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沈言按照賀淩發送的地址，登上了懸浮車。
    昨天晚上他又仔細盤點了一遍改裝機甲‘銀翼’的材料，確定沒有任何遺漏, 同時將設計圖和改造清單放入芯片中，才安穩地睡下。
    希望明天能給對方一個驚喜。
    青年坐在駕駛位, 動作嫻熟地設定路線，白色懸浮車衝天而起, 以極高的速度在空中飛馳, 隻餘一道白色流光。
    噴出的氣流於後方留下一條筆直的軌道，過了許久才消失。
    賀家的別墅位於首都星核心一區的中央街區, 占地麵積廣闊，這樣的地段即使耗費無數金錢也買不到，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地位的體現。
    可惜偌大的別墅空空蕩蕩, 確實如賀淩所說, 隻有他一個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盡忠職守的管家。
    賀淩一大早便等在了別墅外。
    apha身姿挺拔，如林間鬆木，似高山孤雪，單單站在那裏便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度。
    綢緞似的銀色長發垂落於胸前, 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麵一顆，流暢的肌肉線條在單薄的衣料中若隱若現，透出幾分禁欲的美感，矜貴優雅。
    清冷的眉眼微抬，湛藍的雙眸直直地看向遠方, 即使表麵依然從容鎮定, 眼底深處卻暗藏期待。
    終於, 白色的懸浮車於空中降落，沈言的身影逐漸展現在他的眼前。
    oga今天穿了一件黑白條紋格的襯衫，灰黑色的領帶鬆鬆地係在衣領，露出玉白的鎖骨和修長的脖頸。
    而他送的頸環與瓷白的肌膚緊密貼合，淡淡的波光似流水般靈動，襯得膚色越發白皙，如上等的羊脂白玉般滑膩。
    襯衫的袖扣是最簡單的銀扣，除此之外沒有絲毫裝飾，款式簡潔大方，清爽自然，讓對方身上多了幾分少年氣。
    賀淩看著沈言動作輕盈地從車上跳下，略顯寬鬆的襯衫隨著微風向後吹去，緊貼的布料勾勒出優美細瘦的腰線，隱約可見淺淺的腹肌輪廓。
    裝飾性的領帶也跟著偏了一點弧度，碎發稍顯散亂，露出oga精致的眉眼，紫眸在陽光的照耀下漂亮得驚人。
    看到沈言的那一刻，apha向來平靜無波的眼眸泛起了波瀾，深邃的目光落在對方身上，周身的清冷散去了幾分。
    他上前幾步，垂眸，冷白修長的手指不由分說地握住對方的手腕，呼吸之間能感受到那抹沁人心脾的薄荷冷香，很淡，卻足夠讓他心緒浮動。
    賀淩下頜線緊繃，克製地閉了閉眼，尤其是在——他的易感期快要來臨的時候。
    沈言感覺手腕被握得很緊，然而apha尤不滿足，微涼的指尖慢慢下滑，骨節分明的手指強勢地插入對方的指縫中，然後一點點的收緊，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密不可分。
    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沈言的存在，進而滿足自己越發強烈的占有欲。
    青年垂眸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感覺今天的賀淩有些奇怪。
    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想到今天隻有apha一個人在，平時的聊天中也從未提過回家的事，也許他和父母的關係並不是很親近。
    ...這一點和前世的自己有幾分相似。
    其實有些記不清了。
    5歲之前，在他還未測試出3s級精神力天賦的時候，似乎和其他孩子沒什麽區別。
    或許他也曾擁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對愛他的父母。
    可惜，這個時間維持得太過短暫。
    5歲之後，不甚清晰的印象中很少出現父母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記憶混亂的原因。
    總之沈言每次回想的時候，眼前閃過的都是元帥那張嚴肅的臉、以及那些殘酷的訓練。
    當天才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知道賀淩是不是這樣？
    不過，他從小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倒也沒什麽怨言。
    比起大多數人來說，他已經足夠幸運。
    他隻吃過訓練的苦，除此之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無論是使用的機甲、治療艙，還是在軍部的吃穿用度、以及頂級世家的家境，所有的一切都非常完美。
    至於榮譽，該獲得的都獲得了，擁有了各種稱號、頭銜，軍功更是數不勝數。
    有無數人羨慕他、支持他、喜愛他，確實沒什麽可遺憾的。
    沈言想，最後他還殺死了異獸之王，雖然是以同歸於盡的方式。
    但能為星際人民帶來和平，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等他回神的時候，已經被賀淩帶到了收藏室門口。
