽並未多觀,隻見其又執一枚玉簡,傳信回去。
    “師尊可要出行?”樂幽還是沒忍住詢問道。
    他若出去,他也可再探查宗門一二,以免問起從前之事,他皆不記得。
    “玄一尊者要來。”宗闕說道,“你若覺得不自在,可去尋紫清峰中人。”
    原世界線中主角與之相遇未遇害,反而為其所救,便是因為心未生歹念。
    雖為魔修,行事卻並非全無章法,能與紫清峰中人相處。
    “是,師尊。”樂幽垂眸,掩去眸中思緒行禮道。
    如此也好,目的是一致的,隻是玄一尊者?
    那個喜歡煉器的老頭倒是可惜,他一不在,泰元器宗之下的人皆是亂了套。
    宗闕未動,樂幽行禮後轉身,隻是想要飛時卻發現還要禦劍。
    他本欲召出靈劍,卻看到了靈劍旁邊那把破破爛爛的凡劍,原本還在想他戒中寶物甚多,為何會有這一把破爛之物,如今卻是明白了。
    還真是愛惜,若他真的踩了,不知那嬌養之人可會氣的跳腳?
    罷了……樂幽放棄了踩上一腳的想法,召出了凡劍禦劍離開。
    他亦是他,若有人敢踩他心愛之物一腳,他便讓那人墳頭草三丈高,為難自己不值當。
    隻是紫清峰到底在何處?
    青年的身影消失,隔了半晌,一道強悍的氣息入了結界,落在了涼亭中,身影浮現,雖蒼老卻有力,他執禮道:“寥郅尊者,老朽打擾。”
    宗闕起身亦執禮:“不必客氣,請坐。”
    “老朽此來並非為兩宗之事,而是為器道而來,聽聞尊者又煉得一靈器,可否於老朽一觀?”玄一尊者開門見山。
    宗闕亦不打來回:“此物在在下弟子手中,雖不能觀,卻可探討。”
    “多謝尊者,請賜教。”玄一老者說道。
    器道繁瑣,比之丹道分毫不差,皆是要從材料收集起,缺一不可,層層熔煉,不可相克,鐫刻無數陣法,不同的東西自也有不同的煉製之法,因而自有強弱之分,同樣的東西如何發揮更大的價值,便要看煉器師的本事。
    二人探討,數日未停,每每有心得時,自會引燃心火,證明方法。
    ……
    樂幽並未前去紫清峰,他雖離此處百餘年,但其中的布局多少還是有些印象,隻觀何處群峰匯聚,大致也能猜出來。
    紫清峰弟子眾多,但從前與他無關,他雖也想過若能入紫清峰座下,會不會不似那般艱難,但即便他入了,以他的體質,紫清真人亦是護不住他的,能護持自己的,唯有自己。
    隻是如今……樂幽看著手上的蔽日,不論寥郅此人目的如何,目前他的體質不會暴露,便算是承了對方一份人情,之後的路如何走,還是要靠自己。
    他落在了一處無主峰頂,眺望四周,群峰聳立中,一座低矮的小峰藏於其中,分毫不惹眼。
    他重歸的就是他的身體,時間門並無偏差,隻是換了一位師尊。
    化神尊者,他從前是沒有資格知道上穹仙宗所有長老的,隻知以天則長老為尊,至於後來,他成化神時天則長老已亡,紫清真人雖是堅守正道,但上穹仙宗仍有幾人想要他的爐鼎之體。
    或許化神修士未盡出,他才未聽過寥郅之名。
    當時圍剿之人甚多,也不是每一位都識得,但那人氣場強大,若真是見過,不至於半分印象也無。
    換了師尊,自也換了待遇,至少目前無人敢擅動化神修士的弟子,至於陵江此人,他如今修為不濟,此刻動他,必要動用陰火之力,萬一暴露,得不償失。
    不急,反正他仇家甚多,有些人可以慢慢清算,一點兒一點兒的清算。
    樂幽又探查了數峰,果然待遇不同,來往弟子若識得者必行禮,若不識者,經同伴提醒,也會將冒犯的目光收回。
    各處弟子探討,議論之中泄露信息更多。
    “樂幽師兄好像已至辟穀修為了,不愧為寥郅尊者的弟子。”
    “據說當時曆練,寥郅尊者便予了十道劍意玉簡。”
    “劍意玉簡算什麽,據說之前的上品靈器便是為他所煉。”
    “寥郅尊者就收了這麽一個徒弟,感覺真是寵上了天。”
    “不知寥郅尊者何日再收弟子。”
    一個徒弟?難怪寥郅峰那麽冷清。
    凡人有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越是無暇,掀開時越可能是一團汙穢。
    好到這般田地,他倒是不知除了這體質,還有何原因讓他這般寵愛?
