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用信息素？”
    聽到容眠這麽問, 宋洋就知道他的意思。
    容眠點頭，麵色猶豫：“我在是不是可以在不破壞它外殼的情況下，從內部破壞, 但我掌握不了那個度。”
    他不知道為什麽信息素可以有那麽強的破壞力, 之前打中過雪山上的狼，直接碎成渣渣了，但蟻後的外殼更加堅硬，就像一層保護罩，可以將內部的爆炸全部包裹住。
    宋洋：“想試就試吧, 反正他們現在暫時也沒更好的辦法。”
    像這種大型高級的變異種一般隻有在開荒的時候能遇到, 而荒星上沒有居民, 作戰時沒有那麽多限定條件和顧慮。
    眼前這個狀況, 按照傳統做法, 唯一的途經就是先轉移全部民眾, 再使用大型殺傷性武器。
    若是這樣, 這區域的建築物是絕對保不住了，還有可能因為殘留物超標而近幾年甚至幾十年都無法再居住。
    容眠回想當時他用信息素子|彈殺狼時的狀況，按照體型比例和變異等級對比, 可以推算出攻擊蟻後需要的壓縮率。
    但萬一出錯怎麽辦？
    在他猶豫時，蟻後還在繼續往這個方向爬, 可怖的鳴叫一刻都沒有停歇過。
    公頻裏不斷傳來各部門急切的叫喊。
    “試試用防護罩！”
    “體型太大了，用不了！”
    “六公裏內人員已經全部轉移完畢！”
    “變異蟻已經擴散到三公裏外了，戰機和裝甲部隊先把小的控製住！”
    越是聽到這些聲音，容眠心越慌。
    當麵對一件明知無能為力的事時，你不會抱有任何期待, 而如果是一件你自認為可能可以做到的事, 就會為此感到煩惱、焦慮, 開始有了期待。
    見容眠眉頭緊縮，垂下的手握得很緊，宋洋起身走到他麵前。
    “我給你兩個選擇。”
    容眠抬眸看他。
    宋洋：“要麽和我一起去救人，要麽用你覺得能行的辦法試試，我會配合你。”
    容眠：“配合？”
    “通知附近所有戰鬥部隊後撤千米，確保不會誤傷。”
    宋洋輕笑，“也不一定一次就要成功，你可以一個部位一個部位來。”
    容眠眼神一閃：“對，我怎麽沒想到呢。”
    如果怕外殼碎裂的話，就先從最軟的地方開始試，軟的地方不碎，那硬的地方就更加不會碎了。
    想通後，容眠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
    “我要試試。”
    宋洋偏頭看向身後五個路口外的巨型蟻後，對著公頻說：“我要試驗新型炸彈，請蟻後周圍所有作戰部隊在一分鍾內後撤一公裏。”
    公頻裏安靜了一瞬，很快就傳來了各部隊的響應。
    “臥槽，有救了！宋首席出品，那必須是精品！”
    “什麽新型炸彈？一公裏夠嗎？會不會把我戰機燒沒了？”
    “我去，大佬您快動手吧，我們已經沒招了！”
    三十秒後，所有部隊陸續傳來後撤到位的回應。
    宋洋看向容眠：“試試？”
    容眠深深地看著他：“如果我成功了，有什麽獎勵？”
    以往都是他問容眠要獎勵，難得有一次對方竟然問他要。
    宋洋唇角微微揚起：“你想要什麽？”
    容眠抬起左手，頸環化作屢屢絲線在他手心裏匯聚。
    “我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宋洋：“……”
    宋洋：“嗯。”
    容眠：“太敷衍的不算。”
    宋洋：“……我什麽時候敷衍過你？”
    容眠輕輕哼了一聲，視線轉向那邊的蟻後。
    它經過的地方，地麵腐蝕下陷，兩旁的建築物殘破不堪。
    飛濺的毒液讓整個空間充斥著刺鼻的氣味。
    在這座人類居住的城市裏，它顯得那麽格格不入。
    變異後的螞蟻和一般螞蟻除了體型外，在構造上也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蟻後。
