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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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裏空蕩蕩, 堆積在桌麵上的隻有折子文件,桌子後麵空無一人。
司芸不在禦書房中,吳大人幾人似乎見怪不怪, 跟著司牧朝他的龍案那邊走。
譚柚牽著狗坐在用來休息的圓桌這邊, 司桉桉則是大膽的蹲在黑狗麵前,好奇的觀察。
“狗狗會咬人嗎?”司桉桉今年四歲, 正是活潑好動的年齡,蠢蠢欲動地伸手想摸狗脖子。
譚柚垂眸看她, 手裏攥著繩, 明知有自己約束著鬆獅不會咬人,但還是很認真地跟司桉桉說,“狗狗會咬人,不能摸。”
司桉桉嚇得眼睛睜圓, 一下子就把爪子縮回來抱在懷裏, 滿臉疑惑,“可它都沒咬小舅舅。”
剛才在路上,司牧明明伸手摸了狗耳朵, 狗狗端正坐著,紋絲不動,像是頭頂的那兩隻毛絨絨的耳朵是個擺設, 跟它沒關係。
譚柚麵不改色, “嗯, 唯獨不咬你小舅舅。”
司桉桉, “……”
司桉桉眼珠往上偷偷睨譚柚, 又鼓著臉頰對鬆獅說, “那狗狗好偏心啊。”
譚柚當做沒聽見。
司桉桉攥著自己的手指頭, 皺巴著白嫩的包子臉, 小聲道:“可我就想摸摸,我都沒摸過狗狗。”
司桉桉忽然想到什麽,抓住重點,昂起小臉看譚柚,眼睛微亮,“狗狗是小舅舅的,那我問完小舅舅再摸可以嗎?”
譚柚這才露出清淺笑意,點頭道:“可以。”
詢問過主人再摸,才是最基礎的禮貌。
司桉桉蹬蹬蹬朝司牧跑過去,越過姑母吳大人,直奔龍案而去。
司桉桉雙手扒拉著龍案一角,努力掂起腳尖看司牧,征求道:“小舅舅,我能摸摸你的狗狗嗎?”
司牧微頓,拿著朱筆的手移過來,眉眼彎彎,輕輕用筆尖在司桉桉鼻尖點了個小紅點,看起來格外俏皮,“可以哦。”
司牧還是頭回見司桉桉在碰別人的東西前先開口詢問對方的意見。
司桉桉是皇女,可宮裏宮外很多人明著暗著都拿她當太女供著,所有的好東西都緊著她來,加上吳貴君跟太君後嬌慣縱容,司桉桉難免被養成驕縱的性子。
想要什麽東西從來都是直接上手拿,理所應當的覺得那就該她先玩,甚至天下的好東西都是她的。
許是今天這狗個頭忒大看著又凶,她本能覺得危險才產生退縮心思,沒敢直接上手。
司牧抬眸朝前方的圓桌看過去,譚柚腰背挺直坐在桌邊的圓凳上,正好抬頭往他這邊看。
兩人視線對上,譚柚茫然,神色略顯疑問,像是問他,“怎麽了?”
司牧笑著搖頭,轉身看向胭脂,低聲說了幾句話。胭脂頷首退出去。
得到司牧許可的司桉桉開心極了,顛顛地朝回跑。
吳大人眼巴巴看著她跑過來,滿心欣慰,以為這孩子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姑母了。誰知道她問完狗的事情,又頭都不回地跑開。
剛準備蹲下來張開胳膊抱孩子的吳大人,“……”
在司桉桉眼裏,吳大人對她的吸引力,的確不如一條威風凜凜的大狗。
司桉桉跑到譚柚麵前,指著自己鼻尖上的紅點,“我問了,小舅舅說可以摸。”
她這才蹲下來,試探著朝鬆獅伸手,“我可以摸摸你嗎?”