    溫水煮青蛙,這般煮著,以他原本未經曆過世事的性情,自然不會想著跑,隻需做到細致,便可一直養著,養到他化神修為時,一舉得之?
    若非如此,非親非故,便是閑得無聊也不會這般,除非腦子壞掉了,可腦子壞掉的人又怎麽達到化神修為?
    樂幽繼續向前,落在了宗門處的一處無主峰上,身後是群峰林立,麵前是開闊之地,仙城繁華,一步踏出,便可從此處離開。
    他出來數日,無人阻攔他半分,或許原身需要師尊,但他不需要。
    不論對方是何原因,若是好人,他來日自會報答,若並非好人,那便戰個不死不休。
    讓命握在別人的手裏,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樂幽盤腿調息,待體內靈氣充盈時,將那二十枚劍意玉簡取出放在儲物戒中,在峰頂挖了個小坑埋了進去,禦劍朝宗外飛去,既敢放他出來,便不可能再回去。
    風聲呼嘯,那道人影直衝遠方,片刻不停。
    【宿主,樂樂跑了。】1314對此十分不解,【他還把劍意玉簡給扔了!】
    為什麽會跑?!發生什麽它不知道的事了嗎?
    宗闕手指一頓,麵前的心火略有晃動,玄一老者問道:“此法可是不妥?”
    “未有不妥,在下分心了。”宗闕說道。
    “寥郅尊者可是覺得疲累?那老朽下次再來拜訪。”玄一老者說道。
    “不妨事。”宗闕操作著心火道。
    【宿主你不追啊?!】1314很心焦,好好的徒弟說跑就跑,招呼都不打一下,以前什麽不會違背師門都是說謊的!
    【不著急,幫我看著他。】宗闕說道。
    1314疑惑了一下:【玩遊戲?】
    宗闕沉默了一下應道:【嗯。】
    他可以與他一生都是師徒,但前提是長伴身側,如今要跑,已是晚了。
    隻是他既然跑了,總要讓他覺得自己逃得脫才是。
    ……
    樂幽飛了許久,直到體內靈氣消耗殆盡,又用丹藥補充了數次,身體實在承受不住才停了下來。
    他落於一處無人山峰,探查四周後設下結界調息。
    到此時也並非是安全的,化神尊者想要尋人,會用推演之術尋覓氣息,故而他在各處放下了有自己氣息的東西,真真假假,或放或贈給他人,待對方尋覓完那些,他可以到處跑著再放,待他的氣息如同星子般散落九州大地,便再難尋到他了。
    體內靈氣枯竭,樂幽緩緩恢複著,卻是意識有些陷落,糟了!
    ……
    風聲輕動,青年睜開眼睛,卻不見原本的床榻,反而置身於一處無主之峰,周圍一片陌生。
    他驀然起身,召出了靈劍道:“是誰?!”
    隻有風聲拂過,無人回答。
    怎麽回事?他為何會在此處?到底是誰在操縱他的身體?
    他來到此處?師尊未曾阻攔嗎?