    它的信息素不僅可以抑製蟻巢中所有工蟻的生育能力，也可以控製蟻王和兵蟻的行動，在食物短缺的情況下，它會大量食用工蟻來維持力量和繁衍能力，處於整個生態鏈的頂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和超級oga有些相似。
    容眠看向它的複眼，在複眼上方覆蓋了一層透明的保護罩，剛才他那發空氣彈擊碎了那層保護罩，將它左邊的複眼打出了一個不小坑洞。
    “02，切到備用能源，壓縮信息素子|彈，壓縮率180。”
    02：【已切換——正在壓縮——】
    “嗷——！”
    越是靠近容眠，蟻後的反應越劇烈，長足不斷揮向兩旁的建築。
    容眠舉槍對準它的右眼的底部，手指摁著扳機卻遲遲叩不下去。
    萬一裂了怎麽辦？會不會炸出去老遠？
    腦子裏控製不住閃過很多念頭。
    最後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除了有個人類的外殼，你和它本質上沒什麽區別，都是這樣的怪物。
    槍口不自覺地垂了下去，容眠忍不住急促的喘氣，窒息感瞬間將他吞沒。
    “別怕。”
    宋洋從後麵環住他的腰，“在這裏的所有人中，隻有你有能力對付它，你不是想保護大家嗎？”
    耳邊的聲音溫柔低沉，一刹那容眠感覺像被一種溫暖的力量包圍。
    他定了定神，再次舉槍對準蟻後右側的複眼，果決地扣下扳機。
    砰！
    信息素壓縮而成的子|彈打在複眼保護罩最下方，因為壓縮率較低，隻剛好保證了穿透的威力，又沒有造成小範圍的爆炸，隻在保護罩上留下了一個小孔。
    場內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想看看所謂的新型炸彈是什麽？
    砰！
    一聲炸裂的聲音。
    蟻後的頭突然往左側猛地一晃，右側複眼爆炸，不明的漿液將複眼上透明的保護罩染得黑紅一片。
    從剛才起，宋洋就讓03啟動了常規模式。
    視線中蟻後右眼的位置被放得很大。
    此刻他能很清晰地看到，複眼保護罩沒有被擊碎，下方的子|彈孔太小，也沒有任何漿液從裏麵流出來。
    “成功了。”
    宋洋低笑，“壓縮率計算得很精準呢，眠眠真棒。”
    完全是哄小孩的語氣。
    容眠沒把這話當真，可眼底卻染上了笑意。
    “01，重新掃描。”
    01：【已經掃描啦！蟻後整個右眼炸成爛泥咯！】
    容眠查看視線中的掃描圖，再次舉起02。
    “壓縮率230。”
    02：【已就緒。】
    附近各部隊的人以為宋洋說的是什麽大型炸彈，可左等右等卻連個炸彈的影子都沒有。
    “什麽情況？炸彈熄火了？”鍾少尉透過車窗朝蟻後張望，又看看終端裏監測中心分享出來的蟻後掃描圖。
    桑果：“它右眼爆了！”
    顧飛：“沒噴出來，好奇怪！”
    聽到後座兩人這麽說，鍾少尉又朝外麵看看，一時沒明白。
    “那個炸彈塞它身體裏去了？”
    不然怎麽能從內部炸？
    很快大家都發現了這一點，公頻裏立刻開始討論起來。
    “哪有機會塞啊？！一般炸彈炸不開它的口器。”
    “從裏麵炸開的彈，悶、悶騷彈？”
    “這個炸彈有點東西啊！是強度會發生改變的嗎？”
    不久，監測中心的申少尉發布了一則監控視頻。
    視頻裏容眠舉槍對準蟻後，身後還貼著號稱要測試新型炸彈的宋洋。
    所有人懵了。
    所以，剛才那個從裏麵炸的不是炸彈，而是子|彈？！
    什麽子|彈能穿透蟻後的外殼？還能造成範圍爆炸？！爆炸了還不會對外殼造成傷害？！
    好、好東西啊！
    “申主任，立刻開監控視頻直播，別逼我跪下來求你。”
    “快開快開，我想看後續！”
    “要是研發了這種子|彈，以後在城市裏遇上大型變異種就不用愁了！”
    “大洋子果然是國寶級機械師，愛您！”
    在他們討論時，容眠又開了一槍。
    信息素子|彈從前一槍的彈孔中穿透進去，直擊蟻後的頭部。
    “嗷——！”