見鬆獅沒齜牙咧嘴拒絕,司桉桉才把小肉手貼過去,笑得一臉滿足,“毛毛好軟啊。”
再軟再可愛司桉桉再喜歡,都沒開口說想要。因為她本能覺得麵前這個女人不會因為她年齡小又是皇女,就把狗狗給她。
有時候小孩子察言觀色洞察人心的本事,比大人還敏銳。
譚柚坐在邊上看司桉桉跟鬆獅玩耍,怕她動手沒個分寸,狗狗急了疼了會嚇唬她。
沒多大會兒,胭脂著人送來一盤桃。
胭脂跟譚柚福禮,“主子說這盤比較甜,是特意為您留著的。”
翡翠盤上清洗幹淨的硬桃顏色是白裏透粉的淺粉色,形狀晶瑩圓潤,像是溫玉雕刻而成,散發著獨屬於桃子的陣陣清甜。
光是聞著,就比上次的甜。
譚柚道了聲,“多謝。”
譚柚頓了頓,目光掃向龍案前麵的幾位大人,拇指撚著手裏粗糙麻繩編製的狗繩,看向胭脂,“跟長皇子說,吳嘉悅功課方麵很用功,表現也不錯,隻要繼續努力完全有希望考上舉人。”
她這話講的沒頭沒腦又有些突兀,胭脂沒明白其中的意思。
按理說長皇子著他送了桃子過來,譚翰林不是應該感謝長皇子嗎,怎麽聊起了不相關的吳嘉悅?
尤其是吳大人帶頭跟長皇子作對,譚翰林還要在長皇子麵前誇讚吳大人的女兒吳嘉悅,這不是存心惹長皇子不高興嗎?
胭脂雖然不懂,但絲毫沒將疑惑的心思在臉上顯現半分,微笑點頭應下,“是。”
他離開,司桉桉才將小肉爪子搭在譚柚膝蓋上,饞蟲一樣眼巴巴看著她桌上的桃,奶聲奶氣的喊,“小舅母。”
譚柚,“……”
譚柚眼睫落下,先是拿巾帕將司桉桉手擦幹淨,才把桃給她。
司桉桉像是知道怎麽打開糖罐子的蓋子一樣,抱著譚柚的腿,左右晃,“小舅母,小舅母你什麽時候娶小舅舅啊?”
“小孩子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譚柚手搭在她腦袋上,溫聲道:“你隻負責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努力學習功課,大人的事情不要多想,想太多會長不高。”
“哦。”司桉桉拉長尾音慢慢縮回手,雙手捧著桃慢吞吞坐在凳子上啃。
她眼睛滴溜溜轉,不太敢在譚柚麵前繼續耍寶,生怕譚柚開口的下一句話就是,“書讀到哪兒了?既然閑著無事,不如背來聽聽?”
司桉桉不是笨小孩,但再聰明的孩子,四歲的時候也隻想著跟狗玩,而不是被夫子盯著溫習功課。
跟這邊和諧輕鬆的帶娃逗狗氛圍不同,龍案那邊的就略顯緊張嚴肅。
司牧端坐著,手中翻看的是吳大人今早重新呈上來的改革章程,一言不發。
他不開口,吳大人幾人也不敢多說話,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切都在不言中。
左右她們統一陣營,長皇子就拿她們沒辦法。司牧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一口氣端了整個翰林院。
這也是吳大人她們敢偷奸耍滑的原因,一是翰林院眾人心齊,二是身後還有皇上作為依仗。
司牧麵無表情,慢條斯理翻看吳大人遞過來的折子。
跟昨天那份毫無區別,一樣的不能看。如果這就是翰林院協辦大學士真正的實力,那還不如回家養豬。
低氣壓以司牧為中心往外蔓延,司牧抬眸掃過幾人,鳳眼微掀,沉沉的威壓逼過來,以吳大人為首的幾位大人頭都不敢抬。
“吳大人,要不要再寫一份?”司牧輕聲開口,低氣壓這才陡然散去,像是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場錯覺。
別看司牧長得清清瘦瘦恬靜乖巧,坐在寬大的龍椅上顯得小小一隻,但他那張白淨的小臉沉下來的時候,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跟情緒,瞧著格外嚇人。
帝王之心,最怕的就是喜怒無常,乖戾多變。
雖然朝臣不願意承認,但長皇子司牧在這方麵做的比皇上司芸優秀太多。
幾位大人邊偷偷呼吸,邊將餘光掃向身前被點名的吳大人。
司牧將折子擲在麵前的桌麵上,沒發半分火,甚至微微笑了一下,“今天你什麽時候寫完,桉桉什麽時候回去。”
這都不是暗著來了,這分明是明著威脅!