    樂幽不辨此處方向,感受著體內有些空乏的靈氣,盤腿就坐時卻聞心中一道聲音響起:“勿要告訴他人身上異事,否則我便帶你同歸於盡,神魂不存。”
    “什麽人?!”樂幽驀然睜開了眼睛,神識掃過周圍,卻無一人,他內視自身,亦無任何異樣,再如何詢問,那道聲音已不再答。
    果然有另外一人,他到底是誰?為何會住在他的身體裏?連師尊都探查不出來!
    同歸於盡,可他若死了,此人也不負存在。
    可他惜命,他還想留著命長伴師尊左右,不想因為此事就喪了命。
    樂幽沉下心神繼續調息,如今不知,但總有一日他會知道的。
    如今還是先回去要緊,此人也不知將他帶到此處有何目的。
    他的丹田充斥,禦劍登空,從戒指中覓出了親傳弟子令,卻發現戒指中二十枚劍意玉簡皆是消失不見了,難道宗門出了大事?
    師尊!樂幽心中一緊,以親傳弟子令指引方向,朝著宗門所在飛了過去。
    他連夜趕路,可前路遙遙,竟不知何時才是盡頭,丹藥隨意送進了口中,時間門越長,樂幽便越是心焦,若真是師尊出了事,他該怎麽辦!
    體內靈氣又將耗盡,戒中丹藥卻是已無了,樂幽心神收緊,隻恨自己實力低下,無奈想要落地時,卻察空中有極強大的氣息籠罩了過來。
    他本是戒備,提了靈劍在手,卻在看到那從虛空中出現的人影時愣了一下,本想上前,卻是卸力,從高空直直墜落了下去。
    宗闕看見墜空的青年眉頭輕動,從原地消失,接住了那墜於半空中的青年,在對上那雙沾了淚意的眸時知道又換回來了。
    “師尊……你無事?!”樂幽被他接住,穩穩停在半空,打量著麵前似乎安然無恙的人焦急問道。
    宗闕思索著他的腦回路道:“無事。”
    他應是發現二十枚劍意玉簡沒了,或許是以為用掉了。
    “無事便好……”樂幽看著他,終是沒忍住抱了上去,“師尊無事便好,徒兒擔心壞了。”
    宗闕被青年擁了滿懷,手指微收,終是按下了他的後頸輕摸了下:“為何突然離宗?”
    樂幽輕怔,抬頭看向他時想要開口,卻想到了那一句警告之語,輕輕抿唇道:“徒兒是一時心起。”
    師尊無事,上穹仙宗亦無事,那人是主動離開,甚至不打一聲招呼,師尊才會追來。
    宗闕看著麵前垂眸的青年,他應是察覺了,但不可言說:“一時心起?”
    “嗯。”樂幽輕輕收緊手指,他對師尊撒謊了,可是此異樣連師尊都無法察覺,他無法傷到師尊,但若真的同歸於盡,他不舍得。
    “就是一時心起,想出來玩玩,看師尊會不會來尋我。”樂幽抬頭看向了他在夜色中平靜的眸,知自己這是任性之語,但師尊絕不會因此事與他計較。
    宗闕看著青年開始耍賴的態度應道:“好,既尋到了,隨為師回去。”
    “好。”樂幽輕輕抿唇笑道,“尋到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宗闕扣住他的腰身帶他離開此處,他撕裂虛空而行,卻不過一個時辰已然見到了上穹仙宗,靈息從空中劃過,落在了寥郅峰頂。
    “原來那處離宗門這樣近?”樂幽已看到了仍然平靜至極的宗門和一如既往平靜的寥郅峰。
    宗內無事,那二十枚不知師尊何時贈予的劍意玉簡卻沒了蹤影,是故意扔掉的以防追蹤?可是不管是親傳弟子令,蔽日還是朝暉中都有師尊的印記,隻丟掉玉簡有何意義。
    不過那人對這些東西未知,也就代表不知他其他的事情。
    “你的腳力需行上十日。”宗闕鬆開了他的腰身說道,“氣力不濟,還需修煉。”
    樂幽聞言,瞬間門想起了自己從空中墜落的場麵,瞬間門臉上騰紅道:“那是失誤。”
    他趕的太急了些,日夜兼程,趕了十幾日……不對。
    “師尊放徒兒出去了十幾日,不,二十幾日才出去尋?!”樂幽看向了他,心裏不爽之意蒸騰,那不是他跑的,但他若真是跑了二十幾日師尊才去尋,萬一真跑的找不到可怎麽是好?