    蟻後再次猛地朝右側一晃，直起胸腹，發出尖銳的慘叫，它痛苦得拿頭去撞擊兩旁的建築物。
    碎石和粉塵四處飛濺。
    宋洋抬手替容眠擋住迎麵而來的碎石，手背被劃破，留下一道傷痕。
    複眼保護罩上，沾染的汙物剛滑落，又因為再次爆炸而被濺滿。
    公頻裏一陣喝彩。
    “幹得漂亮！”
    “蟻後感受到了威脅，一部分毛氣孔停止釋放毒液了。”
    “這是從哪裏打進去的？我怎麽看不明白呢？”
    “複眼，複眼底部有彈孔！”
    容眠全部注意力都在遠方的蟻後，和視線中的掃描圖上。
    從圖中可以看到，複眼內部的結構有一部分變得模糊不清。
    根據現在這個子|彈強度，五發之內就能打到核心區域。
    可蟻後吃痛，頭部和身軀在劇烈扭動，這種情況下很難一直命中彈孔的位置。
    必須得降低發射頻率，提高效率。
    容眠視線掃過蟻後堅硬的腦殼，低聲說：“壓縮率320。”
    02：【已準備就緒。】
    接下來一分鍾裏，容眠連開了兩槍，成功打爆蟻後的食道上神經球。
    蟻後不斷地甩動長足，大塊的建築物殘骸和金屬碎片朝著容眠砸過去。
    宋洋帶著他往後退，在各種障礙物中穿梭。
    容眠全程沒有往後看，雙眼一直觀察著蟻後，尋找下一次開槍的機會。
    公頻上，監測中心發布文字通告。
    “蟻後半個腦子已經被打碎，離成功隻剩一步了！”
    “照這個掃描圖裏看，何止是打碎啊，簡直打成豆漿了。”
    “臥槽，我早上剛喝的豆漿！”
    過了幾分鍾，容眠還沒開槍，宋洋拉著跑出安全距離。
    “找不到機會？”
    “不是。”
    容眠麵色嚴肅。
    經過幾次爆炸後，複眼上的保護罩出現了裂痕，他不確定是不是下一次就會裂開。
    如果裂了，內容物就會全部噴射出來。
    “01，冷凝彈，壓縮率260。”
    01：【正在壓縮——已就緒。】
    容眠同時舉起01和02，在蟻後甩動頭部的間隙，左手先扣下扳機，右手立刻跟上。
    兩發子|彈前後隻差0.08秒。
    信息素子|彈引起爆炸後，冷凝彈將所有炸出的內容物瞬間急速冷凍。
    哐啷啷——
    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這一陣脆響，不禁冒著風險好奇張望。
    公頻裏——
    “豆漿變成豆冰沙了！”
    “在爆炸中急速冷卻，兩種力的撕扯下導致內容物在飛濺過程中冷凍碎裂。”
    “兩種子|彈配合出來的效果太絕了！”
    見起作用，容眠鬆了口氣。
    剛才那一槍他也在賭。
    蟻後的外殼堅硬，內部組織的修複愈合速度很快，冷凝彈直接攻擊蟻後起不了什麽作用，冰凍速度趕不上它修複的速度，但爆炸飛濺出來的組織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功能，可以被輕易冷凍。
    如果複眼保護罩承受不住撞擊裂開，那凍成塊的毒物清理起來也會更加方便，相對來說對環境的汙染更小。
    這兩槍的嚐試，讓容眠找到了新的方向。
    如果邊炸邊冷卻的話，他就不用顧慮那麽多了。
    他就像在挖一個山洞，當挖到一定深度後，爆炸對洞口的影響會越來越小。
    蟻後半個腦子被炸空，扭動著身軀朝前爬，長足上的倒刺深深紮入地麵，每一次抬起就會在地麵留下一個很深的大坑。
    它伏地身體，腹部不再噴射毒液，頭頂的觸須在前方來回掃動，用這種慘烈的姿態執著地尋找容眠的位置。
    “為什麽？”
    容眠皺眉，心裏的怪異感越發強烈，“它為什麽要找我？”
    宋洋摁下他的頭避開飛過來的石塊。
    “不要試圖去理解變異種！”
    容眠回過神，再次01和02。
    “02，壓縮率1000，01，壓縮率350。”
    02：【已就緒。】
    01：【已就緒。】
    最後一擊了。
    容眠在心裏默念了一句。
    蟻後的主要器官集中在頭和胸，頭部上下兩個神經球幾乎沒了，現在隻要再摧毀它胸裏的心髒，哪怕它是四級變異，也活不了。