吳大人心髒瞬間懸起來,遲疑著開口,“前朝之事,怎能牽連到小皇女身上。”
司牧垂眸看著掌心細碎的傷痕,語氣漫不經心,“哦?吳大人這話的意思是,皇女跟前朝無關?”
怎麽可能無關,司桉桉將來可是要做太女的,既然是太女,必然跟江山社稷相關,跟前朝有關。皇家中,跟前朝無關的,要麽是廢人,要麽是死人。
吳大人扯著袖筒輕輕擦拭鬢角的汗水,她比較胖,平時動一動就出汗,何況心裏發急,“臣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寫。”司牧沒給她商量的餘地,“其餘幾位大人在邊上等著。”
隻有拿住吳大人,才能把改革推行下去。
司牧打算以威逼為主,利誘為輔。
隻是像吳大人這樣的,除非把後宮權力交給吳貴君,並扶持司桉桉為太女,否則再多的金銀賞賜都填不飽她的胃口。
這次吳大人咬牙死扛,硬著頭皮跟他較勁,為的不過是逼他交出後宮權力。
司牧掌心搭在龍椅扶手上,神色淡淡,想的已經是怎麽收拾吳貴君了。
前朝跟後宮之間看似遙遠,其實息息相關。
若是吳貴君出點什麽事情,司牧慢悠悠想,吳大人會不會害怕呢?
跟一心為吳貴君跟司桉桉謀劃的吳大人不同,司牧沒有牽掛的人能鉗製住他。
他孤身一人走在這鐵絲上,光腳踩的是輕薄的冰麵,他身前既無人伸手相扶,背後也沒誰舉掌相托,他怕什麽呢?
吳大人跟他比心狠比要挾,圖什麽呢?圖他心軟不會動司桉桉,還是圖他柔弱,不敢血洗翰林院?
翰林院是沒辦法一鍋全端了,但若是裏麵都是些啃噬朝堂根基的蛀蟲,司牧不介意見點血,把翰林院全部清掃一遍。
今天是給吳大人最後的機會,也是司牧給自己最後的機會。
而這一切都壓在吳大人新寫的那份章程上。
吳大人被眾人注視著,臉上的汗是怎麽都擦不完。
若是不認真寫,司牧擺明了要動司桉桉。若是認真寫,那她如何向身後的同僚交代?
吳大人被卡在中間左右為難,最後一咬牙,提筆寫了方案交上去。
她雙手將紙遞過去,往後退回來的時候借著擦汗動作跟同僚打了個眼色,表示一切放心。
司牧接過紙,垂眸看,依舊不滿意。雖然跟前兩版比,這版認真許多,可還是不行,敷衍的痕跡依舊在。
別看吳大人身形肥胖,但她當年可是三元及第名冠京城的才女,是先帝親口誇過的狀元!
不然皇上也不會娶她的弟弟,更不會給她大學士的權力。
可如今,她就寫出這麽個東西?
司牧捏著紙的拇指指甲繃的發白,紙張邊角被他捏出褶皺。
“吳大人呐。”
司牧輕歎,輕輕軟軟的聲音像把鋒利的軟刀子,刮在吳大人露出來的脖頸上,寸寸見血。
吳大人原名吳思圓,聽司牧這個語氣,剛才一身的汗瞬間涼下來,竟是冷的打了個哆嗦。
她抬眸小心翼翼看司牧臉上,就見司牧不知什麽時候往後靠在放了靠枕的椅背上,雙腿交疊,鳳眼正安安靜靜注視著她,宛如在看一頭死豬。
對朝堂無用的人,在司牧眼裏還不如豬。
寒意順著腳底板往上攀爬,一路竄過心髒直逼腦門。
司牧動了殺心。
司牧這是真的對她動了殺心。
吳思圓臉色瞬間蒼白,要知道她跟尋常大臣不同。她是先帝親封的狀元,是當朝貴君的嫡姐,是小皇女司桉桉的親姑母,更是翰林院的協辦大學士,是文臣的脊骨。
殺她便意味著司牧要撕破臉,要跟天下文人過不去!
