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學院首席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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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們間也不差這麽點過節了。
在阿斯想通這一關竅後,又重新恢複了先前的輕鬆心情。
不管怎麽說,曙光社的組織人員都通過了比賽的選拔,這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阿斯的評分還非常高,足夠他安穩又舒服地躺到決賽——與之相比,亞瑟雖然也是全勝通關,但評分沒那麽高,還得多參加兩場比賽確保晉級。
這也是一種“示威”,至少他們展現出的實力能確保曙光社的地位和存在必要性。作為一個魔力強盛的發展期社團,終於不必擔心第二天醒來就被塞繆爾通知他們的組織被取締了。
這也讓阿斯放下一樁心事。他畢竟也是個年輕人,和朋友在一起慶祝時臉上很快就掛上笑容。他們難得離開了阿瑞格亞,在附近的酒館聚會,點了一大堆的黃油啤酒和香橘草炙肉,又零零散散加了一些小菜或者別的什麽玩意。酒館老板是熟人,給他們多送了兩紮啤酒,來送酒的是一個身材高挑漂亮的獸人姑娘,眼神很曖昧地掃過這群看上去都體格不錯、魔力強盛,未來還很前途無量的魔法名校學生,在遞過來酒的時候,順便留了一張帶著唇印和香氣的名片——想必接受它的人,會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喂。”亞瑟接過酒,他的袖口微微卷起,玻璃杯上液化的水蒸氣沾在他鍛煉出來的一層薄而精瘦的肌肉上,他開口提醒道:“你的東西掉了。”
阿斯沒怎麽注意,隻看了一眼又重新撇開視線。
還有一些人的神情,則變得很微妙起來……
獸人姑娘:“……”
麵對不解風情的亞瑟,她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很粗暴地取走了自己的名片。
亞瑟還有些驚愕,不確定地問旁邊人:“你看見了嗎,她好像對我翻了個白眼——她甚至沒和我說句謝謝!”
這下亞瑟身邊的同伴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點小插曲沒怎麽打擾他們,因為難得輕鬆的聚會,加上幾人明天都沒比賽,又是在校外,他們難得放縱了一些。喝完了幾紮黃油啤酒後又起哄著點了更多的杜鬆酒和銀針酒——都不算烈酒,但是混著喝在一起,又沒有克製,幾個年輕人很快喝的酩酊大醉。
他們的酒品很一般,雖然沒做出打砸之類的暴力舉動,但也出了不少醜——
阿爾踩著凳子踉蹌地爬上酒桌,開始放聲歌唱;亞瑟抱著粗大的酒桶,好兄弟似的和它碰杯,杜鬆酒喝一半漏一半;其他人要麽傻笑要麽鼓掌起哄,樂嗬嗬的沒一點丟人的意識。酒館中其他人也見慣了醉漢,不怎麽在意,還有人挑著眉看他們笑話,給唱歌跑調到天上卻很有勇氣的那位喝彩。
阿斯也喝多了。
不過他相較其他人要安靜很多,除了臉頰通紅,幾乎看不出醉態來,實則腦袋已經成了一團漿糊。
亞瑟終於對他新認識的酒友注:酒桶)的冷淡感到不滿,折過身來非要和阿斯繼續拚酒。阿斯含糊地拒絕了,他站起身來,還留有一絲理智地想透個氣。
“我去放個水。”他含混地說道,扯了一名酒侍問路,居然憑借自己的毅力,跌跌撞撞地找到了盥洗室的位置。
水龍頭裏的水很涼,像是一團碎冰碴似的落在掌心當中,將他微微發燙的體溫降了下去。
大概是用了一些保溫或者製冷的魔法陣的原因。
阿瑞格亞優等生的阿斯下意識分析到。
他的酒其實有些醒了,至少兩條腿不再軟的像麵條那樣,但依舊頭疼欲裂,又怕現在回去還被拉著喝酒。於是隻呆呆站在洗手池旁邊,又洗了把臉,冰涼的水珠從他俊朗的麵容上滑落,“啪嗒啪嗒”地砸在魔法石製成的石麵上。
良好的聽覺能力讓他能聽見盥洗室隔間內傳來的各種嘈雜聲響。
爭執聲、低喘聲、還有脾氣暴躁的男人打架罵架的聲音,吵的人頭疼,十分混亂——不過這裏畢竟是酒館,當然是什麽人都有,龍蛇混雜,阿斯也沒興趣去管別人的閑事。
還有幾人一邊小解一邊聊天,在淅淅瀝瀝的水聲中八卦,提起近來阿瑞格亞學院大概會有所戒嚴。
因為先前幾屆的聯校比賽中途都出過一些意外,似乎是有某些邪惡組織意圖不軌,在學院附近釋放魔物製造混亂,添些不痛快。雖然沒傷到來參賽的各個學院的優秀魔法師,但對路人和商貿都造成了不小的影響,還出過人命——比如那幾個年輕商人就在抱怨,雖然能趁著這個機會販賣珠寶賺不少錢,但最近好像有些亂起來了,他們還是早些離開比較好。
阿斯因為經曆和身世,當然沒接觸過先前幾屆的聯校比賽,也隻覺得這些商人是在危言聳聽,誇大那些道聽途說的話。
什麽阿瑞格亞戒嚴……可沒這回事。
阿斯也想不到會有什麽邪惡巫師,能在阿瑞格亞眼皮底下生事。
盥洗室隔間內傳來的動靜越來越大,鬆木打磨的門板都被擠壓得吱吱作響。似乎是感覺到隔壁的“熱情如火”,那幾名商人談話的聲音小了些,還有人有些惱火地捶著門,大聲抱怨讓他們小點聲。
阿斯莫名覺得這吵得比酒館前台還厲害,加上他透了幾口氣,清醒了不少,便默不作聲地準備離開了——可就在他準備踏出盥洗室的時候,聽見門板吱呀的聲音忽然間停了下來,隨之取代的,是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簡直好像人的大動脈一下被割破似的。
阿斯猛地轉過了身,見鬼地盯著身後。
這個角度剛好能微妙地看見一間盥洗室的隔間,門板底下,一點點暗紅色的鮮血流淌出來。
阿斯的反應很快。
也大概是在學院內幫扶弱者成了習慣,他幾乎沒有一點猶豫便上前,粗暴地踢開了門。
而門板奄奄一息地倒塌後,驟然展現出來的畫麵令很多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客人尖叫起來。
是魔物!