    在場所有人隻看到一道細小的白光閃過，蟻後突然猛烈顫抖，片刻後轟然到下，碎裂的保護罩裏滾落出幾塊黑乎乎的冰塊。
    這隻全長近四十米的巨型蟻後，終於死了。
    等監測中心發出無生命體征後，機甲部隊飛到它的周圍查看情況。
    一機甲部隊小隊長懸停在蟻後左眼前，看著眼前黑漆漆的黑洞，心突突。
    “這特麽整個被炸空了。”
    機甲部隊進行細致掃描後，將結果反饋到監測中心。
    很快公頻裏大家都看到蟻後的狀況。
    蟻後外形幾乎沒有損傷，但內部從頭到腹部已然中空，所有內容物都被冷凝彈凍結，堵在這個巨大的洞裏麵。
    “宋首席有說這種子|彈什麽時候上線嗎？我迫不及待想試試了！”
    “臥槽！這能減少多少損失啊！”
    “就算子|彈成本貴一點，但從結果來看，非常值得！”
    一群人在談論子|彈也有很多人在談論容眠。
    “我仔細看了，他一發都沒浪費，而且全部從一個彈孔進去的！”
    “不愧是老大的弟弟！遇事冷靜，槍法精準，而且好漂亮啊！”
    “沒人發現宋首席和他很親密嗎？哎嘿嘿嘿——”
    “都是天才少年，他們站在一起太般配了！”
    c區，等確認蟻後已經死了，容眠緊繃的神經總算鬆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是汗。
    容眠轉過頭，想看看宋洋的情況，第一眼就發現了對方手背上的血痕，他心口一緊。
    “你受傷了？！”
    宋洋還在查看03掃描出來的蟻後情況，將每一次容眠開槍後蟻後的狀況全部紀錄下來，當做新武器研發的數據基礎。
    聽到容眠的話，他才發現手背上的劃痕，餘光見容眠心疼的表情，一秒委屈。
    “好疼啊。”
    容眠捧住他的手輕輕擦掉傷口旁邊的灰塵，輕輕吹了兩口。
    “找個地方坐下來，我幫你處理。”
    餘光見幾隻從蟻後身體上爬過來的變異蟻，宋洋握住他的手。
    “恐怕沒辦法坐下來。”
    容眠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蟻後解決了，可從洞裏四竄出來的變異蟻還有很多。
    身後突然傳來喇叭聲，兩人轉頭看過去。
    “上車！”
    鍾少尉從裝甲車的車窗裏探出頭。
    趁著蟻群包圍過來前，他們打開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鍾少尉立刻啟動路麵掃射。
    砰砰砰砰——
    蟻群剛一靠近車子就被機槍打碎了外殼，黏液四濺。
    車裏，容眠小心地握住宋洋的手，不去碰到他的傷口。
    “那個蟻洞怎麽樣了？”
    鍾少尉透過內視鏡看向後座的兩個少年：“蟻後沒再噴射毒液後我們就已經處理了，之前爬出去的還沒跑太遠，附近居民都轉移完了，處理起來不麻煩。”
    容眠點點頭，放心了一些。
    在無人的情況下，裝甲部隊就可以清除剩餘的蟻群。
    鍾少尉多看了他一眼：“你槍法很厲害。”
    “那是因為有我在保護他啊。”宋洋歪頭過去抵著容眠。
    容眠輕笑：“嗯，不然我肯定做不到。”
    鍾少尉：“……”
    他隻是隨便這麽一誇，用不用給他發狗糧啊？！
    宋洋突然抽了口氣，抬手到容眠麵前。
    “好疼啊……”
    容眠又對著吹吹：“等消毒後照了治療燈很快就好了。”
    握著他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宋洋=垂眸掩蓋眼底的情緒，靠在容眠肩頭：“我長這麽大從來沒受過這麽重的傷，手會不會廢掉？我還能做機甲嗎？”
    一聽傷得很嚴重，鍾少尉觀察蟻群之餘，朝內視鏡看看。
    看到那道不足兩公分長，且已經止血的小傷口，鍾少尉忍不住額角一抽。
    這麽重的傷，再不治療馬上就要痊愈了呢。
    容眠問鍾少尉：“我們可以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嗎？”