    宗闕:“……是你招呼未打一聲便溜出去的。”
    樂幽背上了不是他的理虧,有些心焦的看向麵前試圖與他講理的師尊,卻發現自己不想講理:“那師尊下次若發現了,要快些去尋。”
    “還有下次?”宗闕看著拉著他衣袖的青年問道。
    樂幽微怔,覺得沒有下次了,又莫名有那麽點兒不甘心:“若有下次師尊可會去尋?”
    宗闕看著青年眸中的希冀,抬手時掠過了他的臉側,按上了他的頭頂道:“會。”
    樂幽得他一字,已是心頭猛跳,一時竟是手中失力,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感覺,隻能抬頭看著麵前寵他如初的人,若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若是能一直待在他的身側就好了。
    青年目光含水,其中滿是依戀,美好的在夜色中仿佛都在發光,宗闕停下了手,收回時攏在了袖中:“多日奔波,回去休息吧。”
    “是。”樂幽驀然回神,收回目光行禮,轉身匆匆行了幾步,在踏上台階時卻是沒忍住回頭。
    夜涼如水,那高大修長的墨白身影立於其中,眸色似乎比這夜色還要涼,還要平靜,可一人屹立,卻似乎有極寂寥的感覺。
    他未打一聲招呼出行,師尊必也是擔心的,隻是放任他出去玩,又去將他尋回。
    他一點兒都不想離開,師尊待他如此之好,或許也會為此事傷心。
    “師尊。”樂幽停下了步伐喚道。
    “嗯?”宗闕的目光落在了青年身上,對上了那映著盈盈笑意,將月色都暖化了的眸,隻聽他道,“徒兒不累,師尊可否陪徒兒手談幾局?”
    “可。”宗闕應道,然後看到了青年再度行過來拉了他手臂的身影,“好好走路。”
    “不要。”樂幽說道。
    宗闕:“……”
    棋盤放出,雙方落子,樂幽自不是對手,每每宗闕落下一子,他便需思索許久,才能猶猶豫豫落下一個,然後再度無路可走。
    一盤結束,真是輸的七零八落。
    “師尊,您為何連棋藝都如此厲害?”樂幽不解。
    明明是同樣的棋盤,同樣的子,他就是無半分生路可言。
    “耗費時日多。”宗闕伸手,將雙方棋子複位道,“再讓你十五目。”
    “多謝師尊。”對麵原有些輸的沒精神的青年瞬間門有了笑模樣。
    然後輸了一整晚。
    ……
    “師尊您先休息,待徒兒磨礪了棋藝再來尋您下。”樂幽從房間門內退出,吐了一口氣,將輸了一晚上的鬱悶吐了出去,然後進了自己的房間門。
    設出結界,他行至桌邊,提筆寫字。
    秘密可以保守,莫要再出逃,否則不管你是什麽,我都會讓你付出代價。—幽。
    他還不夠強大,他可以讓自己身陷險境,但絕不想再傷師尊的心。
    他若逃,師尊必會尋,可師尊對他的愛護無需用此來證明。
    不論是誰這樣做都不行,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紙條收入了儲物戒中,放在一個極顯眼的位置,樂幽轉身上了榻,調息時那種陷落感卻驀然生了出來。
    又要換了?怎會間門隔如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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