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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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蘇白兩家不同,她們今早才得知昨天下午琉笙苑發生的事情,而吳家昨晚便能得知今天早上尋常大臣才能知道的消息。
要說最關心駙馬人選一事的,滿朝上下莫過於吳大人了。
跟旁人不同,吳大人不僅任職翰林院,負責論撰文史,她弟弟更是貴為貴君,膝下還有一個四歲的小皇女。
皇上司芸子嗣少,司桉桉有極大的可能被封太女,到時候吳貴君順勢成為君後,而吳大人就是太女的姑姑,身份地位可要比現在尊貴很多。
這也是為何吳大人極力阻止司牧招譚橙為駙馬的原因。
畢竟翰林院跟六部不同,每年的科考都由翰林官員主持,學子還未入仕便認考官為師長,導致朝堂文脈跟人脈相通,一旦長皇子掌控住翰林,便等於掌控了朝堂的大半勢力。
這也是為何譚老太太如此的位高權重,因為在老太太做太傅之前,早已任職翰林大學士多年,說是桃李滿天下都不誇張。
如果司牧跟譚家嫡長女結親,獲得大部分文官支持,翰林院的政績考核是必不可免。動翰林院,這不僅牽動吳大人的利益,還會讓司牧伸向前朝的手越來越長。
長皇子掌權越多,對吳大人越不利,對小皇女司桉桉更不利。
司牧手握兵符,從一開始就有武將支持,若是加上文官,吳大人都不敢想象,到時候整個朝堂還有沒有皇上開口說話的機會。
皇上如果都成了擺設,那她膝下的小皇女隻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而她吳家跟小皇女關係這麽親,肯定難逃被清算。
吳大人覺得,自己不管是為君還是為己,都不能讓司牧得逞。大司若是落到長皇子手裏,指不定會變成什麽樣。
“宮裏可是傳出消息,如何?”瞧見下人從外麵匆忙趕來,吳大人立馬起身走過去。
下人站在門口陰影裏,低聲道:“定了,駙馬是譚柚,兩份聖旨已經擬好,就等明早送往譚府。”
吳大人高興地合掌拍手,“好哇好哇,譚柚好啊。”
就譚柚那個蠢貨,怎麽跟譚橙比。如今駙馬定了個庶女,算是斷了長皇子動翰林院的心思。
“把這事告知幾位大人聽,今晚總算能睡個好覺了。”吳大人舒了個口氣,肥胖的身子攤在太師椅中,臉上說不出的高興。
吳府今天注定要過大年,因為讓吳大人開心的事情可不止譚柚是駙馬這一件。
宮裏的柳貴君被連夜貶進冷宮,吳大人覺得,明早柳家怕是會被牽連。
後宮一共就兩位貴君,如今柳氏被薅掉貴君封號,那可就隻剩下吳氏了。
將來若是長皇子還權後宮,吳貴君被封為君後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隻要他成了君後,司桉桉自然是太女。
吳大人雙手搭在滾圓的肚皮上,笑得合不攏嘴。
這司牧總算是做了件人事啊,至少替吳貴君鏟平了障礙。
至於剩下的,便是好好想想法子,該怎麽讓司牧先把後宮的權力交出去。
一夜好夢,翌日吳大人上朝之前,忽然想起自己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嫡長女吳嘉悅,腦仁一陣的疼。
“跟她講,今天譚柚會過來。”吳大人張開雙臂讓下人整理官服,眼皮子垂下,意味深長,“別鬧的太過火就行。”
吳嘉悅上次就惱死了譚柚,怎麽可能安心讓她當自己老師教授功課。今天譚柚來吳府,吳大人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吳嘉悅會怎麽做。
若是平時,吳大人就當沒看見,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隻是如今譚柚好歹是明麵上的駙馬,一些事情就不能做的太過火了,否則巴掌打在譚柚臉上,難看的可不止她自己,還有宮裏的長皇子。
吳大人一怔,是啊,現在譚柚身上綁著長皇子司牧,動不了司牧,還動不了譚柚?