    “可以。”
    鍾少尉爽快答應，“你們先回103，午飯過後待命。”
    容眠：“是。”
    經過幾個路口，容眠和宋洋上了救援直升機去了c103救援飛船。
    擔心宋洋身上有其他暗傷，容眠拉著他直奔醫療區。
    對付蟻後時他太投入了，根本沒有心力去考慮到宋洋，反倒是對方一直在護著他。
    醫療區的軍醫們忙著給受傷的民眾治療，辦公室裏一個人都沒有。
    容眠自己取了消毒液、紗布和常用的消炎藥，讓宋洋坐下，親手為他處理。
    宋洋見他神色專注，臉上頭發上全是灰塵，衣服上有幾處被金屬碎片劃破。
    感覺他指尖還在輕微的顫抖，宋洋低聲說：“眠眠……”
    “疼嗎？”
    容眠邊消毒邊吹吹，“不消毒有可能會感染，稍微忍一下。”
    宋洋：“忍住不哭會有獎勵嗎？”
    容眠將弄髒的消毒棉棒放進另一個袋子裏，重新取了一根沾上消炎藥。
    “你答應給我的獎勵還沒兌現呢。”
    宋洋表情一僵：“……”
    已經把這事給忘了。
    門口傳來腳步聲，一個年輕的軍醫從外麵走進來。
    見到宋洋，他立刻推斷出了容眠的身份，笑笑：“你是容眠吧？長得和老大真像，好帥！”
    “謝謝。”
    容眠輕笑，“我們來的時候這裏沒人，我自己拿了藥——”
    “沒事沒事，用吧。”
    軍醫處理了帶回來的染血紗布後，看看他們，“要不我來？”
    容眠：“不用，您坐著休息會兒吧。”
    小豬崽從小就討厭別人碰他，會發脾氣。
    這孩子真懂事！
    軍醫以為容眠體恤他的工作，臉上的笑變得親切許多。
    處理好後，容眠打開治療燈放在宋洋手背上。
    “怎麽樣，還疼嗎？”
    宋洋：“還疼。”
    不等容眠開口，宋洋又說：“如果你叫我的名字，好像會好一點。”
    容眠：“……”
    容眠語調平板：“宋洋。”
    宋洋：“…………”
    正在準備藥品的軍醫：“……”
    倆孩子好像感情很好？
    五分鍾後，治療燈滅了，容眠在宋洋傷口上貼了一塊小號的創口貼，看向軍醫：“您這邊有空的休息室嗎？”
    “有有有！”
    軍醫指向辦公室裏側，“那扇小門後就是了，現在是空的，你們用吧。”
    宋洋不解：“在這裏休息？休息艙應該還沒滿。”
    容眠拉著他進去：“不是，在外麵脫光不方便。”
    宋洋：“！”
    宋洋：“誰脫？”
    容眠：“你。”
    宋洋：“……”
    以為他們要休息的軍醫：“！！！”
    脫、脫光？！
    小門關上後被容眠反鎖。
    見他看過來，宋洋忍不住後退，小小聲的：“眠眠，你別這樣，我害怕……”
    容眠走過去，將人堵住，抬手就扯了他的武裝帶。
    “快點，我們休息的時間不多。”
    宋洋被扒了外套，又見他上手要脫襯衫，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兔子還沒告白呢就脫他衣服，這——是不是太快了點？
    “眠眠，你是不是忘記說什麽了？”
    容眠拉開他的衣襟四處查看。
    “有沒有感覺到哪裏痛？”
    宋洋：“……痛？”
    “我怕你被異物砸到。”說著，容眠擼起他的袖口看看。
    在腎上腺素飆升的情況下，感覺不到痛，很難及時發現暗傷。
    宋洋：“……”
    見人半天沒說話，容眠揚眉，揶揄道：“你以為我想幹什麽？”
    宋洋一本正經的：“那你也脫了，我看看——有沒有傷口。”
    “沒有。”
    容眠看著他笑，“你把我護得很好，一點磕碰都沒有。”
    宋洋：“……”
    這兔崽子，真是天生撩他的高手。
    一通檢查下來，除了右手臂上有一點淤青，其他地方別說傷口，連一絲瑕疵都沒有。
    中年的軍醫回到辦公室，見年輕的同事時不時朝小休息室張望，也順著視線看了一眼。
    “咋了？”
    年輕軍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中年軍醫更好奇了。