這是會被戳著脊梁骨釘死在“暴戾”柱子上的事兒,是會被天下詬病、被史書痛斥,將來死後屍骨都不一定被皇陵接納的事兒,哪怕他如願以償,也不會真正得到民心。
吳思圓艱難地吞咽口水,滿腦門的冷汗,可是手抖到抬不起來擦。
她們一直知道司牧行事強硬,手段狠厲,但沒想到司牧會瘋到如此地步!
就在這時,胭脂回來。
“主子。”
胭脂像是看不到龍案前幾乎凝結成冰的氣氛,緩步過來站在司牧身邊,垂眸在他耳邊低語,將譚柚的話複述一遍。
吳思圓不知道胭脂說了什麽,隻看見司牧緩慢收回目光垂下濃密的眼睫,於此同時籠罩在她身上的殺意隨之淡去。
吳思圓心神一鬆,竟是覺得雙腿發軟,險些跌坐在地上。
其餘幾位大人伸手不動聲色地扶了把吳思圓,低聲道:“吳大人辛苦了。”
以一己之力抗住長皇子的壓力,不愧是她們中的領頭人!
吳思圓想罵爹,她剛才差點就死了,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閻王殿又硬生生拽出來,她們知道個屁!
幾位大人站在龍案前,腆著張臉等司牧訓斥,然後就打算這麽再混過去一次。事情做的不好,那就被罵一頓唄。
然而司牧卻是慢慢坐起來,把剛才吳大人寫的紙又拿過來看了一遍。
司牧身體前傾,單手托腮,聲音溫溫和和的,“聽譚翰林說,吳嘉悅功課有所長進?”
司牧笑,“極好極好,得賞。”
他讓胭脂把他那個上好的硯台拿過來,遞到吳大人麵前。
司牧,“有其母必有其女,吳大人後繼有人,本宮很是開心。這方案做的也還……可以,不過還是需要仔細完善,相信吳大人明日呈上來的折子,定會有更為完整詳細的章程。”
吳思圓看著胭脂捧過來的硯台傻眼了。
吳大人身後的幾位大人也傻眼了。
先是茫然,隨後再是震驚跟憤怒!
好你個身寬體胖的吳大人,看起來那麽紮實能抗的一個人,你居然說叛變就叛變?!
幾人大人對視一眼,心裏想法完全相同。
定是吳思圓把翰林院改革的章程寫出來了,否則長皇子怎麽會誇讚她,還賞賜給吳嘉悅一個上好的硯台?
那是賞給吳嘉悅的嗎?呸,那分明是賞給吳大人的!
長皇子這是怕她們看出來,故意借著吳嘉悅的名頭賞賜吳大人東西,獎勵她“識時務者為俊傑”,主動投誠站在他那邊。
畢竟就吳嘉悅那個紈絝,說她功課有長進,誰信!
吳大人本人就是大學士,她親自教女兒都沒教出個結果,更何況經曆過那麽多名師都沒教出來的朽木,被譚柚教一天就開竅了?
這事吳大人自己聽了估計都不信。
吳思圓當然不信,她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長皇子是什麽意思。
她傻眼地雙手捧著硯台,站在禦書房門口,“幾位大人,你們聽我解釋。”
吳思圓急的就差跺腳了,怕人聽見,湊過來低聲道:“我真沒對不起你們,更沒寫出完好的章程。”
幾位大人輕嗬一聲,甚至有一位皮笑肉不笑的說,“那自然,因為您完好的章程今晚才會寫,明早呈上去。”
“我怎會做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吳大人手指著這硯台,“這分明是長皇子使得離間計,你們怎麽就上當了呢?”