司牧讓譚柚給吳嘉悅當夫子本來就是想讓吳家難看,幾乎是摁著吳家的臉往地上摩擦。
如果不趁這個機會給譚柚點臉色看看,吳大人自己都覺得憋屈。
何況就譚柚那樣的蠢貨配給吳嘉悅當夫子?還不是被吳嘉悅戲耍著玩。
吳大人此時竟覺得用譚柚打長皇子的臉好像也不錯,至少為上次的事情出口惡氣。
吳大人說,“讓大小姐把握著分寸,見好就收。”
下人低頭應下。
這話傳到吳嘉悅耳朵裏,那便是隻要不鬧出人命,別的隨她。
吳嘉悅盤腿坐在床上,整個人都精神了,滿臉獰笑,雙手用力將柔軟的枕頭擰成麻花,咬牙切齒,“她若是敢來,看我不弄殘她!”
吳嘉悅從清晨就打定主意給譚柚下馬威。
駙馬?駙馬算個屁!
誰人不知長皇子司牧看上的是譚橙,她譚柚就是平白撿了個便宜,當時長皇子那個情況,就是她去她都能成為駙馬。
如今長皇子計劃落空,心頭指不定怎麽恨出血呢,哪裏會管譚柚死活。說不定自己收拾了譚柚一頓,長皇子還會謝謝她。
吳嘉悅坐在院裏太師椅上,正對著圓門翹起二郎腿,手裏牽著根繩子,繩子那頭拴了一條蹲下來都有半人高的大狗。
此時狗還沒喂,早已餓的直流口水。
吳嘉悅讓人在圓門上吊著桶生肉,譚柚要想進來,必定經過圓門。
隻要譚柚前腳跨進來,她就讓人把桶打翻,到時候肉掉在譚柚身上,而她稍微鬆開繩子,餓了一夜的狗定然會餓虎撲食般撲過去。
就算咬不著譚柚,嚇也嚇死她!
吳嘉悅等啊等,從最開始的興致勃勃等到臉色陰沉,“譚柚怎麽還不來?”
該不會不敢來了吧?
而旁邊的狗比吳嘉悅還急,早就餓的嗚嗚出聲,眼睛往上直勾勾盯著那桶肉,前爪踩來踩去,口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來了來了,聽說譚柚先前是進宮謝恩,才剛回來。”下人擦著頭上汗水跑過來。
吳嘉悅這才露出笑意,“真敢來啊。”
她使眼色示意圓門後麵的下人做好準備,隻要譚柚敢過來,就把桶裏的肉倒在她身上。
吳嘉悅握著繩子的手緩慢攥緊。
譚柚,今天定要讓你好看!
因為上次晚上算計譚柚的計劃沒成功,導致這些日子她母親怎麽看她怎麽不順眼,不僅在她麵前誇讚她二妹,就連昨天的宮宴都不讓她去,說她隻會丟人現眼。
而這些,吳嘉悅全都歸咎於譚柚,要不是她,自己可至於被母親罵的像個廢物一樣,一無用處。
吳嘉悅本想借著譚柚一事證明自己有能力,可以為母親分憂,然而事與願違,如今在母親心裏早已認定她無能,差不多要放棄她了。
吳嘉悅越想越氣,憤怒上頭,恨不得弄死譚柚。
有聲音從外麵庭院裏傳過來。
吳嘉悅打起精神,狗瞬間豎起耳朵。
吳嘉悅用眼神示意下人準備掀桶。
蘇虞今天可開心了,不僅聽到了很多勁爆的消息,而且還是第一手,這份得意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她抬腳跨過吳府圓門。
蘇虞扇著扇子,幾乎是退著走的,臉朝向譚柚,“你別說退著走,我就是閉上眼睛走,都沒問題。”
海口剛誇下,蘇虞就聽見頭頂有“吱呀”聲響,她下意識抬頭,就見一桶肉兜頭蓋臉而來。
蘇虞,“……”
蘇虞被肉腥味給熏傻了,保持著扇扇子的動作,呆愣愣站在原地。
而譚柚跟白妔蘇婉她們沒蘇虞嘚瑟,走的稍微慢一些,就導致想伸手拉人已經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蘇虞被天降生肉砸了一身。
白妔眼疾手快拉著譚柚往後退,“咦,好髒。”
蘇虞,“……”
吳嘉悅都沒看清肉桶糊誰臉上了,就激動地鬆開繩子,“鬆獅快去,開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譚柚啊譚柚,你沒了!