    經過五六道縝密的檢測，伴隨著氣流‘刺啦’的聲音，緊閉的、如同重型艙門一樣嚴密的房門終於開啟，帶著塵封古樸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裏是古老世家底蘊的象征，是一代又一代流傳下來的曆史的證明，是古地球數千年來的文化遺產。
    這個房間每隔一段時間會由專精複古文物保護的工作者上門清掃，平時從未對外開放過。
    “真的可以進去嗎？”
    看著裏麵擺放的古色古香的博古架，沈言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側頭看向賀淩，瑰麗的紫眸中像含著星星。
    “...可以。”
    賀淩看著他漂亮的眼睛，比最上等的寶石還要璀璨，如琉璃般清透無暇，裏麵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配合著微微眨動的長睫，讓人想要輕吻上去。
    可他不能。
    哪怕他非常渴望，卻什麽都不能做。
    apha的喉結滾了滾，手臂的肌肉鬆了又緊，終於還是放開了手。
    青年早已被滿目琳琅的藏品吸引住了，步伐輕快地向前走去，有些好奇地看著博古架上擺放的瓷器。
    作為傳承了無數世代的古老世家，賀家的底蘊無人能及，比某些星際博物館中的藏品還要多。
    沈言看著眼前的這件瓷器，上麵的人物和花紋與當今時代的截然不同，色彩和線條也做不到全息技術的清晰，甚至有些釉料脫落了大半，卻有一種獨特的韻律和美感，是悠遠曆史所獨有的味道。
    盡管它們一個個都被罩上了隔離防護罩，無法近距離地觸摸，但這絲毫無損沈言對它們的喜愛。
    “這件是青花瓷，器型為玉壺春瓶，屬於觀賞性瓷器。”
    不知什麽時候，賀淩來到了他的身邊。
    兩人的距離很近，淡淡的鬆木冷香縈繞在沈言的四周，帶著apha特有的氣息，將他細細密密的包裹起來，顯得格外親密。
    賀淩站在oga的側後方，從這個角度看去，青年上身微傾，腰背卻仍舊直挺，凸顯出優美的弧度。
    略顯寬鬆的襯衫隨著動作與後背貼合，勾勒出流暢的腰背線條，下擺收束在皮帶中，襯得腰身更細，仿佛從後麵輕輕一抱就能抱住。
    賀淩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握，克製地移開目光，繞過後方與oga並肩而立，冷冽的嗓音低了幾分，“左手邊的這幾件為青花瓷人物紋梅瓶，在古代既可作酒器，又能作為觀賞品。”
    “這件個頭很小的瓷器叫做‘琺琅彩鼻煙壺’，大多為古代宮廷專用。”
    ……
    沈言既驚喜又訝異地看著他，“你怎麽對它們這麽了解？”
    他之前也特意在星網上搜尋過，然而即使資料庫中都鮮有關於古瓷器的介紹，很多東西早已在時間的洪流中遺失了。
    “查閱過一些資料。”賀淩長睫微垂，語氣沒有什麽起伏，似乎不值一提。
    但因為oga喜歡，他動用了一些特權，將各大資料庫中殘缺的、細碎的資料拚湊起來，並谘詢了相關專家，這才有所了解。
    而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能在這一刻與對方分享。
    賀淩陪沈言一件件地看過去，充當著介紹者的角色，語調緩慢而清晰，耐心十足。
    兩人最後還做了剪紙類的手工藝品。
    沈言操作機甲的手第一次接觸這些，即使天才也難免馬失前蹄，將好好的‘囍’字剪得歪歪扭扭。
    可盡管如此，他還是非常珍惜地將它貼身收藏，並且用光腦連拍了數張照片。
    看著oga彎起的眼眸，賀淩的心情也變得異常愉悅，唇角輕輕上揚，連眼神都柔和了下來。
    apha臨近易感期強烈占有欲和嫉妒心，在這一刻全都被心理上的滿足所填滿，繼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喜歡的話，這本《剪紙大全》送給你。”
    修長的手指將有著古樸封麵的書籍推了出去，擔心對方不收，賀淩緊接著補充了一句，“這是複刻版。”
    “謝謝。”沈言真誠地道謝，接過後愛不釋手地翻閱著，紫眸亮晶晶的，流露出屬於這個年齡的純真與靈動。
    加上今天幹淨清爽的裝扮，讓他看起來就像一位不諳世事的漂亮少年。
    賀淩神色微怔。
    有一瞬間他突然希望對方能一直保持這個狀態，永遠保持天真和快樂。
    “對了，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沈言左手抱著書籍半貼在胸口，笑容明亮，第一次主動握住了apha的手，嗓音清脆悅耳，“我們去影音室。”
    青年正要拉著對方離開，卻發現對方坐在原地毫無動靜。
    ？
    沈言奇怪地回眸，就看到apha眼睫微垂，湛藍的雙眸如被定格一般凝在他的手指上，似乎在微微出神。
    “賀淩？”
    “...我帶你去，影音室在三樓。”
    apha的視線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頓了頓，這才站起身，被對方拉著走出了房間。
    他閉了閉眼，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胸腔內失衡的心跳隨著呼吸的調整慢慢恢複，僵硬的肌肉也逐漸放鬆下來，他垂眸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指，連腳步都跟著放緩了許多。