    到底怎麽了，神神秘秘的。
    很快，容眠和宋洋一前一後走了出來，宋洋剛扣上武裝帶，襯衣領口有兩顆紐扣開著，容眠穿著整齊，但脖子處有個很明顯的吻痕。
    中年軍醫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麽：“！！！”
    經過時，容眠禮貌地和他打了招呼。
    看著他們離開，中年軍醫睜大雙眼，壓著聲音：“他們是——那種關係啊？”
    年輕軍醫點頭如搗蒜，雙眼亮晶晶的。
    “好般配有沒有！”
    中年軍醫摸著下巴琢磨：“怪不得宋首席對接近他的oga那麽冷淡，原來如此啊——”
    兩人經過指引ai時，申請了一間小休息艙。
    接近中午，宋洋提議先去餐廳吃飯。
    容眠猶豫道：“我身上太髒了，想先去洗個澡。”
    全身上下都是灰塵，髒是髒了點，但也不是沒有比現在更髒的時候。
    宋洋沒勉強：“那你去洗澡，我去餐廳弄點吃的回來。”
    容眠點點頭。
    “我要和你一樣的。”
    宋洋摸摸他的頭，卻抖出來一堆的灰。
    “哈啾——！快去吧。”
    容眠輕笑：“打飯前記得先洗手。”
    “知道了。”宋洋拖著嗓音和他揮揮手。
    等看到宋洋往餐廳的方向走，容眠臉上的笑意淡下來，轉身慢慢朝休息艙去。
    小休息艙是四人間，但現在飛船上人不多，這個休息艙目前沒人住。
    容眠將身上的配槍和軍刀一件件取下來，依次排放在金屬桌上，武裝帶掛在一旁，走進衛生間。
    軍裝訓練服的扣子一顆顆解開，脫下來放在洗漱台上，再去解襯衣。
    容眠抬頭，鏡子裏的人同樣看著他。
    眼前突然閃過拚命朝他爬行的蟻後，尤其是那隻僅剩的複眼反反複複不斷出現。
    搭在洗漱台上的雙手慢慢攏緊，容眠猛地低下頭，不敢再去看自己。
    許久後，他緩緩走進淋浴間按下出水按鈕。
    水流從上方兜頭淋下，流過他的額角，從眼角滑落。
    宋洋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到休息艙時，用了二十分鍾。
    衛生間裏傳出水聲，容眠還沒洗完。
    他掃了眼金屬桌上的軍備，將飯菜放在小桌上。
    等了十五分鍾，裏麵的水聲還沒停歇，宋洋皺著眉大步走過去敲門。
    “眠眠，眠眠？”
    宋洋深吸了口氣，按住門把推了進去。
    淋浴間，容眠正抱膝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宋洋心道一聲果然。
    他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偷偷崩潰。
    小時候是這樣，長大了還是這樣。
    宋洋抽了條毛巾，關水，將毛巾披到他身上。
    “洗澡不脫衣服，傻了？”
    “洋洋。”
    容眠眼神呆滯地看著地板的某處，聲音很低，“我的信息素真的殺死了蟻後，近四級的變異種。”
    他揚起嘴角，可笑裏卻滿是諷刺和苦澀。
    宋洋擦掉他臉上的水：“打贏了不高興？”
    “是啊，打贏了應該高興。”
    容眠眼眶泛紅，輕笑了一聲，“隻是突然有一點小情緒。”
    濕透的少年難得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麵。
    感覺到容眠內心的掙紮拉扯，宋洋心口綿綿密密地疼。
    他將人攬過來，抱得很緊：“有什麽情緒不能對我說的嗎？”
    容眠的呼吸很重，像是壓著巨石，隨時會被擊垮。
    “別怕。”宋洋輕輕撫摸容眠的背，“不管發生什麽，我一直都在。”
    空間裏很安靜，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耳邊傳來容眠沙啞的聲音。
    “我感覺到了……它把我當成了同類。”
    宋洋眉頭皺起：“它？”