縫隙之下生長出來的魔物能讓從未接觸過它的人類也一眼辨認出來——因為它身上附著的來自深淵的氣息,通常代表著絕望、怨恨、痛苦……能掀動起人們心中最深刻的恐懼麵和陰暗情緒,光是麵對它不崩潰,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而且它的外貌也總是顯得很惡心。
像是擠滿膿包的皮膚,潰爛的器官,各種奇形怪狀的扭曲眼珠——
阿斯之前在遊曆的時候也殺死過不少魔物,當然能輕易辨出它的來曆。
可他殺死的魔物,都是獸形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人形的魔物。
眾所周知,隻有高等魔物才會擁有近似人形。
阿斯的瞳孔微微緊縮,來不及恐懼,就已經念出魔咒,用最強力的破壞性魔法攻擊對方。
那個魔物的動作顯得很慢吞吞的,它的腳邊是一具軟趴趴的屍體,那裏還未幹涸的新鮮血液證明他可能剛斷氣不久。而這時候,魔物甚至隻在舔著自己尖利魔爪上的血液,在門被打開的瞬間,一雙眼睛咕嚕嚕地從腦門上擠了出來,死死地盯著阿斯。
它沒有躲開那個攻擊魔法。
但阿斯很清楚,那當然不是它反應不及——不如說是根本懶得躲開。
那道疾火咒也果然沒對魔物造成什麽損傷,仿佛無聲無息被融進了腐爛的皮膚當中。但它停止了舔舐爪牙的動作,這讓阿斯意識到了什麽,出色的戰鬥直覺讓他立刻施放了一個防禦咒——
但是沒用。
在防禦罩被徹底打碎,黑色的肉質觸手也貫穿了阿斯的胸口時,比起劇痛,更先來臨的是他難以置信的驚愕。
這麽……輕易。
比在學校當中殘酷得多的戰鬥讓阿斯徹底清醒過來,他忍耐著身體被貫穿的劇痛,和生命在不斷流失的虛弱感,無比冷靜地念著複雜的咒語,重新催發了強大的木係魔法,以及配合著生命魔法。
這次魔咒被他前所未有的順利施展出來,他的皮膚呈現出星點的綠色,巨大的樹木從地底鑽出,像是刀鋒一樣向魔物絞殺而去。
但那無往不利,可以將魔獸絞殺成碎片的樹枝第一次碰了壁——它們似乎無法貫穿魔物的皮膚,新鮮生長出來的枝芽被輕易的折斷。
而且這顯然激怒了魔物。
它的“正臉”轉過來了,無數眼珠和一雙猩紅帶著裂齒的嘴占據了整張臉。而它的眼珠在咕嘟轉動著鎖定了阿斯後,猩紅的嘴突然張開,裂成了兩半,裏麵類似舌頭的物體猛地射.了出來,捅進了阿斯的身體裏。
比之前更難以忍耐的劇痛傳來。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在融化成一灘血水,而血肉內髒都被那條該死的舌頭給吮吸出來。意識開始模糊,耳邊那仿佛要震破耳膜的尖叫聲也聽不清了,在這種極致的痛苦和恍惚中,阿斯暗罵了一聲……他為什麽不好好待在學院裏,非得把自己變成魔物的自助餐才行?