她們不傻,她們自然能看出來長皇子在使離間計,但這絲毫不影響吳思圓可能會背刺她們。
誰能知道吳思圓拿她們這些同僚跟翰林院和長皇子做了什麽交易。
人家可是有小皇女傍身的,將來是奔著太傅之位去的,小小韓林學士算什麽。
幾位大人也不敢跟吳思圓明著撕破臉,“我覺得也是長皇子的計謀。”
吳思圓點頭,“那必然是他的詭計,想離間咱們讓我們懷疑彼此,直接從內部瓦解。這樣他不費半分力氣就能達成他改革翰林院的目的。”
其心之惡,惡毒至極!
吳思圓氣壞了,這硯台一送,弄得像是她寫出什麽好東西一樣,鬧得同僚懷疑她。
幾位大人跟吳思圓打哈哈,“吳大人說的對。”
然而吳思圓前腳走遠,後腳幾位大人便又聚在一起,“吳大人要是主動投誠,豈不顯得我們無用?”
“翰林院不留無用之人。”
“陳大人這話說的,好像誰不是憑本事進來的一般。她吳思圓是三元及第,我也是我那年的狀元,論做章程這方麵,我不覺得自己輸她多少。”
若是吳思圓跟長皇子真有交易,那她們還頭鐵的跟長皇子死強,豈不是主動把腦袋遞過去讓人殺雞儆猴?
不行,這可不行。
幾位大人一謀劃,準備先試試吳大人。如果吳大人跟她們一心,明日早朝定不會交出章程,如果吳大人叛變了,那大家就各憑本事在翰林院吃飯。
長皇子的目的是改革翰林院,又不是屠盡翰林院,隻要證明自己有用,那便可以留下。
她們幾人打算明早小小的寫個章程遞上去,用來試探試探吳思圓。
人心隔肚皮,何況是彼此兩層肚皮。
吳思圓坐轎回去的時候,雙手捧著硯台,覺得這捧的不是硯台,就是個炭盆,燙手的很。
今日之事同僚麵上雖打著哈哈過去了,但心裏一定留有疙瘩。
信任這種東西,就跟風中的杆子一樣,一旦有所動搖便再也立不住腳。
吳思圓甚至在想,她們定會背著自己做其他打算。可她們真要是都交了方案,唯獨她沒有,那豈不是給長皇子遞過去一個借口,以她無用為由,直接提拔旁人?
吳思圓心想這可不成,她今晚好歹做兩手打算。折子晚交一點,先看同僚是什麽風向。
如果大家初心一致,她就交個差的,敷衍了事。如果她們叛變了,那自己也不能傻愣著等長皇子對她下手。
本來想以此事要挾司牧還權後宮,誰成想反被他要挾。
吳思圓說不出自己今晚打定主意寫章程到底是怕被同僚背刺,還是怕司牧當真對她下手,總之這章程寫的格外不是滋味。
吳思圓看著手裏的硯台,說到底都是這玩意惹的禍。
她納悶,長皇子怎麽就想起來拿吳嘉悅為由離間她們呢?
司牧剛開始明明動的是殺心啊。
幾位大人離開後,禦書房裏瞬間安靜下來。
司牧靜靜地坐在小龍椅上,看向不遠處的譚柚跟司桉桉。
司桉桉已經跟狗抱成一團,怕吵著他這邊,沒敢大聲說話,隻小聲跟狗聊天。
鬆獅明顯不太喜歡小孩,但也沒張嘴咬她,隻是蹲坐在地上,狗臉生無可戀的任由司桉桉企圖往它背上騎。
而譚柚正低頭削桃子,眉眼認真,心無旁騖,似乎根本不在意他這邊發生了什麽以及結果如何。
司牧雙手托腮,笑盈盈看著譚柚,輕聲問胭脂,“你說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以柔和的手段去化解一場血腥屠殺,司牧不知道譚柚是洞察了他的想法,還是誤打誤撞解了他的困境。
司牧側眸朝桌上鎮尺看過去,那
司牧遲疑了一瞬,先拿的是欽天監遞上來的婚期。
瞧見譚柚抬眸朝這邊看,司牧笑了下,“欽天監算的日子出來了。”
司牧眉眼彎彎,眼睛望向譚柚,當著她的麵將折子合上放在桌麵上。
他像隻調皮的貓,爪子搭在折子上,輕輕按著往前推,故意軟聲問,“譚翰林可要來看看,你我何時成婚?”