蘇虞伸手將搭在頭頂的肉用兩根手指捏著提下來,看了一眼,大喊道:“吳、嘉、悅,我草你親爹!”
不用問,肯定是吳嘉悅那鱉孫女幹的好事!
蘇虞想到今天吳嘉悅定然會對付譚柚,也想著過來幫忙,但她完全沒想到她會替譚柚受這罪!
尤其是她剛看清麵前的場景,就瞧見一條賊大賊大的狗甩著舌頭流著口水朝她狂奔而來。
蘇虞心髒險些嚇出來。
她反應賊快,抓起地上的肉塊塞進桶裏,一把提起肉桶,毫不猶豫地繞了個大圈避開往前衝刹不住腳的大狗,拔腿就往吳嘉悅麵前跑。
吳嘉悅這才反應過來肉糊錯人了,因為譚柚一身清清爽爽幹幹淨淨地站在圓門處,皺眉往這邊看。
“那這糊的是個什麽玩意?”吳嘉悅納悶,直接站起來。
蘇虞已經提著桶狂奔過來,“糊的是你奶奶我!”
蘇虞氣瘋看,獰笑著,從桶裏抓出肉就往吳嘉悅臉上扔,聲音扭曲,“乖孫女,快來讓奶奶親近親近!”
吳嘉悅邊往太師椅後麵躲,邊讓下人拉住蘇虞,“滾開,快滾開,攔攔攔住她啊!”
因為圓門那兒衝著肉去的大狗到了圓門口傻眼了,隻有一地的血水,根本沒有肉。於是它扭頭朝蘇虞手裏的肉桶追過來。
它追,蘇虞逃,吳嘉悅插翅難飛。
因為下人根本擋不住蘇虞。
蘇虞有多年被她娘你追我跑的經驗在,加上怒氣上頭,輕鬆躲開下人,將肉桶朝吳嘉悅砸過去。
吳嘉悅哀嚎一聲被桶砸中後背趴在地上,緊接著蘇虞雙腿一跨騎上來,兩手薅住她後衣領,“來啊,一起死啊!”
吳嘉悅跟隻被踩在地上沒辦法翻身的王八一樣,瘋狂扭動,“攔住它,快攔住它!”
眼見下人過來拉蘇虞,吳嘉悅氣的手掌拍地,“蠢貨們,不是攔她,是攔狗,快攔住狗!”
攔蘇虞還有什麽用,她抱著她的脖子,要跟她同生共死,加上吳嘉悅一身肉味血水,就算沒了蘇虞也晚了。
這會兒能攔著的隻有餓急了撲過來的狗。
下人們既拉不住蘇虞,也攔不住狗。
一時間,兩者比起來,下人們竟不知道誰更可怕更嚇人。
“廢物!”吳嘉悅扭頭,狗已經快到跟前。
她嚇得雙眼緊閉,覺得今天完了。
這狗最凶,尤其餓了一夜加一早上,指不定會連她一起咬。
吳嘉悅心髒冰涼,提到了嗓子眼。
蘇虞也害怕,她越害怕越抱緊吳嘉悅,“你這狗要是咬了我,我後半輩子就住你吳府了!”
狗呼出來的氣息就撲在兩人脖子上,熱氣滾燙,激起兩人的雞皮疙瘩,嚇的兩人閉上眼睛一陣瘋狂亂叫。
然後,根本不痛。
噯,沒咬?