他的視線當中,幻覺似的出現了很多光陸怪離的扭曲畫麵。
最開始讓他接觸到正規魔法教學的索亞魔法學院、和亞瑟的冒險、新的同伴、曙光社、其他人求助和信任的目光……
太多的記憶,還有他的責任。
他忽然覺得很疲累。
累得哪怕現在閉上眼睛,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
幻覺的最後畫麵,停留在一間對他而言其實很陌生的辦公室裏。阿斯看見門被自己推開,坐在裏麵的人望了過來。
銀色的長發被深藍色發帶輕輕挽起,那人的膚色簡直像是皎潔的月色那樣,蘊含著一層光芒般。
淡銀色的睫羽在垂斂後抬起,同樣漂亮的眼睛裏倒映出他的身影來,似乎含帶著一點疑惑,微微側過頭詢問著他什麽。
那態度顯得異樣溫和,唇角好似還帶有一點很溫情的笑意,讓人的心底像被灌注滿滾燙的熱水般,又充實又不知所措。
至少阿斯是微微僵硬住了。
他其實隱約意識到,這是幻覺,是臨死前類似人生回憶的走馬燈的那玩意——
所以這就很見鬼了,他為什麽要在這麽重要的時刻想到一個和他根本不熟的人?
甚至還幻想他在對自己微笑。
要知道,他們甚至才見過兩次!
阿斯有點崩潰,硬生生自己把自己給嚇醒了——他的眼睛劇烈地眨動了幾下,微微聚焦。但接下來的瞬間,他又懷疑自己還處在幻覺當中。
因為他的眼前真的掠過一道銀光,像是驚鴻入夢。
視線凝聚的焦點落在那人顯得很修長的體態上,因為比例上的過於完美,他顯得十分高挑,身形勻稱清臒得恰到好處。
低調的深藍色魔法袍上紋有許多隱約透出的暗紋魔法陣,足以說明這件量體製作的衣袍有多麽的造價不菲,哪怕是一條絲線都散發著昂貴的氣息。
而它此時正合襯無比地穿著在來人身上,銀色的發散開來,落在肩頭和那深藍色的布料上,更襯得柔軟發絲像籠著月華那樣的明亮。
實則他是將頭發微微束起來的——隻是那銀發似乎過於的柔順而光滑了。以至於原本係在上麵的發帶,隻要動作快一些,就很容易滑落下來,便隻很鬆散地攏住了一段,深藍色的布料纏在銀發當中,傾瀉而下,像是某種漂亮的點綴似的。
這道背影實在令人印象深刻,但阿斯還是有些迷茫。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否定了某個很荒謬的猜測。因為怎麽也想象不出,那名看上去就應該很高貴挑剔的親王繼承人怎麽會出現在這樣一個小酒館裏——哪怕這裏的酒水不錯,老板熱情好客,但和那個人的身份太不搭了。
他是不會來這樣一個熱鬧得有些狹窄,布滿雇傭兵的狂歡聲,呃……甚至衛生狀況還有些堪憂的小酒館裏的。
但事情好像就這麽發生了。
他背對著自己。微微抬手時,華貴的長袍從覆蓋住手腕的位置滑落下來,露出一截蒼白的皮膚來,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支大概十二英寸長的魔杖,魔杖外表光滑素淨,看上去倒是很平平無奇,和它主人那過於出色的外表並不搭調,卻又詭異融洽。那支魔杖微微揮動時,一道精妙至極的風刃咒砍斷了那條捅破阿斯胸膛的魔物舌頭——失去支撐點的阿斯半跪在地麵上,那股生命流逝的糟糕感覺停止了,但他卻覺得愈加頭昏腦漲起來。
那隻是一道很基礎的風係魔法,哪怕是學院裏剛入學的一年級新生都會使用這個簡單的咒語,但恐怕沒人能將它用到能輕易將魔物舌頭割斷的精深程度,這好像從另一方麵又佐證了那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魔物被激怒了,它大張著猩紅的吻部,一股腐爛的惡臭味道溢散在空氣當中,帶有腐蝕性的涎水流淌滴落在地板上。它從狹窄隔間中走出,預備著發動攻擊,殺死眼前這個它從未見過的人類強者。
昏暗的盥洗室空間當中,忽然間銀光大盛。
那絕不是阿斯的幻覺,而是環境當中的光明元素都被聚集了過來,像是散落的繁星那樣環繞著他,熠熠生輝。
阿斯忽然想到了“晨曦之星”這個稱號。
他微微睜大了眼。
原來那不是某種過於誇張的、極盡溢美的稱讚,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個稱號再合適不過。
像天上星辰墜落,降臨人間。
擁有光明係天賦的人並不多,能強大到這種程度的更加少見。
隨著那人魔杖揮動,冷淡好聽的聲音精準地咬住某些生僻的音節,像是從古老時代流傳下來的艱澀咒語被流暢念出。
深奧的陣法由他繪製完整,無數的星光聚集,點綴在他的魔法袍或是魔杖上。那種強大魔力溢出後的壓迫感,代表著眼前人將施展的,至少是一個半禁咒級別的強力咒語!
阿斯眼也不敢眨,聚精會神地盯著。
他意識到,這也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能看見他在學校當中絕不會學習到、甚至認知到的強大魔法。
——應該能把那個魔物轟個稀巴爛。
阿斯粗魯地想。
然後,那道星光匯聚的魔咒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全身仿佛被羽毛簇擁,無比舒適、溫暖的觸感從四肢百骸湧來,讓他放鬆得像是回到了寢室裏,一下躺倒在剛曬過太陽的鬆軟青草香的厚被褥上。
那是一個半禁咒級別的……治愈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