    他小心地守護著oga的第一次主動，就像擔心驚擾停留在指尖的那隻漂亮的蝴蝶。
    可既然已經落了下來，他就不會讓對方飛走。
    隻是，現在的他，更希望蝴蝶能停留得更久一些。
    “這邊。”apha驀地停住腳步，看了一眼前麵的房間，鎮定地道：“抱歉，懸浮電梯臨時出了故障，明天才能正常使用。”
    “沒關係，那我們走樓梯吧。”沈言不疑有他，沿著台階一級一級地走了上去。
    因為賀家的別墅麵積較為廣闊，影音室又在三樓的盡頭，兩人走了大約10分鍾才到。
    沈言感覺兩人握住的手都出了一點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收藏室所在的一樓就有影音室，而且比三樓的還要大。
    從剛才的收藏室出來，步行隻要一分鍾。
    “你先看看這個。”
    進入房間，沈言將透明的芯片插入設備卡槽，半空的巨大光屏浮現出機甲‘銀翼’的全息立體圖。
    當看到第一個畫麵時，賀淩的視線便被完全吸引住了，下頜線微收，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這個...居然是機甲‘銀翼’的改造圖？
    自從五年前‘銀翼’在三位大師級機甲師的聯合設計下誕生，這架機甲便以超強的性能和近乎完美的數據迅速登頂，成為r級機甲中的top，被大批機甲愛好者所推崇。
    數據曝光後，它的每一個零件，每一個數據都被拿來做詳細的分析，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完美不可複製。
    三位大師級機甲師本身便代表了全星際的最高水平，三人聯合起來，靈感相互碰撞、相互激發，合力研究了大半年，耗費無數心力，才終於設計出了這件獨一無二的機甲。
    從這方麵來看，就不是輕易能夠複刻的。
    稀有材料的獲取也是不小的挑戰，不僅需要大量財力，還需要渠道。
    更何況，r級機甲均為定製，它的數據不僅與機甲師的能力有關，還與操作者的水平和習慣有很大關係。
    賀淩本就是精神力接近ss的絕頂天才，又被元帥從小栽培，對於機甲的操作無人能及，其他人做不到這樣精準且高效的操作。
    行業頂尖水平的碰撞，無數因素的疊加，各個步驟的‘零瑕疵’，一切的一切，終於造就了這架無與倫比的機甲。
    也用實際數據證明了，完美確實不可複製。
    五年來，‘銀翼’從未改動過哪怕一個部件，也從未有任何一位機甲師提出異議。
    它就像機甲中難以逾越的高峰，本身便代表了完美，代表了機甲設計的頂峰，代表了各個數據的極限。
    而眼前的這個改造圖——
    賀淩快速站起身湊近光屏，略顯淩亂的腳步泄露了他內心激動而緊張的心情。
    修長的手指在全息立體模型上來回拖動、旋轉，以各種角度來查看機甲屬性，湛藍的雙眸定定地看著各個部位的構造，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饒是他再鎮定也克製不了內心的驚訝與激動，心髒的跳動不斷加快，甚至連血液也跟著沸騰，這是每一個機甲愛好者不可避免的心理狀態。
    即使沒有詳細地分析設計圖的數據，但作為對‘銀翼’最為了解的人，他知道這是一種全新的設計思路。
    不同與以往所有的設計模式，在原有數據的基礎上進行突破，卻又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完美的屬性，是完美的雙重疊加。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一個人嚐試過這樣做。
    一旦流傳出去，一定會造成整個機甲行業的轟動。
    沈言將60多張全息改造圖放映了一遍，對上apha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眸中暗藏的震驚，唇角的笑容越發明媚，“如你所見，是在原有的數據上疊加不同的屬性，分別有偵查、加速、防禦、爆發四種狀態。”
    “狀態1偵查，更適合團隊作戰。切換後，機甲增加隱匿屬性，將光線的強度降低，同時在手臂及肩部等多個部位安裝偵查眼......”
    “狀態2加速，更適合速戰速決的情況。可最大限度的提高速度，切換後，將一鍵卸除機械護臂、腿部防護、肩部防護等......”
    ……
    “總之，機甲‘銀翼’的引擎足夠強大，四種狀態可以隨時切換，平時沒有特殊情況就用原本的屬性，互不妨礙。”
    “材料我也幫你買過了，都在這個空間鈕裏。”
    感受到對方幾乎凝成實質的視線，oga將空間鈕遞出，淺笑著道，“改造的話還是選擇之前的機甲師吧，畢竟對你的機甲更熟悉。”
    看著青年伸出的手，賀淩隻是定定地看著，很久都沒有動作。
    沈言覺得今天的apha實在有些奇怪，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出神了。
    玉白的指尖將用細繩穿起的空間鈕在他眼前輕輕晃了晃，對方的視線終於動了，oga收到了對方一句帶著幾分喑啞的‘謝謝’。
    apha長睫低垂，眉峰有些隱忍的蹙起，冷白的指尖繃得發痛，全身都在強自克製。
    可惜好像沒有用。
    賀淩閉了閉眼，他的易感期...似乎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