蘇虞睜開一隻眼睛往身邊看,嚇得差點原地厥過去。
狗臉近在咫尺,大狗正瘋狂衝著她的腦袋伸出頭,試圖舔她頭上的肉味。
“啊——”
蘇虞一張口險些被狗嘴裏的臭味熏暈過去,頓時趴在吳嘉悅身上一陣幹嘔。
吳嘉悅,“……”
吳嘉悅一馬車的髒話,全罵在蘇虞身上。
狗拚命伸舌頭,然而就是夠不著兩人,始終差那麽點距離。
吳嘉悅越過大狗往後看,她本以為是下人拉住了狗繩,結果扭頭瞧過去,卻是譚柚一腳踩在狗繩上。
那一瞬間,吳嘉悅竟覺得譚柚高大極了,簡直就是天上的神。
下人們剛才既恐慌又害怕,怕吳嘉悅被狗咬了,也怕自己被狗咬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下手攔著狗。
譚柚走過來,趁狗拖著繩子順著一路的肉邊吃往往前走的時候,一腳踩住地上的狗繩,截住了這場鬧劇。
她彎腰拿起繩子,將狗往後扯了幾步,給蘇虞留點新鮮空氣呼吸。
下人也把肉桶拎過來,遞到狗嘴邊。
大狗這才徹底消停,蹲坐在地上,搖著尾巴大口吃肉。
這狗是吳嘉悅買來嚇唬人的,平時根本沒時間陪伴,隻有打架遛街的時候牽出去,所以導致狗隻認肉不認人。
下人蹲在地上,忍不住小聲歎息,滿臉發愁。
完了,不僅狗完了,她們也完了。
吳嘉悅養的狗差點咬了她,而她們這群下人沒攔住狗。今天既沒能給譚柚教訓,反而被譚柚看了笑話,就連吳嘉悅都是譚柚從狗嘴裏救下來的。
吳嘉悅一定氣瘋了,不僅會殺了狗,還會打罵她們一頓。
吳嘉悅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臉色果然難看極了,“畜生!給我弄死它!真是白養了這麽久,連我都咬!”
她從地上撿了塊石頭,朝狗砸過去。
狗感受到吳嘉悅的怒氣,瑟縮著嗚咽一聲,慫慫地耷拉著耳朵卻是沒躲。
譚柚皺眉伸手,彎腰攔下石頭,“今日之事,錯不在它。”
吳嘉悅身為狗主人,對狗本就有約束之責,出了事怎麽能隻怪狗不怪人。
石塊砸在譚柚手背上,當下就紅了一片。
譚柚像是沒感覺到,垂眸站起來,手垂在身側,袖筒自然下滑,遮住手背。
這一幕,隻有行凶的吳嘉悅跟譚柚腿邊的狗看見了。
吳嘉悅微微抿唇,梗著脖子,看起來無所謂,實則心虛地慢慢別開眼。
她以為譚柚會生氣會發火,但譚柚沒有。譚柚若是凶過來,吳嘉悅會順理成章的反凶回去。可譚柚默不作聲地承受了她的誤傷,吳嘉悅又覺得別扭,心裏格外不舒坦。
蘇虞站在旁邊,嫌棄地從自己頭頂把肉屑弄下來,邊忍著嘔吐邊說,“你罵狗幹什麽,還不是你自己想陰我們。”
“偷雞不成蝕把米,你活該啊你。”
蘇虞朝譚柚看過去,“阿柚,我今天為你可遭了老大的罪了。”
譚柚看出來了,所以蘇虞朝她走過來的時候,譚柚站在原地麵不改色。
而白妔跟蘇婉早就捏著鼻子整齊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你們還是不是朋友!”蘇虞跳腳。
白妔跟蘇婉齊齊搖頭,“不是。”
蘇虞,“……”
早知道她剛才把桶扔這兩人身上算了!
譚柚垂眸看了眼地上的狗,狗能知道什麽呢。
吳嘉悅掃了譚柚一眼,讓下人去弄熱水她要洗澡,走之前嘟嘟囔囔說,“狗我不要了,誰愛要誰要,沒人要就扔了。”
蘇虞賴上吳嘉悅,也跟著去要熱水,“我這個樣子回去,我娘不得打斷我的腿!”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蘇婉蹲在狗麵前,白妔也跟著低頭看狗,“吳嘉悅不要它了,那怎麽辦?咱們誰帶回去養著?”
總不能真丟了吧。
蘇婉伸手試著摸狗,狗雖凶,可吃飽了就很老實,“明明是吳嘉悅不會養,不然狗可護主了。”
譚柚垂眸看狗,狗試圖舔她手背。譚柚眼裏帶了笑意,覺得它通人性,“不如送給長皇子吧,狗護主,適合保護該被保護的人。”
司牧柔柔弱弱的,是需要保護。但凡他那天身邊能有個忠實的大狗,旁人便近不了身。
蘇婉跟白妔聞言卻是瞬間看向譚柚,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誰柔弱?”
譚柚語氣認真,“長皇子。”
白妔跟蘇婉,“……”
你怕是對柔弱有什麽誤解。就長皇子那樣的,莫說人,就連狗都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