    容眠推開一些，抬頭看著他：“蟻後，它可能以為我會搶奪它的地盤，才會那麽拚命。”
    蟻後在蟻群中是唯一的存在，有著絕對的話語權和掌控力，如果出現另外一隻蟻後，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高級變異種的嗅覺和感知力都比人更強，可能它就是追著我到c區的。”
    容眠垂眸避開宋洋的視線，自嘲道，“剛才照鏡子，有一瞬間，我的臉和它重疊了。”
    “你就因為這事這麽難過？”宋洋問。
    就？
    容眠低著頭，心情更低落了。
    “是我小題大做——”
    還沒說完，他就被宋洋抬起了下巴。
    宋洋看著他：“我不知道在它眼裏，你是不是同類，但在我眼裏，你和它是完全不一樣的。”
    容眠眼神一閃。
    宋洋認真問：“你是在乎它的看法，還是在乎我的看法？”
    容眠張了張嘴，半晌低聲說：“你。”
    “那為什麽要難過？”
    宋洋輕輕扯了一把他的臉，“明明是隻兔子，卻天天幻想自己是怪獸？這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改。”
    容眠：“……”
    雖然是調侃的話，可莫名覺得好受了一些。
    他覆上宋洋的手握住：“你不會覺得我很恐怖嗎？我的信息素連四級變異種都能放倒。”
    宋洋：“是哦，能放倒四級變異種，卻放不倒我，那看來我比怪獸還可怕。”
    容眠忍不住笑出聲。
    “不，可能隻是因為你酒量好。”
    見他終於笑了，宋洋低笑：“別胡思亂想，飯菜都涼了，趕緊洗了出來吃飯。”
    容眠看看他身上被自己打濕的衣服，一句話沒思考脫口而出：“要不要一起洗？”
    “……”
    宋洋曲指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起身走了。
    容眠捂著額頭，回想剛才的對話，等意識時，耳朵火辣辣的。
    不，他真的隻是怕小豬崽著涼而已啊！
    02：【爸爸知道你隻是字麵上的意思，不然他就同意了。】
    容眠：“……”
    你真是你爸的貼心小棉襖。
    01：【01大爺也是爸爸的小棉襖。】
    容眠脫下濕透的衣服，輕笑：“你是小褲衩，涼颼颼的。”
    01：【我不是小褲衩嗚嗚嗚——】
    吃完飯，容眠看了一下01和02的能源情況。
    01隻剩下15，02還有75，備用能源50。
    也就是說殺死一隻四級變異種，隻用了5的信息素儲備量。
    這——也太難消耗了！
    容眠數了數日子，再過十天左右，他要接受第二輪治療，到時候又會吸收一波信息素，這不是很快就要滿了？
    一旦回了學校，就幾乎沒有能用到的地方了。
    太愁人了。
    信息素太多，不像個辦法認真消耗不行。
    “可樂。”
    容眠看向昏昏欲睡的宋洋，“如果我請求去作戰部隊，你說陳哥會同意嗎？”
    宋洋把他拉過來當兔子抱枕，下巴蹭蹭他的頭頂。
    “作戰部隊有什麽好玩的？”
    容眠：“我怕02吸滿了。”
    宋洋閉著眼，迷迷糊糊道：“過幾天等師父過來，還怕沒地方消耗？好好享受這最後幾天的快樂時光吧。”
    容眠：“……”
    說的也是。
    哥哥絕對不會讓他過得這麽爽快的。
    主艦上，陳晨安排好其他戰場的事後，點開葫蘆洲c區的匯報。
    身後的艙門打開，劉宏抹著汗罵罵咧咧地走進來。
    “變異小昆蟲太難纏了！還不如大型猛獸，殺一隻少一隻！”
    見陳晨半天沒說話，好像在看什麽監控視頻，劉宏走過去，一眼就看到了畫麵裏的容眠。
    “草，蟻後？！調眠眠去清剿部隊了？”
    “嗯。”
    陳晨將視頻放大，“說是洋洋新研發的炸彈，你怎麽看？”
    劉宏屁股坐在指揮席前的台階上，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水，邊看邊咕嘟嘟地喝。
    “噗——”
    看到容眠幾發子|彈將蟻後放倒了，劉宏一口涼水嗆住。
    “好特麽生猛！不愧是容家的崽。”
    午休時間，也沒多少人在主艙裏，陳晨也跟著放鬆地坐台階上。
    “每一發都精準得難以置信，我記得咱們讀軍校那會兒，他還是個整天生病的小豆丁呢，一轉眼已經這麽強了。”
    劉宏笑笑：“每次周末老大就帶他回來，走幾步就摔，啊呀媽太可愛了。”
    陳晨跟著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
    因為蟻巢範圍擴張，監測中心需要對c區重新檢測，構建新的隔離帶。
    協助後援部隊將所有人送上飛船後，鍾少尉帶著桑果顧飛三人到c103飛船。
    容眠和宋洋一覺睡醒，和他們在休息艙碰了麵。
    顧飛一身的汗臭加各種惡臭，卻全然不知，見著他們就開始大談打變異蟻的光輝戰績。
    宋洋冷漠臉：“要麽去洗澡要麽噴消味噴霧，熏得我眼睛疼。”
    顧飛受打擊，轉頭就找容眠訴苦：“容哥，你看看他。”
    容眠：“確實挺臭的。”
    顧飛：“……”
    鍾少尉擰了濕毛巾擦汗，順手就掛在脖子上查看公頻裏的信息。
    “小宋，五分鍾後全息會議，你也要參加。”
    c區人員已經全部轉移完畢，後援部隊今天就會離開前往其他區域，但清剿部隊還要再停留24小時，確保沒有變異種殘留。
    在後援部隊離開前，所有部門向上級匯報工作，等確認後才能進行下一步動作。
    宋洋開著終端，不情不願地聽著，沒五分鍾又開始昏昏欲睡。
    容眠怕影響他，到休息艙另一邊的角落，和桑果桑寧坐一起。
    桑果壓低聲音：“宋洋軍銜不低吧？作戰會議都要參加。”
    容眠搖搖頭：“我不是很清楚。”
    桑果：“這麽神秘？”
    容眠失笑：“我是真的不知道。”
    小豬崽專注機甲設計，軍銜隻是一種附贈品，他從來不在意，也從來不提。
    容眠隻知道k_15係列正式服役時，他已經是中尉了，這還是無意中聽哥哥提到的，現在過了三年，肯定又升了。
    聽完所有匯報後，陳晨看向宋洋的全息影像。
    “洋洋，你早上說的那種子|彈型炸彈，我看效果不錯，近期會量產嗎？”
    宋洋：“不能量產。”
    包括陳晨在內的所有軍官都很意外。
    早上容眠殺蟻後的事在整個軍團裏都傳開了，除了感歎容眠的技術外，大家也對那種新型子|彈很好奇。
    可什麽樣的子|彈竟然不能量產？！是因為太貴了？
    陳晨：“技術還不成熟嗎？”
    劉宏也跟了一句：“先做幾批，邊用邊改良嘛。”
    “並非技術原因。”
    宋洋淡淡道，“這種子|彈對身體素質要求很高，一般人達不到。”
    “身體素質？”劉宏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腱子肉，開始懷疑人生。
    不是他吹牛，身體素質方麵，他絕對不比容眠差。
    其他人也是同樣的疑問。
    宋洋：“這麽說吧，一發子|彈就能抽幹你。”
    劉宏愣愣道：“這子|彈吸、吸陽氣啊？”
    宋洋：“……”
    從來沒聽說過子|彈會跟身體素質掛鉤，而且會被“抽幹”？
    陳晨更好奇了：“你的意思是，這種子|彈並非所有人都能用，需要特定人群？”
    “差不多這個意思。”
    宋洋看向容眠，“準確來說，隻有眠眠能用。”
    容眠：“……”
    所有人：“……”
    懷疑這是狗糧，但苦於沒有證據。
    開完會後，鍾少尉又召集了清剿部隊的人開了一次會。
    接下來一天他們的任務就是在c區分區域巡查。
    半小時後，容眠和宋洋一起走出休息艙前往停機艙，準備開始下午的工作。
    看著走在前麵說說笑笑的顧飛和桑果他們，容眠故意放慢腳步。
    “你說在你眼裏，我和它不同。”
    容眠看向走在身邊的宋洋，“那我在你眼裏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